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 上+番外——Erus
Erus  发于:2011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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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煜道:“刚才薛将军要拔剑上前,我看薛将军手上青筋暴起,显然极是用力,但是王公子轻描淡写地就按下来了,

只怕不是薛将军自己住手那么简单。”

陈克之听了心里也是一惊,面色微沉,但想了想,又觉得对方是何人和自己并无关系,今日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己虽

然也有迷恋之色,但发乎情止乎礼,也不算得罪人,就算对方来历非凡又如何,不怕,不怕。

陈克之想着露出了微笑,道:“容公子不必太过忧心,想来此人根本没将我们放在心里。”

容煜笑笑,也没说什么。

经过一场喧闹,原本安排好的宴会内容拖延到现在开始。这是一场比较风雅的赏花宴,因此准备的节目就是行酒令和

投壶。

行酒令有很多花样,而今天的酒令要求以眼前的景物赋诗,做不出来或者做的不好就要罚酒三杯。而不少人不擅长作

诗,他们就去玩投壶,也就是在场地中央放上一个小口长颈的壶,人要站在几步开外朝壶中投掷箭矢,因为壶内装满

又小又滑的豆子,所以如果只有准头没有技巧的话,投进去的箭矢也会弹出来。如此这般,四箭一局,先赢三局者胜

,而输的人就要喝酒。

这两个游戏是纨绔们在酒宴上最经常玩的游戏,文玘和薛璁都不陌生,只是不常玩而已。

如果让薛璁玩投壶还有些乐趣,要他作诗那纯粹就是为难他了,不过为了陪文玘,他还是留在了原位上,只是听酒令

说要作诗,他就有些愁苦。好在酒令不是从他便开始,还能让他再苟延残喘片刻。

文玘显然是知道他的苦恼,靠过来笑道:“呆子,不会作诗你留在这你做什么。”

“明知故问!”薛璁真想扑上去将这蛇美人好好咬一口,“还不是为了陪你!”

“我可没让你陪我。”

文玘噘着嘴说,眼角透出的笑意令薛璁心神一荡,差点又要低头去亲,只是周围的喧哗声让他陡然清醒过来,暗自苦

笑一声,道:“是,你没让我陪你,可是我得看好你啊,免得你再把别人的三魂七魄都勾走了。”

文玘咯咯直笑,很是开心。

与薛璁调笑了两句,文玘便开始打量着在场的人。

这些公子哥们在花园中或坐或站,或笑或闹,或吟诗作对,或击掌相庆,有的人高声喧哗叫叫嚷嚷,也有的远远地避

开了人群,附耳交谈着什么,看神情有些鬼祟,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而与这些人略微有些格格不入的,正是那些身着

布衣的寒门学子,他们面对这种场景似乎有些局促,又或者是害羞、藏拙,当周围的人欢呼高叫的时候,他们也只是

保持微笑,单从这简单的弧度里并不能看不出他们是真心发笑还是虚伪的礼貌。这些人里,高傲者有之,谦卑者有之

,淡然者有之,深沉者有之,他们和这些权贵子弟之间,或许是后者拉拢前者,也或许是前者附庸后者。

看了一会儿,文玘问:“珩明,眼前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薛璁摇头道:“我常年不在京中,小一辈的我并不熟悉。”

文玘笑了笑,似是感叹地说:“我们都老了呢。”

薛璁失笑,不过说起这年龄,却也真的不由得感叹光阴似箭,时光无情。

论虚岁,薛璁都三十了,而文玘也有二十七岁了,眼前这些人最小的估计只有十四五岁,最大的便是陈克之,也不过

二十出头。薛璁称呼他们为“小一辈”并不为过。男子十四岁便能娶妻生子了,在座的恐怕很多都有了妻妾,说不定

连儿子都满地跑了。

“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帮你向陈克之问问如何?”薛璁说,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克之,不知是恰好还是什么,两

人目光相遇,各自微笑致意。“这些人似乎是以他为首的。”

陈父乃是当朝左仆射,实权职位,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陈克之明显是这群人力年纪最长的,大家都听从他

的安排也很自然。

文玘摇摇头:“不用了。陈典在朝中经营多年,这些人的父亲恐怕都是他一派的党羽,陈克之这样做多半是为拉拢彼

此的关系。”

薛璁略微有些心惊,历朝历代结党营私都是让皇帝忌讳的,虽然有时候皇帝也会利用党争来平衡朝政、推行改革,但

是如果一家独大那可就……薛璁微微侧目,但见文玘神色如常,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烧火掩关坐,穷居客访稀。”

周围突然安静了不少,一个人的吟诗声有些突兀回响在酒会间:

“冻云愁暮色,寒日淡斜晖。穿牖竹风满,绕庭云叶飞。已嗟周一岁,羁寓尚何依。”

吟诗的布衣青年在最后一个字吐出后微微叹了口气,仰头将杯中酒尽数喝了下去。

陈克之笑道:“方兄这诗可做的不对,这儿这么热闹,你这诗的意境可不对了。该罚,该罚!”

姓方的青年笑了笑,干脆地喝下了三杯罚酒。

陈克之抚掌笑道:“方兄果然爽快。贺老弟,你也不能输给他吧?”他的目光投向了方姓青年隔壁的那个人。

这也是个身着布衣的平民学子,他笑了笑,吟道:“轻盈照溪水,掩敛下瑶台。妒雪聊相比,欺春不逐来。偶同佳客

见,似为冻醪开。若在秦楼畔,堪为弄玉媒。”

“好诗,好诗!”

周围的人纷纷赞美,姓贺的应了两声,端起酒杯随意喝了一口,便算是完成了酒令。

听了两人的诗,文玘低声道:“这两人倒是有些本事。”

薛璁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个姓贺五官端正,眼睛很亮,透出一种市侩的精明,而姓方的是个很清秀的白金书生,眉宇

间有些忧愁,就像他刚才做的诗一样,充满苦闷的味道。

就听文玘在耳边轻笑道:“刚才这两个人都看了我一眼,不过这各种味道可就差了很多。”

“哦?”

“呵呵。那个姓方的多半是觉得我的身份很可疑,那一眼多半是试探,而那个姓贺的嘛……”

文玘点点下巴,露出略有所思的神色。

很快,酒令就到了薛璁这里。

薛璁不会作诗,也不挣扎,立刻认罚,连喝了三杯下去。好在这酒不是烈酒,多喝点也没什么。紧接着就是文玘,大

家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他,只想知道美人会给出怎样惊艳的诗文。但文玘顶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却蹦出一句:“想不

出来。珩明,你替我喝了。”

众人绝倒,断然想不到这美人认输干脆,指使别人代酒更干脆。

薛璁更是苦笑。文玘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啊,自幼由名师大儒教导,又是聪慧之辈,怎么可能不会作诗?文玘八岁那年

可是七步成诗,采惊四座,时至今日就算再不济,吟上两句也不是问题。这文玘摆明了就是坏水冒泡了,要欺负薛璁

罢了。

但薛璁还是二话不说就把文玘那三杯罚酒给喝下去了。等哄闹过了,他捏着文玘的手心佯怒道:“你故意灌我酒是不

是?”

“啧,我哪有。”文玘狡黠一笑,怎么也不肯承认,“再说,我要想灌你酒还需要使这种花招?我给你倒酒你敢不喝

?”

“你……坏心眼!”

薛璁暗地里在文玘屁股上捏了一把,文玘面色一红,恨不能将这只咸猪手给剁了下酒!

注1:“烧火掩关坐”,方干,《冬日》。

注2:“轻盈照溪水”,杜牧,《梅》。

第 17 章

酒令一圈行完,文玘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施施然起身,拉上薛璁来到张宏杰面前,踢了踢他,道:“走吧。”

张宏杰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在众人羡慕而又嫉妒的目光中离开了别院。

出了门,张宏杰请文玘上马车。文玘拉着薛璁上去了,却把张宏杰给踢出去了,张宏杰本有些不高兴,只是文玘又起

身说:“不乐意?行啊,那我这就走了。”

张宏杰无法,陪笑着和马夫一起坐到了车厢外面。

马车行了没多久就到了张府,在角门外停下。文玘将张宏杰先踢下去,就看到一个仆人在马车门外跪伏做人凳供张宏

杰踏脚。文玘看了一眼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已经下车的薛璁扶了自己一把,并没有踩上那仆人的背部。

一行人从角门进入后,张宏杰直接将他们引到了后院,很是谄媚地将文玘引入一个小院子,道:“美人,你要的我都

给你准备好了。”

“哦?”

文玘微微挑眉,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也不客气,当下推门而入。

迎面扑来一阵幽香,正是熟悉的龙涎香,尚未进门,便看到房间的正当中摆着一株半人高的大红珊瑚树,朝左看去,

紫檀桌上放着一套七彩琉璃杯,再绕过屏风,就看到一张大床,在珍珠帘子的半遮半掩之下,一张墨绿色的席子若隐

若现,不过不是翡翠,应该是玉石做的,文玘并未上前细看,其实他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除了这些文玘说的东西,房间中还有其他摆设,比如那盘完全用玉、玛瑙和其他宝石雕琢而成的瓜果,雕工细腻,惟

妙惟肖,若不是在阳光下太过光亮,还真看不出是真是假。还有其他家具、床帐、被褥等零碎物品皆是上等货色,放

眼看去,珠光宝气,名贵非凡。

文玘不由得揉揉眼睛,如此奢华的房间简直像直接用金银堆出的,庸俗的光芒过于强烈,令他眼睛疼。

文玘巡了一圈,却问:“白玉床呢?还有金砖铺地和大红猩猩毯呢。”

张宏杰忙道:“少有人用白玉造床,一时半刻也拿不出来。不过美人儿要是,我马上让人去做。这大红猩猩毯也是如

此。至于金砖,美人儿请看——”

张宏杰拍掌三声,便有两名仆役抬着一个大箱子上来,就见他得意洋洋请文玘上前打开。

文玘朝薛璁使了个眼色,薛璁为他打开了箱子,却不想被金光晃到了眼睛——竟然是满满一箱的金条!若是铺到地上

,估计铺满一个房间没问题。

文玘像是满意地微微颔首,张宏杰眼睛一亮,就看文玘在那张花梨大靠背椅上坐下,转而对薛璁说:“珩明,你帮我

把张中和叫过来。”

张宏杰一愣:“美人你这是……”

“玘儿,他……”薛璁看了一眼张宏杰,有些警惕。

“没事。”

文玘完全不把那猥琐的胖子放在眼里,挥挥手便让薛璁出去。薛璁想了想,便大步走了出去。

张宏杰很是不解,但美人当前,他急不可耐地扑上来想要抱住,口中色迷迷地说:“美人儿将将军赶出去了莫不是想

要了?呵呵,让本公子抱着,好好疼你……”

文玘冷笑一声,执起书桌上的一支笔朝张宏杰扔去。就见那支笔像一根小箭似的激射而去,张宏杰一惊,还没来得及

避开,笔头已经打在他的额头上。张宏杰吃疼地大叫一声,捂着额头往后跳了一步。

“你!”

“给我老实点!”

文玘沉脸喝道,抽了一支笔在手中把玩。

张宏杰气恼这美人说话不算话,又觉得自己落了面子,可是美人出乎意料地会武功,令他不敢强来,恼恨地看着文玘

,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张中和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休沐日不需要到衙门,难得休息一天就在家里喝喝茶看看雪,正好有一位故友带着几个新

晋的学生来看望他这个吏部侍郎,一同而来的还有不少礼物,这是最让他欢喜的事情。

吏部侍郎这个职位虽不像左右仆射、六部尚书那样显赫,但对于官员的考核、调任、迁升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是

众多官员巴结拉拢的对象。张中和年轻时还有些抱负,但现在人老了,再过几年就该致仕了,他也知道自己再往上爬

恐怕是有些难,于是心思就慢慢转到了如何让自己致仕之后过得更好上。

就在张中和和几个来客闲聊时,一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

张中和刚要发火却发现闯入者竟然是现下炙手可热的红人——薛璁。

张中和强压下怒火,不客气地问:“薛将军,不知道您这样突然地造访是有何等要紧的事?”

薛璁面无表情地说:“陛下在后院等着,还请大人随在下走一趟。”

张中和惊得跳起:“陛下?我、我家后院?”

“正是。”薛璁看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想了想,道,“诸位也随在下一起走一趟吧。”

众人惊疑不定,在薛璁的盯视下不由得站了起来,互看了一眼,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敢不跟上。

两个较为年轻的学子想到自己就要面圣很是兴奋,盘算着自己等会儿要如何表现。而另外三个已经入仕的年长者则没

有这么乐观,张中和和其故友——户部郎中俞平伯则是忧心忡忡。

当张中和走入屋子看到那株珊瑚树时心就凉了一半,余光所及又看到其他奢侈之物,这里的不祥就愈发浓重,当他看

到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捂着额头正在指挥着几个仆役将桌子后的那个人围住,张中和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当场软了腿

——

“你这几个还不给我退下!”张中和惊惧地大喝,当仆役们吃惊地退开时,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臣叩见皇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大雍的礼制四品以上的官员面圣可不跪,只需行大礼即可,但是此刻张中和心知不妙,二话不说当先跪了下去,而

其他人自然是齐刷刷地跪下了。

张宏杰呆立:“爹……”

“孽子!还不跪下!”张中和厉声喝道,虽然原由还不清楚,但想来就是这个被自己娇惯坏的儿子惹来的祸事。

张宏杰愣了愣,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个玩笑,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闲闲坐在那儿玩笔的文玘,最后还是在父亲的怒斥下

跪了下来。

“参见……陛下……”

张宏杰木讷地施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偌大的房间里,一瞬间只剩下薛璁站着。

薛璁走到文玘身后,像个侍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跪伏在地上的人们。

文玘依旧和平常一样歪歪斜斜地靠坐在椅子上,尖瘦的指尖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清脆的叩叩声让地上的人们忍不住哆

嗦了一下。

文玘的目光扫了一圈,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四品大员禄米三百四十石,职分田六顷,永业田十五顷,另有杂用若干

,朕可有说错?”

“没、没错。”张中和冷汗滴下,他已经知道皇上要说什么了。

“那么张侍郎,你能不能告诉朕,你从哪来的钱购买这个还有那个?”文玘随意指了指珊瑚树和东珠帘子,“朕的寝

宫可都没摆上这些东西呢。”

张中和张张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玘冷笑一声:“张侍郎,那你能不能告诉朕,你身边跪着的这几位在贵府上干嘛呢?”

张中和艰难地咽下口水。

旁边几个人哪里还听不出皇帝话里的意思,一个个的身体都抖成了筛子。

“你,”文玘突然指着其中一个人,“穿蓝衣服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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