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第一部+番外——乱旋
乱旋  发于:2011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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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起身来,只见胸膛上许多红痕,自己吐了吐舌头,这一夜真是太过放纵了,景琛在性事上向来都是温婉和顺的,

昨晚却也十分地放纵,他坐在床上想了一阵,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为什么,只是眼前老是浮现着景琛那

双带着微微的悲伤的眼睛,那里面有说不出的悲凉与忧伤,想到这里他心慌起来,觉得非要马上见到景琛不可,否则

便难以心安。

他飞快地穿好衣裳,起身下床,屋外阴云密布,风赶着一团团灰黑的云在天空中迅速堆积,天地乌蒙蒙的一团,地上

残雪末消,光景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园子里静悄悄的,梅花这时倒香得厉害, 幽幽的香气在一团混沌中,也带着几分不详。他四下瞧了瞧,到处皆不见人

影,

忍不住叫了一声:景琛。。。。。。。

一片寂静,无人应他。

那不详的感觉像空中的浓云,在他心里蓦地堆了起来。

园子并不很大,房舍也不多,一间间寻了下来,皆是空无一人,转身到默林里去,却仍是没人,只听得他自己的声音

在默林中飘荡,嘶哑、颤抖,听起来完全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也不知在园子里打了几个转,最后回转到默林,坐在那日喝酒的亭子发呆,柱上仍然挂着那盏银红罩纱灯笼,案上一

瓶白梅,却已经换成一枝绿萼,清新淡雅的浅绿中,带着些牙白,风愈加地凛洌,似乎吹得梅枝也簌簌而动。

他呆了片刻,突然发足往下人房中去看,果然谢安也不在了,柴房后有清晰的车辙,马厩中的马也不见了踪影,他脚

下发软,颓然坐倒,景琛是走了吗?哪里去了?

从昨夜一直萦绕在心的悲凉到此时已经明了, 景琛,昨晚是来和自己告别的。才有那样抵死缠绵,那样极尽狂放的情

欲,只因为,那是最后一次了。

他呆呆地坐着,风比刚才更加以凌厉,吹在面上,宛如刀割,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他呆坐了不知多久,眼见得雪花一片片飘了下来,突然间一跃而起,奔了出去。

“又下雪了,今冬这雪为何这般多?”

姬末其站在窗下,望了空中纷纷而下的雪花说道。

“冬雪有益农事,来年必是丰年,只是今冬怕有百姓要受冻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男子站在他身后答道。

御书房内架着三个炭盆,屋内暖气蒸腾,窗子却大开着,偌大的房间却只站了他们君臣二人,姬末其转过脸来道:“

你不是一向在军中吗?怎么对农事倒也关心。”

那男子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微臣虽身在军中,替陛下分忧,却没什么职责分别,而且微臣未从军之时,曾

在中书省做过五品从事官,这农事到也知晓一些。”

姬末其点了点头,他穿着家常的衣服,并没穿朝服,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丝绳轻轻挽住,看上去全然没了朝堂上的冷厉

严酷,望向雪花的眼神单纯而清冽,那青年男子出神地看着他,没提防姬末其突然转过脸来,一双凤眼斜斜扫了过来

道:“谢景臣,你在发什么呆?”

谢景臣脸色一滞,收回眼光,微微怔了一下道:“陛下,杜少宣应该是要来了吧?”姬末其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怕

他来?”

谢景臣摇了摇头。

姬末其道:“你去吧。他自会来找你的。这一次,辛苦你了。”

谢景臣垂目道:“谢陛下。臣不敢言辛苦。景琛是微臣幼弟,我兄弟虽自幼分离,却是一母同胞,兄弟相爱之情并末

稍减,这即是景琛的心愿,微臣这个做大哥的,责无旁贷。”

姬末其点了点头:“很好,那么你去吧。”

景臣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至门边,却又回头,只见姬末其凭窗而立,长发被风吹拂得四下纷飞,黑发掩映间一

张脸皎洁若玉,眉眼之艳,竟让人不能直视,然而身形纤瘦,厚重的冬衣仍然不能掩其身材之削薄,他终于忍不住道

:“陛下,寒风侵骨,请保重龙体。”

姬末其闻声回头,却只见谢景臣已经跨出房去,他呆了片刻,眉尖微微一蹙。

乌衣巷55

更新时间 052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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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雪下得更大,不过半日,整个京城变得一片洁白, 树梢、屋顶、地面,四处堆下了厚厚的雪。

风夹着雪,令人寸步难行。

京郊古道上,一辆马车正顶风冒雪,艰难前行,那赶车的车夫回头道:“公子,前面有避雪亭,咱们避一下再走吧。

车帘一撩,露璎苏一张雪白俊秀的脸道:“不歇了,公子说了,下刀子也照走。”

那车夫不再说话,只得咬牙一鞭甩出,吆喝着那马奋力前行。

璎苏坐回车中,望向坐在一角沉默不语的谢景琛,他面无表情,一张秀雅清丽的脸孔,像是纸笔描出来的一般,一片

木然,似乎连眼珠也不会动了。

璎苏有些害怕,他拉了拉景琛的袖口道:“公子,公子,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谢景琛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璎苏心中害怕,却又不敢多话,今日一早景琛便回到府中,说自己要出远门,让他好

好地呆在府里,璎苏吓得大哭,抱住他不肯放手,说什么也要跟着他,景琛起初不肯,后来谢景臣来了,不知和景琛

说了什么,景琛终于答应了,让璎苏跟着他一起走。

可是从上车起,景琛便一言不发,泥胎木塑一般地呆坐着,甚至连眼珠也不曾动过一下,璎苏没见过他这样,也不敢

多说,直到刚才车夫说风雪太大,要停一下车,景琛才吩咐璎苏告诉他不要停,一直走,这才算是说了几句话。

车内沉默如死,车外的风雪之声听起来便格外地大,风声凄厉,呜咽般传过来,只听车夫道:“公子,咱们过了长亭

了,这里一过,便出了京城的地界了。”

一直呆坐着的景琛猛地转过身子,撩起了车帘,寒风挟裹着大团的雪花扑入车内,那雪飘在面上,顿时化了,脸上便

是一片冰凉。

眼前白茫茫一片,前方什么也瞧不见了,京城,皇宫,梅园,家,还有那人,在风雪的那一端,如今瞧不见,更加也

摸不着,一条蜿蜒的山脉渐渐隔断视线,真真切切将一切阻隔开来,就这么撒手去?南越他从没去过,听说湿热难当

,就算这样也没

什么可怕,可是从今后再要想见到那个人,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一剎那间,他几乎便想令车夫回转去,江山社稷,国家大义,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想和一个人长相厮守罢

了,他狠狠咬住了唇,姬末其的话似乎在耳边回响:

“他与我十多年来的夙愿便是收复失地,赶走蛮族,可是如今他却只想与你偕隐,景琛,朕看过你的文章,你分明也

是胸怀壮志的大好男儿,怎能只计较你们的私情?汉时尚有匈奴末灭,何以家为的话,如今大片疆土沦陷在敌手,杜

少宣精明强干,却因你而不肯事朝,景琛,这如何对得起你那满腹经纶?”

皇帝其实要的不是这些,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景琛却从皇帝青白的脸色,微蹙的双眉间,看到了憔悴,那样风姿俊

丽的皇帝陛下,不过是为一个人憔悴罢了。

景琛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

不是要蠢到把自己的爱人双手奉上,也不是蠢到要做圣人,只是,不忍心。也许没有自己出现,杜少宣那样心肠柔软

的人,最后仍是会陪着皇帝吧?

就如同当初没有皇帝,少宣也不会跑到琅琊,在痛苦与寂寞中与自己往来吧?

相比这个,皇帝对谢家的威胁,也算不上什么。

这个表面坚强冰冷的皇帝,大概不知道,他的长篇大论,他的天家威仪,甚至他言语里对谢家隐约的威胁,都比不上

那乌黑双眸中流露的绝望更有力,更见效。

他放下车帘,正对上璎苏担忧的眼神,他轻轻笑了一下:“璎苏,你去过南越吗?”

乌衣巷56

更新时间 052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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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宣进门之时,姬末其正瞧着一盆白海棠发怔。

这盆白海棠是宫里花匠花了无数心血培育而成,就算寒冬依然可以盛放,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道:“子澄,这

花开得好吗?”

杜少宣恍若未闻,直楞楞走到他身边:“景琛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姬未其纤长洁白的手指轻抚过白海棠娇嫩的花瓣,漫不经心地道:“谢景琛是谁?”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在杜少宣

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微笑道:“对了,是你的那个小情人,这话可问得怪,你的情人不见了,跑来找我做甚?”

杜少宣脸色发白,嘴唇发颤:“陛下,景琛。。。。你放过他, 所有过错都在我一人身上,你放过他,放过谢家。”

姬末其手指蓦地一紧,狠狠地将一朵洁白的海棠扯了下来:“杜少宣,你将朕当做什么人了?”他俊丽脸笼上一层青

灰之色,双目狠狠地瞧着杜少宣,杜少宣身子一颤,突然间双腿发软,连忙撑在椅子把上,喃喃地道:“他不见了,

他。。。。。。他去了哪里?”

姬末其见他失魂落魄,不知为什么,心里翻起了更为深沈的绝望,原来,即使那人不在,这人也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觉得一阵发冷,良久方才问道:“你这算是来找朕兴师问罪了?很好,杜少宣,你真的当朕是低三下四的人吗?”

杜少宣茫然抬头,呆呆地看了他良久,低下头道:

“是,是我错了,我本该坚决一点的,应该早一点告诉他,早一点告诉你,可是一个人要明白自己的心事,原来要这

样才行。”

姬末其道:“ 你说什么?”

杜少宣抬头大声道:“我知道他一定是来见过你了,我不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但这总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怪你,我

总是那样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我不舍得你伤心,也不舍得他难过,结果最后没有一个人开心,这全都是因为我。”

他喃喃地说道,一面起身往外走,姬末其一直到他走到门边,猛地喝道:“站住,你要去哪里?”

杜少宣回过头来,双眼发直:“我要去找他。”

“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你就能找到他?”

杜少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天涯海角,我总要找到他,只要他还活着,不,只要我还活着,就要一直找下去

,找到为止。”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只听姬末其幽幽地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找到他?杜少宣你死了这条心,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哈哈哈哈,杜少宣。。。。杜少宣。。。。。。”他大笑了起来,杜少宣的背影在眼前

渐渐模糊起来,所有一切都模糊起来,甚至连白海棠娇美的花瓣也渐次模糊,一道模糊的还有那些过去了的岁月,模

糊的,一团团的往事,全都在这个大雪纷乱的午后,变成了一团混沌而不堪触摸的痛楚。

属于他和杜少宣的往事,被这场风雪永久地吹散了,失落无踪,再也无迹可寻。

杜少宣出了宫门,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宫城,顺着大雪覆盖的道路往城外走,景琛会去哪里?琅琊?幽谷?会往北去

吗?他那样喜欢雪,也许会往雪很大的地方去?

他去马市买回一匹骏马,出城往北,在十里亭遇到一个青衣男子,这人面容英俊,眉眼乍看有些眼熟,二十七八岁年

纪,拦住了他的马道:“杜少宣,在下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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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0530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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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宣收住缰绳,面无表情地道:“在下有要事在身,请让让道。”

那人并不让开,冷冷地道:“南辕北辙,大人是要往哪去呢?”

杜少宣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那青衣男子道:“还是请下马说话吧,杜少宣,如是想寻到景琛,就请下马。”

这两个字比什么都灵,杜少宣翻身下马,道:“你说什么?景琛?你识得景琛?”

那青衣男子道:“杜大人贵人多忘事,在下虽长年在军中,可是朝堂上好歹也曾见过几面,怪不得人说杜大人一人之

下,万人之上,眼里从没放得下别人。不好意思,在下谢景臣。”

杜少宣恍然大悟,怪不得面熟,一则他容貌与景琛有几分相似,二则他虽与谢景臣并无交情,朝堂上却也见过几面,

只是此人向来沉默寡言,而且长年都在军中,是以杜少宣并不十分熟悉。

这时候突然听到是他,本来漆黑一团的心里,突然间有了微弱的光芒。

雪这时下得小了些,却仍是缠绵不断地飞着,谢景臣便与他进了路边一座亭子,杜少宣不等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道:

“谢大人,你知道景琛去哪里了吗?”

谢景臣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黑玉戒指,道:“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杜少宣仔细瞧了瞧,颤声道:“这是景琛戴在指上的,这是。。。。这是他给你的?”

景臣点了点头,将那戒指放在他手心里道:“景琛临去时,嘱咐我转交于你。”

杜少宣摊开手心,仔细瞧了那戒指,正是当初季伦给景琛的那枚戒指,这墨玉戒指本是一对,戴季伦师兄弟一人一枚

,陈妙手当年负气出走,将墨玉戒指带走一只,余下一只,就在戴季伦手上了,后来季伦给了景琛,这中间的事情景

琛都曾一一告诉过他,这时候乍见了这戒指,心里一痛,眼泪几乎要流下来,喃喃地道:“他留下这个,人却走到不

知哪里去了,这这。。。。。”

他抬起头来,对谢景臣道:“谢大人,能否告知在下,令弟现在何处?”

谢景臣摇了摇头道:“你可知景琛因何要走?”

杜少宣垂首不语,良久方道:“是我不好。我早该了断清楚的。”

谢景臣微皱双眉嗯 了一声,杜少宣继续道:“都是我的不好,我。。。。。。。。。定是连累了他,只怕,只怕也连

累了谢家。”

谢景臣冷笑了一声,幽幽地道:“杜少宣,我真不知道你好在哪里?景琛如此,他。。。。。。。。他也如此。到现

在你也不曾明白过景琛的用心。你当我谢家是受人胁迫的吗?你以为他。。。皇帝就真的可以威胁得了谢家吗?”

杜少宣一惊,茫然地看着他。

谢景臣道:“杜少宣,景琛为什么要走?景琛性子像家母,家母慈爱温柔,从不肯伤害任何人,景琛性子自小便是如

此,从不与人争夺物事,就算自己的东西,别人想要,他也就给了。”

杜少宣双眼瞪了起来:“可是。。。。。。。。。”

谢景臣摆了摆手道:“你听我说完,你毕竟是个人,是景琛十八年来唯一爱上过的人,他不会轻易退让的。杜少宣,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景琛留在你身边,你伤害得最深的那个是谁?”

杜少宣顿时呆了,是谁 ?

谢景臣道:“景琛只是觉得你和他,欠他一个公平。你明不明白?”

杜少宣绝望道:”难道他这样走了,就公平了?他明明知道,他离开我,我也绝不会再回去了,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谢景臣大摇其头:“我不知道景琛怎么样就会对你这样一个愚钝的家伙用心如此之深,我只觉得你愚不可及,两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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