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抡紧拳头,却被那死烂男人伸手挡住:「退下,你若受伤,瑞瑞会难过的!」
觉得心里传来震颤,这男人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在在让我觉得──他很在乎哥的情绪,因为他现身救我的原因,不是为了锄强扶弱、也不是爱护担心我,只单纯的……为了哥一个人……
也许Vincent──这臭男人──没我想像中那麽卑鄙──
我退後几步,想再看一次他的身手,顺便知己知彼,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就算有一天真得与他交锋,也不至於像刚刚一样,被他快速的动作吓的手足无措。
愈看愈让我心惊胆颤,Vincent这个人,他,明明好几支西瓜刀同时往身上招呼来,他却连眉毛也不曾动一下,仗著脚长的优势,一个回旋侧踢,踢掉了对方所有的兵器,那动作漂亮,充满力与美,连我的指导教练都作不出这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型……
怎麽办?他是真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我有点崇拜起他了──
突然,那个头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手枪来,我吓一大跳,正要喊叫通知Vincent时,一只手猝然搭上我的肩──敌人吗?我反手格开,顺势一个正拳往背後那人揍过去,却被对方用手掌阻住了。
我不服气的张大眼看他,又一个功夫高手……
「小弟,沉著气,我不是敌人……」那人扬著邪邪的笑,把我拉近他身边,轻轻的说。
哼,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吗?从小妈就教我陌生人的话不可信,可是,现在我最担心的是Vincent跟那支枪……赶紧转头,再一次吓的魂飞魄散、目瞪口呆。
就在刚才那几秒间,Vincent居然把枪夺了过来,潇洒无比的将坏人踩在脚底下,左手拿著枪抵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冷酷的像是位黑暗帝王──
「黑鹰……」Vincent开口了:「你大力整治成德会的结果就是养出这群不知天高地厚、专找善良百姓出气的人渣吗?」
他在对谁说话?谁是黑鹰?
站在我身边的人轻轻一笑,接口说:「你误会了,银狼,听说最近南部沿海公路一带,出现了打著成德会名号的飞车党,专爱聚众闹事,惹了不少麻烦,所以今天我特地下来看看,没想到……」
这人说著说著,把我的脸转向他:「……没想到世界这麽小,不但再一次见识到银狼非凡的身手,还看到了石瑞的小弟……」
我立刻往旁跳三步,瞪著他:「你……你认识我哥、认识我?」
叫做黑鹰的年轻人点点头,又是邪佞的一笑:「……我知道你……很久了……」
咦,我这麽有名吗?
他的眼闪著某种狭猥的、像蛇一般磷磷的幽光,我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脚底也升上一股冷意;凭我自小从未失误野兽类的直觉来判定,这家伙也是敌人,而且是个会对我产生莫大威胁的敌人!
这种奸邪弄佞到一看就知道是流氓的人,还是别跟他靠的太近,免得污损了我优质美少年的形象。
这位黑鹰流氓向他身後的阴暗处比了个手势,霎时有十几位身著暗色紧身骑士装、头戴安全帽的人现身街灯下。
「把这些冒充我成德会的卒仔带走,好好盘问有没有受人指使。」黑鹰对新现身的人下著指令,显然他是那些人的头头。
当垃圾被清理的时候,Vincent走过来,手中的枪一甩,黑鹰顺手接过後,看到我神色不善的瞪著Vincent,笑了。
「看样子这位小叔不太好相处,银狼,我猜你们两位得多花点时间沟通沟通……」
「不用你多事,这麽有空的话就多整肃你们成德会──听说为了漂白的事,你跟几个元老闹的不可开交?」Vincent眉一挑,冷著声说。
黑鹰眼一亮,说:「……又是情报银行给的消息?」
Vincent不答,却突然转头看我,不知想著什麽。
可恶,这两人自顾自地说著话,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太瞧不起人了,还有还有,臭男人Vincent,刚才我是一时糊涂,才会产生你很酷的想法,归根究底,我跟你有算不完的账!
「你、你、你、别以为救了我一次我就会把哥交给你!」我指著他鼻子骂:「你给我说实话,刚刚在客厅里,你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吻哥的?」
「是又怎样?」Vincent歪著头,两手抱胸,一副欺负小孩的模样:「我只是要你知道,瑞瑞是我的,你别想用什麽可笑的血缘关系来牵制!」
「你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哪有资格说这些话?我哥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跟个男人在一起,我一定,我一定会说服他离开你!」我面红耳赤对他吼著。
Vincent突然扑近我身前一尺处,表情是坚韧与顽固,他那原本好听的低音男声,此刻化身成了裂石穿空的刀刃,一字一句划过我身边的空气。
「听清楚,小华──唯一能够分开我跟瑞瑞的、是死亡……」
不知是被他毫无遮蔽的威胁或是令人惊悸的气势所逼,我禁不住倒退一步,背却抵到了黑鹰的胸。
黑鹰两手搭著我的肩,戏谑似的,对Vincent说:「银狼,把你的杀气收敛些,别吓坏小弟了……」
咦咦,这个黑鹰,人还蛮不错的……
Vincent顿了一会,说:「黑鹰,帮我照顾这小子,等天亮再送回我那里。」
我大惊:「为什麽?我要回哥那里去!」
足以扯碎人骨的冷峻眼神再度鞭来,Vincent说:「我给你一些时间冷静冷静,好好想这样无理取闹有没有意义……」
说完,他将视线投向我身後的黑鹰,我听到一声细微的轻笑溢出,黑鹰接著说:「我?我无所谓,做石家兄弟的保母是相当愉快的差事啊……」
奇怪,我觉得他说话的语气里有令人胆战心惊的愉快。
「……我记得瑞瑞警告过你别乱来……不过今晚特殊,我得回去安抚他的情绪,你帮我这个忙,就当是还我帮你收拾了那群冒名者的谢礼吧!」
「你口头上倒是一点也不吃亏!行,七点整我会将小弟还回去,保证一根手指都不会少!」
显然对黑鹰的答覆很满意,Vincent点点头,看著满脸愤恨不平的我,突然淡淡一笑。
「……小华,也因为你……我是头一次看到这麽生气的瑞瑞……简直是极品……」
我一怔,再度气的脸红耳赤:「你什麽意思?居然把我的愤怒当成你们夫妻生活的情趣调剂品……」
──糟了,我立即用双手捂住嘴,脸色惨白──居然用上夫妻两个字,难道、难道我内心深处已承认他们俩个了?
Vincent哈哈大笑,黑鹰也哈哈大笑,只有我,仰天嚎叫!
5
街灯下,我看著这个身材精瘦、却隐隐透露矫健悍厉的年轻人──看来有24、5岁的样子,皮肤因饱受阳光的祝融而黝黑,却让一口牙显得白亮,去拍牙膏广告绝对没问题。
他也看著我,邪里邪气的、像一条打著坏主意的蛇,让人不由得产生排斥的心理,我不打算跟这样的人一起共度哥毕业典礼前的几个小时,就跟他说了。
「喂,你……」对了,刚才Vincent叫他什麽来著:「黑鸡,不用麻烦你照顾,我都满十八岁了,你只要载我回去找哥就行。」
男人脚步踉跄了一下:「我的名号是黑鹰、不是黑鸡;小弟,往後的日子里,可不可以别随便乱叫?要是被我手下们听见,一世英名都毁了!」
「你人乌漆麻黑的,又骑一辆黑色重型机车,叫黑鸡有什麽不好?」我抢白硬抝:「还有,你放心,我跟你不会有什麽往後的日子,因为妈在我小时候就谆谆告诫,绝对不能跟不良帮派扯上边。」
他似乎放弃了跟我争辩鸡跟鹰究竟有何不同,只是用颇具深意的沉著声音说:「……你以为……往後再也见不到我了?」
「当然罗,难道你还想跟我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不屑的回,猜想这男人有没有智商不足的问题。
他只是冷笑一声,丢来一顶安全帽,示意我攀上他那台嚣张到不能再嚣张、却是所有男孩子梦想中的超酷机车。
「抓紧些,我带你上沿海公路飙飙车!」他俐落的发动车子,引擎声低沉悦耳的像是老虎攻击前低身匍伏时的呜鸣。
「咦,你不带我回去找哥?」我大惊:「不要、不要啦!我不要当飙车族……」
「拜托你帮帮忙,我可不敢拿银狼的话当耳边风。他既然吩咐了照顾你,现在送你回去不是自寻死路?」
银狼是什麽东西?对了,刚刚黑鸡用这个绰号称呼Vincent……看他说的认真,我忍不住问:「那臭男人……很可怕吗?」
「呵呵,再怎麽可怕的男人都有个弱点,他在石瑞面前可乖的像只刚出生的小狼狗。」他捉狭的说。
听黑鸡提醒今晚害我流浪异乡街头的元凶事件,我又气的横眉倒竖了:「哼!他果然是个双面人!」
黑鸡见我迟迟不上他的机车後座,又打量著我气呼呼的脸,眼睛转了转说:「小弟……乖乖跟我去兜风,我教你整治那只狼的方法如何?」
「你真有办法?」他的话让我喜出望外,忙抓了他的手问。
一抹金属透亮的光流星般划过他的眸,牵动其下的嘴角扬起捕猎者的笑,他用这样的表情蛊惑著我。
「……上车来,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告诉你银狼唯一的弱点……」
因著他脸上浮出的鬼黠笑意,我有点却步,可是……Vincent那烂男人的弱点……好大的诱惑……霍出去了!
「只要你能告诉我Vincent烂人的弱点,就算地狱我也跟你一起去!」
「……说定了……别反悔……」他的眼突然闪烁深燧如暗海的光。
表情干嘛那麽认真啊,黑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哥,就算必须悲壮到学佛祖舍身喂鹰的程度──舍身喂鹰?这个典故好像给我一种不祥的预兆──
二话不说跨上後座,扣住他腰间的衣服,他却回头丢了个淫淫的表情。
「小弟,没嚐过风驰电掣的感觉吧?」见我茫然摇头,他这个佞人又说:「那就把你的第一次体验送给我吧,保证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体验……」
「……我说黑鸡啊,你不但长的像流氓,怎麽连讲话都学流氓诱骗无知少女一样卑鄙呢?一点创意都没有!」
他倒怔了:「那该说些什麽?」
我仰头想想、想不出来,再皱眉闭眼沉思良久,一样,只好对他说:「我没做过坏人,缺乏经验,不知道。」
「这不就结了,一切听我的就是了……」他笑了,邪戾的气氛一下烟消云散:「喏,我骑车速度快,为了安全起见,小弟,抱紧我……」
扯著我两只手往前环抱住他的腰,就在此前胸不得不贴紧彼後背之际,油门一催,机车随人便有如游龙般翩然在黑夜弥漫的公路上蜿蜒───
耳边的风声隆隆作响,他骑车的速度太快,一开始我不太适应,把眼睛夹紧,心中猛念著: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还有妈,相信我,虽然坐上了飙车族的车,可是我的心依然清静纯白……
终於,当车停在某家24小时open的超商前,他脱下安全帽,看著我跩的紧张的手,把人看扁似的问:「你很怕?」
「我……我才不怕!」逞强的说。
「小弟,松个手好不好,抓这样紧我怎麽下车?」他继续亵狭的笑问。
我心脏还扑通扑通的跳著,身体因为从头到尾都用力抓著他,有些僵硬,可是听他这麽一说,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把他从头到尾骂个够!
「臭鸡死鸡,你驾照是怎麽考的?路上的速限标志你都看不懂是不是?知不知道安全是回家唯一的路……」
拍拍我交叠在他身前腰上的手,他低沉的说:「……可是,你心情好些了吧?」
我一愣,头抬起来呆呆望著他──没错,经过路上这一折腾,害怕死亡、害怕发生意外的惊惧,早让我忘了几小时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而夜风狂暴的吹涤,整个人像洗了礼,有种……怎麽说?云淡风轻………
原来他并非无可取之处嘛!
「……你这个人虽然流氓气味重,对我这初次见面的人还蛮好的!」
「我说过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只是,你比薄薄几张纸上所记载的……更要令人动心……」他侧过头,用奇怪的表情瞅著同样用大眼瞪他的我。
不知为何,危机意识於此时浮上心头,我向触电似的挣脱他紧按的手,下了车,脱下安全帽,用看手表的动作掩饰不安。
凌晨四点──
有点累有点困,打个哈欠,他於是推我进入超商,问要不要喝杯罐装咖啡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