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别去……”听见夏非虚弱的呻吟,李子安把他拥得更紧了些。但那声音太小,太虚弱,他没办法完全听清
。只是那呻吟里压抑着的痛苦,他还是感觉到了。更何况还有夏非眼角默默流淌出的眼泪……
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夏非的眼角,尝到了那眼泪咸涩的滋味。再抬头,他把夏非的脸压入自己的胸前,把他整个人都
牢牢地固定在了怀里。他的双手圈成了一个圆,圆里只有夏非一个人。
到了楼层,把人掺出来,想想要是放在自己家里,被李子乐那家伙看见了,保不齐又要胡叫一通,于是掏了夏非的钥
匙,进了夏非的家门。
次日
指尖夹着根刚吸了两口的烟,李子安沉默地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秋雨。
从昨天到现在,这场雨就没停过。
南方的雨总是安静的,轻柔的,绵长的,如同一条柔韧的细丝,绵绵地拉着扯着,把原本还残留着夏日的燥热的天拖
入寒冷的季节。而这种寒冷也是湿润的,带着潮意的,无孔不入地渗入到人的皮肤,骨髓当中去,连着心情也一起陷
入阴冷的低谷之中。
他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在手边的烟灰缸里碾熄,然后转身拉开阳台的门,进了室内。
室内就是完全开放的空间,所有的布局摆设都可以在一眼看尽,也包括此刻正昏沉沉睡在靠窗的床上的夏非。
他走过去,低头看了看。
夏非的脸色还泛着红,不过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满意地察觉到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
的汗珠,而原先滚烫的温度也降了不少。
为他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严严实实地盖好,李子安在他的床侧坐下。他看护了夏非一夜,一直看着他。
夏非睡下没多久就发烧了。他一直皱着眉,始终都睡不安稳。但他脸上痛苦的神色,眼角没停过的泪,却让李子安相
信他的痛苦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难过。
夏非睡觉的时候,习惯性地蜷成一团。心理学上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夏非在半夜的时候醒来过一次,在黑暗中昏沉沉地睁开眼然后就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更紧地团成一团,瑟瑟发抖。他
知道夏非根本没意识到他在一旁。
他过去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他才意识到有人在。他惊恐地喊叫起来,用力地推开他,恐惧地想要藏进墙角,或者躲进
被子里。直到他用力地摇醒他,他才有些清醒过来。但随后还是要赶他走。
不得不说,当时他心里是有些恼火的。但是夏非滚烫的额头,冰冷的手脚,发抖的身体,都让他没办法撇下他。
所以,他用力地扯开他的被子,钻进去抱住他,狠狠吻他,直到他再也无力挣扎。
后来,夏非哭了。从无声的用眼泪打湿他的衣服,到细小的呜咽声,到后来颤抖着宣泄着大哭,他只是默默抱着他。
李子安很明白,夏非会在他的怀里哭泣,并不是以为他已经完全信任了自己这个人,而只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因为身
体的虚弱,总之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让他平日固守的心理防线出现了漏洞。
但是,这就已经足够让他更好地闯入夏非紧闭的世界了。
伸出手,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抚摸,李子安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动了心了。
为了一个人的喜悦而喜悦,并不难做到。但只有真的把一个人放入了心里,才会为他的痛苦而痛苦。而他,在看到夏
非的眼泪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痛了。
十二、梦魇
很黑,伸手看不到五指;很静,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很长,目光的尽头不是出口。
这是一条隧道,夏非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为了避开一些
人而离开酒吧。外面下着雨,打在他燥热的身体上很凉,很舒服,让他想要多走一会儿,希望雨水可以把自从见到那
人起就重新开始的颤栗惶恐不安通通带走。
宁远,久远的名字,久远的人,为什么又要再次出现?
急急地行走着,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都抛在身后。
但是,他的心跳地越来越快,咚咚咚,咚咚咚……
而且,好热,好热,这里的空气似乎越发的稀薄,憋闷得让他就快无法呼吸,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越来越疲惫,但他仍然坚持着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前进,一秒也不敢停下休息。四周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许多怪兽
,只等他一停下就扑上来把他撕碎吞食。
可前方仍然是一片黑暗,寂静的连风声也听不见一丝的黑暗。
就在他勉强又往前挪了几步,终于撑不住的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的时候,再抬头却看到在前方出现了一点忽隐忽现的
亮光。
即使那一点飘渺细小的不像是真的,但仍然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剂一般,原本已经疲软的手脚又被灌入了继续前进
的力气。
憋住一股劲,他往前跑去。
没想到看起来似乎遥远的距离其实并不远,没跑多久他就来到了距离出口仅仅一步远的地方。
停下脚步,出口外面传来喧哗的人声车声,应该是热闹的街市。
终于可以摆脱这黑暗的地方,只要再跨出一步就可以。可是站在这里,压抑着剧烈的心跳,他没办法跨出去。
为什么隧道的出口会是街市?
为什么?为什么?
前方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冲击着隧道内的冰冷黑暗沉寂。
进,还是退?
他往后看去,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光明和希望。
无论如何,他不想回头。
深吸口气,他终于踏出了那一步,站在了出口处。就在那一秒,身后的隧道冰冷空旷的存在感消失了。而他发现自己
站在一条狭窄但又热闹的街道一旁。
街道是拥挤的,两旁的店铺门口亮着昏黄的灯,许多卖烧烤零吃或是小玩意的摊子各据一方,再加上在摊前等待、观
望的人,原本就狭小的街道变得更加狭窄。中间留下的空间里,人推着人,人挤着人,只能随着人潮往前走,完全没
有回头走的机会。不得不陷入这种人潮中的摩托和汽车即使拼命响着喇叭,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随着人潮以龟步往前
行进。
夏非站在街边最靠里的角落,路人走过,却没人多看这个一脸仓惶的男孩一眼。
即使只是一眼,也足以让他认出这个地方。夏非的心里一片茫然,怎么会来到这里?
S大学生街。
因为学生众多而吸引了众多商人前来开店,而摆出的货品大多是风格新潮而价格低廉的货品。如此,在吸引了众多学
生和年轻一族的到来。
在S大呆了三年多的夏非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尤其是这常年如一的拥挤。
他记得,自己曾经多么感谢这种拥挤,可以让他毫无顾忌地和宁远手拉着手一起走。
比起在校园里散步,他更热衷于拉着宁远来这里逛街。每一次他都尽量走得慢一点,东看西看,似乎这里无论什么都
让他感兴趣。
宁远对此疑惑不解,明明昨天,前几天才刚刚来过,怎么你还能这么有兴致?
他总是斜挑着眼看他,高高抬起下巴,一副我就喜欢怎样的傲慢的样子。然后宁远会笑笑摇头,温柔的眼里盛满了他
最爱的宠溺。
他知道,下次宁远还是会陪着他来。
他想,其实宁远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的不是这条街,知道他虽然在东张西望,其实一直都在感受他手心的温暖,感受和
他十指交缠的满足与幸福。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这里却好像逃过了流年,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没有区别。破败老旧的房子,琳琅满目的商品,未经
风雨的年轻的笑脸。
他的目光扫过一切,却没有焦点。冷风在心里呼啸而过,卷起满地记忆的落叶,漫天飞舞,纷乱破碎,无从捡拾。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个方向。
那边是一家精品店,有一个男生刚刚从里面出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包装好的盒子。虽然天气寒冷,可是他的脸却是
红润的,带着兴奋和雀跃,以及无法掩饰的期待。
夏非的脸一下子刷白了下来。
他终于注意到街边的店铺已经贴上了圣诞装饰。那些装修过的,有着透明玻璃窗的店面,只要往里看一眼,大多都会
看见或大或小的圣诞树。
不自觉的,他往男孩的方向走了一步。刚刚有些平复下来的紧张又重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夏洛非,夏洛非。
那是曾经的自己,带着美好的梦想,明亮的希望的自己。
他凝望的眼里充满悲伤。
他知道这是哪一天。
200X年12月23日
那一年的圣诞前夜的前一天。
在那天之前的夏洛非自信,快乐,出色的外表,优异的成绩,光明的未来,还有和他深爱的恋人一起营造的秘密的却
无比甜蜜的恋情。
他满足地几乎别无所求。
那天之后的夏洛非,从天堂落入地狱,方知一切不过虚幻。发布在校园网内的隐晦的照片,散布在校园里的呼应着照
片的含沙射影的谣言,众人怀疑的,鄙视的目光,原先赏识他的教授失望的眼神,恋人犹犹豫豫的态度,几乎在一夕
之间就远到不可测量的距离,以及最后学校领导的劝退。
一无所有,剩下的只有破碎的灵魂,强忍着不愿流下的眼泪。
无法控制地,他往夏洛非身边走去。虽然街道的拥挤没有一点改善的迹象,甚至是随着时间而愈发拥挤了起来,但是
他的脚步却一点也没有遇到阻碍。街道上时有因拥挤造成的碰撞而起的询问、责怪和道歉的声音,但他的毫无顾忌的
前行却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而对此,夏非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
那边,夏洛非已经把盒子放入裤袋,并入人群往前走去。
他知道夏洛非是要去赶班车,去做家教。
那个学生的家住的比较偏远,天一黑,那里的路上就暗暗一片,连路灯都没一盏,更是少有行人。
虽然每次回来的时候,走在路上他的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但他并不想因为这样的原因放弃一个赚钱的机会。他又不是
小女生。
但是,在那一夜之后,他无数次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强。
夏非走在夏洛非的旁边,伸手想要拉住他,告诉他不要去,不要。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改变,一遍一遍的在夏洛非的耳
边说着,喊着,一遍又一遍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告诉他不要去不要往那里走,却始终无法得到夏洛非的一点点反应
,只能抓住一片虚空。
等到夏非到了车站,上了那辆车,往家教的方向而去。他没有跟上去,他知道一切无法挽回。而他就算死,也不愿清
醒着目睹一次那个时间发生的事。
夏洛非,那个礼物,凝聚着你的爱,你的心意和期待的礼物,将遗落在这夜的黑暗中,永远无法找回,更不会有送出
的机会。
你的光明就此落幕,从此世界只剩黑暗。
夏非目送着那辆公车远去,闭上眼的一刻,痛彻心扉。
他知道这只是梦,但还是无法控制。好痛,好冷。他蹲下身,蜷缩起身体,让世界只剩下我吧。
就在这时,有一种热量,滚烫的火热的,堵住了他的嘴,把他包裹住了。这种热量是强势的,让他无法拒绝,而他也
不想拒绝。
他需要这种热量。
他回应着唇上压下的重量,渴望获得更多的热量,更紧的拥抱。
而当他得到的时候,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从压抑着,到无法压抑的放声大哭,那个让他安心的温度,让他放心地宣泄
着,用眼泪和嘶吼宣泄那些压抑着的悲伤、绝望,和愤恨。
然后,他用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沉入了一片安恬的黑之中。但他知道那个滚烫的令他安心的怀抱一直没有离开。
而他希望这个怀抱可以永远不要离开。
十三、沉沦
坐在床上,盖着软软厚厚的被子,靠着一堆软软厚厚的枕头,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透过落地窗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
色,又转回头看着坐在一旁沙发上处理公事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空间,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样子,偏偏自己这个主人居然不能拒绝?!
这样的状况,他只能说他始料未及。
想起那天早上醒来,才要睁眼就感到双眼酸涩的厉害,然后一块湿热的毛巾就盖上了眼皮,低沉的男音在耳旁响起:
“你昨晚哭太久,再用热毛巾敷一会儿。”
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并没有听清男人说的话,只感到有人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而这人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
的境况,无法控制的恐惧在最短的时间掌控了他,让他伸出手试图把毛巾扯掉。但是一动才发觉到自己的手脚都虚弱
无力。
恐惧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他用力挣扎着要坐起来,侧过头要把挡住视线的毛巾甩掉,但是几乎是马上的,男人就
制止了他的动作。男人一手牢牢按住了毛巾,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刚刚抬起的身体压了下去。
“别乱动!”声音里有一点严厉的味道,“不是跟你说要敷一会儿吗?”
他的挣扎更加剧烈了,也许以他现在虚弱的肢体力量,这样的挣扎对男人来说不过是蚍蜉撼树,但是他绝对不要再陷
入这样无能为力,任人处置的境地之中。
“放开我,让我起来!”即使喉咙干渴到有些疼痛,他还是大声地吼了出来。
男人沉默了一下,但手上的力气并没有放松:“别闹!”又叹口气,“怎么醒了就这么不乖!”
有一个人曾经也这样叹息过。
带着一点无奈,带着一点宠溺,暖暖的熨帖着心。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终于意识到这个声音其实有点熟悉,犹疑了一下才重新开了口:“李子安?”
李子安觉得夏非绝对是生来给他打击的,这么半天才认出他,居然还是这么不确定?
眯了眯眼,打量着这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却红艳,用平淡疏离的姿态诱惑了他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换换
策略了!
手底下的毛巾的温度已经冷了。
在床边坐下,撤掉毛巾,但却在下一秒,甚至没等夏非睁开眼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夏非根本无法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唇已经被狠狠的掠夺了。他虚弱的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却无法撼动分毫,唇被重
重碾压。而他刚想转头挣脱,男人却先一步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力道控制得刚好,让他不得不张开了紧闭的唇,
下一秒就连口腔也被彻底的扫荡了。
可恶!
这种持续的无力反抗的处于绝对弱势的境况让夏非的怒火燃烧了起来。他睁开眼,瞪着霸道地吻着他的男人,脚上也
已经做好准备要一击即中。
但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却望进了一双含笑的眼里,戏谑的,了然于心的眼神。
这眼神让他愣了愣,原本蓬勃的怒火似乎被浇了盆不多不少分量恰好的冷水,火势减弱,但还未完全熄灭。或者更准
确点说,原来燃烧得一片火红的火焰在熄灭后以另一种形式燃烧了起来。
而当男人终于抬起身子,却又用舌尖最后舔了一下他的唇之后,这火焰让夏非这颗炸弹……爆炸了。
BOOM
他一脚踹了出去,而获得解放的手也一拳击了过去!
李子安早有准备,迅速闪开。
他的动作很快,躲过了夏非接连不断的拳脚交加的袭击。
但是,古谚有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子安算好了夏非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