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睡不著。"
火光映著他冷削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些。不知是因为夜晚使人意乱情迷还是我被噩梦吓傻了下了,竟身新放松地靠在他身上,卸下了白天的防备。
许三时紧抿著薄唇,没有说什麽。我偎在他身边,觉得很安心。
今晚的月色不错,明亮照人。
唔~!果真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此时此刻,就算许三时突然抽刀把我碎尸万段也不足为奇。
"你娘是什麽人?"许三时突然开口,我措手不及,心里猛然一紧。
他发现了!他发现了!他发现了!???????
"他叫你娘师父,那麽他的武功就是你娘教的了?"他面无表情。
我吞了口口水,把心一横。"其实,我娘是做包子的。"
娘啊~~~~~~~~原谅我吧~~~~~~~~
许三时的眉毛拧成了麻花,我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被察觉地挪了挪身子。以防万一他兽性大发,要与我拼命,也好逃脱。
"他是几个月前到同安县的,因为仰慕我娘做的包子鲜美可口,於是拜她为师,学习这门技巧。......你想啊,如果我娘教他武功,就算黄骋耀是天纵奇才,学武也不是那麽容易啊,不可能几个月就能学会。"我怎麽知道他那麽厉害,才几个月就功成而反。只望这次能瞒过许三时一回了。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阵,好象我脸上开了一朵花似的。我伸手摸摸脸颊,没有异样啊~!
许三时舒展了眉头,可是眉间的浓郁丝毫没有化开。他张开双臂把我揽进怀中,声音轻得像棉絮,"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不知为何,我觉得心里好象被什麽东西堵住,透不过气。眼泪也不自觉地涌出,湿了他的前襟。
我相信你。
就像是句咒语,在我脑中盘旋不去。
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车上,秦清还是那样抱著我压在我身上。昨晚好象做了一个梦。对!是梦,而且还是噩梦。
我刚要掀开车帘,席帘就自己开了。大侠看见我,吓了一跳。
"你醒了?!"
我活动活动脖子,"那三个人还没有回来吗?"
是的,昨晚在这荒郊野外露宿,还不都是为了等那三个打得天昏地暗,不分东南西北,一直打出几十里路不见人影的大傻瓜们。
害我昨天还做了一场噩梦,真是不值。早知道就不等他们,把他们扔了算了。
"还没回来,许三时去找他们了。"大侠说著让开了空挡方便我下车。
"都已经这麽长时间了,他们会去哪里?"我跳下车子,一面还想著他们可能遇上的种种天灾人祸。
抬起眼,正巧撞到他们回来。刚要欣喜地跑过去慰劳一番,看见白无杞时不禁呆在当场。
(32)
许三时抱着昏迷了的白无杞,身后跟着另外两名肇事者。
我大惊,莫非他们二人连手把白无杞给干掉了?不对啊!听他们昨天的口气应该是都冲着阿四去的,不过话说回来,白无杞要是死了对那两人也都是有很利的。看来那两人的嫌疑的确很大。
我正在这边推测杀人凶手,阿四就已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若......清儿呢?"
"我不认识叫若清儿的人。"我看着他,极为认真得说道。
阿四强忍住火,"秦清呢?"
"还在里面睡......喂!你先等一下,把事情交代清楚再抢人也不迟啊。"我拦住阿四,这斯给了我一个大白眼,不理会正义的英雄,继续施行他的光天化日,强抢民男的行为。
他把秦清拽起来剧烈地摇晃,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秦清有多少深仇大恨呢。
被吵醒的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还不待发泄牢骚,就已被阿四粗鲁地拉下车子。
"你干什么啊!"秦清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
"叫你当然是有事!"阿四的话说了像放屁,等于没说。
我见他们向白无杞走去,也跟了上来。
"你带他来干什么?" 黄骋耀拧着双眉看向阿四。
"当然是救他。"阿四眼睛向躺在许三时怀中的某人看去,气焰嚣张得不得了。
"他能干什么?" 黄骋耀不屑地说。
他能整死你。我在心里偷偷补上一句。
秦清看了眼白无杞,"他怎么了?"
"被人打伤的。"阿四这斯终于揭开迷团。
"你打的?"
"怎么可能?要是我下的手,他还有命活到现在?"阿四说得甚是得意,昂首挺胸。
"那么是你打的?"秦清转向黄骋耀。
"哼!要是我,一定把他打到变形!"这人也是嗤之以鼻,拽得了得。
唔~~~你们两个果然有凶手的潜质,江湖恶人排行榜三、四名非此二人莫数。
"那是谁打的?"秦清问得有些委屈。
阿四恶狠狠地看向许三时,"还不都是他!"不悦地哼了一声,"我们本来好好的,谁道他一来,我们这边注意力分散,这家伙就被人暗算了。"
"哦!明白了!"秦清一拍脑门。我们几人凑过脸去,等待他神秘的答案。
"你们两个和起来趁人不备!"
"怎么可能!"唐、黄二人一齐爆怒,一人给了秦清一拳。
我不理他们几个白痴,凑到许三时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三时摇摇头,"不知道是谁干的,连我们几个都没有发现到那人的存在。"说着眼神注视着白无杞,似乎是要仔细地过滤每一条线索。
"这里,离无情谷近了。"身后的大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感叹,声音悠长沉闷。在场众人愣在当场,表情诡异得可怕,风声呼啸而过。
我生生打了个寒战,逼人的邪气直压心肺,令人窒息。
从小就听娘讲这一个故事:小猪一人,不,是一只,呆在猪圈里面,周围一群屠夫面带忧伤地直盯着他看。我想此刻我所承受的压力远比故事里那只等待宰割的小猪大得多。
怎么说也是因我挑起了这次的事端,要来这无情谷的。现在白无杞死了,我自然是罪魁祸首,怎会不心虚。
白大侠,你在天有灵,我不是有意要害你,实数无奈。报仇还请去找那无情谷主,千万不要来找我~~~~~~~~
"你在干什么?"
"没事!"我擦了把冷汗。
是啊,现在离无情谷近了,拆穿我的谎言,定我罪状的日子也近了。而我却还在逍遥自在,没事人似的,完全忘记有这么回事!
逃!趁现在,一定要逃!一个声音在脑中叫嚣着。否则等到许三时知道了真相,我骗了他这么长时间,还白占了人家便宜。一定叫我碎尸万端,死得难看。
我急切地将目光投向黄骋耀,那厢接收到我深情款款的凝视,冷冷地打了个哆嗦。
33
"你怎么了?"许三时突然一把抓住我,我措手不及,正寻思不轨,被他逮个正着难免心下一惊,险些大叫出来。
"你脸色很难看。"许三时是笑着的,笑得极为诡异,我心跳得更快,面对许三时更是觉得害怕。
他今天反常,我也反常,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反常。
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只是由事态发生看到这里,就算我天生反应迟钝也不是没有警觉。
为什么呢?真的很奇怪啊。
伤白无杞的人竟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这些武林将来或者现在叱咤风云的人物所发觉,该是何等地与众不同,何种的绝技在身。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就算他存在,为何要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下此毒手?(白大侠~!请原谅我~~~)是他极度无聊以至神经失常还是看上他白某人的美色?就算是他劫色在先,也没有理由视秦清如无物,劫那一个色相一般的白无杞。若是寻仇,我不认为他白某人有这个本事杀了那位高手的什么人。况且,最重要的是,白无杞没有死。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如果这个猜想成立的话......
我看向秦清,他也在看我,了然一笑。无论何时,我们都是配合得如此绝妙。
"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医好白无杞。"大侠一句如天籁之音,岂知我和秦清等这一句何其辛苦。
"所以我不是叫他起来了吗?"阿四说着,拉秦清走到白无杞身边。
"喂!我说,他到底能用什么方法救人?" 黄骋耀满脸的不信任。
这也难怪,我和他呆一起这么久,只见过他害人,还未见过救人的。
阿四高深莫测地一笑,对秦清伸出一只手,"把那个拿来。"
"什么?"秦清皱着眉头,不解得看向阿四。
"就是三笑散啊!"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许三时的眉梢徒然一抖。
我今日真是重新审视阿四,没想到此人私心如此之重,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落井下石,给予致命的一击。
阿四,就算你想杀这个情敌想到做梦也会来两刀的地步,也不至于在人家奄奄一息的时候趁人不备,这也太没大家风范了~!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真是要救他啊。"阿四因被我们看穿其动机而恼羞成怒,对我们哼哼了两声。
秦清倒是干脆,从里衣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阿四。
后者得了凶器,阴侧侧地笑着一步步逼近白无杞。不知是是否错觉,我觉得白无杞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嘴角极不明显地抽动了两下。
瓶塞拔开,众人屏息,直盯着阿四手重的瓶子目不转睛。四时针落可闻,没有半点风吹草动,甚是诡异。
我吞了口口水,心脏狂跳不已。
是了,是非成败,就看今日了!
阿四慢慢倾斜瓶子,我觉得里面的药散也在一点点的涌至瓶口。就在它们奔腾欢笑着要冲出黑暗走向光明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自由自在]。
本该是一条腿踏进阎王殿的白无杞"噌"地跳起来,抬脚把阿四手中的瓶子踢飞在地。
狂风呼啸而过,扬起满地尘埃。众人定格保持住那一瞬间的姿势,如石象一般。
良久,一人冷笑,"果不其然。"
我觉得那声音很陌生,听起来可怕得要命,仿佛是死了多年,今朝一息还魂一样。此刻惊觉,原来那竟是自己的声音。
狂风已过,又恢复了平静,我站在一旁,心跳不止。
许三时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表情冷俊。
"原来你一早就看出来了。"
"不,只到刚才为止,我都还愿相信是我多心。"
我也回视他,异常认真。
34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侠站了出来,刚说完话就立时倒地。
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阿四,"你把他杀了?!"
"没有!只是让他昏过去而已。"阿四瞅着躺在地上的大侠,添添嘴唇笑了,"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不能让他听见。"他看着许三时,那厢也在看他。电光火石间,飞沙走石,我正在目睹黑道上两大势力间的激烈神交,好生壮观。
阿四~!看在你如此英俊迷人、威仪十足的份上,就姑且原谅你的配角以下犯上,夺了我好不容易酿造起来的冷酷形象的光彩。
"你们......" 黄骋耀满脸凝重。
阿四这才惊觉,"哎呀!忘了还有他了!"
歹人出手,英雄急忙跳开。
"混蛋!你别跑!"歹人怒呵,穷追不舍。
"我拿石头砸你你不跑?"英雄游刃有余,一边潇洒地躲避,一边拌鬼脸。
许三时叹了口气,垮下肩膀。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假的?"白无杞看着我,抿紧嘴唇。
我刚要开口炫耀一下我的卓越思维能力,却被秦清抬手止住。
此时的秦清更是高傲得不得,仿佛是手握百万雄兵,一个响指就可叫他白无杞英雄短命。
"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倒是你们的动机,呵呵~~~~我倒是真感兴趣。"
秦清此刻的表情全不是平日里嬉笑的装腔作势,倒真是透着一股帝王的霸气,显得他何其尊贵。
白无杞闭口不答,秦清一笑,仿若三月春风,明媚照人。
"是不是为了这个?"某人抬手,手中之物,正是我片刻不离的贴身王牌。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么重要的东西,是何时被他拿去?我竟全然不知。
许三时冷眼盯着那块破铜烂铁,没有言语。只有白无杞与我一般吃惊,盯着秦清的双眼,倍感陌生。
秦清随手将那东西丢在脚下,我的心也如它一般沉底。我哭丧着一张脸,哀怨地看着某人。秦大侠,阁下潇洒地丢掉的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我正在惋惜,心下却猛然回觉。
--他们......难道知道了?
难道知道了那就是圣火令?难道知道了我一直以来竟是在骗他?
我突然想起昨夜的梦,是的,一个梦。梦里许三时抱着我,他的怀抱很温暖。
他说,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心脏骤然紧缩,好象被针刺了一下。我伸手按住,却还是疼得厉害。
"我原以为你们会撑到无情谷,没想到到这里就失去耐性了。"秦清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
我怒目瞪着他。这该死的小鬼,为什么每次都抢我镜头。
许三时看着他,认真。"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突然觉得好笑,像他许某人这样的一代枭雄竟然如此地严肃,同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黄毛孩子谈军国大事,该是何等地啼笑皆非。然,他的严肃不是没理由的,秦清是谁,我也不知。不过是一个赌钱超烂,又爱作弄人的小鬼。他知道那是圣火令,我没有说过,甚至不曾提起,白无杞更不会说。想来,他知道的,又岂止是一个圣火令。
秦清一笑,"筝筝没跟你说过?"那眼神,分明是挑衅。
我气!我要是知道你大爷是谁早把你遣送回家,还用得着带着你跟带个祖宗似的亡命天涯?
我一口气没上来,憋得半死。
"我是筝筝将来要跟一辈子的人。"秦某人说得得意,完全不顾这边我与白无杞已经黑到脖子的脸。
许三时眼中暴露精光,那眼神冷得厉害。已再不是把秦清当成一个小鬼,百般容忍地看待。那是一个男人接到另一个男人的挑衅所发出的杀意。
我在旁已看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当中的肇事者却没事人似的。他以为他是与人杀价的市井泼妇,不怕官兵的凶眼。
"你要的也得手了,拿着走人吧。"秦清摆摆手,像打发乞丐一样。
那边的许三时已是盛怒,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把他大卸八块。
我担心地走过去,刚要出声,那边许三时已离开了原地。我大呼出来,白无杞也是惊呼,欲出手阻止却不及人快。许三时已是冲到了秦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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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时许三时那一掌真的打下去了,我敢说,我会恨他一辈子。
可是许三时没有下手,他的掌在离秦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住了。
许三时冷笑,"没想到竟是被你给套住了。"
秦清也笑,得意非常,"你是机关算尽,却走错一步,以致满盘皆输。"
二人相视而笑,笑得邪恶,笑得恐怖。他们还说些莫名其妙的对话,扰是我再绝世聪明,也听不懂这两个神经病在说些什么。
我正在仔细观察二人动向,此时许三时背后突然冒出一人来,逼掌向他而来,而当事人却全然不知。
过了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那一天,仍然觉得害怕。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是躺在许三时怀里,眼前是秦清出手打偏阿四那一掌的招路。
这时的秦清已气得上窜下跳,扯着我的衣服吼我,"你还护着他!你还护着他!筝筝!他骗你!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你!什么鲁长老,什么该死的徒弟!根本就没那回事!五毒教从来就没有一个鲁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