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笑，这个笑他不会看到。小心地按了一下腕表上的按扭，一根小麻醉针迅速地刺进他纤细白皙的脖颈。
他无法动弹，我敏捷地用布塞住了他的口。
"对不起，我的立场让我只能这么做了。"眼眶一热，我在他震惊外加愤怒的注视下，在他沁着冷汗的额头落下轻轻一

吻。
"再见！"我走到窗边，苦笑着跟他摇手拜拜，接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是风迷离了眼睛么？我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智，我来了......

决战

当冰凉的水没过头顶，我有了放弃挣扎的念头。
我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想让碧蓝的水淹没所有的内疚和痛苦，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宁静的瞬间，想把一切都当作过眼云烟，当做什么也

没发生。可惜，这一切仅是痴心妄想。
伤害已经造成。就在前一刻，我深深伤害了一个曾发誓要用生命守护我的少年，他曾是如此的倚赖我、信任我。若再

相见，必反目为敌。
我不会忘记临走前的对视，那时愤怒的他又气恼又无助地瞪着我，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这么顺着苍白异常的脸流了下来

，留下一条诡异的泪痕，在红月的照耀下，竟带着血般的色泽。
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古正邪不两立，但在这变化无常的世界里要绝对公平地划出一条是非曲直

的界限实在比登天还难。
我一直相信，恶魔是堕落的天使，他们同样需要救赎。然而，为了尽快拿到证据，我不但没有救赎那个孤独无助的孩

子，反而还将他推向了仇恨的深渊。
瑞恩，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就像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所以，我把我的命交给上帝来审判。总是徘徊在仇恨与复仇间的我，真的累了，累得来不及跟智道"晚安"就想默默睡

去。
身心很疲惫。
脑子一片混沌，口鼻里全被池水填满，在窒息的恐惧和极度的不适里，手盲目地扑扇着，脚绝望地乱揣着，我象征性

地挣扎了几下，就朝着游泳池的深处沉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很没出息地溺死在瑞恩家豪华的游泳池时，恍惚中，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拽住我不断下沉的身躯

。我听到他对我说"猪，一定要坚持"。接着，唇上涌入一阵阳光般的气息，再后来就没了知觉......
我再一次体会到男一号的独特待遇，即通常都是金刚不坏之身，剧情不止，生命不息。于是，勉强算是自杀未遂的我

睁眼后，不意外地看到了医院刺目的瓷白墙壁，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刺鼻的消毒水味。
"猪！你终于醒了。"循声望去，我看到尹智憔悴的脸，"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我虚弱地笑笑，龟裂的唇因笑而撕破，腥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放弃挣扎？"他冷冷的说道，三分责备、三分紧张、四分关心，"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了，知道

吗？"
"你担心我？"我偷偷看他愠怒的脸，一副喷火龙的臭表情。
"废话，全天下，我可以不担心自己死活，却无法放心你。你是我的唯一，知道吗？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说不定已经

......"他用气愤级别直达5星的口吻说出了令我心动的话。"来，喝水。"他把我扶起，将凉水杯递了过来。
真是渴坏了，我接过杯子一阵狼饮，一口气让水杯见了底才问出早盘桓在心里的问题："罗哥呢？"
"他去布署收网行动。"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
"收网行动？"我诧异，没想到我们的罗大刑警还真是雷厉风行。顺便一提，罗哥可不是简单的街头侦探，就在他告诉

我瑞恩的所有情况时，也向我们表明了他国际刑警的身份。没想到，我们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对了，多亏你拷贝到的资料，才让罗哥顺利拿到了搜捕令。"智抬手看看表，"他们现在差不多也该行动了。"听到这

里，我的心没由来地疼了一下。
怎么，那张盘终还是到了罗哥的手上？开始为了保险起见，拷贝的时候我故意拷贝了两张，所以虽毁了一张却还有一

张被我藏于衣服的暗兜里。就在我按预先设定的计划从窗口往楼下的游泳池跳下，没入碧蓝的池水里想放弃一切的时

候，也曾想放弃这张盘。我记得自己故意打开了暗兜，让一切随命。现在看来，是天要置瑞恩于死地了。
于公，我希望能将该团伙一网打尽；但于私，我又希望瑞恩可以逃得远远的。在这种矛盾的心思里，我做出了决定。
"智，我们去现场看看，也许能够帮上忙。"
"可你的身体......"
"求你--"我可怜兮兮外加水光潋滟地恳求道，终于，他还是答应了。我拿出手机，调出老彼得的号码，拨号。
"喂，老彼得吗？我是20英镑小子啊......对，我需要车，我们在街口等你。"
老彼得的车技自然没得说，心理素质也超好，竟无视车后的一连串警车，一路狂飙，十分钟就到了瑞恩的城堡。
下车后，我懵了。虽然之前有想象过抓捕的阵容，可一旦身临其境还是被震撼到了。
哥特式的城堡遗世独立般屹立在漫天似血的晚霞之中，顶部的尖刺如中世纪骑士的长矛直指向未知的方向。
低空盘旋着直升飞机，城堡周围围着数十辆配备齐全的警车，数百名全副武装的英国特警身穿防弹衣、手执上膛的机

枪，分队列分批次严阵以待。在直升飞机的轰隆声与警车的鸣响声里，我听到扩音器里传出罗哥略带美音的英语--瑞

恩?温洛凯奇你已经被包围了！
空气里弥漫*药味，一触即发。
当城堡外快要上演惊心动魄的围剿戏码，城堡内却若无其事地继续着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聚会。仿佛那些强到不可

忽视的轰鸣声与车鸣声仅仅是摇滚乐中不可或缺的鼓点而已。
"这是什么状况？"我实在想不通瑞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许，他早就提前逃走，而此刻城堡里的一切只为了掩人耳

目。但从罗哥口里得知瑞恩尚在城堡时，我知道这次免不了正面交锋。
又等了一会儿，罗哥终于忍无可忍地下了命令--前锋突围，强入城堡，疏散人群，活捉瑞恩。
命令一下，前锋特警部队便如潮水一般涌至城堡，那道精致的巴洛克式大门形同虚设，毫无威慑力地倒向一边，门上

的天使浮雕被踩得面目全非。再看屋内，哪里还有什么纸醉金迷的宴会场景，之前看到的听到的，不过是一场视觉与

听觉的幻觉而已。
当发觉事情不妙准备撤退时，为时晚矣。只见倏地从残破的门框上落下一道钢铁之门，阻隔了内外的所有的联系，一

切通讯设备失去信号，数十人的前锋部队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一时间，诡异的气氛迅速蔓延，如同这天，前一刻还霞光漫天，现在就已拉开了夜的帷幕。所有的人都进入了高度戒

备状态，抬枪的特警用已经充满血丝的眼眸一刻不敢松懈地盯着瞄准器，滚动的喉头泄露了他们的紧张。
依我这半个月来在城堡生活的经验看来，我估计，那些前锋定是一声不响地死于或者是困于城堡内的机关。虽然我不

清楚这座年代久远的城堡究竟隐藏了多少机关，但我能肯定它定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没来得及将我的想法告

诉罗哥，就响起了一阵突兀的枪声，接着，一架失了螺旋桨的直升机就如同被射中的鸟儿一般沉沉坠地，在一段状似

绝命之舞的滑翔后，于不远处的树林中爆炸开去，引起一片森林大火。惊魂未定，又有一架重蹈覆辙。
幸存的直升机略显吃力地躲避着城堡内暗处狙击手的瞄准，犹如惊弓之鸟迅速飞离城堡。不多时，远处响起了救火车

的声音。
"罗哥！"
"怎么了，用得着吓成这样吗？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是......"我咽了咽唾沫，用手指了指他的额头，"你的脸上有红点点。"
他大惊，抬头四处观瞧，终于在城堡顶端一个隐秘的角落看到数个身着黑色劲装手执狙击枪的狙击手。再看我方，几

乎大部分指挥官或在此次行动中起举足轻重重用的人都成为了狙击的目标。只要狙击手一扣动扳机，结果不堪设想。
对方不费一兵一卒便弄得我方人心惶惶。
突然，从城堡的扩音器里传出瑞恩的镇定声音："云，我知道你来了......"
我的心咯噔一跳，这种节骨眼提我做什么？在罗哥、尹智以及众人的注目礼中，我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瑞恩接着说："我想跟你和尹智谈谈，如果谈得好了，我说不定会顺了你们的意......"他低笑一声，在让我毛骨悚然

的情况下说出了几个世纪以来，可以和天籁匹敌的话，"解除组织。"
很诱人的条件。
"不可以！"罗哥刚想阻止，就觉太阳穴一凉，他身形微微一震。
当看到鲜红的液体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路蜿蜒而下，我的瞳孔紧缩了。
"罗哥，你......你怎么了？没事吧！"视野模糊了。
"妈的！是番茄酱！"听到罗哥中气十足的一声骂咧，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是番茄酱。"我破涕为笑，擦了擦眼睛道，"罗哥，让我们去吧！会没事的！"如果谈判就能将此事和平解决，我

宁愿冒死一试。转头看尹智，看到一双带着鼓励、笑得令人心安的眼。
握紧了彼此的手，坚定了彼此的心。
"那就委屈你们两个了。我再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罗哥看着我们，眼里有掩不住的担心，"一定要平安回来！这个你

们拿着。"他将两把手枪和一个窃听器塞给我和尹智，嘱咐道，"如果一刻钟后你们还不回来，我们定会强行突围去救

你们。保重！"
"那是自然。"我勉强扯出一朵笑花，用这个笑来安慰自己以及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和智按着方才前锋队的路线走着，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如果路没有尽头，就好了......
就当我的鸵鸟思维才冒了个头，尹智就凑到我耳边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就算天现在塌了，也有我顶着。"
也对，天塌了还有他，谁叫他长那么高来着。这么想着，之前的紧张早消弭无踪。

抉择

当我和尹智走到城堡之前，钢铁大门很适时地打开又合上，如同童话里魔鬼张合的大嘴。扑面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走了几步就差点被脚下软忽忽的东西绊倒。一摸之后才发现，满大厅躺满了人，不知死活。
"别怕，有我。"紧握的手已被汗和紧张浸湿。
突然，黑暗里卡擦一声，闪出一抹火光。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抗拒地眯了起来。隐约看清来者面容时，她似笑非

笑、似讥非讥的声音响起："哟，都这节骨眼了，还不忘你侬我侬啊？"
是蒂娜！她无情地踩着一地不知是死还是昏迷的人体走了过来，不停地咔咔拨弄着打火机，制造出一种直面死神的恐

惧。
"你要做什么！"尹智手疾眼快地将我护于身后，"瑞恩呢？说要见我们，他人呢？"
"我在这儿。"声音由远及近飘来，不多时，接着蒂娜手里的火光，看清了瑞恩平静无波的脸。
"你刚才说的可算术？"
"那是后话，先谈判再说。"他冷冷抛下一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看不清他是如何做到的，脚下的地板竟像电梯一般

动了起来。片刻的失重后，我和尹智进了一间依旧秉承了极少主义风格的房间。
这是哪里？又是一间密室么？这座城堡果然不可小觑。
该房间相对密闭，没有门窗，四面皆镶着壁镜，初进时，就像进了万花筒。室内有两把椅子。瑞恩很幽雅地坐下，蒂

娜则毕恭毕敬地站立一旁。
"坐。"他很绅士地朝我们点点头，过分的客气昭示着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就在一夜之间。见我们无动于衷，他依旧保

持着笑的弧度的薄唇说道："不给面子的话，我想就没有谈的必要了。"说完，就要起身。
"等等！"尹智急忙坐了上去，"有话好好说。"
瑞恩转身，笑着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他的笑突然变得非常刺眼，不好的预感闪过心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映，就听咔

咔几声，一道巨大的玻璃墙壁瞬间将我和智困在一边，再看尹智，他已被座位上突然伸出的钢铁镣铐紧紧束住了手脚

和腰，动弹不得。
"瑞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怒视着玻璃壁那头依旧斜倚在靠椅上挂着天使笑颜的恶魔。
"什么意思？"他冷笑道，"我曾经那么信任你，你对我的所有欺骗和利用又算什么？"祖母绿的眼眸因愤怒和情绪的起

伏而变得深不见底。
"瑞恩，欺骗你的是我，你怎么对我都可以，请放了尹智，他是无辜的！"
"无辜？"似是听到了人间最可笑的笑话，瑞恩仰天大笑，笑得肝肠寸断，笑得身不由己，"说到无辜，还有谁比我更无

辜？"他望着壁镜里的自己，眼里尽是忧伤，"每个人都有梦想的权利，但作为温洛凯奇家族继承人的我，从出生起便

失去了这种权利。外人眼中王子般的优渥生活是用什么换来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我想成为一个像比尔盖茨那样

的人之前，就已经注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商人了。对此，我没得选择。就像我虽从未杀过一个人，可全世界都认为我

就是凶手一样！"他一口气说完，因气愤而发红的脸显出令人怜惜的病态。
的确，这世间有太多东西无法掌握，而位居其首的便是出身。
"瑞恩。"我唤他，语调如同每天清晨的第一句话，"我记得一位作家说过‘幸福的人有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

幸'。我，虽不曾孤单，却是孤儿；智，虽是活得自在潇洒，却私生子；而你，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却拥有了世人

梦寐以求的王子般的生活。命运，对每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还算公平。"
"公平？"他苦苦地笑了，"十岁那年我被父母‘抛弃'了，也不管我想不想要，愿不愿意，担不担得起，庞大的家业就

全丢给了我。那时，我还是个心志不全的孩子，没有人问我开不开心，他们关心的只有家业和生意，我不过是个聪明

的傀儡娃娃罢了。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我要做的就是弄好每一份定单，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绿宝石的眼

眸深深凝望着我，带着浓浓的哀与怨，"请告诉我什么是温暖？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几乎快忘了这种感觉。知道我为什

么那么喜欢兔哥哥吗？因为把它从微波炉里拿出后会维持一夜的人体正常温度，只有抱着它，靠着它的温暖我才睡得

着。可是，不论它有多像，它也不过是一个布偶而已。后来突然有一天，我迷恋上了一个人的体温。"
他说到这里，清清浅浅地笑了，如同喝了醇香四溢的爱尔兰咖啡，"他不会拒绝我的拥抱，我知道，这样子被人紧紧抱

一夜一定很不好受，可是他从未跟我抱怨。我猜，这种容忍和溺爱应该就是爱了吧。于是，我告诉自己，让自己与那

个男生以全新的方式开始。不过事实证明，我实在太天真、太天真了......"
他的低血糖又犯了么？见他面色苍白，眉头蹙紧，当我不自觉地这样想时，蒂娜已经极其熟练地拿出巧克力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