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两人的交谈，刘秘书赶紧接起，听到那头的话后，紧绷的脸首次露出愉悦的微笑，“老爷，
医院打来的电话，说少爷终于醒了。”
“少爷，您的身体刚好，还是要多休息。”
自从那次受伤后，金真昏迷了三个多月，不久前终于苏醒的他现在回到金家，在家疗养。
望着少爷对着窗口发愣的忧郁模样，刘秘书忍不住劝慰，“您这样，老爷会担心的。老爷这几个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
了，您要是再……”
“刘秘书，我想静一会，你先出去吧。”金真的声音略显艰涩，也失去往日的不耐与骄傲。
“那好吧。”
听见身后合门的声音，金真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捏在他手里已经变形扭曲的是一张照片，一张新郎为宋树的婚纱照。
而脚边，被金真撕碎的信尽管失去实体，却字字刻入他的心上──老师在三个月前就离开了，在他为了老师付出性命
之后，老师选择了离开。老师说，他不想再遇到这样危险的事了，他不会和一个黑道中人在一起……更重要的是，老
师已经听从父母的话结婚了，他觉得这是他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老师回到岛上，用他父亲给的三
百万，与他的父母、新婚妻子过着快乐的生活。
“金真……如果你是真心地喜欢我，就请不要来打扰我，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相信，你将来也一定会找到一个真
正值得你爱的人，祝你幸福。”
居然到现在还能背出这段自私无情的话，金真无力地自我嘲笑起来，出事前就已有了那么多征兆，可他还傻乎乎地被
老师骗了，甚至为他不惜性命，结果……老师还是离他而去了。
26
“刘秘书，这个投资B岛敬光村的计划，是你审批的？”父亲的身体愈发不好，金真从父亲那接过棒后，像模像样地做
起经营管理。
“……是。”
发觉对方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金真颇为纳闷，“你怎么了？这个村的合作提案很不错，为什么拒绝了？”
“……反正，各方面条件都不够理想。”
刘秘书很少的含糊其辞让金真更为困惑，究竟是什么原因……目光扫到B岛二字，金真猛然顿悟，如果他没记错，老师
就是来自B岛的……这么说来，莫非……
“是不是老师的老家在那里，你怕我去找老师？”离开昏迷的状态，又是两个多月了，金真自认已经调节好心理状态
，却没想到，开口说出“老师”二字时，心口仍难免抽痛。
“……是。”
“没关系啦，如果真的是很适合的合作对象，为什么要因为这些小事而放弃？更何况……我不是也快要结婚了？”金
真露出欣然的微笑，目光坦然。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金真低下头，继续查阅文件，可大脑却没先前那么平静了。自从他苏醒过来后，他发觉许多他不愿面对的事实都压到
他的身上──老师的离开，父亲变差的身体……为了安抚父亲，金真答应与一个集团总裁之女结婚，而且在父亲的要
求下，金真将于下个月举行婚礼。
反正老师已经离开他，和谁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差别了，金真暗自嘲笑他的懦弱与心软，竟然会因为老师求他不要破坏
他的幸福就真的选择放手，甚至还这么草率地定下结婚的事。
等刘秘书离开后，金真忍不住再次叹息，手仍不由自主地翻开敬光村的资料，望着村长的联系电话，他的手指蠢蠢欲
动……
“少爷，今天下午要去拍婚纱照，您没忘记吧？”
刘秘书突兀的开门提醒，让金真惊慌地收回手，他不能再对老师念念不忘了……手立刻将那叠资料推到一边，金真即
刻走出门……
拍完婚纱照，回到家里已是六点多了，金真看过父亲后，回到自己办公的屋子休息。
闭上双眼，想到下午拍照时的种种，金真又记起老师那张婚纱照──已经被他撕碎丢弃了。
他……不该再去打扰老师了，老师说，他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金真捏紧拳头，他只想知道老师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幸福，仅此而已。他，绝对不会破坏老师的生活。
又一次找到敬光村村长的号码，金真的手慢慢爬上电话机。
“喂，您好，我是金家的……”
“你骗我！你是不是骗了我！你说！”电话被金真摔在房间的地板上，不顾父亲正在休养，金真如丧心病狂的狮子，
闯入父亲的卧室。
“少爷，您……”
“滚开！”把刘秘书拨到一边，金真气势汹汹地扑向父亲的床头，“老师根本没有结婚，是你逼他走的，是不是？”
“咳咳咳……”父亲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色都无法平息金真心中的怒火。
“我刚才打过电话了！老师住的那个村子的村长告诉我，老师根本没有结婚！老师的对象是他的女儿，他们只是拍了
婚纱照就再没联系过了！他还说……老师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只因为他……喜欢上一个男人！”
金西成本要说什么的唇也旋即愣住，他早就读过宋树的信，可的确不知道宋树竟会如此决绝地断掉自己唯一的退路，
甚至连他也瞒住了……
“我要去找老师，一定要找到老师！”金真狠狠地仇视父亲愈发衰弱的面孔一眼，转身奔出大门。
住在外面的宾馆中，聘请私家侦探花费了整整两周时间，金真终于在这个城市里找到宋树的下落。
老师在一间补习社教语文，获悉这个消息的金真马不停蹄地赶往那里，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将老师带回身边。
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他一看是刘秘书打来的电话，想都不想，就立刻挂断了，可电话仍响个不停，金真实在厌恶
，最后索性拔掉电池板，不再理会……
离开金真已经五个多月了吧，宋树转身离开医院之后，就将三百万的支票捐掉了，同时也明确地回绝了家里的婚约─
─无论身心，他都难以接受对方。
彻底表明自己的性向后，宋树与家里基本断绝了往来，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原本他想都没想过，可是……残破的心
已经让他无意再回到那些太过灿烂与单纯的地方了。
宋树所想，只是安静地过完后半生，教教书，培养一点优秀的孩子。
所以，当他上完一节语文课后，走出门看见堵在门口的金真时，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在梦中见过金真无数次，从未想过，会在现实中再次见面。
“老师，跟我走！”金真什么都不顾，牵住宋树的手就往外走。
深知自己应该推开金真，但宋树被握紧的手一下失去力气，决意再欺骗自己一次，告诉自己因为金真的力气太大，他
实在推不开才会这样……
金真将宋树拽到先前住的别墅内，合上门后立刻抱住对方，“老师……我好想你。”
“金真，我已经……”感受过足够温柔的宋树慢慢远离金真的怀抱，“……我已经结婚了。”
金真怔了怔，露出苦涩的微笑，“老师，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撒谎？我都知道了，你是被我爸逼迫才离开的吧？你，还
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金真，我……”宋树剩余的辩解被金真用唇舌堵住了。
对方滚烫的舌尖让宋树忆起往日美好，体内立刻窜起一股甜美的电流，他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身心，等唇舌分开后，
道，“金真……”
“老师，你知道吗？我整整昏迷了三个月，才醒过来啊……睁开眼睛第一个想看到的人就是老师，结果你竟然不在了
，还结婚了，我多么……”
“你昏迷了三个月？”宋树被这个可怕的数字骇到，陡然意识到金真的伤是多么重后，他的脑内一片空白，只觉得他
无法再面临金真那样血淋淋地躺在自己眼前了。
“老师，你别哭……我现在已经全好了，也不痛了。”金真傻笑两声，随后再次拥紧宋树，“只要和老师在一起，我
绝对不会有事。因为这辈子，我都要陪着老师啊……”
宋树深吸一口气，违背良心，刻意抹杀了与金真父亲的承诺，用手慢慢攀上金真的脖颈。
“……老师，我想抱你。”
“……嗯。”
得到应允后，金真扑倒宋树，在曾经度过最欢乐时光的别墅里尽情做爱，享受性事的欢愉……
激情褪去后，宋树望着金真的侧脸，打算等对方睡着后，再悄然离开──他不能违背与金真父亲的约定，因为他绝不
忍心再见金真踏入黑道。
“老师，我打个电话。”谁料，金真一直未睡，突然亲了亲宋树的额头后，翻身找到手机，插上电池板，开机后拨打
电话，“是我啦，什么事？”
“……”
望着金真突然惨白的面孔，宋树颇为担忧，不觉出声问，“怎么了？”
金真脆弱地盯着宋树的眼睛，嘴唇颤抖，神情第一次出现裂痕，最叫宋树吃惊的是，泪水慢慢从对方美丽的眼眶涌了
出来。
“金真，到底怎么了！”
“老师，我爸他、他……死了。”
有什么一同碎了，宋树意识到。
金真的话也同样击溃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宋树曾幻想，也许可以找金真父亲谈一谈，改变两人相许承诺的交换
条件，然而现在……全不可能了。
27
金真父亲的葬礼上，宋树看到当日初次与金西成见面时跟随在一边的男子。
“宋老师，老爷临终前，让我告诉您，你们之间定下的那个承诺随着他的死亡就结束了，他只希望您可以答应他，这
辈子都要好好照顾少爷。”
宋树没有吭声，但望着金家凄凉落败的场景，微微地领悟了什么──不久前金真告诉他，与他拍过婚纱照的女孩已经
解除了与他的婚约。
金家的家业虽然还留下不少，刘秘书也一直在打理，但实质已经成为一具空壳……
回到别墅，宋树看着蜷缩在床头、不停灌酒的金真，叹息道，“金真，和我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吧。”
“老师？”红色的发凌乱不堪，漂亮的眼睛也犹如枯井，金真说话的声音像在发抖，“老师，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
说十分钟内回来，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分钟！”
宋树愣一愣，和善地解释，“因为今天人比较多，排队的时间长了一些。”
“撒谎！你骗我！你在观察地形，想要找机会离开我，是不是！”金真突然站起来，将手里的酒瓶往地上一砸，“我
爸已经死了！为了你，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现在我们家都散光了，你……也要趁机逃跑！对不对！”
“金真，我……”
宋树诚实的辩解未说完，就被金真恶狠狠掴了一记耳光，“老师，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抛弃我啊……
爸走了，其他兄弟也散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捣眼捂脸哭泣的金真像个迷路的孩子，让宋树不忍计较脸上火辣辣的痛，他靠近金真，伸手抚摸对方的后背，“金真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老师！我喜欢你，我只有你了！”金真拥住宋树，啃着金真的耳根，声音突然无情起来，“老师，你喜欢我吗？你
会离开我吗？”
“金真，我不会……”
“不！我不要听！”金真又发起疯，将宋树摁倒在地板上，撕扯宋树的上衣，试图进入他。
宋树心中不愿意，却没实质性的反抗──自从金真父亲的葬礼结束后，金真就变成现在这副颓废的模样，他会将未见
父亲最后一面的事迁怒于宋树，一面又恐惧宋树会像其他人一样离开他。
宋树想，就当金真还年轻，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所以才会这样不肯信任他，也总是将怒气与悲愤发泄在别人身上。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宋树如此安慰自己，就任金真在他体内大力律动了。
“你到底去哪了！”
“我去买菜了。”
“酒呢？我叫你买的酒呢？”
“金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已经持续一个月了，宋树实在不忍心见金真再这样糟蹋自己，最终决定和他谈一
谈。
“你滚！你想抛弃我就走啊！”
“金真，你先冷静一下。”宋树转身想倒一杯热水给对方。
谁知，金真却误以为他真的要走，又猛地扑向他，“不行！老师，我不准你走！我喜欢你，现在我只有你了，你不能
离开我！”
“金真，我没有打算走……”
“老师，我好喜欢你……”抱着宋树，金真又开始哭泣，仿若神经已经崩坏的病人。
叹一口气，见到金真从当初的自信变为如今的颓败，宋树心里也很不好受。
“老师、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搂住宋树，金真兀自呢喃。
“金真，我也喜欢你啊。赶快振作起来吧，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可是，老师……我好怕……”金真两只枯竭的眼再度流出晶莹的泪水，“老师……”
“金真，出去走一走，好吗？”
牵住金真的手，宋树终于带着躲在家中数日的金真走到外面的世界。
“金真，抬头看看天空啊，未来的路还长，你不抬起头来，怎么和老师一起走下去？”宋树领着金真走过两人曾游历
过的大街小巷，“这里，还有这里，我们还要两个人一起来玩啊，这条长长的路，没有你，老师也走不下去啊……”
他变得更瘦的苍白手指包在宋树的掌间，金真感到一股暖流沁入心田，侧头望着他最喜欢的老师，金真嘴角勾起曾有
的熟悉弧度……
“金真！小心！”
耳边是老师的大呼小叫，金真被推到地上，连滚几圈才停下。他的眼中是蔚蓝色的天空，却觉得刚才的暖意正在离他
远去。
……老师，我喜欢你。我后悔了，我不该这样自甘堕落，老师，我想振作起来，只是还有这个机会吗？
四周围观的群众，以及流向他的鲜血，金真轻轻动着眼皮，滚下最后一滴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