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何小笛大笑了起来。
余洁也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苏承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胡诌起来也这么有潜力,忍不住对她侧目。
苏颖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自己也笑了出来……下一秒,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她已被何小笛搂进了怀里、背上还挨了她不轻不重的两下。
“我喜欢你,苏承的妹夫尹恪诚同志的太太、苏颖同志!”
“呵呵……我也喜欢你,方致新的弟弟方致远同志的太太、何小笛同志!”苏颖也拍了拍何小笛的背,脑子里则在琢磨:是不是上海女人都这么热情……还是今天她吉星高照、一不小心就碰上了两个另类?
松开苏颖后,何小笛一样样地把摞在方致远腿上的盒子塞到苏承怀里,一边解释道:“这套葡萄酒杯是我替我家大伯挑的。这套咖啡杯是我替……人家余洁挑的。最后这套床上用品嘛……嘿嘿,是我和致远送的。”说着,她冲苏承挤了挤眼睛。
苏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表情不禁有些尴尬,连忙掩饰地低头道谢,正巧迎上方致远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目光。
苏颖帮着哥哥把礼物全都暂时规制到还厨房的吊柜里头,低笑着用肩膀挤了挤他道:“何小笛真有意思,第一眼我就挺喜欢她的!”
苏承得意地朝她挑了挑眉,意思就是:我说的吧!
“不过,”苏颖撅了一下嘴道:“方致远……很严肃,跟你说的不太像!”她刚才也注意到了方致远的目光。
苏承扯着嘴角一笑,不知所谓地耸了耸肩。
苏颖也歪了一下嘴巴,端着茶壶茶杯过去招呼新来的两位客人。一转身就看见何小笛和方致远两个人一高一低地凑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猫着腰、用双手拢着眼睛、隔着玻璃朝黑漆漆的小花园看。她的心中顿时涌上些许感慨和……羡慕,只一眼她便看出方致远和何小笛是幸福的一对、也看出方致远的身体状况要比自己的老公尹恪诚的好得多。虽然她此刻也处在很幸福的阶段,可是要孩子的事儿却是摆在眼前的一桩难事,难免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扎她一下,让她偶尔会犯愁和失神一会儿。
苏承上前一步,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他多少知道点她的心思。
苏颖笑了笑、赶走了心头所有的阴霾,端着茶具过去了。
“好棒的小花园,”何小笛转身对着苏承道:“太适合做烧烤了……呃,当然,你的小窝也很棒!”
苏承笑了笑,朝茶几的方向伸手示意道:“喝杯茶吧,我去生火,马上就能开始烤了。”
“我也去!”何小笛兴致勃勃地搓了搓手道:“好久没有BBQ了,嘿嘿,让我好好过过瘾!”
“我也去!”方致远也举手。
“外边冷,你在屋里呆着!”何小笛说着,冲着顶着一张浆糊脸的方致新努了努嘴。
方致远委屈地撅了一下嘴,无声地“哦”了一下,自己转着轮子滑到了沙发边。
余洁连忙从沙发扶手上起身让开了方致新身边的位置、抓起大衣道:“我也去!”
于是三个人拉开阳台门出去了。不一会儿,苏颖也端着个盛满了用锡纸包好的食物跟了出来。四个人就着露台两角和屋内射出的不甚明亮的光线嘻嘻哈哈着,点火的点火、架烤盘的架烤盘、放食物的放食物……初次合作就已非常默契了。
“诶!”何小笛趁着苏承转身要去屋里的功夫,低声道:“跟你提个小意见,你那个床单和被子的颜色都太深了。”
“呃?”苏承愣了愣……他的床上用品是深蓝和浅蓝的宽条纹花色,他很喜欢。
“啧!”何小笛斜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地说:“致新眼睛不好,越明亮的颜色他找起来越方便!”
苏承的下巴差点掉地上……原来她是真的、很认真的来撮合他和方致新的,而且还如此的直截了当!
何小笛读懂了他的诧异,一脸无辜地耸耸肩道:“我就是想快点给方致新找个伴儿,否则一个大方少爷、一个小方少爷……唉,真把我累死了!”
苏承无言以对地瞪着她……都忘记“来的都是客”这个道理了!
“干嘛?”何小笛也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可千万别以为我会对什么人都推销我家大伯,我是看你挺顺眼的才跟你说这些的!”
苏承抖了一下,“呃……那我该说谢谢?”
“哼!”何小笛很高调地扬了一下头,“别客气,事成之后记得给我来两个蹄髈就行了!”
“什么意思?”苏承不知道上海人的这些规矩,当然也就不明白她的意思。
“大媒啊!”何小笛的下巴扬得更高了。(向天赐童鞋致敬!)
苏承哭笑不得地拉开门进屋了。
屋子里很静,和外面虽然寒气逼人、但是却热火朝天的气氛有很明显的反差。
方致远撅着嘴、右手撑在腿上、托着自己的下巴,一副很愁闷的样子。
方致新则在苏承进来的时候挺了一下背,朝他的方向侧头。
“我进来拿点东西。”苏承下意识地汇报了一句,顺便疑惑地看了看方致远,心里在嘀咕:难道他对他弟弟也耍脾气?
他的想法立刻得到了印证!“小笛!”方致远从方致新身边滑开轮椅,扒着阳台门框朝外头大声吆喝。
“嗯?怎么啦?”何小笛一溜烟地跑了进来。
“我要和你们一起玩儿!”方致远可怜兮兮地看着何小笛。
何小笛瞟了瞟方致新的脸色,点点头道:“我帮你把衣服穿起来。”说着,从沙发上拿起方致远脱在沙发上的羽绒服、扭头给他穿上了。直起身之后,冲着刚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盆蜂蜜、食油等佐料的苏承使了个“你留下”的眼神。
苏承愣了愣,下意识地看看方致新……脸色有些发青。其实刚才方致新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好像还没从年前的大病里恢复过来,脱了外套之后、身材也显得依旧有些消瘦。
“待会儿我来拿。”何小笛关照了一句,便推着方致远到阳台门口,很熟练地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双手使劲按着轮椅的把手,将轮椅前面的两组导向轮按得翘了起来,很顺利地把他推上了阳台,一边出去还一边哇哇大叫:“让道、让道!开水来了!”
方致远气得呜呜低吼。
苏承不禁笑了出来……有何小笛在,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快乐的因子!笑罢,他眼角的余光搜索到方致新的脸上也带着今天头一次出现的笑意。“你还会笑啊?我还以为你面瘫了呢!”他忍不住悻悻地嘀咕了一句。
方致新脸上的笑意顿消。
苏承闷哼了一声……不过心里也有些内疚,急忙端着托盘将手里的佐料送了出去,又顺便带了些装在一次性纸盘里、刚得的荤食回来送到方致新的面前。
房间里顿时肉香四溢。
“要喝啤酒还是红酒?”苏承一边问,一边一一放下纸盘,“三点到九点。”他已熟练掌握了方便方致新取用的准则了。
“把红酒拿来。”方致新端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被食物的香气或者苏承的怒气打动。
苏承转身去拿了已经事先开好的红酒和一个红酒杯过来,一边仔仔细细地审视着方致新的眼睛,一边慢吞吞地倒酒。
“La tour,96年的?”方致新嗅到了散播在空气中淡淡的酒香。
苏承不得不赞叹他的嗅觉之灵敏、以及他对红酒的熟识程度。“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放下酒瓶、拉起他的右手把酒杯放在了他的掌中。
方致新的嘴角微微向上扯着,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然后将鼻尖探进杯口、深深吸了一口酒气,又把杯子放下了。“把整瓶拿来。”
“啊?”苏承惊讶不已,更加使劲地盯着方致新的眼睛。
“你家有醒酒器吗?”方致新问。
“没有……忘了买。”苏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觉得有些尴尬……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买那玩意儿,毕竟他不是个酒客。
“先把瓶子拿来、再多拿几个杯子来。”方致新朝他挥手。
苏承连忙到厨房把酒瓶和洗干净、剩下的五个杯子都拿了过来放到他面前,又把酒瓶递到他张开的手里。
方致新左手握着酒瓶,右手摸到第一个杯子、小心翼翼地倒了三分满左右,又换第二个杯子。
“我来倒吧!”苏承低低地道。
方致新没有坚持,把瓶子递给了他。
苏承在他身边坐下,把酒杯全都移到了自己面前,照着他倒的份量一一往杯子里倒酒。“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方致新低语了一句。
“为什么不饿?你都瘦成这样了。难道你也得了厌食症不成?”苏承看都不看他地叽咕着。
“什么叫也得了厌食症?”方致新加重了“也”字。
“我妹妹得过。就前几个月,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苏承把声音压得很低。
“是吗?不会是为了减肥吧?”方致新的声音里又蒙上了一层调笑的味道。
“不是!”苏承咬着牙根、忿忿道:“我妹妹不胖不瘦、刚刚好,减什么肥?”
方致新轻蹙了一下眉,等苏承停手之后才若有所思地低语了一声:“对不起,我……”他骤然收口、没有继续下去。
“你到底什么毛病?谁TM给你置气了?!”苏承再也忍不住了,重重地放下还有半瓶酒在里头的酒瓶,扭头看着方致新、忿忿地问:“所有人都是乐呵呵的,就你一个人板着张臭脸、好像不把所有人都气跑就不甘心似的!”看到方致新要说话,他又抢着道:“你就不能合群点儿?装也装得高兴一点好不好?”
方致新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很低迷,“也许……我今天的确是不该来的。”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黯然神色,苏承的心里忽然“啪嚓”了一下……好久没“啪嚓”过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我就是……唉,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反正你要是觉得是我不顺你的意、就朝我招呼,我不介意。可是你也别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把所有人都搞得惴惴不安的嘛!”
方致新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你有!”苏承没好气地给予了很直接的肯定。
“哼……”方致新嗤笑了一声,“你们可以学着忽视我!”
“你……”苏承飞快地瞥了他讪讪的表情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抓起一盘已经有些凉了的牛排往他手里一放道:“先吃点吧!把这些吃完了再喝酒,反正还没醒好呢!”
方致新厌恶地皱了皱眉,把盘子又搁回到茶几上。“我不喜欢吃这些……这种做法的东西。”
“我家里有白粥,专治厌食症的,你要不要来点儿?”苏承语带讥讽地问。
没想到方致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厌食症啦?”苏承瞪圆了眼睛。
方致新耸耸肩,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苏承不太相信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悻悻地“哼”了一声才起身,“你等会儿,我去热一下。”
何小笛拉门进来,看到屋里就方致新一个人,而苏承正在厨房里对着煤气灶发呆。“干嘛?”她过去、伸着脖子看了看,又揭开锅盖看了一眼,问:“给谁吃啊?”
苏承撇着嘴角、朝身后甩了一下头,很低地声音道:“你大伯!”
“他……为什么啊?”何小笛不解地来回看了看。
“他说他没胃口!”苏承委屈不已。
何小笛扒着厨房的门框、再次探头看了看,缩回身子、顺手关上了厨房门,这才很不满意地抱着双臂道:“苏承同志,你妹妹说你是个特细心、特有爱心的人!”
苏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何小笛很不屑地翻了翻白眼、气鼓鼓地道:“你那些东西让他怎么吃?他又看不见牛排有多大、鸡翅膀是不是有骨头、刀叉在哪里?而且……”她狠狠地戳了一下苏承的肩膀道:“你还拿纸盘给他用?!”
苏承完全愣住了,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一脸没主意的德性。
何小笛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语调又回复了平静。“苏承先生,麻烦你稍微用点心照顾眼睛看不见的人好吗?他们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更何况是方致新这种……人!”她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只好草草跳过、接着道:“你以为他这么长一马、大一马的……”一着急,她把上海方言招呼出来了。“男人会喜欢喝粥?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没病没痛的时候喜欢喝粥吗?他这是不方便、却又磨不开面子叫你帮他,这才跟你说要吃这种……东西的!”她龇着牙、用食指划拉了一下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的白粥。
苏承彻底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看她的脸、又看看灶台上的粥,想了想,果断地熄了火。
“等等!”何小笛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拉了回来。“就跟他说粥……馊了,不能吃了。要是被他知道是我教你的话,他会把我杀了的?”说完这些,她忽然提高了嗓音、大声问:“喂喂喂,苏承同志,你家怎么连个像样点儿的大盘子都没有?”说着,她故意乒乒乓乓地开关着各处的橱门,然后拉开房门、悻悻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个单身汉的典型做派!”气鼓鼓地走了。
苏承看着她昂首挺胸的背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浅滋慢长开来……何小笛该是个多么细心的女人、才能读懂骄傲如方致新和方致远这样的男人的心思啊?还有就是,嫁入方家真的需要太多的精力了,难怪她急着给方致新找个伴儿呢!这么想着,他不禁又想起她结婚当天的许多事儿来了,不禁替她忧心忡忡起来。
3-6
得了何小笛的这些真传,苏承捧了一摞干净盘子出了厨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方致新道:“对不起,粥好像坏了、不能吃了。”本来说得挺好,偏偏他脑子一抽筋、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上海这天儿还真是奇怪啊!”
方致新一怔,刚要开口便被苏承言行一致地打断了。
“呃……我还是到外边拿点能吃的进来吧!”苏承说着、急急忙忙拉了阳台门出去,迎面碰上了又要进来的何小笛。
“忘拿凳子了。”何小笛吐了一下舌头,与他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