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新 上——angelo
angelo  发于:2011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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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致新转头面对着他,脸上的神色很郑重,“圣诞节那天早上我是去医院看眼睛的,不想让你知道、才这么匆忙地把你赶走,对不起。”

“咳咳!”苏承被他的话呛到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第一句就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难道不会送你去医院啊?”

“我怕你会内疚、会觉得自己有责任。”方致新扯起嘴角道。

“你……我现在还不是一样知道了?现在我更内疚、更觉得自己有责任了!”苏承恼火地放下杯子、火力十足地瞪着他。

方致新嗤笑了一声,“我现在就是想跟你说,我的眼睛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完了,来之前想好的那些已经全被苏承抛到脑后去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天我摔你的时候,你就、你就……网脱了?”他的声音又骤然变轻了……这种话还能说得底气十足的话就不是人了。

“苏承同……苏承,”方致新放下杯子、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我不用你对我负责,而且这次的手术很成功、我的眼睛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水平。你不用担心。”

“真的?”苏承没怎么相信,使劲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过他的掩饰功夫实在是很高超,上一次即便是在自家的沙发上跟他面对面地坐了这么久,他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当然,后半段时候他已经两眼发花、脑袋晕乎乎的了,除了记得自己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嘴唇和喉咙看,别的已经不太记得了。

“真的!”方致新很肯定地点头。

苏承还是没信。

方致新忽然用英语报了一串号码出来。

“呃?”苏承愣了愣。

“这是我在英国的眼科医生的电话,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他。”方致新似笑非笑地道。

苏承狐疑地上下左右扫了他几眼,扭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道:“你再说一遍。”

方致新一丝不苟地又说了一遍。

苏承一丝不苟地记下了,看看时间、点点头道:“好,明天我会给他的。”

方致新一怔,随即笑了。

苏承被他的笑容电了一下,悻悻地扭转目光、保存了号码,再次端起杯子、这才问:“那你的感冒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

“你糊弄谁呐?一个普通感冒能把你折腾成这样?”苏承没好气地拿指尖凌空画了一个圈、把方致新的脸圈在了里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了?”

“我累了。”方致新不动声色地道。

“我……”苏承窒了一下,很快又接着道:“我知道你累了,可是你才几岁?三十五是吧?坐个……”

“三十二!”方致新的脸黑了一层。

苏承乐了……刚才他是故意气他的。“好好好,算你三十二吧,那你就更不可能只是因为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就累成这样了吧?”

方致新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问:“我有说是因为坐飞机而累的吗?”

苏承无语了,转念一想,他发现最近几次见到方致新的时候,他的确都是很累、很力不从心的样子。得流感那会儿、来他家做客那次,还有就是眼前的这一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问得颇为小心。

方致新没理他,端起杯子、靠进椅背里慢悠悠地喝茶。

“方致新,”苏承转身面对着他,“别把什么事儿都憋在肚子里,你不是宰相、没有那么大的肚子……”

“什么意思?”方致新不解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这么没文化?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吗?”苏承有些着恼。

“没有。”方致新老老实实地摇头。

“别管了!”苏承不耐烦地甩了一下手道:“反正就是你只是个凡人、就需要表现得像个凡人的样子的意思。有什么苦恼就说出来,大家群策群力地去解决它,懂吗?!”

方致新一副玩味的表情、还轻轻点着头。

苏承等了一会儿、看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真是觉得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忍不住翻着白眼道:“方致新先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时候像个神?”

方致新侧头“看”着他,一脸恭候详细分解的表情。

“你病得都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为什么还会关心我医院筹备和买房子的事儿?”苏承也看着他,只是目光要坚定得多。“我知道我这么说太没良心,可是我真的忍不住觉得你在把自己往救苦救难的神的方向推、你在试着扮演神。”

方致新的眉轻轻蹙了起来,很困惑的样子。“你真的这么觉得?”

苏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对!”

“嗯!”方致新又是一副玩味的神色。

苏承真的开始懊恼了。他发现自己的话题已经渐渐偏离了原先设想好的轨道,而且变得很咄咄逼人起来……今天他不是想来吐槽的呀!“不管怎么说,你……你不该只顾着给别人帮忙、却把自己的心事都埋得那么深,也不该一天到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试试看相信别人、让别人来分担你的快乐和不快乐,这样你就不会觉得这么累了!”

方致新的嘴角又勾了起来,他多少猜到点这小子肯定也从余洁那儿得了什么真传了。于是,他拍了拍苏承的肩膀、笑着道:“我很相信你的,苏承同学。”

“我不是来讨赏的!”苏承不满意地甩开了他的手,郁闷地道:“我是、我是看你活得太累了、太辛苦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你早晚得老年痴呆或者精神分裂!”

方致新脸上的笑意扩大了。

苏承看着更来气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低嚷道:“何小笛说你以前是个心理医生,如果你真是心理医生的话、你自己想想你这样的生活形态和心理状况正常吗?健康吗?”

方致新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苏承。”

苏承被他这一声谢堵得开不了口了。他估摸着方致新肯定是个内外兼修的大家、保准练过什么能四两拨千斤的绝世神功。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像是被挡在一堵厚实、绵软的棉花墙外面,所有的气力全都消失于无形之中……算了!“算了!”他懊丧地摇摇头,“你爱怎么怎么吧!”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转到方致新的面前,很郑重地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诚恳地道:“我很抱歉害你视网膜脱落了,方致新先生。”

方致新怔怔地仰头面对着他,从面前闪过的黑影和拂过的一阵微风、他知道苏承是在鞠躬,连忙伸手想要挡住他,可是被他避开了。

“还有,谢谢你大人有大量地不跟我计较。如果有任何需要我效力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财力方面的,或者是要找个司机、小跟班什么的也行。”苏承说着,又是一鞠躬。

方致新没有再伸手拦他,只是微蹙着眉“看”着他。

“我走了,打扰你休息了。”苏承站直身体,看着方致新不太好看的脸色,又加了一句:“你保重身体。”说完,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走。

“苏承。”方致新也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

苏承扭头看着他。

方致新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对不起!”

苏承愣了愣,皱着眉问:“对不起什么?”

方致新也皱了皱眉,低低地道:“就是……对不起。”

苏承疑惑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估计他大概是为了头一次的霸王硬上弓而道歉,忍不住悻悻地哼了一声道:“不用,老子就当在体验生活!你放心,我还是会on top的!”

方致新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眨了一下眼睛以示相信。

“走了。”苏承朝他摆摆手,抬头看看已经熄了灯火的餐厅和方致远那边的客厅,知道不用过去跟其他人打招呼了,便直接到玄关穿鞋去了。

方致新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面对着苏承。

苏承穿好鞋,抬头看到方致新还站那儿,便又大声道:“你早点睡吧!”

方致新点点头。

苏承没再看他、扭身拉开门走了。

方致新又在原地站了很久才仰头看看头顶的模糊光影、涩涩地一笑。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他进了厨房、摸到专门存放葡萄酒的恒温柜,取了一瓶不知道什么酒出来,开了瓶塞、带了个杯子回房间去了。

他的确是很累、很累了,不过他知道自己就这样倒下去睡的话肯定睡不着,所以还是要喝一杯……或者一瓶。

4-3

苏承知道方致新肯定不会要他补偿什么的……就算他那天晚上没跟他这么说也不会!

尽管那样的告别也出乎了苏承自己的意料,不过他觉得自己还算是干得漂亮的。回顾一下,虽然当中有一段的话题是偏离了他预想的,但他还是很快纠正过来了。把该说的说了,该道歉的道歉了,该劝解的劝解了……当然,方致新肯定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他绝对已经尽力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过上一段无欲无求、化精力为动力、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的日子了。

可是,正如他不断总结得出的那个守恒定律一样:对方致新,你永远没什么打算好做。

从方家毅然离开的那晚、时隔又是一个星期之后,苏承再度接到了方致新的电话。惊讶之余,他直觉地感到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电话一接通,方致新就以他从未见识过的慌张语气朝他吼:“苏承,马上来××医院!”

苏承被他吼得吓了一大跳,忙问:“你怎么了?”

“我女儿病了!”方致新的答复更加出乎苏承的意料。

“你……哦!”苏承想想也是,那家医院是沪上有名的儿童医院。他听得出方致新的声音像是绷紧了的弓弦,决定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再问小胖妞的病情了。

“你知道××医院在哪儿吗?”方致新急促地问。

“嗯!知道,去过。我马上来。”苏承应了一声。前些日子,他几乎跑遍了上海市区所有的儿童医院和带儿科的医院。

“好,谢谢!”方致新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想到问:“你现在在哪里?方便吗?”

“方便,我在家呢!”苏承嘀咕完这句就挂了,心里忍不住感慨:原来再镇定的人在自己亲人的危难时刻都会慌张的啊!

开车过去的路上,苏承在想,医院里肯定不会只有方致新一个人在陪着女儿吧?那他为什么还要叫他去呢?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医生、又正在筹建儿科医院?

一进医院的候诊大厅,苏承就被满满一大厅的人给吓了一跳。

时值初春、正是呼吸道疾病高发的季节。很多父母、家长抱着的孩子都明显是因为呼吸道感染而生病的。

穿过大厅的时候,苏承忍不住有些担心方致新的身体状况了。他大病初愈没多久、也属于易感人群。正当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在楼梯上跑着呢,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方致新打来的……五分钟前他才打来问过他到哪儿了。

果然,是方致新打来的。

“我在上楼了,马上到!”苏承也不等他开口便大声说着,声音在楼道里嗡嗡地打着旋儿、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点恶劣……实在是被方致新给催出来的!

“五号房间。”方致新低语了一句便收线了。

楼上是内科专家门诊。苏承本以为这儿的环境会比楼下的好些,可是没想到人数是比楼下少了很多,但因为面积没有楼下大,所以还是显得很拥挤。沿着走廊放着的一长排快餐店那样的联体椅子上坐满了家长和患儿,而位于中央区域的等候室里也是满满噔噔,或站、或坐地挤满了人。一溜六间诊疗室虽然都闭着房门,但还是有不少满脸焦急的家长偷偷推开房门朝里张望着,更有不少人围着门口的护士不停地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总之,整个楼面都是沸沸扬扬的人声……家长的议论和交谈声、孩子的哭喊声、甚至还有不远处几个人的争执声;而空气里弥漫的是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因为空气不怎么流通而产生的怪异味道。

苏承不用多想也知道方致新在这样嘈杂和气息纷乱的场所里该是多么的不适应了。他找到五号诊疗室,问明了门口的护士在里面就医的正是方思涵小朋友,这才小心地拨开聚集在门缝边的家长们、轻轻推门进去、顺手又把房门推上了。

医生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小胖妞也不在,桌前只有方致新一个挺立得像根柱子一样的身影。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方致新不太确定地侧了侧头。

“是我!”苏承暼了一眼他架着太阳眼镜的脸,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连忙调转视线看了看面前的布帘上晃动的几条人影,知道医生肯定在后面的检查室里给小胖妞做检查。

“他们在后面。”方致新朝房间后半部指了指。

“要到后面去吗?”苏承一边问、一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手肘上送。

“不用。”方致新缩回了手,“人太多,我过去……会太挤了。”

苏承怔了怔、心中的难过又加重了一分,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叫我过来干嘛?”

“医生说的我听不懂,麻烦你帮我翻译一下。”

咣当!苏承的下巴差点掉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叫我来做翻译?”

方致新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色便黑了下来,“我认识大把会说英文的人!”

“可是碰巧又是医生的就不多了吧?”

方致新的唇线绷直了,脸颊两边也各隆起了一个小凸起、可见他正狠狠地咬着牙。

透过黑色的半透明太阳镜片,苏承还可以看到他眯着的眼睛。

一时间,前半间诊疗室里鸦鹊无声,只有布帘后面传出的医生的询问声和小胖妞奶声奶气、语焉不详的哼哼声、以及大概是Rosette的回答声。

“你……”方致新缓缓地开口了,只是声音很冷、表情也是。“不是说司机也好、小跟班也好,都行吗?”

苏承微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只是没想到方致新真的会要他兑现……这不太符合方致新的性格。

“麻烦你,等一下帮我翻译一下那个医生的话。”方致新的语速很慢,语气里隐含着满满的怒气和……克制。“我想知道我女儿到底怎么了!另外,也麻烦你从医生的角度……”医生二字是绝对的气声、从齿缝里喷出来的。“帮我看看我女儿的情况。”

苏承的眉头情不自禁地扭了起来、多少感到点后悔……其实,他从来都不是这样计较的一个人啊!而且,方致新的处境他前一分钟还是很理解、并且为他感到难过的。怔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好!”

不一会儿,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医生先从布帘后面出来了,看到屋里又多了个人、明显一愣,多看了苏承和方致新两眼才坐下了。从电脑旁边拿了本医用便笺过来,边洋洋洒洒的写着、边用带着不知道哪儿的口音的普通话大声道:“小朋友是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小儿急性肺炎,先给她去验个血、再做一个胸部X光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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