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威纳支亚并没有计程车。
刚看到威纳支亚的街上时。郁哉甚为迷思,他也不明究理,然后他又发现在贝纳兹连一部汽车也不走。
在贝纳兹的交通工具,只有徒步与水上交通。这在汽车交错行驶的日本街道习以为常的光景,令人有些无法想像也觉
得不可思议。
而且,贝纳兹的道路很狭窄,加上道路两旁矗立着古老的建筑,令人产生一股压迫感,也有碍观谵,想要在这里搭车
,的确很难。加上贝纳兹让人误以为具有童话之国色彩者,更不宜有汽车。
郁哉走着走着,正想不知该往左或右走时,才发现马路竟然愈来愈小。
郁哉慌张地抬起了头。
可是已不见标志的大钟楼。这里到处是断崖绝壁的建筑物,让郁哉乱了方向。他能看到的,只有头顶上被切割成一小
块的遥远的天空。让郁哉仿佛不是置身在地上,而是在奈何桥。
“不可能吧……”
郁哉的脸色惨绿。
因为打一开始,郁哉便未及时发现就只顾着走,一方面也是因为道路的规划太过于复杂,所以等他发现时,已完全迷
失了方向。
郁哉很后悔刚才不该和真崎说出那些话,他现在就不会陷入如此的窘境。
郁哉正要走时,忽然发现对面有个儿很高的男人,他也正要走过来。
郁哉很紧张地走着,但这却是连擦身而过都嫌窄的通道。这情景犹如在涉谷人群聚集的场所,使郁哉快要窒息般喘不
过气来。
就在郁哉和那男人擦身时,对方开口搭讪道。
“ciao。”
意大利人生来都很亲切,对郁哉这类的旅行者都会打声招呼。郁哉基于札貌,也回他同样的一句话,不料对方又开口
说话。
(怎么办?)
郁哉的心里很慌。
他根本不会说半句意大利语,所以当然也听不懂男人在说些什么。
不知意大利的“我不会说意大利的语”要怎么说?郁哉曾在向导书上看过,但在这心慌意乱的当儿,记忆早就不翼而
飞。
就在郁哉僵硬着表情,想对他说“不”时,男人竟伸出手,把郁哉的肩膀抱紧。
“你请放开我……”
郁哉大声叫着,但对方又听不懂日本语,他虽然用力推开男人的手,然而抱住他的男人的手力之强,让郁哉毫无施展
之力。
男人脸上浮现着令人厌恶的邪笑,口中还不断说着郁哉鸭子听雷的话,使郁哉更加恐惧。郁哉也第一次体会到不能沟
通原来是那么痛苦又令人不快。
“讨厌……你别这样……”
恐惧感在郁哉的心中扩散着。
他到底会对郁哉存什么非份之想,郁哉不禁替自己不幸的遭遇悲痛不已。
郁哉有想哭的冲动。
冷不防的,在狭窄的走道上,响起锐利的喝止声。
“你要干什么?”
咦?对方说的是日本话,且是似曾听过的声音。
(原来是真崎先生……)
真崎说着并向他们走近。男人便有些施施然地放松他的手劲。郁哉立即落荒地逃出男人的手,冲向真崎的胸前。
“真崎先生!真崎先生!”
“你没怎么样吧?”
真崎抚摸着郁哉头发的感触,温柔得令郁哉落下眼泪。
“好可怕!我简直是吓死了!”
“现在已没事了。”
“我真的是害怕得要命!”
“我知道。”
郁哉只觉得自己快坠入地狱。
他的双手很用力地抓紧真崎的西装领口,深怕一放手,他真的会沉溺至地狱。
真崎也把牙齿抖颤的郁哉抱得紧紧的,只是却没有人去注意这二个年轻人因为受到惊吓,而抱在一起的模样。
“你不用再怕了,那个坏蛋已走掉了。”
说着,真崎就拍拍郁哉的肩,但郁哉仍未有放开真崎的样子。
“你真的是这么惊恐吗?”
郁哉连点头都不会。
“因为……因为……”
呜咽使郁哉说不完一句话。
真崎又再一次抱紧住郁哉,且用两手抚着他的脸颊。
然后,事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真崎的唇柔柔地触着郁哉的,越过真崎的肩头,郁哉可以望见一小块的天际。
郁哉浑浑噩噩地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他只是呆楞楞地。不久,真崎就放开了他。郁哉觉得口中有股甜甜的感觉,
并且有圆圆的东西在自己的舌头上滚动。
对睁着圆圆双眼的郁哉,真崎笑着说。
“那是巧克力。”
“啊……”
“在受惊吓时吃点甜的东西,心情会安定一点。”
听了这话,郁哉才从惊涛骇浪中清醒过来。
我的天啊,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堂堂一个男人,只是被人戏弄一下,就方寸大乱,甚至对真崎撒娇、紧紧搂住、还对
他流出眼泪。
实在是太没品了嘛。人在走失方向之际,往往会乱了手脚,因为紧张得等紧绷的线一旦断了时,就会表现出极大的反
弹现象。郁哉觉得自己也太不堪了。
而且……
而且刚才真崎的动作,等于是在吻自己,还把巧克力放入自己的嘴里,这有很大的关系吧?
实在很甜——
郁哉的头在发热心脏也快要破裂。
郁哉很腼腆地低下头去。
“啊,啊,实在很感谢你伸出援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啊,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你就不用放在心上。”
真崎说起话来,竟然会口齿不清。
“如果真崎先生未即时出现……我就……啊?真崎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找到太太了吗?”
真崎是说要去找他的太太,而与郁哉分了手,结果郁哉却在迷迷糊糊中迷了路。
但是,真崎连想也不想的,对郁哉坦白地说。
“我并没有去找丽华,我和你分开后,就一直跟在你的后面而来。”
“咦咦?”
“因为放下你不管的话,你一定会找不到路走。因为威纳支亚本身就像个迷宫。”
“既然是如此,你又为什么不直接跟着我走?”
郁哉趁机问真崎。
郁哉觉得他一个人走在街头好无助,有真崎同行,他也可以避免被刚才的人他骚扰。
“不过我在后面观察你,也很有趣。”
“什么?”
看你渐渐走入狭隘的小巷子里那种心急如焚的模样,好可爱——让我很欣赏。”
这真崎心术不正嘛。怎么会目睹着困惑旁惶在找着路的郁哉,觉得是一件乐事呢?这是什么心态?
真崎又不识趣地火上加油一番,道。
“而且,你还被怪怪的男人看上。”
“那是……”
那也是不得已呀。
望着郁哉用眼神控诉,真崎笑得极其暧昧。
“你可知道,那男的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
郁哉嘟着唇摇头。真崎就模拟刚才那个男人,把郁哉的肩拉近,用着日语对他低声道。
“哇,你真迷人。你几岁了?还在念高中吧?你的皮肤好细致,是否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是如此?我真想一亲芳泽,你
愿意与我乐一乐吗?”
郁哉刹那间有些头昏脑涨,也感觉着真崎耳语的体温,贯穿着他的全身,让他在陶醉中又有些苦涩,很慌张的情绪。
“在我看来,你似乎快上他的钩。”
真崎的喉咙发着乾干的笑。
“连威纳支亚这地方也有同性恋哦。”
“啊……唔……”郁哉无力地应他。
原来刚才那男的是在引诱郁哉之意吗?由于刚才郁哉已六神无主,而无闲去理会对方的用意。郁哉自问自己有心动吗
?但不容否认的,那真是有惊无险的体验。
“所幸我及时赶上。”
真崎的声音听得出有种安心感。
“想不到就在那边有可口的饼干蛋糕店,我有机会可以买点东西,还真方便。”
“太劳驾你了。”
“这没什么,只怪你长的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使威纳支亚的男人也为你动心。”
郁哉的心脏猛猛敲了两下。
这是为什么?
真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郁哉才开口问,真崎便把一颗巧克力放在郁哉的嘴上。
“这个就是我在那家店买的巧克力。”
果然,巧克力的甜香,便在郁哉的口里慢慢溶开。令他想起真崎之前轻碰郁哉唇的感触。
这些对真崎而言,或许只视同人工呼吸或是及时救援的行为,但却令郁哉心跳个不止。
(我看来好像是个白痴……)
与郁哉失落的心情对照,真崎依然保持他的阳光气息。
“很好吃吧?这里的蜜蜂味的饼干味道很清醇。”
“啊……”
“我准备不久后,要开一家意大利料理的店。”
对真崎的话,郁哉嘴里唔唔地回他。
郁哉原本以为他只是个饕客,不料他也有其烦恼之处。他回日本后,还有拓展自己事业的雄心。也许那个红色的贝纳
兹玻璃有其重大的意义存在。
“来渡蜜月却只一心二意想着开发事业的事,看起来我真不配当个标准的丈夫。”
真崎少见地会自我嘲笑。
“怪不得丽华对我会怨声载道。”
“没这回事。”
看到真崎忽然间表现出如此的气馁,郁哉就将声调提高开导对方说。
“真的是不会。你不是曾说过吗?在谈起自己的所爱的人很美。真崎先生你对自己的事业这么有信心,不是也很好吗
?”
郁哉一向不善辞令,所以他连表达真心话的能力都没有。但这些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也不需要太过于自责,如此的话,反而不像你的行事作风。你平时都是信心满满的。”
真崎听在耳里后,眼神中漾着几许柔情。
“谢谢你。”
“啊……对不起。我不该多嘴……”
“你并没有。”
“哦。”
“你真是个好人。”
郁哉听了,把眼眯成一条缝、咬住唇。
他的口中全是甜甜的滋味。
是巧克力已完全化开来。
郁哉和真崎二人,一路上谁都未曾开口地回到饭店。
结果才发现,徒步至饭店只约需二、三分钟之距离,然而刚才却让郁哉到惊慌失措的地步。
(我实在是很蠢!)
郁哉怀着既羞愧又懦弱的心情,踏进了饭店的大厅。
第六章
可能已是夕暮时分,大厅里有许多人。大厅里除了欧洲人也有不少东方人。郁哉在看到有东方人的身影后,才觉得安
心一些。
就在郁哉要横过大厅时,突然见到珠子的人影。
珠子正在大厅的一个角落与某人讲话。因对方是背对着郁哉,不知是何许人物。
但他是有一头金色的头发、个儿很高的年轻男子。珠子怎么会认识这一号的人物?
郁哉狐疑地走近他们。
“珠子。”
听到郁哉叫她,珠子才往他看过来。
“啊,郁哉,你回来了?”
“唔,珠子,你也从婚纱店回来了吗?”
就在郁哉与珠子短暂地交谈之际,对方的男人就不声不吭地跑掉,以致于未看到他的长相。
“你们是认识吗?”
郁哉并未听过珠子有意大利的朋友,所以他就随口问她。
珠子马上就摇摇头。
“不,我不认识,他只是向我问路而已。”
“问路?”
“我就回他我是来这儿旅游的,也不识路。”
珠子微微笑笑。
她的表情毫无异样。
郁哉会是看错了?把珠子误看成她的表情竟变成如此亲切?
郁哉释然地对珠子笑笑道。
“我们回房去吧。”
“好……”
珠子点点头。
郁哉己买了钴蓝的项链,希望尽快回房间去拿给珠子看看。
郁哉他们住的房间是粉红系列,很适合新婚夫妻的气氛与情调。
郁哉把房门打开,先让珠子进入房内。然后自己才过去,并关上了房门。
就在此时,他们的房门被用力地推了一把。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随着怒斥声,冲进来的是个有金发的人。
而且对方说的竟是日本语。郁哉虽然保持很冷静的态度看着,但内心仍不禁疑云重重。
闯入呆楞的郁哉面前有着一头金黄发色的年轻人,既不是拉丁人,也非安格鲁·撒克逊人,而是个不折不扣的日本人
。
“珠子,我真的不喜欢这样子!”
对方在嚷叫着。
“你分明是我的女人,却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这叫我怎能咽下这一口气?”
“阿浩你……”
珠子也十分难过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此时此刻,郁哉听得一头露水。他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不对!这个有金发的男人,刚才明明说珠子是他的情人呀!情人!她们是一对情人?有可能……吗?
“珠子是你的女人!”
对突然狂声咆哮的郁哉,珠子吓呆了。被叫做阿浩的男子,也忽然靠近珠子,把她搂在怀中。
明眼人一看就可以会意出来。
这两人的确是一对情侣。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么,珠子何以又会和郁哉结婚,且在离开日本之前还入了籍。珠子既然有男朋友,又为何多此一举?
对摸不着边际的郁哉,珠子抬起她的头,对他道。
“请你原谅,郁哉。我……我……”
郁哉似失声一般,接不上话。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是该哭?该愤怒?还是大声吼叫?
然此时的郁哉,已六神无主、乱了脚步。
“那不是你的小孩吧?一定是在酒店唱歌那男人的种吧?教授知道这件事吗?”
郁哉先是短促地叹口气后,再点点头,说下去。
“教授不肯承认那个男人是自己外孙的父亲。他坚决地表示,如果一定要生下那个小孩,那就要找别的男人来取代他
来当孩子的爹。”
“所以就找上你?”
“是的。有人说我是乘龙快婿,可是教授是不可能会肯定我的研究成果的。教授早已算准了,身为他下属的我,一定
会很开心地接受。实在是好丢脸。我在不知情下,还一个人沾沾自喜……说出来就觉得自己好傻又好笨……”
岂只是好傻又好笨,简直就是个大白痴。
真崎的眼里掠过很复杂的神色。
“是很好笑……想要小孩的我,却受丽华的谎骗。而没想过要小孩的你,却被硬推去当已怀着别人孩子的珠子的现成
丈夫……”
“就是说嘛。”
“哈哈,这真的是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