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徐神医的一点五
徐神医的一点五  发于:2011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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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

“……重墨……”将军看到重墨的退缩,苦笑起来。自己将他交给和尚,本就是不想再见他。如今怎么都要过来看一

眼的,也是自己。原以为这妖怪早就逃回山林,谁知道他还傻傻等在此处。便是逃走了,也比现在这副怕了自己的样

子好……

“我的重墨啊……”将军低低唤他,重墨仍旧躲在树上,防备着他。将军自嘲般笑了起来,转身唤马准备离开。

重墨

重墨

重墨

“我的重墨啊……”

“就叫重墨吧。”

他低沉的声音如钟声一般,声声回荡在重墨的耳中。

重墨猛地自树上跃下,整个人重重贴在将军背上。将军不由晃了晃,重墨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14

日正当空,和尚访友归来,见重墨不在,便把包裹放在树荫下。自己站在井边冲凉。他把僧衣系在腰间,吊起一桶捅

水祛暑。清凉的深井水沁人心脾,喝起来还有丝丝甘味。和尚喝了几口,只觉得心神俱佳。他浇了几桶水,正想把衣物

顺便洗洗,一转头,就看见重墨站在院子外。

和尚笑着向他招招手,让他进来,还说带回了豆沙糕。

重墨抓着门,却不进入。

和尚赤着脚踏着水迹向他走来,拍拍他的脸,莫不是晒傻了?

重墨摇摇头,被和尚拉着衣袖带到井边。

“头发这么长,难怪会热。帮你洗洗就清爽了。”和尚笑着取来一瓢水,帮重墨慢慢洗开了。

重墨的头发顺滑乌黑,顺着水流飞散在他的背上。发梢寸许随着水流一点点断裂,又随着水流积聚在重墨腰间的僧衣

上。和尚替他解开僧衣,将断发冲干净。他知道这一寸便是重墨一岁的阳寿。重墨并未出家,却跟着自己吃素,也不

吸人阳寿。和尚心中明白,这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五十年阳寿。

重墨站在井边发呆,光裸的背上披着黑色的头发。重墨瘦瘦小小又不怎么会说话,乖乖吃素,几乎等死一般等着将军

来看他。和尚不禁有些可怜他。

妖似乎总是重情,反倒是人……

和尚叹口气,去树下取来包裹,拿出了重墨爱吃的豆沙糕。

重墨看到甜甜的糕点,这才回过神,愣愣接过,却咬都没咬,张口便吞,一下子噎个半死。

和尚给他递水拍背,手忙脚乱。

两人太太平平吃完午饭,早过了正午。午后太阳正毒,和尚切了一个西瓜,重墨与他一人一半。

一大一小都只穿了裤子,光着膀子,坐在院子里啃西瓜。

重墨吃西瓜不吐籽,总比和尚吃得快。今天却只啃了两口,就呆呆坐着。和尚察觉异样,开口询问。

重墨低着头,好一会才开口。他说将军今天来找他,说他要打仗去了。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重墨声音还带着少年

独有的清亮,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不怎么连贯。

重墨说将军明天就出征,就过来见他一面,说是好安心。

“……他来看我,我,我不高兴,也,不生气。”

前些日子怎么等将军都不来,重墨真后悔以前没有一口吃了他。现在他来了,却又再也见不到了。

重墨又说,不知怎么,有些难受。

和尚听着重墨有些哽咽的声音,放下西瓜。他没想到将军会来,他也未将看望的话当真,谁知将军竟真的来了,还一

来就是永别。如此变故,和尚不知如何开解重墨。他无措地摸摸脑袋,看到一旁的湿衣服,胡乱抓起来递给重墨。

“擦擦嘴,擦完我一块儿洗了……”和尚头转向另一边,看着院墙。矮矮的土墙因为重墨的跳上跳下,渐渐缺了一块

,一下子就能看到远处的邻舍。和尚突然想起刚带着重墨回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新绿。转瞬便是炎夏。

四周空气带着暑气,先前在地上浇的水都被蒸透。时间好似摸不到,却又印在心里一点都没有走。和尚突然笑了起来

,重墨抬着一张乱七八糟的脸,奇怪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和尚笑着说,看到重墨脸上又是泪痕又是西瓜,抬手取过僧衣帮他擦起

来。

晚上,重墨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盯着月亮。

等月亮西沉,便迎来白日。他生怕一闭眼,便是明朝。

和尚坐在窗下闭着眼打坐。他笑着叹口气,起身走到床前,遮住重墨的视线。

重墨流露出不解看着他。

和尚伸手盖住重墨的眼睛。

“睡吧,明日好早些起来。”他声音带着笑意,“明日我们去送他一程。”

15

一丝光线从窗户照到重墨脸上,他就一下跳起来。房里只剩他一个,重墨几乎以为和尚丢下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又一

想,若不是自己想去,和尚怎么会去送行?

这时,和尚推门进来。他头戴斗笠,已经准备妥当。

“醒了啊?太阳还没出来,本想过会再叫你。”和尚手里提着灯。周围还暗着,重墨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口白牙

,还有话音里的笑意。好似被识破了心思一般,重墨一把接过和尚刚收的衣服,几下穿好僧衣,就要往外跑。

和尚喊住他,手里拿着不知哪来的发带。和尚将墨绿色的发带松松地系在重墨脑后,“我借了匹马,绑起来方便些。

重墨第一次骑马,他坐在和尚身后。风声呼呼作响,这几乎飞驰起来的速度让他新奇极了。他说怕赶不上,反复让和

尚再快点,他期待着越来越快的风,期待着马上要见到的将军。

和尚笑着说,这不像是去送行,好似去劫法场。笑声混在风声中传入重墨耳中,重墨嘴唇动了动,说了句粗话。大概

是抱怨和尚说的不吉利吧。

天色微亮。

将军从皇宫领旨出征,算上繁琐的礼节,差不多重墨他们正好到城外。城外微风吹拂,除了几棵树连个路过的都没有

。重墨跳下马,几个点踏便爬上一旁的树,一手扶着树干,站着眺望城门。

和尚把马牵到树下,抬起斗笠对重墨说:“我将马系在树上,你等会到前面的茶铺找我。”他打算去茶铺买点馒头,

顺便让重墨好送将军。和尚一直没听到回音,疑问地摘下斗笠,抬头一看……

重墨抓着树干,一双眼死死盯着城门,哪里听到自己的话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出征的将军,生怕漏看了城门一丁

点的动静。

和尚无奈一笑,边解下刚系好的缰绳,边对着马说:“马儿啊马儿,你还是跟着贫僧走一趟,过会咱们再来接这小傻

子。”和尚重新戴上斗笠,慢悠悠地牵着马走远。

16

离城门越远,越发荒凉。渐渐的,周围只剩黄土和杂草,日头刚升起不久,茶铺却早已开张。白色的布幌被热风吹得

晃动不已,一个茶字却让人觉得精神不少。破旧的桌椅摆在外面,擦得十分干净。粗瓷碗里一碗茶水,让和尚顿觉清

凉。一张笑脸几乎晃得人张不开眼。

和尚在这小茶铺等着,叫了壶茶和几个馒头。他面容清俊,虽然年纪轻轻就剃了度,面上却一直带笑。守着茶铺的夫

妻俩,一早遇到的是这么个爱笑的小和尚也挺高兴。老板帮他将马牵至一旁,老板娘眉开眼笑地为他添茶:“小师傅

这是去做啥啊?”

和尚笑道,“当月老啊。”

老板夫妇听罢,扑哧笑了起来。

老板娘掩嘴问他:“莫不是月老让你帮忙?”

和尚玩心一起,闭着眼念了个佛号。双手合掌,悄悄告诉老板娘三个字:“不,可,说。”声音不低,却装着一副偷

偷摸摸的样子。

茶铺夫妻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那小师傅帮我算一卦?”

“是啊是啊,看看小店能不能财源广进!”

和尚连连摆手,“贫僧不算命……”

重墨自天明便站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城门。虽是清晨,但是风却带着热气。重墨穿着洗白的旧僧衣,长发虽然

系在脑后,却还是随着风摆动起来。墨绿色的发带在黑发之中隐隐现现。他光洁的额头浮现出汗珠,面向城门的身体

好似被钉在树上一般。

突然,他从黑发里露出的一小截耳朵动了一下。重墨挺直身子,昂着头盯着开启的城门。

那里传出了隆隆铁马之声。重墨从军队中认出了将军。他跃下树枝,飞一般冲向军队。

将军只见到远处的树上飞下一个白点,直冲自己而来。他敏捷的闪过阻挡他的士兵,一头黑发飘飘洒洒几乎形成炫影

那是……?

重墨!

他的重墨身形移转,几乎不似凡人。周围的士兵竟没有可以伤到他的。将军惊讶之余连忙下令制止士兵。重墨冲到将

军马前,仰着头看了将军好一会。伸手割下一把头发,连着发带一起递给将军。

重墨说着不怎么利索的人话,手臂伸得笔直,固执地把头发塞给将军,“这个,……你拿着,我,能……知道,在哪

里!”

他一字一字,用力说完。将军听罢,接过那把头发挂在缰绳上,嘴里说着让重墨快些回去,掉转马头便上路。

行进的军队带起一阵阵黄烟,重墨处在这烟尘中几乎张不开眼,几乎看不清将军的身形。他不想眨眼,想把将军的身

影牢牢记住。也许再也看不到这高大的男人了。一念至此,重墨心中一痛,他佝偻着背,却抬起头看着不断远去的军

队。待缓了缓,又爬到树上,去看远方因为军队经过而扬起的烟尘。

行进的队伍中,一名书童模样的小人笑眯眯地跑至将军马侧:“将军,将军!我家先生问你,方才那名少年……”

将军眉头一皱:“我自会向他说明。”说完一夹马腹,越过小童前行。小童嘿嘿笑起来,转身往回走去。

将军心中尽是一身白衣的重墨,他没有料到重墨会来。还送了……

把那如丝般的长发自缰绳上解下,缠绕在自己剑柄的穗子上,将军胸口感到丝丝的疼痛,这便是重墨的命,这小家伙

就怎么交到自己手里,只为能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重墨不谙世事,喜欢便是喜欢,这般举动,就是将自己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将军虽地位崇高,身边自然是不缺人关

心。他们会关心自己的安危,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成败会影响他们的家族、政权。而重墨却不是,权利与地位对他

毫无意义,他是真正担心自己这个人。将军伸手想抓起那断发,我若是有命归来……

将军摸到凉凉的发丝,顿时惊醒:这发皆是人命!包括自己垂垂老矣的母亲与年幼的贤儿!他们的阳寿也在这断发之

中!是这一段,还是那一段?!将军瞪大了眼,在炎热的日照之下,竟流下冷汗来。他抽出剑,往那剑穗之下一划!

黑亮的发丝随着炙热的空气飘散而去。将军像是要逃离什么一般,一鞭抽向马臀。

发丝顺着风向,化成缕缕轻烟,忽上忽下。

军队中的马车里,伸出一只洁白似雪的手,张开的五指正好抓住了一缕黑发。那手指间有些薄薄的茧。

马车里传出小童欣喜的声音。

“先生,先生!抓住了什么?”

那手的主人转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发,一双凤眼光彩流动。

“呵呵,几根头发而已。”

五指一松,发丝便从指间飞走。

17

和尚带着馒头回到树下,他抬起斗笠叫重墨。要不是重墨面对的方向变了,他几乎以为重墨自他离开后就没有动过。

重墨原本面对的城门,如今转了个方向,只望着远处。和尚摘下斗笠,回头看了看重墨盯着的方向。只有黄土与时不

时飞起的沙尘。能让重墨如此看得入神的,那该是将军行进的方向吧。

和尚抬起头,又出声唤了几遍。重墨仍是一动不动盯着远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尚叹口气,提气跃起,单膝落

在树枝上,他动作很轻,重墨一点没发现。

和尚蹲在重墨身边,正想侧头叫他却愣住了。

“你……你的头发……”重墨原本及腰的长发短了许多,自己早上亲手给他系上的发带也不翼而飞。

重墨这才发现和尚,他慢慢转动眼珠,随着和尚的手指看着自己的头发。

“我,给他了。”

如今只及肩的发随风贴上他的脸庞,映得他的脸苍白如雪。这几乎明摆着的答案,不禁让和尚和尚苦笑了起来。他想

问重墨,少了这些阳寿会如何?日后是随自己回去吗?

许多疑问不曾问出口,和尚也开始犹豫了。他看到那借来的马精神地啃着鲜嫩的草根,那马通灵,知道和尚看着自己

,摇头晃脑走了几步,好似在催他回去。和尚突然站起,树枝因此摇晃了起来。重墨一时不察,险些跌下去,抓着树

干有点不满地看着和尚。和尚笑起来,伸手摸了摸短了许多的发尾。

重墨的去留,与自己何干?重墨愿意留下,自己便忠人之事,好好照顾。若不愿,自己也不能拦着他。

和尚心中怦怦直跳,他对此十分清楚。

“要……回去了?”重墨皱着眉问他。

“你想回去吗?”

重墨摇摇头,和尚心里一沉,放开了手中的黑发。他并不是受托关住重墨,只是照顾而已,重墨的去留,自己无法干

涉。和尚心中明白,正打算说些保重的话。重墨开了口。

“现在,不,再呆一会。”重墨学着和尚刚才的样子,单膝蹲在树上。

现在不回去,再呆一会再回去吗?他不会离开,他还会跟自己回去?

因这而起的喜悦,充满了和尚的心里,他摸着脑袋,有些苦恼的样子。自己的喜忧竟都随着重墨的回答而改变。

也许是相处久了,开始不舍他的离开。重墨对自己而言,是个特别的朋友。他们交谈不多,却处得不错。

若是可以这样相处下去,他自然十分乐意。和尚心里安定了下来,提气轻轻自树上落下,把马的缰绳在树干上绑好。

自己靠着树闭目打坐,“待你想回去了,我们再回去吧。”

重墨低头,看到和尚光光的脑袋。他在下面打坐,还把斗笠留在了树上。重墨想开口叫他,又想到打坐中的和尚定是

听不见,便用手指对着斗笠一挑,斗笠在空中旋转几下,稳稳落在重墨的脑袋上。

斗笠遮住了他及肩的黑发,白色宽大的僧衣柔软得包裹着他。重墨一门心思地看着远处的黄沙。

一大一小直到太阳西坠,才慢慢牵着马走回去。

和尚自从送行回来,变得越发奇怪。和尚打坐时,常常惊出一身汗。重墨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他抓不住和尚的目光

。相较之下,整天呆在树上的重墨还一如往常。他还是常常躲在树上,看看将军出征的方向。

一颗小小的核桃从窗户里飞进屋子,落在打坐的和尚面前。和尚面上如常,周身真气流动。窗外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偷

偷向里望去,见和尚没有动静,又左蹦右跳不知忙些什么。

“哒”

又是一颗,核桃骨碌碌滚到之前的小核桃旁边。和尚眼皮一颤,真气运行让他额头出现点点汗珠。

“哒,哒,哒,”

越来越多的核桃飞进屋内,都聚集在和尚面前。和尚周围的真气开始变化,他光光的脑袋上挂满汗珠。窗外重墨装作

自己在爬树的样子,爬了两下又悄悄转头看看屋里。见和尚又是一动不动,觉得甚是无趣,将手里的核桃都扔到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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