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落日——树梢
树梢  发于:2011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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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可以不必爱她,也就不会为此受到伤害。"
"是吗?只要不爱,就不会受伤吗?"
"有人说我是个假仁假意的人,当时我很愤怒,现在想起来,也许真的有些道理吧。我读了那么多中土的书,有很多都
是教导人要敬父爱母,可是我却能毫不在意的说不爱自己的母亲。"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读那些书?"那双漆黑的深眸似乎能够透视人心,"我记得母亲擅长诗文,她喜欢有才的人,难
道你不是在无意识中想要保有和她最后的一点联系吗?"
我沉默片刻:"也许吧,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北潞与西贺的第一次战争发生在五百多年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
结不是我一人之力能够解开的。"
"你是受此结之苦的人,同时,不也是造结的人之一吗?"
我哑然失笑:"是啊,人就是这样,自己造结自己跳。"
"对,所以从北潞回国后,我入了道门。修炼,是为了‘出来',走出自己结下的结,设下的界。"
我一呆:"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啊。"转而又笑道,"我没这样的胸怀,人么总要有些牵挂的东西,若真是再无值得牵挂之
事之人,那也离仙去飞升不远了。可若是胸中一无所有,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俗人。"他玩笑的在我头上轻轻一点。
"不好吗?没我这样的俗人,哪来的人间?"

正相对取笑时,副将何辛却担心我的伤势,找了个军医过来。我不便让大夫看伤,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让大夫随
便诊诊脉了事。大夫也不相强,留下些创伤药叮嘱了用法便要告辞。我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请问大夫,可有什么
方法令一个人想起一些忘记的事情?"

"路将军说的是离魂症吗?"
"离魂症?"
"就是头部受了些打击以致失忆。"
我摇摇头:"不是。"
他沉思片刻,突然一拍手:"是了,小人听师傅说过,南瞻有一种邪术,叫做‘摄魂术',可封住人的部分记忆,而被
封者却一无所知丝毫不查。"
我心中"登"的一跳:"邪术?摄魂术?"
"是的,小人的师傅曾经游历南瞻,那里有一种贱民,被称为‘巫觎'。这种人擅使巫术,据说甚至能操纵鬼怪。若是
中了他们的‘摄魂术',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开。"
巫术?若是如二哥所言,封住我记忆的人是仙人的话,那应与巫术无关。可若不是呢?
"什么方法?你可知晓?"
"路将军您算问对人了,这法子甚少人知晓。不过小人师傅曾教授过小人,是用金针连刺头部七处大穴,用针力度时机
均有学问,不能有半点差错。不过即便解开了此术,也有后遗之症,每天都有一个时辰头痛万分,如有万针刺脑,痛
不欲生。终其一生不能摆脱。"

"这么厉害?!"
"正是呢,南瞻皇帝又何尝不忌惮这些人?所以百年前便将有巫觎血统之人都发配到了极南无人的沼泽之地,世代为贱
民,不能翻身。到如今也不知还有没有巫觎存活下来。将军如何想起问这些?"

"没什么,随便问问。"

遣走了军医,却见李云然不断打量着我,狐疑的道:"天行,你不是随便问问的,你问这些到底何意?"
我笑道:"你怎知我不是随便问问?你能看透人心么?"
"怎么可能?就算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也只能断未来,不能言人心,我又如何看得透?你不要玩笑,告诉我实话。"
我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不瞒你,从七岁到十七岁这段时间的事情我都丝毫记不得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封了我的
过去,我想知道真相!"
"不要!"他大声打断了我,"你没听那大夫所说的后遗之症吗?有那么多人想要忘记过去尚且不能,你却要为了找回一
段过去而不惜付出未来吗?"
看他为我担心,我甚暗喜,却又不忍他如此,忙安慰道:"我不过问问而已,又不能确定我中的便是摄魂术。我不会轻
易乱试的。"
李云然幽幽一叹,道:"若真有此术,我倒真想把过去统统忘记,忘记自己曾经喜欢过阿烈,忘记我的亲弟弟是杀我国
人的敌军将领,忘记这国与国的仇恨,人与人的恩怨,让自己再无可烦恼之事。"

"胡说,那么超凡脱俗做什么?难道你真要修炼成仙远离人间吗?"我展开双臂轻轻把他抱入怀中,"我这样抱着你,我
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这样不好吗?"

他的视线穿过了我,沉默的投向远方。

本以为昨晚的怪鸟不过是蝗虫之类的天灾,虽然怪异,大家却并为多加留意。谁知晚间刚刚睡下,我便被远远传来的
一阵砍杀声吵醒了。听声音似在东北方向,那是中军驻扎的方位。我披衣起身,还未下床,便见一个亲兵跌跌撞撞的
闯了进来:"报将军,有......有妖怪啊!中军受袭被包围,驻扎最近的左右军已去支援,不过也快支持不住了!三皇
子有令,命您和祁将军速带左右先锋军去援!"

什么?!我大惊,先锋军虽是精锐,但中军与左右军才是部队的主力,人数最多,实力也最雄厚,怎么可能落败?!

我和祁风几乎是同时带领部属到达的,真实情况比亲兵所禀报的更为糟糕。天空中黑压压的布满了昨晚所见的怪鸟,
数量却足是昨天的数十倍,黑色的羽翼遮住了群星的闪烁和皎月的光芒,抬头望去,分不清哪里是夜晚的天空,哪里
是展开的鸟翼。地面上,处处是另一种人形的怪物,高大如树,足有常人三人之高,身躯及四肢细长,肌肤如干枯的
树皮般布满龟裂,偶尔低下头来,露出那张丑陋之极的脸孔来,稀稀落落焦黄的牙齿外翻着,两眼却闪着同怪鸟一般
的绿光。一张一阖的鼻孔喷吐着炙热的雾气,周身更燃着一圈火焰。这样的身体,兵士们已不可能挥剑砍到他的眼睛
,就是接近他也不可能。稍不留神靠近他的士兵立刻浑身着火,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而射出的竹箭在射中怪物的眼
睛之前就已被火燃成灰烬了。

中军的军营被人形的怪物包围在中间,早已陷入了一片火海,根本看不清包围圈内是否还有人生存。左右两军虽然来
援,但其实也是束手无策,早在两种怪物的联合攻击下队形散乱,四下逃窜。

我和祁风对看一眼,均望到对方眼中的惧色。怪鸟数量虽多,终还可以以刀剑弓戟杀伤,这许多人形的高大怪物却如
何能对付?

混乱的杀戮场好似一片惊涛骇浪的大海,区区六千先锋军在它面前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石子,如何能阻挡得了这场风暴
的袭来?

祁风策马靠近我,咬牙道:"他奶奶的,索性带兵冲过去再说!"
我一把按住他欲拔刀的右手,急道:"不可,这不是白白叫大家去送死吗?"
"那你说有什么法子能杀死怪物?"
"没有。"我摇头道,"这怪物都是夜晚出现,而昨天来袭未被歼灭的几只怪鸟也是天明之时振翅而去。我想这怪物应该
是怕阳光的,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拖到天明了。"
"拖?怎么拖?"
"还能怎么拖,逃!"这句话说得格外的艰涩,北潞军素来所向披靡,从来只有敌人望风而逃,何曾自己狼狈逃跑?祁
风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思,脸色甚是难看,却还是点下了头。
"只能这样了。往哪里逃?城外?"
"不行,城外尽是荒草旷野,不但没有遮拦,而枯草更是遇火即燃。我们往城里撤退,城中民居多是坚固的石屋,既能
挡火,又能躲避怪鸟由空中偷袭。"
"好,就照你所说,我们接引了左右军退入城内,他奶奶的,还好城里没怪物。"
我心中猛然一震,是啊,两次怪物都是直向北潞军营袭来,却不去城内民居。这分明是以北潞大军为目标的偷袭,难
道怪物背后竟是有人操纵吗?

耳边传来祁风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思路:"路兄,这当口你还发什么呆啊!"
我转头问道:"三皇子现在何在?"
身后一个亲兵跑来答道:"刚刚来报,三皇子已在后军掩护下退向城北。"
我哼了一声:"他逃得倒快。祁将军,我们分头接引左右军残军退入城南。"
"好!"话音刚落,祁风已一马当先,举刀带领属下兵士冲了出去。我才欲催动战马,却忍不住回首。左先锋军军营离
此有三里之遥,战火未曾蔓延过去,云然呆在帐中应该无事。可若是万一有人形怪物突然冲过去呢?哪怕只是一只,
我留下保护他的那几个兵士又如何能敌?

我担心万分,恨不得能立刻回他身边。可是临阵对敌,我又怎能脱逃?遥望沉沉黑暗,一咬牙,叫过一个亲兵:"你立
刻回我的营帐守着李公子,若万一有怪物过去,或是......我若阵亡,就带他逃去城北,交给三皇子。"

亲兵领命而去,我对着这片血腥与火光的修罗场拔出了长剑,号兵嘹亮的号角随之吹响。
云然,但愿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还能安然相见。


第八章

旭日东升的那一刻,几乎每一个北潞士兵都摒住呼吸,目视着那轮微红的太阳缓缓爬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顷刻染红
了半天的云朵,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天亮了",人们开始慢慢走出残败的石屋,把阳光照耀下的屠杀后的修罗场收入
眼底。


一声鸟鸣响过天际,人们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恐惧的向天空望去,然后又长长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只掉队的雁儿
徘徊在寂寥的广阔。

将士们拾起武器,绕过同伴残缺不全的尸体,开始彼此搀扶着向军营的方向而去。像每一支战败的军队一样,沉默如
同默认的法则,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沉重在不断的扩散开来。

所向无敌的北潞军败了,甚至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东西,从何而来。

陪伴我多年的宝剑断了,我把它扔在地上,旁边是一具只剩了上半身的不知名的尸体。

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好在都还不深。站起身的时候头有些眩晕,手扶着身后的半壁残垣,挣扎着走出屋子,眼前的
景象令我一愣。

同样的景象,我曾经不止一次以胜利者的身份在高头大马上俯视,却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惨烈画面中的一
部分。

抬头,太阳高升,阳光分外的刺眼......

是啊,一个黑夜已经结束了,下一个就在阳光的背后。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我的感伤,定睛看时,策马奔来的人竟是昨晚我遣回去保护李云然的那个亲兵。一见到我,他立刻
翻身下马,急道:"将军,赶快回去,营里出事了,祁将军带兵包围了您的帐篷,嚷着要杀李公子呢。"


我一惊,抢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急向军营驰去。

包围我营帐的兵士足有几百,看服色大部分是右先锋营的,也有一些是其他营的。昨晚我留下保护李云然的几个兵士
持刀立于帐门外,挡住了领头的祁风。祁风的大嗓门在嘈杂的人群中分外的响亮。


"给我滚开,老子要进去杀了那个西贺妖人!"

"你在骂谁是妖人!"我分开人群走了过去,喝问道,"祁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带人包围我的军帐?"

他粗着嗓门大声道:"我不是冲你来的,路兄,把你那个小男宠交出来!昨晚这些妖怪就是他搞的鬼!"

我怒道:"你胡说什么?他怎可能与此有关?"

"哼,我没胡说,那天火烧玉京观的火鸟就是他们这群妖道唤出来的,路兄你自己也是亲眼所见。从他来了军营那天起
,就开始接连有怪物来袭营,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两晚下来,北潞军死伤近半,路兄你自己也曾险些丧命。你要还
是个北潞人,就把那妖人交出来让我一刀砍了。"


"信口雌黄,云然与这些妖怪绝无关系,他怎可能伤我?"

"你是北潞将军,他是西贺百姓,他凭什么不会伤你,不会恨你?"

我一字一句的道:"就凭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

祁风怒视我半晌,咬牙切齿的道:"看来你是护定了他了?"

"不错!"

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声嘹亮的"住手"切断了紧张的气氛,人群默默闪开一条道路,怒容满面的楚名烈出现在走道
的那端。

自他来到军营后,我第一次满怀着欣喜的心情看到他的出现。不论我二人有何恩怨,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李
云然的。

"大敌当前,你们同军兵士居然先打起来了,置军法于何地?置本王于何地?还不快快散去!"他冷着脸,肃杀之气凛
然。周围的士兵被他的气势所镇,纷纷低下头,快步离去。祁风不甘心的看看楚名烈,又看看我,道:"好,今天老子
就带人杀光城中剩下的西贺人,要是今晚还有妖怪来的话,那就分明是那妖人在捣鬼。哼,路将军,到时看你还有什
么话可说!"


他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手中的大刀明晃晃的闪着血光。我忍不住伸手想要拦他,突然想到今天就是屠城的最后一日
,我又有什么理由拦他呢?

那杀气腾腾的背影,竟然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人群散尽,我这才发现楚名烈早已先我一步进了军帐。我方掀开帐门进去,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在
了我左脸上。楚名烈这一掌上带了内力,毫不留情,顿时我半边脸孔便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你做什么?!"我怒目而视。

"做什么?你还有脸问我?我把云然交给你,你就是这么保护他的?刚刚要不是我及时得了消息赶来,他已被乱军杀了
。还有昨晚,你竟然抛下他一人于此?他要是有毫发损伤,我要你的命。"


"阿烈,够了!"李云然从角落里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却依然淡雅如烟如云。他向我走来,温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
的左脸,又心疼的擦去我嘴角的血迹。"你看你,身上都是血迹,又受伤了。过来,我帮你包扎。"


我握起他纤细的手指,用衣袖擦去白皙上的那抹红,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摇摇头,眼中闪过沉重的痛苦。我一愣,随即明白,昨晚我们把怪物引入城内,虽然借此保住了不少士兵的性命,
却也又牺牲了无数的西贺居民。

楚名烈恶毒的目光望向我和李云然相握的手,我却不肯放开。

"云然,我有两件事要对你说。"我微笑道,"第一件事就是我喜欢你,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你。是什么原因我也
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这样陷落了。你不必说,我知道,你把我当敌人恨,又把我当弟弟爱,却不会把我当作爱人看
待。我不奢求什么,只是至少想要你知道我的心情。第二件事,你今天就离开天城,我派人送你,我......恐怕保护
不了你了。"


李云然身体微微一颤,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楚名烈喝道:"不行,你休要自作主张,我不让他离开。把他交给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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