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落日——树梢
树梢  发于:2011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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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他那一抓中所含的招式,用的乃是"七珲抓"。这七招近身搏斗用的擒拿手是我学艺时综合了多种武功自创出来的
,从没有传过他人,他又是从何习得的呢?

清晨,日头末出,冉冉白雾自翠緑色的草地底下軽扬上来,象挽着紫色哀伤的残梦,给这一方绿意笼上了一袭薄
纱......
一朵素白的野花在朝风里漫舞轻拂,却不知此身是欲往何处。
忽然,风止于瞬间。花儿坠地,接着又迅速地离地軽跳了几下,但终是落回了地上草间。
这是我营帐前的那方景色,再远处,是大军踏过的焦土。
今天便是屠城的第一日了。
像我这般士族出身的高级将领通常不会如那些平民出身的军官般,不顾身份的亲自操刀。我们闲适的读书练气,等待
下属双手奉上洗净了血腥的战利品。
西路大军共分六部分,左右先锋军,左中右军以及后军。统领的将领性格不同,治军的方式自然也就不同。祈风带的
右先锋军一早就人去帐空,营区里空无一人。我却吩咐将士们照常操练,安排留守的哨兵,一切有条不紊,之后才放
他们出去。而我则带了几个亲兵,往城中的玉京观而去。

玉京观乃是西贺有名的道观,供奉的是黄道教的诸神之一---九光元女,又号太真西王母。我自然是不信教的,却仰慕
这座古观,历代中土著名的文人墨客游历这里,曾于观中题了不少的墨宝诗词,更为这处古迹增色不少。

未进道观时,远远的便听到一片喊杀声。我虽未以为北潞军会放过屠杀此处,可是这道观地处城北偏僻之处,又非富
民居所,万没想到一大早就有兵士直扑这里。
下马入了道观,果见一地狼籍,却不见有人,正自奇怪时,不远处的正殿突然火起。我疾步赶了过去。

正殿外零散的站着二十几个北潞兵士,其中便有祈风。凶狠的神情僵硬的凝结在他脸上,看到我他微一颔首,算是打
了招呼,接着恶狠狠的啐道:"呸,真是邪门。"
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熊熊烈火从殿内直冒出来,把周围空气烤的炙热。奇怪的是,大火之中却无半点烟雾冒出
,只有纯粹的火焰像有生命般的在舞动着。金黄的火焰之中,依稀露出一排排身影席地而坐,他们身上的道袍已经燃
烧起来,可是这群道士却丝毫没有移动,依然安详的坐在火中,让生命一点点的燃尽。

那不是我印象中弱者的样子,他们应该匍匐在强者的脚下哀求流泪,而不是带着神圣的光芒用生命去实现自己的信仰

"你让人烧的?"我问祈风。
他摇摇头:"不是,我听说这里的神像是金身雕塑,就带了几个弟兄来抢。这群道士都跑来正殿,也不拦我们,就坐在
那儿念经。然后突然大火就凭空冒了出来,弟兄们只好赶忙退了出来。他奶奶的,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没这么
狼狈过。我跑出来时就随手拽出来这么一个,到底怎么回事你问他吧。"

他把手里的人扔到了我面前,然后我便见到了他。

 

第三章
那是一个二十余岁绝美的男子,在北潞人的我看来,纤细白净的不像个男人。他就站在距我半步之远的地方,却根本
没有看我。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直直的,头高高的昂起,我还没有见过哪个西贺平民能在北潞士兵面前这样
无畏的挺立。

真正令我感兴趣的却是他的眼眸,舞动的火焰映在那双幽静深远的乌眸中央,安详得没有一丝神情,却又淡淡的清如
四月溪流,浩似缥缈烟波。在刹那间已深深攫住了我的灵魂。
"这火是你们放的?为了保护你们的神像?"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和颜悦色的对一个身份低微的俘虏说话,毫不掩饰我好
奇的目光。
他终于有了一丝神情,奇怪的看着我,问道:"你看不到那个吗?你们都看不到吗?"
在他手指的方向,我只看到了跳跃的火焰在肆虐。
"这火不是我们放的,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祈祷着王母不要任凭异族的士兵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去玷污她的神像。所以
上天显灵了,派来了她的使者。"他喃喃的说着,"章莪之山,无草木,多瑶碧。
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他所吟诵的,是中土的《山海经》。
"毕方!"就在我叫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我终于看到了。那跳动的火焰中央是一只全身燃火的怪鸟,中土传说中的灵
兽毕方!
真的存在,这世上除了刀剑战马,真的还存在另一种力量!
就在这时,毕方冲破了大殿,庞大的身躯带着火焰冲上了九霄,它金色的光芒在蔚蓝的天空中是那么的耀眼,就连其
他的北潞兵士也看到了。他们不可思议的瞪视着毕方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这些西贺道士还真是邪。"祈风忽然拔出腰刀,白光一闪,向那年轻道人砍了过去。
"且慢!"祈风的刀是军中第一快刀,我已来不及拔剑相阻。危急中一掌从左侧向他肋下击去,鼓动的真气凛洌的割开
空气,他没想到我会突然从旁偷袭,大刀一横,向我直砍而来。

我向后跃出一步,道:"祈将军,得罪了,请住手吧。"
"既然出了手就索性好好打上一场。"他的刀丝毫不停,厚重霸道的紫金刀以无以伦比的速度砍了过来。刀式简洁迅猛
,没有一招一式的庸赘。
我一个闪身,灵巧的避开了他的攻击,趁着转身之机拔剑在手。青锋剑与他的紫金刀相撞,火花四渐,我只觉手臂一
阵酸麻,直退了三步才卸去他的力量。
好强的臂力!
我不敢再和他的刀直接相接,展开小巧的步法,四下腾跃,三尺长剑如出水蛟龙,紧紧缠绕住他的刀,两个身影缠斗
在了一起。
剑来刀往之间,祈风嘴边露出淋漓畅快的笑意,恨的我牙痒。
军官私斗是军中大忌,挑起者要受军法处置。担着一个"军中第一剑"的虚名,好武的祈风早就有意和我比试一番,碍
于军规又不能出手挑战。而今天我竟然为了一个不知名的西贺男子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姑且不论胜负,他若是将此事报之三皇子知道,我难逃军法处置!难道这看似憨厚的大汉竟是要用此法陷害于我吗?
思及此处,我心中一凛。高手过招,岂容心中有半点杂念?我一时分心,竟被祁风沉重的大刀砸中了剑刃,我赶忙凝
结真气集于持剑的右臂。事到如今,只能与他硬拚了。可是我自知力有不敌,虽一时能与之僵持,但最终必然被压倒
落败!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只觉剑上陡然一轻,祁风却已撤去了力量,收刀回立!
他哈哈一笑:"好剑法,不愧为‘军中第一剑',只是你精神不够集中,才被我突破了剑网。"
我知他有意相容,这才相信他并非有意陷害,只是单纯相与我比试一番,心中暗暗惭愧,抱拳道:"多谢相让!"
他冲着那年轻道人上下打量几眼,暧昧的笑道:"路将军难道看上他了,竟亲自动手相救?美是很美,就是年纪大了些
。"
我一愣,这才明白他所指为何。西贺男子文弱秀美,北潞士族中有不少人豢养西贺美少年,我出身贵族,他必是误会
我也好此道,救此人是为了带回去作男宠。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他,只是直觉的喜欢这人淡然无惧的气质。
我正想解释两句,祁风却已一挥手,把那人推到了我怀中:"路将军何必害羞,好好享用就是了。兄弟不打搅了,哈哈
。"说罢,带领自己的属下扬长而去。
才走了几步,他又突然转身问道:"只听说路将军剑法出众,从没听人提起过你的师承何派。师尊究竟是何人?想必更
是位绝世剑侠了。"
师傅?对啊,我究竟是师从何人学艺?又属何门何派呢?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我从没想过,也想不起来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头隐隐痛了起来,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祁风以为我不肯说,也不追问,向我一抱拳便即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低头看看自己怀中之人,令我吃惊的是,他竟无一丝的慌张害怕,一双乌黑的漆眸望着我
,一字一句清晰的问道:"你姓路?可是北潞军的左先锋军统领将军路天行?"

没想到一个西贺道人竟然也知道我的名字,我微微诧异,点点头。
随即想到他还被我抱在怀中,赶忙放开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清明。"
"那是道号,你原本的名字呢?"
他沉吟了一下,道:"李云然。"
"好名字。"我随口赞道,"很适合你。这两天北潞军在屠城,你随我回军营吧,躲几日,等安全了再出来。"
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发怒,可是他深吸口气后却默默的转过了视线,仰首凝望天际。蓝天碧空,白云飘飘,却没有映进
他的墨瞳。

我吩咐一个亲兵先带他回军营,自己又在四处逛了逛,直到太阳将要西沉方才回去。到了军营,却发现那个小亲兵已
经很"体贴"的让李云然沐浴更衣,安排他住进了我的军帐。看到他木然的坐在我的床边,我不仅略觉尴尬。原本只是
偶尔心动,想做件善事,才把他带了回来。如此一来,岂不让他误会了我另有所图。

可是我又无法否认,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对半年未近女色的我是何其大的诱惑。凝视了他片刻,我
终于按捺住情欲,扭转了头道:"我让人给你另行安排住处。"
他却注视了我一会,道:"我想住在你帐里。"
我有些惊讶,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若是把他赶到别处居住,难免有属下欺侮他。与我同住,别人只道他是我的人,
自然无人敢动他分毫。想到这里,又叫进亲兵在帐中另一角为他支了张床。

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我拿了本书,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却忍不住不时的偷眼打量着他。有西贺血统的我在北潞军人
中算是身形欣长偏瘦的了,容貌也不够刚毅,与我相比,他却更加的文弱。五官清秀标致,美得如鬼斧神工精雕细琢
出的瓷娃娃,却又没有一丝的女气,一双深深的眼眸中,承载了无限的幽思,静得如照水闲花,却又深得如可容白川
,莫名的令人心动。

他一直低着头,露出一段如雪的脖颈,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发现我在偷看他,他突然抬起头来,刚好与我目光相
接。被他用那双眼眸静静凝视,我一时间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的窘迫,更是衬托出他的闲适。
他淡淡一笑,道:"我想出去走走。"

斑驳的古城墙经过北潞军攻城时一番毫不留情的蹂躏,早已残缺不全,处处凝固着暗红的血迹。此时正是黄昏,斜阳
烁金,余霞散绮,李云然手抚着雉堞,望着夕阳拉在脚边的影子,思绪又不知飘向了何方。

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何要来这里。从城墙上向城外望去,举目一片荒凉,被抛下的西贺军军旗迎风抖
动着残破的身躯,四下堆积着西贺士兵的尸体无人掩埋。向城内望去,视线被座座屋宇遮住了,只有男女老少的凄惨
叫声不时传来,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不与我交谈,我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只能对着他的背影锁眉。
真是好笑,我现在的举动好像陷入初恋的毛头小伙。
从前我曾经见过这样一双澄清无比的眼睛吗?
头又开始疼起来了,想不起来,我居然想不起来!
记忆好像缺了一角,一旦我开始注意它,更多的迷惑就开始一点点闪现。我到底都忘记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忘记?为
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忘记了某些东西?某些......很重要的东西......


"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发现李云然正关切的望着我。第一次看到他对我表现出一点关怀,我心中微微感动,笑道:"没事,好像
有点头疼。"
"大概是吹了冷风吧,我们回去吧。"
我点头,却发现他的表情突然僵硬了起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凝固了血迹的城墙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黑色
的烟雾,象是有生命似的蠕动着,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东西?
我猛地擎剑在手,张臂把李云然挡在了身后,森然戒备。
烟雾一点点凝固,终于现出了形状。那是一只黑色的怪鸟,大约幼鹰大小,却长这一张丑陋的人的面孔,似猴的身子
,狗的尾巴。昏暗的暮色中,它张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窝中没有眼珠,只有两点绿幽幽的磷光闪烁!

我一时惊呆了,突然听的李云然惊呼一声"小心",那鸟已经怪叫一声,展开翅膀,一对利爪想我直抓了过来。
匆忙躲闪间,我只看到那爪上伸出三只如长枪尖般的突刺,闪着森森白光。

第四章
我身体左闪,一只突刺擦过左臂,划下一道伤痕。我顾不上查看伤处,手起剑落,鸟头已被我砍落地上。我轻舒口气
,走近去想仔细看看跌落在地的鸟身,哪知刚刚靠近,那无头的鸟身居然扑着双翅,拔地飞起,又一颗丑陋的人面鸟
头从断颈处钻了出来。

怪物,这绝对是怪物!
怪鸟飞扑之势迅猛,我忙施展开剑法,长剑舞出一张银白的剑网,将它牢牢罩在其中。怪物腥臭的鲜血不是喷溅到我
身上,可是不论中了我多少剑,伤口立刻又奇迹般的复原。
我心中渐渐焦躁起来,怪物既然杀不死,岂不立于不败之地?我虽一时占得上风,但人的体力毕竟是有极限的,如何
是好?
此处距军营甚远,来不及唤人。一想到我若是落败,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云然瞬间就会被怪物杀害,力量又油然而生,
长剑在手中舞舞生风。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夜晚的黑幕由远方的天空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怪鸟不时发出声声长鸣,好似由尸体中发出的凄
凄惨呼,令人不寒而栗。冥色之中,只见它两个空洞的眼窝中闪着诡异的绿光,在我周围不停萦绕,越发引得我烦躁
。不及多想,剑尖直取向它双眼,两点绿光应声而灭。挥手又是一剑,第十七次斩落了那颗怪头。

鸟身"扑通"一声栽落下来,抽搐了几下,接着便再无生息。
那颗鸟头,居然没有再生出来!
心情放松下来,这才觉得左臂的伤处愈发疼痛起来,低头一看,半边衣袖尽已染红。
他会不会为我担心?心里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回头找寻李云然的身影,却发现他平静的倚墙而立,双目投向远方的天边,墨瞳融进了漆黑的夜色,根本没有看我。
或许那一场我以为能尽展自己英雄气概的搏斗,他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投诸一瞥吧?
真是自作多情啊......

"原来这怪鸟的要害居然是双目。"我喃喃自语着走向那尸身,想要把它带回营中仔细参详。手刚触到黑色的羽毛,鸟
身突然化作一团烟雾,转眼消失不见了。地上,落下点点灰烬,好似人类尸身燃后的骨灰。


我招呼李云然回去,他这才发现我受了伤,双唇嗫嚅了几下,却只点了点头。

晃动的灯影下,李云然轻轻为我清洗伤口,然后熟练的将金创药均匀敷上。长长的绷带流过他的指尖,一圈圈的为我
包扎着。烛光从侧面投射在他的脸上,我贪婪的将他的容貌收进眼底。我喜欢他的眼睛,如云中长烟,坦荡清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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