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结束了,放逐我吧,开口吧要我离去的话,天堂门口刻印之上,哥特十字阴影之下,遥远到尽力也无法,抵达吧…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秦御空老远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略带沙哑却极具磁性的声音轻易打破办公室原本的气氛
,却是越发沉闷。
“秦大帅哥,你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着?怎么弄了首那么悲情的歌。”邻桌那个姓白的丫头愣装出一副小白的表情,光
明正大地刺探帅哥的私生活。
“我一直用这个铃声——喂,你好?”
秦御空的手机铃声很少在上班的时候响。倒不是说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不习惯打电话抓人,只是接连碰了几次壁,那些
人也习惯了秦御空的拒绝,只是时不时发个消息通知一下时间地点什么人,至于来不来,全看帅哥心情。
秦御空其实也是个喜欢往人群里扎堆的人,只是家里有个生活饮食起居完全没有规律的糊涂蛋。
“猴子,周六晚上高中同学会,你来么?”对面杂音很吵,不知道丁涵又趁上班时间溜达到哪里去了。
“好。怎么突然想到聚会了?”
“谁知道,我也是别人通知我的,说很久没见了,大家热闹热闹。过会我把地址时间短信给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怎么不跟你家小子默趁着周末亲热亲热?”
“他回他爸妈那去了。”秦御空皱眉。严子默走了两天,一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每天回家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秦御空
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可惜除了小小的别扭日子还得照常,该咋地就咋地。
“噗!猴子,你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像老婆回娘家!”然后背着他偷人似的!丁涵在电话那头抽筋一样笑个不停。
“你笑完了没?”
“哎,别生气。不是说小别胜新婚么?等小子默回来你们的感情一定能一日千里。”
“那话明显是旁观者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狗屁的新婚。”最后一句秦御空故意压低了声音,可依旧对上了小白的
星星眼。脊椎一路冷气直冒,赶紧逃出办公室。
“对哦,你们还没洞房呢,怎懂新婚的喜悦!”
“……”
“猴子,你不在公司么?”
“当然在。”秦御空飞了个白眼,还以为人人都像她那么好混。可惜,电话里的人看不到。
“我听到很急的脚步声——”
“我急着去撒尿,你想听我高空作业?”
“你个流氓猴!”
按下挂断键,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不同部门的同事迎面走来。
“小秦,和女朋友打电话啊?”
“不是,老同学。”
“我想呢,跟女朋友这么说话,你也太猛了。”
秦某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刘哥,有烟么?”秦御空闻到了对方身上的烟草味。明显刚刚抽完回来,微微呛鼻的烟味还未完全散尽。
“有。原来你小子也抽。”
八 缘,真不是东西
这个城市的地铁,在人流量大的站台永远不用自己挤,自会有人从后面把你推进去再推出来。
“阿嚏!”刚踏出地铁站口最后一个台阶,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泛着凉意的风呼啸而过,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个个精
神抖擞。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只是觉得风有点凉,谁晓得一过中午气温骤降。秦御空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胳膊暗骂丁涵事多。
说什么同学聚会一定要打扮一下,不求惊艳至少也要留下个印象深刻,于是死活拖秦御空下班陪她买衣服。
“最近和眼镜还有联络么?”眼镜兄就是当年和严子默同寝的那位。其实丁涵只是言语上比较奔放,骨子里还是传统
的小女生一个,只求身侧一人相伴,花间月下,与之偕老。
可惜,她所追求的未必是他想要的。
眼镜兄一年前去加拿大读研,丁涵一直没开口问他还回不回来。
“恩。他就一整不死的小强,永远不会发光发亮,但再怎么惨的困境也难不死他。”
“你想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不适合你。”
“那你来给我做下一棵树,恩——小子默也成。”
“得,我要是你的树也是第一棵,哪里轮得到小眼镜!”
和丁涵吵吵闹闹永远是最好的心情调剂,只是电话两头的两个人到底谁更需要调剂有待商榷。
丁涵工作所在的商务楼离地铁站步行足足二十分钟,秦御空拖着冻到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挪远远就看到丁涵披着一件长
袖的粉红外套袅袅婷婷地对他挥手。
“你知道今天降温?阿嚏!”秦御空看着丁涵身上的针织外套鼻子一痒又是一个喷嚏。
“废话。你不看天气预报?”
“我管那叫天气瞎报。”
“……那你自作自受吧。”丁涵扔了个白眼,顺手丢了包纸巾过去。
“喂,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多吹这几十分钟的冷风么?”忽然想到了什么,秦御空赶紧掏出手机开始发
消息。
从来鄙视天气预报是天气瞎报的人远不止秦御空一个,而且某个怕热的笨蛋随手携带的换洗衣物里很可能根本没有袖
子超过二十公分的玩意。
指尖在手机键盘上动得飞快,却因为手指微微的僵硬而反复清除重写。
“在风口发什么消息,进商场里再发也来得及!”
丁涵常哀叹她和她家眼镜兄整一有缘无分,既然有当年的惊世一扑为什么就不能扑一辈子。
秦御空飞他一白眼。
所谓相逢即有缘,她也就把和眼镜兄的相扑当作缘分,怎么没把她小时候绊到石子跌倒结果刚好砸了无辜小猫一尾巴
当缘分。眼镜兄现在人在加拿大活蹦乱跳,那小猫还为了丁涵残了大半辈子……
到底谁更痴情谁更狠心又有谁拿捏得定?
所以秦御空一直很鄙视那虚无缥缈的玩意。
“小心鄙视月老遭报应!”
秦御空自然不会把丁涵的诅咒当一回事,只是,当他左手拎着丁涵的包,右手搭着丁涵的外套,右手腕上还挂着好几
个属于丁涵的购物袋,被满眼形形色色的女装晃得眼花缭乱的当口,却是视线无意中一歪划到了某个熟悉的人影。
月老对于秦御空的报复,实在来得极快。
顺着自动扶梯缓缓向下,歪了的视线凝固在某一点,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秦御空一直知道他和严子默是有缘的,否则茫茫人海也不至于相遇那么多次。
只是,这缘分……
“……猴子!我说我要去买鞋,你听到没有!”丁涵自顾自说了一堆,却发现唯一的观众神游天外。伸手揪着秦御空
的耳垂就是一扯。
“你,你给我放手!”
“我跟你说话呢,你看哪啊!”
“……那么暴力难怪眼镜兄不要你。”
“你想死——咦?那不是小子默么?那个女人是谁?他,他,他们——”丁涵一脸见鬼的表情,手指着某个方向指尖
颤抖。
某个香水柜台前的一对年轻男女逐渐凑近。
秦御空一直知道严子默指尖的温度,泛着浅浅的温热,似乎永远不会有冰冷的时候。严子默很少有嘴上胜过秦御空的
时候,所以常常动手不动口,想干什么直接把人拽了跑。只是他不知道某人很享受被他拽着跑的过程。
指尖大力的扣住手腕,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一路向下蔓延,透过血管壁,渗入血液。
秦御空还很喜欢看严子默在思路受阻的时候玩弄指尖的铅笔,老式的中华牌木头铅笔,墨绿色的笔杆配上指节分明的
手指却有种异样的和谐。
只是此时,搭在他指间的不是铅笔却是女子漆黑的发丝。
发丝被轻轻地挽于耳后,清秀的女孩有些羞涩却没有退缩,只是微微低下头。
“他什么他,走了!”秦御空拒绝看两人有更亲密的接触,一步跨下两级阶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天哪,小子默什么时候那么劲爆了,光天化日之下——”
“你给我闭嘴!”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却在下一刻放松,顺手把手机插进裤袋。
等了好久的消息两分钟前才收到回复:“还好,我妈逼我穿了个外套。”
“咯!”防盗门打开的一瞬金属摩擦碰撞发出的声响,单调中透着凉意。
头顶的声控灯泡瞬间大亮,却驱不散角落里的阴暗。
每天都要听上几遍的声响,在沉寂的夜里听来却有陌生的质感。
“砰!”房门瞬间紧闭,巨大的碰撞声。一切光亮被完全隔绝在门外。
背包被随手甩在地上,后背贴上铁质的防盗门,却是身上的凉意更甚。
一直在兜里呆着的手机却在一瞬有了震动,清亮的消息提示音在一片漆黑静谧中有些刺耳。
“看在你失恋的份上,老娘原谅你今天的不敬!”
秦御空很轻的扯了扯嘴角。丁涵虽然霸道的不像女人,但自有她的可爱之处。她说原谅就一定原谅,一个礼拜以后她
没准压根不记得有这桩事。
“要不是你的晚娘脸,本来我想请你喝酒的。”屏幕的光亮刺得视线有些模糊。
“想借酒消愁?明天有得是机会。”
借酒消愁?秦御空抓抓脑袋,喝酒不过是方便倒苦水,他还从没想到过用一醉解千愁。
把身体重重砸在沙发上,空了几天的大沙发,再也闻不到那个人的味道。
九 翁山叉港
即使是最大的KTV包厢,窝了十几个块头不小的男男女女依旧觉得挤得慌。
高中那会的班长被怂恿了唱《光辉岁月》,本就激情澎湃的音乐配上没了调的狼嚎倒是激起了群众最原始的豪情,一
时间群狼纷纷扯开了嗓子也不管有没有话筒只管吼。
背景音乐被瞬间淹没,本就没了调的歌跑得更远。
秦御空窝在包厢最角落的地方只觉得耳朵里一片嗡嗡。
“喏,给你。不是说要陪我喝酒么?可惜只有啤酒。”不是说群狼小气不舍得拔毛,只是这群没品的狼很清楚自己的
斤两。都快成疯人院聚集地的小小包厢实在配不上什么可以被称为档次的东西。
泛凉的罐头壁一瞬接触脸颊,却是缓解了接近沸腾的体温,昏沉的大脑闪过一丝清明。
冰冷的液体接触微微干裂的唇,下一刻直接灌下一大口。
“喂,你小子没事吧?怎么过了一晚上比昨天还颓废?”房间太吵,丁涵几乎是扯着嗓子拼命吼,可回应她的依旧是
秦御空茫然的视线,“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略略凝滞的视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却在下一刻微微阖了眼。
“昨晚没睡好,头疼得厉害。”
“……你不至于吧。”丁涵的神情在一片闪动的霓彩中看不真切。
“昨天一回家倒在沙发上不知怎么就着了,一觉醒来天早亮了。”
秦御空一直自认是睡眠质量不怎么高的人。即使关着房间门,如果严子默踢到椅子打翻了杯子之类不大的声响都会让
他一瞬惊醒,并且再难入睡。
可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的,躺在沙发上忽然就迷糊了,要不是随手丢在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还不知道要浑身冰冷地
睡到什么时候。
电话是严子默打的,就是告诉秦御空会在自己家里多住几天,他妈不肯放他走。
秦御空没说什么。
他又能说什么,本就是告知,不是商量。他没有身份没有权利插手严子默的任何决定。更何况,陪陪自己上了年纪的
父母天经地义。
只是答应的时候喉咙哑得不像话。
“丁涵,你太不厚道了!秦御空都被你霸占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出来聚个会你还把人看得死死的!”一阵闹腾中听
不清是谁的声音,秦御空只能勉强分辨出其中自己的名字。
“谁霸占他了!有种你们来抢!”丁涵从来不怕人耍流氓。
“切,这话你要是当年讲,早有人一哄而上了!”起哄的人说完这句话就钻进另一堆人转移目标向别人开炮。却是说
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没?白白给你做了三年的挡箭牌,还愣留了一世骂名。”丁涵硬是挤进秦御空身旁的狭小空当,凑在他旁边咬
耳朵。
外人看来暧昧非常。
“……你不是一直乐在其中么?”
“鬼才乐在其中!”丁涵的眼睛本来就大,一瞪之下相当有威慑力。
“你不是说只要有帅哥相伴,即使朝生夕死也在所不惜——”
“那个时候花痴病犯了的话你也信!”
“咳咳!”秦御空正喝到一半的酒狠狠地呛进喉咙,还真没见过耍流氓把自己也耍进去的。伸手擦了擦嘴,把手里的
啤酒罐子举高,“好吧,为了感激丁小姐为我所作的牺牲,小的先干为敬!”
冰冷的液体自喉咙口涌入,一瞬缓解了体内的燥热,也让已然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却正好撞上几道好奇的视线。
之前那位好管闲事的起哄君不知何时又把贼亮的视线盯准了一起窝在角落的秦御空和丁涵,还顺带招呼了几个志同道
合的一起看这边的热闹。
“丁涵居然会作牺牲?啥牺牲?”某君奉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政策。
俩当事人面面相觑。
“人家打情骂俏你也要管?你那不叫电灯泡行径,根本就一锅炉!”
丁涵这一手无赖功已练就得炉火纯青,根本不需情绪配合,说爆发就爆发。
秦御空眼角斜着看丁涵撒泼,继续端着手里的空罐头装深沉。
“得,那我不问这个。但秦御空,你赔礼居然只干半罐,太不上道了吧!”
依旧沾着水汽的啤酒罐头被开了拉环送到手里。秦御空眼睛也不眨,只是对着丁涵微微抬手示意,一仰头就开始灌。
聚会这玩意最后难免变成牛饮会,只是秦御空还是第一次被人第一个开炮。
“别灌他了,他今天不太舒服。”
“丁涵,你这小妞还没过门就一心向着他了。你完了你完了——”
“滚!居然叫老娘小妞?不想活了是不?”
一阵吵闹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牵引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秦御空捏着再次空了的罐头苦笑,他身上是彻底贴上丁涵的标签了,估计有生之年,在这波人的眼里是再无翻身之日
。
也是,谁叫对象是丁涵,夜叉见了也得绕道。
忽然有些涨得难受,灌啤酒的典型不良后果,秦御空顺手拿起原本搁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眼不知何时闹腾到众人中心
的丁涵,起身推门离开包厢。
冰凉的水扑上面颊,忍不住一个激灵。
看着镜子里脸红得明显不正常的自己,秦御空琢磨着想个什么理由好开溜。这群人明显不是唱个歌就可以完事的,本
来只是季节性的发热,只是这次貌似来势汹涌了些,睡一觉这热度应该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如果被这群人灌一晚上估
计明天就得医院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