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又要禁欲了。不过我还能忍,但是炎夜的身体真让我担心。岁数一把了,高龄产夫啊。可是看他自己倒不怎麽
担心。上次生燕儿时难产,真把我吓坏了,我已经发誓不让他再生了。意外、意外啊。
算了,孩子明年夏天才出世,还有时间好好打理他的身子。最近要把国事接手过来,不能让他太操心。
……
第二十四章
这份日记不长,断断续续,可以看出主人只在心情好时才随笔记上几句,似乎不是正经的日记本。但是时间也持续了
一年多,直到後一年新春。
日记的最後一页,主人似乎情有所悟,写得格外抒情优雅。
正月初一,寒。
今夜是新春,我和炎夜学著老百姓的样子,在内宫摆了个大通榻,叫来孩子们一起守岁过年。
童儿越发俊朗成熟了,看著他照顾弟妹的样子,举手投足,都优雅聪明,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静儿也越来越娴雅温静。我看他将来会选女双,他的性子可不像我二哥那般。
明儿今年十三了。前两天岚儿来偷偷和我说,这小子居然有了心上人。太早熟了,不知看上了哪家姑娘。
这事我和炎夜说了,他居然说该是时候给孩子们订亲了,或者先纳个侍房也无所谓。真是岂有此理,十三岁还没发育
完全呢,居然就纳妾?不行,我不同意。
岚儿和燕儿还是长不大似的,他俩差不到两岁,性子都天真可爱。燕儿也就罢了,岚儿以後可是男子汉,看来要抓紧
他的教育了。
雅儿现在越来越可爱,可以看出长得更像我,炎夜非常喜欢他。不过偏心可不好,孩子还是要一视同仁。
……
我望著与孩子们在榻上睡得东倒西歪的炎夜,忽然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首诗,至今记忆犹新。
「当我还是孩童的时候,我渴望拥有一片蓝天。
当我长大成人,我渴望拥有一个世界。
当我逐渐老去,我渴望一片宁静。
我曾来过这里。
我静静的离开。
我深爱这里的每一个人。
上帝为我作证,
我曾在这里存在过。」
我爱你,炎夜!感谢你给我这些孩子,带给我现在的幸福生活。
我会永远对你忠贞、爱慕、不离不弃。
……
肖童已经泪流满面。
你幸福吗?锐!
你幸福吧。锐。
看看这字里行间,这生活的片段,处处流露著温馨和爱意。
真好!真好……
你不仅活著,还活得如此的幸福。锐、锐……
肖童靠坐在书柜角落里,捧著那本珍贵的日记,任由泪水不断淌下。
「我深爱这里的每一个人。上帝为我作证,我曾在这里存在过。」
锐,锐,你是如此爱你的爱人和孩子们。你偶尔还会想起我,会永远为我祈祷……
我爱你,锐。我知道你也爱我。
谢谢,哥哥!
前世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掠过。肖童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排雄伟威严的建筑物。
没有原因,他知道那是哪里。那是肖锐和他爱人的陵寝。
肖童记起了,在那深山僻静优雅之处,那里埋葬著大齐国最恩爱的一对夫妻,齐威帝迦罗炎夜和他的皇後──楼清羽
。
泪水沿著脸颊不停流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去……
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你说肖童最近有些古怪?」迦罗宇听著报告,不由眉宇一蹙。
那宫人道:「是,自从整理完书库後,便时常一个人发呆,似乎也不急著出宫去了。奴才看不懂他的心思,所以来向
陛下回报。」
迦罗宇放下手中正在逗弄的鸟笼,低头不语。
这些日子皇叔也安分了许多,子荷被他调过去後他好像也不再反感别宫,安心住在那里养胎。这样反而让皇帝心中不
安。
迦罗遥虽然不再是摄政王,但毕竟是当朝王爷,势力雄厚。若被人知道他被软禁在京中,只怕会有麻烦。何况那些刺
客……
迦罗宇忽然问道:「太後最近如何?」
那宫人一愣,道:「太後近日一直在後殿礼佛,很少出来。」
迦罗宇沈吟片刻,道:「让皇後多去陪陪太後,太後一个人也很寂寞。」
「是。」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肖童最讨厌给人磕头,可偏偏进了这个皇宫,动不动就要给人下跪。
「起来吧。」迦罗宇将肖童召来,见他气色还不错,揣测他难道是习惯了宫中生活了?
「朕听说你最近侍童做得还不错,想给你点奖赏。」
肖童道:「草民惶恐。」
迦罗宇微微一笑:「你虽不记得了,但毕竟是我朝有军功的少参将。白清瞳,你可愿重回军队,为朕领兵作战?」
肖童愣住。
若是从前,他早一口答应了。只要能离开皇宫这个鬼地方,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自从他发现肖锐曾经生活在这里,便对这皇宫产生了新的情感。留在这里,似乎还能感觉到肖锐的存在,也
许偶尔还能发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不过很快,肖童便意识到,他们今生已经无法再相遇。既然已经错失了几十年,那麽留在宫里,除了找到肖锐留下的
痕迹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意义。
肖童尽了自己的一切力量,打听齐威帝和他皇後的曾经过往。那本老旧的日记被他藏了起来,里面只有他能读懂的字
。
原来齐威帝竟然是暗双,几个子女都是他自己生的,这皇家秘辛,难怪锐要用英语写日记。不过也因为如此,他才能
找到哥哥的存在。
肖童对皇宫有些留恋,可是他立即想到了迦罗遥。
那日受日记的刺激,他竟然模糊地回忆起了些许从前。这些日子来断断续续,梦中也会浮现一些画面。画面里,有那
个人……
迦罗遥。
他终於知道了罗老爷真正的名字。肖童的心情非常复杂。有遗憾,有祝福,有懊悔,有欣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
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肖锐,他的哥哥,齐威帝的皇後,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多年。虽然今生无法再相遇,但知道他曾经如此幸福过,便什麽
都无所谓了。
肖童突然豁然开朗。当纠缠心头的情感一旦放下,剩下就是满满的思念和祝福。
他迟疑了一下,道:「皇上,草民想回到罗老爷那里。」
迦罗宇立刻沈下脸,道:「你难道不知道朕已经恢复了你以前的身分了吗?当初你失踪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回来了,
身为我国少将,自然要回我大齐军中为国效力。怎麽,难道你不愿意?」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肖童哪敢说不愿?只好道:「草民愿意报效国家。」
迦罗宇微微一笑:「朕即刻拟旨将你官复原职。以後,不用再自称草民了,白少将。」
肖童心下叹息一声。
迦罗宇恢复了他以前的身分,将他以少将的名义编入了凤鸣山军营。那里离京城不到百里,是京畿重兵的驻守处。肖
童离开皇宫,来到军队,期间没有机会去打听迦罗遥的下落。他隐隐猜到梦儿是他的女儿,是迦罗遥为他生的女儿。
虽然记忆混乱不清,但肖童还是能推断出部分事实。梦境中时常出现的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子,与迦罗遥渐渐重合,带
给他心痛和怜爱的感觉。
他原已对迦罗遥生情,现在又发现两人原来很久以前便曾是恋人,心情更加复杂焦急。他迫切地想打听迦罗遥的下落
,只恨自己势力有限,任人鱼肉,无可选择。
他不知道皇帝有什麽打算,也不知迦罗遥和梦儿哪里去了。他现在只能寄希望於迦罗遥有办法找到自己,毕竟他是手
段通天的摄政王。
迦罗遥确实有办法找到他。在入冬後的第一场小雪来临之前,他带著梦儿从迦罗宇的别宫中消失了。迦罗宇闻讯後却
好似没有那麽意外。
「不愧是皇叔啊。在别宫待了四个月,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迦罗宇沈吟片刻,唤来心腹:「盯紧夏国那些人,有何动作立即通知朕。」
「是。」
他又想了片刻,转身向太後的宫殿行去。
「母後万安。」
皇太後在佛堂礼佛。自从皇帝亲政後她便搬来了这里,似乎对佛堂有了异乎寻常的热爱。「皇上今日怎麽有时间到哀
家这里来?」
皇太後是个温柔娴淑的人。她二十几岁守寡,至今已经十余年。後宫枯燥单调的生活渐渐消磨了她的美貌,虽然仍然
年轻,保养得宜,心境却已老去了。
「母後。」迦罗宇挥手让服侍的宫人全部退下,坐在皇太後身边:「皇叔离开了。」
皇太後握著佛珠的手不由轻轻一抖,轻声叹息道:「他虽不是摄政王了,但实力仍不容小觑。皇儿无论何时,都万万
不可小瞧他。」
「朕从来没有小瞧过皇叔。朕知道皇叔早晚会离开的。」迦罗宇直视著皇太後,慢慢道:「朕只希望,母後能放过皇
叔。」
皇太後脸色一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收敛了,「皇上这是什麽意思?」
「母後,朕不是小孩子了。朕知道两年前的刺客是怎麽回事。」
皇太後望著儿子坚定而严肃的面容,心底忽然产生一股愧疚。她没有说话,这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原也不可能永
远瞒下去。说不定,连迦罗遥也早知道了。
迦罗宇沈默片刻,轻轻道:「母後,朕还记得小时候,父皇刚刚去世,您抱著我在辰鸾宫哭泣。後来皇叔来了,您拉
著我的手说『记著,以後有你皇叔呢。一切都听皇叔的话』。」
他似乎想起了小时候与皇太後孤儿寡母的生活,那时太皇太後独力难支,两个女人和一个幼儿,险些被宫变所吞噬。
万幸的是皇叔及时赶了回来,保住了自己的太子地位,顺利登基,扶持至今。
但为何现在什麽都变了?曾经温柔不问外事的母亲也变得心狠手辣起来,竟联合外人,三番两次对皇叔下手。这是为
什麽?
他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皇太後眼眶渐红,偏过头哽咽道:「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你皇叔,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日日在这佛堂礼佛,便是希望
佛祖可以原谅我的罪业。我不想的……」
「难道非要皇叔的性命不可吗?」迦罗宇怒火从心底燃起:「什麽叫没有办法?这两年朕已经将皇叔的势力瓦解得差
不多了,皇叔也一直安分地待在西南,这还不够吗?
「您别忘了,他毕竟是我大齐国的军神,肱骨之臣,立有赫赫战功。不说他是朕的皇叔,就是一普通臣子,您也不能
这样对他。」
一行清泪沿著皇太後的面颊缓缓落下,她痛苦地道:「你不知道……你不懂,你不懂……」
「母後,儿臣真的不明白,您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这麽做?您有什麽不能告诉朕的?朕已经长大了,让朕为您分忧
。」
迦罗宇焦急地扑到皇太後脚下。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曾经对皇叔万分信任的母亲为何会变成这样,唯一的猜测只能是…
…
「是不是皇祖母……是不是皇祖母去世时让您这麽做的?」
皇太後浑身一震。她僵立半晌,终於苍白著脸,颤声道:「当年你皇祖母病重,将我叫到床前秘密交代,在她後事之
後,如果摄政王即刻交权离京,便让他离开。否则,务必要、要、要你皇叔……陪她一起上路。」
她身子抖了抖,似乎犹在恐惧当时太皇太後的交代。
原来当年迦罗遥与迦罗延一起长大,後因中毒双腿残缺,丧失了角逐皇位的资格。迦罗延不知怎麽猜到了事情真相,
对迦罗遥一直心有愧疚,多方照顾关怀,却渐渐对这个弟弟产生了非分之想。
太皇太後与他母子连心,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心中大震。於是狠下心来第二次给迦罗遥下了毒,这次却是想要他的
命了。谁知迦罗遥因为多年来一直服药治疗腿上的毒素,对毒产生了抵抗力,竟大难不死,却终於废了双腿。
迦罗遥经过此事,深知皇城危机四伏,便在舅舅的帮助下去了军营。迦罗延也为此与母亲反目,从此母子成陌路。
後来齐文帝病重,迦罗延在迦罗遥的帮助下顺利登基,继承皇位,给予了这个弟弟最大的信任和荣耀。他因心系迦罗
遥,对後宫之事不太热衷,唯有迦罗宇这一个儿子。又因愧疚过重,郁结在心,一直郁郁寡欢,终於未到三十岁便英
年早逝。
太皇太後为此深感悲恸,对迦罗遥也是又爱又恨。可能,恨渐渐多了些。
但当时她和皇孙都要仰仗迦罗遥相助,迫於内外的压力,便对这个自己抚养长大的继子慢慢淡了心思。毕竟说起来,
终究是她对不起他在先。
可是随著小皇帝迦罗宇的渐渐成长,太皇太後惊恐地发现这个孩子竟在走自己父亲的老路。他对迦罗遥那种莫名的孺
慕之情和孩子气的独占欲,在别人看来也许无伤大雅,但对心有余悸的太皇太後来说,却大不一样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说的就是太皇太後当时的心情。尤其迦罗遥喜好男色,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她战战兢兢地守护著这个孙子,想尽办法隔离他与迦罗遥的亲近,却越发感到力不从心。因此在她临终之时,为怕历
史重演,将皇太後叫到眼前,秘密吩咐了她:如果迦罗遥愿意离开京城不再回来,便不再想这件事。但万一迦罗遥回
到京城,务必要留下他的性命。
这不仅是为了防止小皇帝对皇叔的情感走向不可逆转的方向,其实也是为了保小皇帝的势力,让他真正大权在握,不
受任何人的制肘。
至於太皇太後去世後,迦罗遥回来奔丧,在後殿遇袭,却是皇太後自己安排的了。因为她当时赫然发现,迦罗遥竟是
暗双,且有了身孕。
她生怕迦罗遥有了自己的子嗣後,对儿子的皇位有非分之想,因此不顾太皇太後临终前的嘱托,立刻安排了人去刺杀
,却发现摄政王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刺杀失败後,皇太後整日忧心忡忡,被愧疚和担忧所笼罩,日日在佛堂礼佛。直到後来迦罗遥产下一名女婴,她才终
於安心,按照太皇太後的吩咐,见迦罗遥主动放权离京,回遥西属地後,便不再想别的念头。
但是今年听到迦罗遥再度回京的消息,又知他深爱的那名少年陪伴左右,皇太後震惊之下,便遵从太皇太後的遗诏,
想取他的性命。这就是为何迦罗遥会在别院的路上遇袭的原因。
迦罗宇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多的秘辛和隐情,原来竟是自己引发了皇祖母和母後对皇叔的杀意。
「母後,您是如何知道皇叔是暗双的秘密?」
皇太後凄然一笑:「你以为只有你在他身边安排了密探吗?」
「可是您为何与夏国人合作?」迦罗宇尤其气愤的便是这件事,「夏国与我国关系疏淡,前两年又刚征战完毕,几成
死敌,这种勾结外人的行为您怎麽能做?」
皇太後垂下头,低声道:「这事却怪不得我,你太皇太後的母亲是夏国人,她也算半个夏国人。你皇叔身边的暗桩都
是她老人家生前安排的,母後只是接手了她的人而已。」
迦罗宇惊道:「那岂不是皇叔身边有夏国的奸细?」
皇太後道:「你不用担心,你既然不想我再与你皇叔为难,这件事我便罢手。让他们不再做也就是了。」
迦罗宇跺脚道:「母後,您太天真了。那些夏国人名义上听从您的吩咐,心底却是想要皇叔的命。您身处深宫如何能
知道外面的事?他们其实并不是真正听从您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