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能不能别嗯嗯啊啊的,听没听见我说话?”靳思危眉头一拧,拎起康乐耳朵,“平时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
心,待会儿不是又让我一人吃饭吧?”
“猜着了,”康乐笑着挣脱,“忙完这阵就解脱了,再熬几天,”
靳思危白眼一翻,还要说什么,康乐已经把剩下的面包全塞嘴里,忙不迭跑了出去,
“先撤,你去吃点儿好的啊,连我那份一块儿,”
目送他离去,靳思危叹了口气,低头整理康乐的笔记,顺便把没抄好的弄完。傍晚的阳光没那么热烈,透着一股淡淡
的安宁。
正值春季,天气变化异常诡异,刚还一派暖意融融,转眼就飘来大朵阴云。靳思危眼瞅着要下雨,背起包把笔记本一
股脑扔进去就往楼下跑。还没到场地呢大雨说下就下,隐隐看到远处舞台边有人在拿塑料布往装饰上盖,仔细一看,
可不就是康乐吗。
“你傻啊!那么大雨还忙活啥,赶紧躲着去,”靳思危冲过去一把拽住他就往边上拖,雨水浇在头上,看不清对方的
眼睛,却藏不住里面满满的焦急,靳思危急康乐,康乐急舞台。
“你撒手……还没弄好呢,要淋湿就完了,靳思危!”康乐用力挣扎,转身要跑,却被紧紧攥住手腕,看得出他确实
急了,
“松开!!!你他妈没听到啊!”也不知哪股邪劲窜上来,康乐狠狠一推,来不及看对方,又跑回舞台,扯开巨大的
塑料布把背景灯饰严严实实盖好,生怕让雨溅到。
靳思危愣在原地,拳头攥紧又松开,眼里快要喷火,
“操!”
低吼一声,扔下背包顶着雨跑过去,黑着个脸把塑料布拉扯整齐,自始至终没看康乐一眼。
等事情都搞定,两人已然成为落汤鸡。康乐见他怒火中烧的样子,抹开脸上的雨水,走过去想拉他,却被狠狠甩开。
“我……”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远处走来一女生,打着把花伞,冲两人叫,
“你们干嘛呢?康乐?林贤他们都回去了,你怎么还没走,”
许丹丹挎着一提包,一脸诧异,老远就看见两人在舞台这上蹿下跳,淋一身雨也不知道躲躲,说着就把伞凑了过去,
遮住靳思危的头,
“下雨还不忘耍酷呢?”许丹丹抿着嘴笑,嘴角绽开俩酒窝,娇小可人,
靳思危也不吱声,狠狠瞪着康乐,过了一会儿,扭头走了,背影实在潇洒。康乐不好意思的冲许丹丹一笑,捡起地上
的背包追了上去。
“喂,”抓住他已经湿透的手,感觉他要甩开,康乐更用力的握紧,“靳思危,”
“别他妈跟我说话,”老牛生气了,鼻孔朝天,
“……要不你抽我两巴掌解解气?”康乐谄媚的凑上去,指指自己脸,谁成想,他还真抽了!啪的一下,不重,心却
惊了,
“你来真的?!”
“不是你让我抽的么,”靳思危嘟囔,瞧见康乐懵了的傻样火全消了,忍不住想笑,
“我操,你就没听出我这逗你玩儿呢!”康乐一脸委屈的捂着半边脸,娘的,让你嘴贱,
“我可没当你逗我,”靳思危终于笑起来,火灭了,冷意嗖嗖从后背爬上来,扭头一看,康乐那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刚要脱外套,康乐赶紧抓住他手,
“别,学校人多,一会儿就到车库了,”
靳思危没说什么,抬手护在崽子头顶,康乐动动嘴,没拒绝,两人勾着身子一路小跑。
艺术节如期举行,康乐藏在后台看着辛苦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身上绷着的弦也松了。记得那天回家后靳思危问他,
那么拼命干嘛?康乐假装睡着,没回答。
他在心里悄悄规划着两人的未来,而那未来需要现在十倍的努力才能换到。他清楚自己的处境,学生会的工作干好了
,毕业推荐之类加分不少,找工作也能多几分胜算。如果照精英爸的想法,毕业后回去子承父业,那他和靳思危大概
拼了命都不可能在一块儿。
这些琐碎的事他没跟靳思危说,也没打算说。大概女生和男生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女生得成天甜言蜜语哄着,山盟海誓
说着,而他和靳思危,似乎什么也不必说,对方开心了生气了,一目了然。处得久了,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自然舍弃
,还真应了严守一那句话,有一说一。
艺术节结束那天,康乐得到个消息,劲爆程度不亚于小型原子弹,当场把他轰得头冒黑烟。
蒋纤云进学生会了,破格进的。最爆炸性的就是那苗正根红的妞竟然自告奋勇投奔康部长麾下,也不知道她脑子是不
是进水了。反正康乐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就这么想的,鉴于此女之前的种种行径及与自己结下的……孽缘,康乐有点后
背冒汗。
都看过人桃红色的罩罩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怎么办才好!
最郁闷的是,蒋纤云来找康乐报道那天,靳思危正好也在,当时康乐真想挖个洞钻进去,就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谁
成想,靳思危竟然把骂过人家那茬全忘了,还乐呵呵的自我介绍,顺便旁敲侧击隐晦的提醒美女,康乐是有主的人了
,什么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话都吐了出来。蒋纤云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最后笑里藏刀的冲康乐飞了把小蒋飞刀,
说请部长以后多关照。
康乐在一旁打哈哈,差点脸抽筋。
“靳思危,你那话什么意思啊,哪只眼睛看见人惦记我了?”等蒋纤云离开,康乐绷着个苦瓜脸,这下威信全扫,脸
面全无,
“直觉,”靳思危神经兮兮撂下一句,扯着康乐衣角往学校外饭馆奔,多少天没开荤了,多少天没活动筋骨了,这日
子过的,跟和尚有一拼,
“……那许丹丹惦记你你怎么不说,”康乐就不信他不知道,
“哟,你在意啊?”靳思危扭头,眼里放光,“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媳妇儿,我可闻着你嘴里的酸味了,等这么些日
子我容易嘛我!”
“滚滚滚,谁他妈是你媳妇儿,操的,回去就把证上那名改了!”康乐照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踹吧踹吧,脏了也是媳妇儿洗,对不媳妇儿~~”姘夫打了鸡血,估计最近憋的够呛,骚劲没处使,愣往康乐身上蹭
,
“滚你丫的!”康乐禁不住他这么闹,哑着嗓子吼,刚进饭馆就拽着靳思危往包间奔,关门,开啃。
服务员敲门,两人同时嚷嚷,没空!等会儿!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至于里面上演了什么热血澎湃激情四溢互相遛鸟的戏码,只有主角才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
现实总爱隔三差五仍点儿惊喜给我们,胜负还未见分晓,怎能缴械投降。
我以为你说的一直在一起,就是一直在一起,
却忘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拼下去,只会骨折。
在一起,不过是骗小孩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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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六月,又一场骊歌在毕业生里响起,J大也不例外。校园最近弥漫着一股伤感的味道。黄昏或傍晚,常常能看到花
树下的一对对鸳鸯们执手相看泪眼,或分手,或坚持。曾经的海誓山盟在毕业后投身社会这条路上脆弱不堪。于是走
在路上,很容易看到谈崩了的情侣,一个低声抽泣,一个无可奈何,神色凄凄惨惨戚戚。
“记好了啊,第四对,”康乐捅捅靳思危腰,朝远处紫藤廊下望去,一白裙飘飘的女生低着头,抬手捂住脸,想掩盖
不争气的眼泪,她面前的男生手死死攥着裤缝,几次想要张开怀抱,最终却也纹丝不动。
“我说姐姐你就不能躲着点儿哭,”靳思危哀嚎,看来这顿饭是跑不掉了,他和康乐打赌,到教室前,如果遇到分手
的情侣是双数就他掏钱,单数康乐掏钱。
“嘿嘿,最近嘴有点儿淡,想吃海鲜了……”
龙凤酒楼那大螃蟹他觊觎很久了,光想都流口水,眼睛眯得跟狐狸似的。
说狐狸,狐狸到。教学楼下那辆奥迪怎么看怎么眼熟,康乐还在螃蟹堆里神游,靳思危拉着他袖子就往边上走。仔细
一看,车上下来一人,邱品凡。
“康乐!”无视靳思危的黑脸,邱品凡奔了过来,“旁边这位,你瞪啥?我又没找你,一边儿去,”瞅着他鼻孔冒气
,邱品凡拿眼睛斜睨他,
“凭什么啊我就得一边儿去?你哪根葱?”靳思危拉过康乐,往身后拽,自然而然划出一块领地,敢踏进一步试试,
邱品凡见状,眼珠从靳思危那儿转到康乐身上,盯了半天,狐疑的问,
“你不说你不是同性恋,”
“……”康乐哑然,脸憋得像番茄,
“做了?”狐狸知难而进,扔了一天雷,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康乐骨头渣都炸没了,“嘿嘿嘿,不用说,我知道,”
说完,眼珠又咕噜一转,
“邱品凡,你丫有屁快放!咱俩没空陪你在这神神叨叨,”靳思危烦躁的开口,一见这人他就烦,恨不得嘎嘣嘎嘣把
他给卸了,
一听这话,邱品凡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眉心皱了起来,“我说你俩最近是不是整天黏一块儿?”
“笑话,我俩哪天不黏一块儿,”靳思危想走,懒得跟他废话,
“靳思危我可告诉你,你们这事儿学校可有人知道了,那天我上厕所听到几个人在那儿聊呢,”
“聊什么?”康乐推开靳思危,绕到邱品凡跟前,
“你说呢,”邱品凡无奈的一笑,“我当初那些事可没少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学校领导好,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不过吧,管他们呢,我那会儿铁了心要让所有人知道,倒是你俩?真不怕……”
这话里有几分担心,康乐听得出来。看了眼靳思危,他也朝自己面面相觑,眼里有期待。
“随便吧,知道就知道,”
康乐淡淡然的说,其实他当时手藏在衣袖里抖得厉害。接着掌心就传来熟悉的温度,是靳思危的手,轻轻包裹住自己
,握了一下,像是在打气。
“行,没别的事儿了,就跟你们知会一声,怎么说,咱俩也那啥过不是?”邱品凡冲康乐笑得神魂颠倒,
“别逼我揍人啊,”康乐一脸黑线,知道这鸟人在回味什么了。
邱品凡灿烂的笑起来,没再戏弄他,转头冲靳思危拧眉,“我那耳钉该还了吧?”
靳思危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刚认识那会儿妖精把耳钉给了自己,他要不说还真就忘了这事。嫌恶的取下来扔过去,邱
品凡没说什么,盯着手心那枚小小的银亮东西看了一会儿,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靳思危忽然想起之前这厮昏过去的事,心软了一下,要开口却被他抢先接过话,
“希望你俩好好的,”
当时靳思危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只隐隐觉得像是提醒,更像嘱托。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这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才能做到,在暴风雨还未来临前,他和康乐像在海边玩耍的孩子,一场海啸就在这样甜腻的日子里悄悄酝酿,杀得人
措手不及。
第四十章
靳思危他爸被双规了。
知道这事的时候康乐正在家里帮老妈剥豌豆,满满一碗豆子,在起身去拿电话的瞬间被撞倒,撒了一地。
那个夏季来得很快,八月不到已经炎热得让人烦躁不安。原本康乐打算先回家一趟,陪老爸老妈几天再和靳思危去北
海旅游。
或许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假期,靳思危送他去机场那天路上发生连环车祸,车子一辆接一辆在高速上追尾,现场惨不忍
睹。俩人的车从反方向行驶过去,康乐头一次对靳思危说,以后开慢点儿。
谁也没有料到,更加失控的局面会在几天后发生。
新闻报道很迅速,康乐看着靳爸爸被警察从那幢豪宅带走,推上警车。他一直在屏幕上寻找,希望看到哪怕一点点靳
思危的影子,可是没有。
主持人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已经真空。康乐木偶一般一遍遍拨打那个号码,永远无人接听,回应他的永远是冰凉的女
声。
那个傍晚,康乐扔下父母,买了去B市的机票。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想在那个人需要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飞机晚点,半小时路程整整迟了十五分钟。
赶到靳思危家,保安拦住康乐,只能隔着围栏看里面的情况。门上已经贴了封条,几个警察捧着本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似乎在清算财物。
康乐想起还有另一处房子,他和靳思危住的地方。大雨在那当头不合时宜的倾盆而下,康乐淋着雨站在路边拼命挥手
,一辆辆载满客人的出租从面前飞速而过,溅起路边水花,染了满身污垢。
直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停在康乐跟前,邱品凡摇下车窗,朝惊慌失措的康乐大喊。忘了怎么将木然的双脚踏上车,
忘了怎么到达曾经居住的地方。
人去楼空,醒目的封条提醒康乐,没了,他和他的家,没了。
“康乐,”邱品凡看着面色如纸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要不用我电话打过去试试?”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他,康乐迟
疑了几秒,惨淡的笑起来,
“我得找到他,”
邱品凡没再说话,跟着康乐下了楼,没有等电梯,康乐直直从消防通道走去。拐角处,一个浑身淋湿的人蜷着身子坐
在那里,黑色T恤贴在身上,发丝湿漉漉的滴着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唯有那个背影足够让康乐心如刀割。
一如那年冬天,这个人蹲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那个时候,他还有一道门可以依,现在他的两侧空空如也,支撑他的
墙,倒了。
“嘿,”康乐走进去坐下,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却始终没有抬头。伸出手绕过对方手臂,紧紧握住。
“靳思危,”他在颤抖,康乐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泪,艰难的咧开嘴角,轻飘飘的声音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自言自
语,
“会好的,”
邱品凡在两人身后站了一会儿,悄悄转身,低着头走了。
“手机没电了,”靳思危哑着嗓子说,故作轻松的样子让康乐几乎掉下眼泪,“你打来那会儿他们正带我爸走,不是
故意不接……”
“我知道,”康乐将脸贴过去,在他湿湿的额头蹭了几下,“饿不?我请你吃螃蟹,”
“想吃小笼包,”
康乐知道自己不该哭的,他凭什么哭啊,明明最难受的那个人是靳思危不是吗?可不争气的眼泪怎么就不听话呢。
那个该死的夏天,那场该死的雨,把什么埋葬了,连同曾有过的美好时光,一并埋葬了。
邱品凡说轮回的后边儿有间单间,可以让靳思危住那儿。说这话的时候他旁边站着一男人,轮回的老板,夏桀。
靳思危冲他点点头,没说什么,穿过昏暗的酒吧,直直走进那间小屋,背影落魄。康乐紧紧跟上,生怕慢一点他就会
消失在黑暗尽头。
房间不大,二十平米不到。靳思危笑着说,足够了,能睡就成。康乐从他手里接过一只小小的箱子,打开,凌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