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这只猪!
打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想他提颜寂的事情,免得又被他作弄。
“过年有没有什么便宜的东西?咱来要不到集市上买点什么回来吃?”吃过早饭我百无聊赖地跟乔璟沿山漫步。
“唔……”乔璟摸了摸下巴道:“行啊,你等等。”
他随即叫住旁边的女婢,粗粗交待她转告柳画楼和柳画船。便同我一并下山去了。
这里离长安虽然仍有百里,相对于江左一带便近得多,物价也是出奇的贵。
我本想捞点什么过年的好处,没想到这边的人简直是利欲熏心,见着人就宰。
原先在聊城的时候那些贩子们只是比嗓门,没想到这里连力气都要比。
“诶,这小少爷说好要买的怎么说不买就不买了呢?”
我无语的看着摊主,我只是拿了一块玉佩看了看,然后又问了问价钱,最后犹豫了一下放了回去……难道,难道这也
叫买?
“不买不买不买!你看看你的玉啊,粗糙成这样叫人家怎么买?”我不耐烦地转身想走。
谁知那小贩死命地抓住我不放,任凭我怎么拽也拽不出来。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叫一声诸如‘这还有没有王法’这样的俗段子出来,乔璟已经轻盈地走了过来。
“清浅,怎么了?”他问。
他那张充满好奇的脸让我有想抽他的冲动。
我朝他瞪了一眼——尽管我知道乔璟在逛街这一方面的智商几乎没有,但是我都这样被人拽着了,多多少少他也应该
能辨别出来。
果然乔璟扣住那人的手腕,笑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看见乔璟修长的手指微微施力。
那个人刚想说话,眉头却一下子拧在了一块儿,“啊呦”叫了一声唰地收回了手。
我耀武扬威地勾着乔璟的肩膀走了,一口一个好兄弟地表扬乔璟。
街上的酒家几乎家家生意兴隆,有些特色的小吃店几乎挤都挤不进去,尤其是我们刚刚出来的卖赤豆元宵的那一家,
我和乔璟付了钱却硬生生地被挤到门外站着吃。
“堂堂的庄主,居然没一个人让你上座的。”我鄙夷地看了一眼乔璟。
乔璟刮了刮我的脸颊,笑道:“人家又不认识咱么,怎么可能让座呢?”
街上的人并肩接踵,走在我前面的两位姑娘的话传到了我耳朵里:
“上次庄主带回的那个人,听说庄主待他不错。”
“啊呀,庄主都说了他喜欢那个人,你就别多歪心思了。”
“你,你别瞎扯。”
旁边的少女抬手捏了捏旁边少女的脸:“你少跟我装,你不是喜欢庄主么。”
我尴尬地看了乔璟一眼,乔璟正在微笑着冲我眨眼睛。
那少女又道:“其实这样也还。”
“嗯?为什么?”
“唉,不醉山庄那么多女人都喜欢庄主,我每次和她们任何一个人见面都要吵架,现在好了,庄主既然喜欢那个人,
那她们就全都轮不到了。”
“嘿嘿,那你岂不是也没戏。”
那少女已经被说的面红耳赤:“这才叫公平竞争,你懂不懂!”
“懂懂懂……”
乔璟在下面悄悄拉住我的手,我亦是紧紧握住。
我想,就这样吧。
就算有歧义,有鄙视,我都不想再离开这个爱着我的人了,更何况是在素以开明著称的不醉山庄呢?
虽然物价贵得有些离谱,可是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是拎回了满满两带帆布包的东西,该分的分过之后,还没休息一会儿
,乔璟便拉着我要上桥上上去。
这次他走的方向不同,于是我便问我们去哪儿。
乔璟说,去黄帝陵。
黄帝崩,葬桥山。
来不醉山庄那么久,我从来没想过,原来黄帝陵居然就在山庄之内。
路中的人群一路载歌载舞,游龙戏凤。人群纷纷涌上了黄帝陵。
看着满山的流光溢彩,我第一次觉得这山路出奇的短。
等到上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山的那一边也有人过来,而且声势浩大。
我疑惑地问道:“那条路上是什么人?”
乔璟轻轻地一笑,突然拉我到了一棵大树的暗处。
“你看那边的那个人,他就是当朝的圣上。”
光线很模糊,根本就无法分辨乔璟指的是哪一个,但我还是吃了一惊:“皇上?”
“嗯。”
“天,连当朝天子都来了,朝廷还真是够赏脸的。”
乔璟环住我的腰道:“不醉山庄没有这份能力,而且也不会请朝廷中人来这儿。请的动他们的只有轩辕黄帝。”
我扭头,看向远方的陵墓,它在黑暗和灯火阑珊的地方显得尤为庄重。
“黄帝陵……这是皇家的陵园,你胆子也真大,居然连皇家的东西都囊括在山庄里面。”
乔璟笑道:“我可没有能力把桥上一劈为二。”
“难道皇上没有意见?”
乔璟道:“怎么没有,前几年朝廷年年派兵过来,扬言要收回帝陵改迁他处。”
我来了兴趣:“然后呢?”
“说来也怪,每次他们要剑拔弩张的时候,天上总是要打雷。后来他们又改为秋天过来,结果那天下起了暴雨,最后
他们决定冬天过来,没想到天降大雪,把过来的路都封死了。”
我笑道:“你骗我,哪有这么神的事?”
乔璟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清浅,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捉摸,若不是当朝的皇帝自己治国无方,堂堂
黄帝怎肯甘居这不醉山庄?”
“朝廷每次来都是损兵折将,最后只好作罢。所以你看他们也只有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地祭拜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边的人正在祓除,除灾求福。
我们离他们太远了,没有办法感受那里的气氛。
凡是过去的人,无一不是跪在天子的脚下。
乔璟他骄傲地站在这儿,不曾向任何人屈膝。
不醉山庄的很多人,甚至跑到了更远的地方,龙灯花鼓。
“清浅。”他突然开口:“你看那边的那棵树,漂不漂亮?”
我顺着他下巴扬起的方向望去,那边有一颗梨树,孤单地立于一方。
冥茫的夜色之中,灯火照应了天边,晕出了一层浓紫。这棵树,像是要被夜色融去。
我顿了顿,然后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乔璟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道:“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
乔璟抵住我的额头,顺势贴住我的嘴唇。
头脑一阵晕眩。
很久很久以后,我回忆起来,这才意识到其实那天乔璟是有话没有说出口的。
而那时的我当然也不知道,那棵梨树之下,埋葬着我的母亲,那个我从未见过,或者早已忘却的至亲之人。
第39章
下了山才走了几步,就有人脸涂朱墨,把我和乔璟两人分开,拉着我们跳舞。好不容易溜下山来到陶然阁,乔璟的母
亲苏红诗已经早早的在门口等候。
“娘。”乔璟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跟在后面的我走了过去,我正慌慌张张的想挣脱乔璟的手,没想到他反而握
得更紧了。
“乔璟……”我跌跌撞撞地稳住脚步,站在了他旁边,颇为尴尬地看着苏红诗。
“你们来了就好,快,赶紧进屋吧。”苏红诗倒是没说什么,连目光都没有从我们脸上转移过,见我们来了,拍了拍
乔璟的臂肘让我们进屋。
陶然阁里头一回这么多的人,陆寒吟,秦敛迹,谢苍房傕,几乎不醉山庄叫的出名字的人都到齐了,大厅里摆了三张
桌子,人靠人坐着。
“啊,相公你终于来了!”
秦惜楚那个没皮没脸的丫头片子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地叫了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陆寒吟已经起哄道:“夏清浅,你说你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我气血上涌,还没脑子的问了一句:“我们三个?哪三个?”
在场的所有人都哄笑出声,我气血攻心,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乔璟更不是怕死地把手搭在了我肩上,定定地对坐在这边的秦惜楚道:“你说呢楚楚?”
“清浅,过来坐!”顾一南在那边冲我喊道。
我如同见了救星,把乔璟在我肩膀上的手抖掉就坐到了顾一南旁边,没想到前脚走过来,乔璟后脚就跟过来了。
“敛迹,你也不管管你的女儿。”顾一南笑着看向旁边的秦敛迹。
秦敛迹苦笑着摇了摇头:“楚楚说了,让我今天不许接她的短,还说今天我要是批评她那整个一年我就别想有好日子
过了。”
我刚入口的屠苏酒差点就喷了出来——这,这还是她爹么?连他爹都快管不了她了。
顾一南道:“老齐回蜀中了,否则让他来管管这孩子。”
我扭过头看向乔璟问道:“有没有别的酒?”
乔璟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你要?”
“是啊,是啊。”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不要喝饮晴那一类的。”
“那你要喝什么样子的?”
“当然是越烈的越好。”
“那没了。”
“……”我鄙夷地看着乔璟独自在一边笑得开心,刚想开骂却听见顾一南的声音又插进来了:
“乔九,你们这儿酒名那么多我也记不得了,你就给我弄一坛烧刀子过来吧。”
乔璟喊了丫鬟,没一会儿便抬上了一大坛。
我气得眼睛都翻不回来了。
顾一南一个人喝得正兴起,乔璟探过脑袋便问:“顾长老准备何时过来?”
顾一南握杯子的手一滞,咂了咂嘴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暂时不行,我得把袁阙给做了,否则这口气我咽不下
去。”
乔璟淡笑:“像袁阙这种衣冠枭獍之人,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就算顾长老你不出手,几年后他照样完败。”
顾一南乐了,直接把杯子重重地剁在桌子上:“乔九,别以为我不知道,昆仑派变成今天这样你还敢这样说我?”
我疑惑道:“昆仑派?他们怎么了?”
顾一南耸了耸肩:“你们家的乔庄主看见你挨了杜剪水一鞭子后,隔天直接派人挑了昆仑派。”
我惊讶地转看乔璟,他浅酌一口看向我道:“没有,只是废了昆仑派几个人的武功。”
我拍了拍乔璟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子也玩阴的啊,可以嘛。”
乔璟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插入他额前的碎发,往上一捋,露出漂亮的额角:“我本来只是让画楼画船去把杜剪水一
人的武功废掉,没想到……”
秦敛迹也过来插话:“如今昆仑派确实收敛很多,对于昆仑山那一带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堂内似乎有些燥热,陆寒吟那边已经上了火锅,我们这一桌除了各式的酒水就是冷菜。
有姑娘找乔璟说话,我趁机抢过顾一南的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娘的,这酒怎么这么烧?”酒刚下肚,我差点没有沸腾起来。
乔璟闻声转过头来,扣住我的下巴:“你喝了?”
我扑腾着打掉他的手,大义凛然地点了下头。
“真拿你没办法。”乔璟把我的头发揉乱,随即起了身:“别喝过头了,酒冷了让人热一下,别喝冷的。”
我拽住他的袖子:“你去哪儿?”
“有事。”
我还想进一步问,就被跑过来的陆寒吟和容枝围住,两人一个手拎火锅,一个几坛酒捧了个满怀。
“夏清浅!今日我们拼酒!”
再看乔璟的时候,他已从陶然阁中消失了。
我也不记得是怎么醒过来的,睁开眼睛时屋子里依稀有些光线,拂晓时分。
就记得后来我们一伙人一口火锅,一口烧酒。一会儿悲恸一会儿傻笑着诉说自己过去的经历,最后容枝指着窗外说了
一句烟火,然后就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那窗外的爆竹声正响,烟花璀璨地绽放了整个天空。
我翻了个想继续睡,发觉有些喝,踩了鞋子绕道后房想找一杯水喝,就听门后有人声:
“庄主,聊城那边传来了口信。”
“你说。”
“署名是给夏公子的,是一个叫杜小锦的姑娘让人捎话过来的。”
“继续。”
“那个人原话只有四个字‘老爷将死’”
门后是一片死寂,冬天的寒冷瞬间贯穿我全身。
大脑像是无法运作,我整个人僵死在原地。好半天才意识到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乔璟很可能推门过来。
拎起鞋子赤脚钻到床里背向外,果然,身后就传来开门的吱嘎声。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乔璟走了过来,在我身后站定。我死死地闭着眼睛,身体却不住地颤抖——我爹,我爹快要死了,天哪,我居然把这
么重要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我的大脑里出了我爹快要死了这类的字眼,再也跳不出其他的内容。
乔璟的手抚过我的头,我感觉他整个人要压过来。
这时,门口传来了陆寒吟的声音:“庄主,乔夫人让你过去。”
乔璟“嘘”了一声,很快脚步便从这里消失了。
我停了停,噌地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没想到陆寒吟居然还在。
“夏清浅,原来你装睡。”
我心急缭绕地系了腰带,慌忙向门口奔出,陆寒吟一下子拽住我问道:“你去哪儿?”
情绪几近失控,我抓住陆寒吟的手腕问道:“你当不当我是你朋友?”
“啊……当啊。”
“我要离开不醉山庄几天,你别告诉乔璟,能瞒多久瞒多久。”
说完,我用力甩开陆寒吟的手,急奔出屋子。
春天已经来了,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风声呼啸着从我耳侧擦过,握在手里的缰绳却已经浸上了汗。
我不能让乔璟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他绝对不会让我出来。
我知道这事迟早会被他发现,可也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他是我爹,我不能这样对待我的亲人。
慌忙中,不醉山庄这么多的熟人我都没有想过,唯一想到的还是他,段离楼。
“掌柜的,入住的客人还有没有一个叫段离楼的人?”
我气喘吁吁地伏在柜台前,掌柜故作高深地翻开记录本,几乎没看几眼就跟我说道:“当然有,他住的可是这里最好
的一间屋子。”
“那间?”
“院子后面,走到底有间单独的屋子,那位公子就住那儿。”
我急急忙忙往后门那边冲,掌柜的一把拉住我:“那位公子说了,任何人来找他都要我们事先通知他,小伙子你这么
风风火火地跑进去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我怒了:“他给你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