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缠(出书版)中 BY 十世
  发于:2011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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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遥目眩神迷地看著白清瞳英姿勃勃的身姿,心中充满骄傲与爱慕之情。但是突然间,沙兰河上红光冲天,莫名的

大火汹汹燃烧起来。

冰层在迅速融化,战马被灼烧而起。嘶鸣与惨叫声四面扑来。

然後,他看见白清瞳无法避免地摔下马背。

冰层裂开了一道极大的裂缝,那身穿厚重盔甲的少年,立时被埋没在漆黑冰冷的河水中……

「瞳──」

迦罗遥一声惊叫,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王爷,怎麽了?」

睡在耳房的子荷听见动静,立即披上衣服过来。

迦罗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没事。」

「您哪里不舒服吗?」

迦罗遥只觉白清瞳落入漆黑的河水中时,那惊惧绝望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动,不由闭了闭眼,喘息片刻,道:「我有些

口干。给我倒点水来。」

子荷点燃油灯,摸了摸桌上的茶壶,道:「王爷,水凉了。我去厨房给您烧点热水来。」

「不用了。凉水就好。」

迦罗遥撑起身子,吃力地慢慢坐起,只觉身上黏乎乎的都是冷汗。好在屋里暖盆和地龙都烧得火热,也不觉得冷。

他接过子荷递来的杯子,一连喝了三大杯。

「王爷,水凉,您少喝点。」子荷担忧地道。

迦罗遥扶著肚子靠在床头,心跳还很急促,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身上怪怪的。

过了片刻,他皱皱眉,低声道:「我要如厕……」

子荷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熟门熟路地先去小屋将烛火、熏香和马桶等物准备好,再过来给王爷披上衣物,小心翼翼地

抱将起来,送到小屋的马桶上。然後不用吩咐便退了出来。

迦罗遥单手撑著身子,褪下裤子,忽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这味道很浅,在点著熏香的干净茅房中本来不易察觉。但迦罗遥内力深厚,又征战沙场多年,对这味道极为熟悉。

他低头看去,只见白色的裤底竟然一片殷红。

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忽觉手下的感觉硬硬的,好似他手捂著的不是自己的肚子,而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他张了张口,还未及呼唤子荷,腹部暴起的剧痛便侵袭而来。

「呃──」

迦罗遥痛哼一声,冷汗沿额而下。

「王爷,好点了吗?」子荷跪在床边,拿著温布不停地给他擦著冷汗。

怎麽可能好……

迦罗遥紧闭著眼躺在床上,心里想著子荷也是胡涂了,竟会问他这话。

从半夜的阵痛开始,天色已经亮了,可还只是痛著。

卓凌风检查了他的下体,只是有落红,但羊水未破,後穴的产道也未开,还要等著。

当卓凌风半夜匆匆被子荷叫来,褪下他的裤子,将裸露的下体敞开时,迦罗遥真是十分不惯。

王御医也就罢了,但在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大夫面前大张双腿,让迦罗遥有种好似背叛了白清瞳的错觉。

想起白清瞳,迦罗遥被昨夜的噩梦折磨得心神不宁,偏偏这个时候又要生产,心里真是又担心又烦躁,还有隐隐对生

产的恐惧。

「去给高虎传信,让他一定密切关注西凉的情况。有事……有事一定赶紧报来,千万别瞒我……」

子荷知道王爷後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可是王爷都这种情况了,竟还惦记著那边,真是……

但他又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只好应道:「是。您放心吧。」

唔……好痛……

迦罗遥抓紧身下的被褥。

卓凌风此时也不好过。实在因为摄政王的情况太特殊。

一般人这种时候,都是起来走走得好,可以加速产道扩张,也利於胎儿下来。但是摄政王身有残疾,只能在床上躺著

卓凌风早已翻遍当年从祖师沈秀清那里传下来的医书手册,里面关於暗双生子多有记载,但哪种方法好像都不适合摄

政王使用。因此他只能让摄政王半靠躺著,尽量多歇歇,攒足力气。

迦罗遥难受地扶著肚子,在软枕上偏了偏头。

这样说坐不坐,说躺不躺的靠著,委实难受。肚子又重又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呃……」他挺了挺上身。

子荷看见锦被下王爷那隆起的肚子好似动弹了一下,连被子都被拱得一跳,吓得他差点扔掉手里的温布。

不要怕不要怕!子荷,没什麽好紧张的!你什麽场面没见过啊,不会被这生产吓到的。

子荷面色苍白地做著心理建设,一个劲地给自己打气。

偷眼看去,见王爷一直闭著眼,冷汗吁吁地靠在那里。在黑色濡湿的长发衬托下,清隽俊美的面容好像更加苍白。

迦罗遥难受得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一会儿扶著肚子来回抚摸,一会儿在床褥上抓来抓去,怎麽都觉得不舒服。

到了晌午,就痛得更厉害了。

「唔……」迦罗遥似叹息般又幽幽地长吟一声。

「王爷,再吃点东西吧。」子荷端著碗人参燕窝粥,小心翼翼地道。

「不吃了……」

从早上到现在,迦罗遥已被迫塞了不少补气养身的食物了,哪里还吃得下。现在不仅肚子又痛又胀,连胃都开始胀痛

起来。

卓凌风一直说不到时候,可是已经胎动了这麽久,为何还不到时候?

「叫卓凌风来。让他给本王……呃、呃……给本王再检查一下……」

「是。」

卓凌风此时正与他的药童准备汤药等物。听了子荷的话,知道摄政王大概疼久了,忍不了了。可是生孩子这事,不是

催能管用的。

他匆匆进了寝室,对迦罗遥道:「王爷,在下失礼了。」

迦罗遥微微点头。因为他双腿疲软无力,无法自己支撑分开,所以子荷和卓凌风早从床顶垂下两条长巾,套成环形,

一边一个。

卓凌风得他首肯,小心地掀开锦被,将摄政王的双腿分别套进两旁的巾环中,吊在半空中。

他检查了一下情况,不由眉宇微蹙。

过了大半夜加半个白天,摄政王的後穴只开了四指不到。他伸手按住迦罗遥腹底,由下往上推摩而去。

「呃──」

迦罗遥疼得直起上身。

卓凌风力道有些重,仔细检查了胎位,确认胎儿胎位正常,已经入盆,只是……王爷的髋骨实在狭窄,胎儿的头部又

似乎有些大……

卓凌风其实也无完全的把握,一切只能按最保守的方法进行。

迦罗遥到下午的时候,竟然有段时间昏昏欲睡了过去。可是睡梦中仍不得安心。他好似又来到西凉的战场上,那条昨

夜梦见白清瞳落水的沙兰河。

河面上的冰层经过昨夜的大火,已经碎裂成大块大块,还有不少马尸漂浮在上面。

迦罗遥急切地寻找白清瞳的身影,却见沈沈的河水中,白清瞳闭目静静地躺在那里,周身被河底泥泞的淤泥和杂乱的

水草包裹著。

迦罗遥大急,伸手去拉,可是不论他怎麽构都构不到河底深处。

忽然周围的河水又开始结冰。迦罗遥眼见冰圈越来越小,渐渐向自己包围而来,不由更是焦急。他想起自己的长鞭,

向身上摸去,却怎麽也找不到鞭子,不由大吼一声,再次扑向河底。

哪怕一同葬身这寒冷的河底,也不能任由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但是猛然间,一块巨大的浮冰向他撞来,重

重撞击在他的肚子上。

「啊──」

迦罗遥大喊一声,睁开双眼,身体痛得一阵发颤,肚子坚硬得像块石头,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下体一片湿润之感。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其实在子荷眼里不过是片刻工夫,因此听见他的喊声惊了一跳。

卓凌风正在外室,立即冲了进来,见摄政王脸色都变了,连忙上去检查,发现羊水破了,後穴也打开到六指左右。

他脸色郑重下来,知道正式的生产已然开始,便镇定地指挥著子荷和药童动作起来。

迦罗遥大口大口地吸气,再使劲向下用力,苍白的脸孔都憋得通红。但疼痛暂歇,孩子却仍然没有向下走多少。

他满身都是湿汗,双眸也无法再保持清明。

真是好痛……痛得他什麽都不能想,就是痛。

从下午破水到现在,已经过了傍晚,天色渐暮,孩子始终没有出来。

卓凌风也是满头大汗。摄政王下身残疾,腰部用不上力,而且由於缺乏锻炼,骨盆难以全开。这是最糟的情况。

「呃……」

迦罗遥双手用力抓著床头的布巾,力气之大,竟生生撕裂了两条粗布。

他双腿疲软无力,吊在半空中,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保持半坐半靠的姿势,沈重的身躯总是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子荷原本帮他擦汗揉腹,但此时不得不上床,从後面抱住他,极力帮他保持便於生产的姿势。

卓凌风手劲极大。他见胎儿卡在摄政王的骨盆处迟迟不下来,便亲自上去帮他揉腹。一推一搡间,饶是迦罗遥这般强

韧坚毅之人也不由大喊出声。

「啊──不要──」

迦罗遥痛得想死,初始没反应过来,失态地大喊了两声。後来意识到喊也没用,便咬牙忍住了。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只听嗤啦一声,手中的布巾竟又撕裂了。这麽一松劲,迦罗遥无处著力,双手在四周胡乱地

抓了几下,身体软了下来。

卓凌风见状停下来擦擦汗,对子荷道:「让王爷歇歇。你赶紧再去找几条布巾,拧一起拴床头上,这样不容易断了,

好让王爷便於施力。」

子荷小心地将迦罗遥放平躺在床上,匆匆下床去找东西。

迦罗遥平躺下来後,高高隆起的小腹更显得惊人。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磨,他的力气消耗极大。下午几乎没再吃东西,这会儿体力也弱了下来。

「孩子……怎、怎样……」迦罗遥趁著这会儿缓了缓,极力问道。

卓凌风老实道:「孩子还没下来。」

「给本王……催、催产……」迦罗遥也曾仔细了解过暗双生产之事,他怕拖久了对胎儿不好,而且这般痛法,实在受

不了了,非把人活活痛死不可。他宁可一鼓作气将孩子生下来。

卓凌风皱了皱眉:「王爷,您骨盆狭窄,胎儿卡住了,现在服催产药只会加快羊水流失,让您和胎儿都徒费力气,不

能用。」

迦罗遥模模糊糊地没听清,但也痛得不想再说话了。

布巾再次缠好,卓凌风准备了补气补血的汤药,但迦罗遥根本喝不下来。卓凌风让子荷将他半抱起来,竟生生灌了下

去。

这种非常时期,也顾不得什麽尊卑了,只要对王爷好,什麽都得做。

强灌下去的药汁最後呛了一口,迦罗遥大咳不止,但肚子此时又坚硬起来,阵痛越发密集。

他痛苦之极,不由极力挣扎,子荷差点抱不住他。

「王爷……王爷您坚持住!」子荷吓得脸色和他一样苍白。

迦罗遥觉得生不如死,心志也不再那般坚定。他隐隐恐惧起来,尤其经过刚才的推腹之痛,简直让他呼吸都不能了。

也许自己会死……

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子荷,你、你记住本王交代、交代的事……呃、呃──万一……」

子荷大骇:「王爷,您千万别胡思乱想。您和小世子都会平安的,一定不会有事!」

迦罗遥嘴角勉强挤出一抹苦笑,再没力气说话了。

他早已交代了子荷和高连,万一自己因生产而有什麽不测,一定要想办法保全腹中的孩子,将他交给白清瞳抚养。

到了半夜,卓凌风和子荷两人都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而严肃。

摄政王无疑是难产了。

这一点卓凌风早就预想到了,只是他没想到竟会困难到这种地步。

「王爷,我们再试一次。您坚持住!」

迦罗遥无力地点点头。他内力深厚,体力还可撑得住,但精力却不大成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迦罗遥渐渐生出绝望之感。

汗水沿著额头滑下,浸到眼睛里。迦罗遥紧紧闭上眼,因再次侵袭而来的剧痛而咬牙呻吟。

卓凌风的大手毫不留情,用力按压在他的腹部上。

「呃──」

迦罗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鸣。忽然浑身一震,软了下去。

卓凌风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惊道:「不好!王爷昏过去了!」

暗双生子本来便不如双儿和女子顺利,如果在生产之中昏迷过去,失去母体的动力,情形将更加危机。

卓凌风连忙让药童去煎药,指挥子荷给王爷掐人中,自己则赶紧找出备好的银针。

迦罗遥昏昏沈沈之中,好似来到一条漆黑的河边。他蹲在河边看了看,似乎在辨别这是否是白清瞳落水的沙兰河。

可是他很快发现不是。沙兰河的河水不是这样黑黑沈沈的,看上去充满莫名的阴寒和死气。

他茫然地站起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忽然远方亮起一抹灰灰白白的颜色,迦罗遥下意识地便往那边走去。

他越走越近,渐渐靠近那个地方。忽然手腕一紧,耳边响起一个清雅而愤怒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麽?」

迦罗遥骇了一跳,回头看清那人面容,惊喜地叫道:「父皇!」他扑过去,抱住那人,眼圈发红,激动地道:「父皇

!父皇!儿臣好想你!」

迦罗坤雅气急败坏地拉住他,使劲拽著他往回走。

迦罗遥跌跌撞撞地随他沿著来路走去,双脚被河边的怪石嶙峋撞得生疼。他心底莫名地想:咦?我的轮椅呢?

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父亲已将他拽到他初来的地方。

「快点回去!莫要在这里停留!」

迦罗遥随著父亲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亮光。

他心下迟疑:「父皇,那您呢?」他突然不安起来,紧紧抓著父皇的手,哀求道:「父皇,您和我一起走吧。」

迦罗坤雅看著他,慈爱地道:「好孩子,你自己过去吧,父皇要留在这里。」

「不!不!父皇和我一起走!父皇,别丢下儿臣。」迦罗遥抱著父亲哀求,双眸流下泪来。

迦罗坤雅像儿时那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指著河对岸道:「你看。你母後在那边等我呢,我要和她一起去。」

迦罗遥顺势望去,黑暗的长河对岸,果然隐隐有一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那女子站在岸边,正痴痴地凝望著这边。

「母後……母後……」

迦罗遥扑到河边,冲著那边伸出双手,嚎啕大哭:「母後,抱抱孩儿吧!孩儿好想你……母後,孩儿好痛啊──」

那女子也向他伸出双臂,却始终无法跨越黑河的阻隔,不由泪水涟涟,黑暗阴冷的空间中可见那滴滴泪水反射的波光

「遥儿,我的孩子……回去吧。回去吧……」

遥远而温柔的呼唤,在迦罗遥耳边声声响起,让他心碎欲裂。

迦罗坤雅从後拉起他,拖著他远离河岸,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父皇,母後,你们都不要孩儿了吗?」

迦罗遥跪在地上,抱著父皇的双腿,哽咽不已,完全没有摄政王的风采。此时他只是一个父母在前,却无法一家团圆

的、幼稚而任性的孩子。

迦罗坤雅忽然恼怒起来,拎起他的衣襟厉声道:「难道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吗?」

迦罗遥倏然一惊,恍惚记起了什麽。

迦罗坤雅指著他身後的亮光:「你听!你的孩子在哭泣,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你就忍心让他随你一起走吗?当年

你母亲是何等艰难才生下你,难道现在你要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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