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颜崎
颜崎  发于:2009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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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只要想到自己一个天潢贵胄、万金之躯,为了他曾经这麽欲生欲死,受尽折磨,最後仍愿抛尊弃贵,不顾人言,不管毒誓的想和他在一起,而他却这麽简简单单、莫明其妙的便决定离开自己,他的心真是比黄连入口还要苦涩。


「听应祥说…昨天你累的几乎要昏倒…」他冷笑一声又道:「想到你这麽一心为我,本贝勒爷真是三世烧清香才有你这种忠心耿耿的奴才,你说,我该赏你什麽啊?」

穆凊扬是读过书的,因此在怒气冲天时,所说的话及表情更是让人觉得剜心刺骨,傅京华最怕瞧到他这样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听在耳里仍然觉得全身麻木双腿发软。


瞧他畏缩的样子,穆凊扬心一晒,扬扬眉,冷笑道:「本贝勒爷在跟你说话,你怎麽却装聋作哑了呢?」

傅京华心一愀,眼眶汪满委屈的泪水,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穆凊扬最气他动不动就下跪,一下子将彼此的距离拉的天高皇帝远,因此没等他开口,已忿恨的站起身,「啪啦」就是清脆的一巴掌,随及厉声怒道:「贱奴才!」


傅京华被他打的眼冒金星,耳朵空鸣,人一斜几乎要跌趴在地,好不容易挺直身,眼泪却再也淌不住的落了下来。

「主…」

他话还没完,穆凊扬反手又是一巴掌,同时森著脸狞笑道:「你真是好样儿!我这般苦心孤诣的希望你跟著我,倒像是糟蹋了你,你是什麽东西?一个破落户的贱民竟这麽不识时务,难道我一个堂堂贝勒爷却配不上你?」


穆凊扬每句话像刀子一样,划的傅京华心口血流如注,傅京华抬眼瞧著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伶牙利齿,五官错移的军门是昔日对自己温言软语,深情刻骨的穆凊扬。


穆凊扬看著他双颊浮出红肿的巴掌印,嘴角亦渗出了血,却仍是恨意难消,完全不理他惊惶的神情,阴冷道:「还是,你在心里压根把我当成像袁尔莫一样的下流胚子?」


傅京华的心再慌再痛仍赶紧否认著:「不是…不是…」

「那麽…你是因为同情我,才勉为和我相好几日罗?」

傅京华不管自己头晕脑胀的痛楚,连跪带爬的直抓住穆凊扬大腿,声泪俱下的尖喊著:「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穆凊扬冷哼一声,根本没有听进他的否认,只脚一抬,将他踢了开,背转了身道:「你喜欢当奴才是吗?好,就让你当个够,你现在就跪著,今生今世就别起来了!」说罢,一甩手便走了出去。

 


 


第廿四章

原来是寅时要走,现在穆凊扬拉著四个长随,认认真真的在厢房中摊平一卷军用地图解说著。


在穆凊扬尚未患病以前,没几日,穆凊扬都会给他们四个人上课,时不时的举出历史上有名的战役,指点他们军法布阵。


现下这节骨眼,穆凊扬竟然迟了出发的时辰只为了讲解军法,四个人无不面面相觑,话虽如此,倒也没人敢表达意见。


直等说了一个多时辰,穆凊扬叫休息一会儿的当口,连应祥才趁著其他三人步出房外时,躬身道:「主子,您体力乍还,别太费心了,多休息几日再走吧!」

「嗯…」穆凊扬闭目养神,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看他没反应,连应祥只好再深吸几口气,用著小心奕奕的语气又念著:「主子…有件事…」

穆凊扬眼睛张也不张,百无聊赖的摆了摆手意谓著要休息。

连应祥只得将满腔的话吞回去,这时刘玉风忽然捧杯茶走了进来。憨直的脸上露著骗死人不赔命的殷实笑容道:「主子,喝杯参茶,这可是圣上跟著折子特别送来给您养身的!」


穆凊扬这才开眼挺起身,拿起杯子呷著,刘玉风等他喝了好几口才赔笑道:「主子,您还在生气吗?」一阵甘甜入口,穆凊扬忽地觉得全身舒爽许多,便淡笑道:「生气?生什麽气?」

「傅先生啊!」


穆凊扬笑容僵了僵,想到刚刚自己和傅京华在房里的争执难不成全入了刘玉风的耳里了?那麽,他听出他们的关系了吗?


穆凊扬冷眼瞅著他,等著他继续说,刘玉风也不知是作戏亦是装傻,只一脸惶恐的跪下身,忧心道:「主子恕罪,实在是玉风想帮傅先生讨情啊!」他这句话倒让连应祥下了心,事实上,连应祥也是因为一早辰听到刘玉风说出傅京华和穆凊扬竟在房里争执,最後还被罚跪在房里,便想趁著间隙撞木钟,倒不料刘玉风竟开口了。


穆凊扬放下杯子,淡然道:「看来,京华也医好了你什麽疑难杂症啦?」尽管穆凊扬半抹眼神也不曾落在连应祥身上,可这句话刘玉风是听的莫明其妙,钻入连应祥耳里却令他十足的难堪,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没有让傅先生看过病啊…」刘玉风怔了一会儿又诚摮道:「只是想到傅先生这几日来,从没安生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夜好觉…就算他犯了天大的罪,也请主子看在他这份真心照料的份儿上,饶他起身吧!」


穆凊扬冷冷看著他,心思纷乱却不动声色,他不想再去猜刘玉风表情的真诚度如何,只淡淡的又呷了口茶道:「应祥,你刚刚该不是也想替京华讨情吧?」

连应祥忙趋身一跪,诚实道:「是,爷。」

他实在搞不懂穆凊扬凉冰冰的口气到底是蕴含什麽意思,索性也不再去揣测,心一横便豁出去,安跪道:「傅先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日子他衣不解带的服侍著主子,实在令人感佩,况且昨日他已因体力不济而昏倒,奴才实在很担心他在这秋凉寒爽之时跪了一个多时辰…会生出病来!」


听到连应祥朗朗的求著情,明知他是好心,穆凊扬心里却没来由冲出一股醋意,让他不可克制的将手中的杯子摔个老远,同时恶狠狠道:「放肆!」

连应祥和刘玉风被他这把无名火烧得手足无措,赶紧伏下身,只道:「奴才放肆,主子恕罪!」

瞧著他们胆颤心惊的模样,穆凊扬是又生气又无奈,粗喘了几口气才压下怒意道:「罢了!」他用力的将背一靠,语不带感情道:「玉风先出去让他们准备准备,等一下我们就动身了!」


刘玉风磕了个头,忙爬起身走出去。

几日来刘玉风看著穆凊扬怜疼著傅京华,一心还以为他们有什麽苟且,便就猴儿顺杆的巴结求情,谁知却撞到了这麽个硬钉子,这下子,他窝心的认为恐怕自己这会儿是想多了!


而穆凊扬喝斥刘玉风却正是要解了他的狐疑,因此当他一出去,他便一转刚刚的厉声,语意温和道:「应祥,你起来!有件事…我要交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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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应祥一开门便见傅京华上身东摇西摆的跪在地上,忙趋身到面前扶住他。

傅京华一张雅俗清秀的脸惨青苍白泪渍斑斑,盯著连应祥的则是一双找不到焦点的唤散眼神,连应祥被他这样子吓的魂飞魄散,从没有的急切道:「傅先生…你还好吗?主子让你去休息了!」


「三公子…我不是同情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傅京华黑幽幽的瞳仁似乎已穿透过连应祥,整个人失神的念个不停。

「傅先生,你起来!我扶你!」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太关切,连应祥只顾著支撑著他起身。

傅京华经他一动,忽地失去了力气,全身柔弱无骨的任他拖起来,待想使力,却觉得双膝又疲又麻仍是支不住身,心一弃,索性便依在连应祥身上不再施为。

连应祥倒不觉得重,乾脆道:「傅先生,我背你吧!」说著便缓缓转动身子,将傅京华负在背上…连应祥的背又硬又结实,再加上他不时的轻声抚慰道:「傅先生,我背你到房里歇著,你别动,安生休息,我会陪你…」


傅京华心头又暖又酸,只不及细思分辨这味道,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第廿五章


张玉祥体格状硕,满脸胡须,说起话来轰隆隆,活脱是个说书先生嘴里的豪爽汉子,近六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仍然相当干练利索。


在东北相处了三年,穆凊扬是他十分疼爱的属下,两人甚至可以说情同父子,这当然不止因为他是皇亲国戚才另眼相待,更因为他的果断勇猛,不畏强悍,因此穆凊扬回京述职被留在京城,他的心里十分舍不得,好不容易他竟然自愿回到边陲危地,张玉祥当然开心的笑不拢嘴。穆凊扬大病一场,看起来清减不少,但衣著十分精致且熨贴合身,看起来相当精神。


张玉祥虽是他的长官,可穆凊扬却是身挂贝勒爷,照说张玉祥也要向他执礼,只是两人感情本就热络,再加上张玉祥是个粗犷的性格,穆凊扬曾要他不用再拘礼,他便真的就”不拘礼”了。因此他一走出门便热情的拉著穆凊扬走进官邸,边笑边道:「三爷啊,你真是好大的派头,人未到,旨已先到啦!」


穆凊扬让长随各自到底下休息,随张玉祥走著,同时狐疑道:「朝廷派了钦差吗?」

「聪明!呵…圣上派了天使来啦,一道圣旨是敦促我们也奖励我们,另外一道是口喻,只给你,瞧著钦差天使笑逐颜开的样子,似乎是好事啦!」他笑了笑道:「只求别又把你调回京就万幸罗!」


「钦差现在在府上?」

「可不是,他等了好几日了!现在在厅前与我纸上谈兵呢!」
穆凊扬身份尊贵,本就衣食无虑,加上自立不少功勋,这一趟回京,皇上已恩赏许多,现在又有好消息,他是想破头也猜不透会有什麽好处。

两人一入花厅,桌上正摆了副棋盘,一个侧脸俊雅的二品大员正盯著棋盘苦思著,直到听见了声响才抬起头,从容的站起身来。穆凊扬顿觉眼前一亮,只见这钦差天使看起来约莫卅来岁,笑容温煦,气质儒雅,穆凊扬一辈子看了这麽多钦差大臣,倒是第一次看到长的这样挺拔出众的,让人忍不住想和他交好。


「上谕,穆凊扬、张玉祥跪下接旨。」钦差宣旨,穆凊扬忙恭谨的跪下叩安,只见钦差缓展圣旨,洋洋洒洒念了一堆皇帝称许的言词并赐了许多物件,两人跪伏谢圣後正要起身,钦差便笑道:贝勒爷您且慢起来,圣上有口谕给您,张玉祥忙起了身退到一边,就听钦差朗朗道:「康亲王府三贝勒凊扬在边境,夙夜匪懈,日夜劳旰,致身染沈疴,却仍以国为念,以民为念,尽忠职守,特赏人参十株,安养生息照顾自己,替朕好好守住边境,朕很满意你的表现,尔後会有恩旨给你,保重。」


「谢圣上恩典!」

「贝勒爷,圣上的话传完了!」钦差天使赶紧扶起穆凊扬,随及自己叩下道:「御前一等侍卫,钦命传旨钦差袁尔莫,叩见三贝勒金安!」

穆凊扬本是笑脸回迎的,可一听到袁尔莫三个字,整个人像电击一样,脸色苍白的怔在原地,张玉祥见他木然不动的样子,忙轻声道:「三爷…」

袁尔莫伏首叩头是动也不动,一副气定神閒的等他回神。

穆凊扬好不容易才磞出话道:「免…礼!」

「谢三贝勒!」袁尔莫从容的站起身,微笑著。

穆凊扬起身招呼他们入座,自己也深吸几口气,淡笑道:「袁大人除了来宣旨之外,另有其它公务吗?」

「回三爷,没有,可也算有!」他笑了笑道:「圣上的意思是,要奴才在张将军眼下待个一年半载,说来惭愧,奴才单枪匹马守护皇上行,可带兵布阵却是半点经验也没有,皇上有感於京城内的将军人材青黄不接,便要奴才来和张将军学习学习!」言下之意是监察来著,但他却说的这般入情入理又诚挚谦虚,让人要反感也发作不出来。


袁尔莫续道:「三爷,奴才奉旨到军前参阅布阵方式,而黄沙波是您管地带,因为您一直未回,奴才不敢冒然前往,如今您既回来了,明日就烦您带奴才参观参观!虽是形式上的事,总也要看看,回去好交差!」


穆凊扬点点头,正想答应,忽然喉头一阵麻痒难忍,猛地没命的咳起来,这一咳,是又重又急,吓得张玉祥和袁尔莫登时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拿了热汤止住了,穆凊扬的脸色却已白的毫无血色。


张玉祥忧心道:「三爷,您这病还未好啊?竟咳得这麽严重!我看您先回去休息吧!唉…您官邸也没个贴心的小厮…要不,我让几个军校先去照看你…」

穆凊扬咳的全身发软,趴在桌上,只缓缓摇头,有气无力道:「有…玉风他们在…」

「三爷,您身子可比我们都矜贵,那几个粗汉子,哪能照顾得了您!」

穆凊扬不想和张玉祥再抬杠下去,便摇摇手,勉力坐直身,淡然道:「我不妨事…」

「三爷!」袁尔莫面色关切,躬身道:「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望三爷鉴纳!」

穆凊扬抬眼瞧他,其实自知道他是袁尔莫之後,心中实在百般不想理他,却又碍於情面,只好道:「请说!」

「镜儿!进来!」袁尔莫突然提声叫了叫,一个约廿出头岁眉清目秀的男孩,神情紧张的走了进来,张玉祥不明白袁尔莫叫这小厮进来的目的,但穆凊扬却已有八成预感,果然,袁尔莫道:「这奴才叫镜儿,是我府里家生奴才,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做事十分细心、体贴,现下三爷身体微恙,且身边竟未有任何贴身奴才侍候,我想,便将他派给三爷,如何?」


袁尔莫说这话是看也不看穆凊扬,只瞧著张玉祥说,因此没等穆凊扬说话,张玉祥已满脸笑意道:「好极!好极!既然您肯割爱,我想三爷没有不受之理啊!」随及便转向穆凊扬道:「是吧!」


穆凊扬淡淡瞧了镜儿一眼,心里倒抽口凉气,一直以来,自己身边都不让跟个小厮,便是不希望想起傅京华,可如今,这男孩的外表神情竟有三分傅京华的神韵,这要他如何接受,更遑论他还是袁尔莫送的!


正想拒绝,张玉祥便由不得他说,直道:「不管如何,三爷还是得让这小奴才贴身照料一阵!不然就是不给袁大人面子!」

就这样东拉西扯了好一阵,穆凊扬实在拗不过他们,再加上自己的喉头突然又奇痒无比,咳的面红耳赤,只好悻悻然的答应了。


 


 


待续....


 


 


第廿六章

穆凊扬回到自己的官邸,整个人都无法平静,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这袁尔莫的外表及性格,与他一直以来所认知的感觉实在差太多。

如今才明白,何以袁尔莫偏好男宠的事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可是传到皇上耳里,却能被他三言两语,说成自己只是偏好美婢男童做奴仆,而并非与男子有什麽苟且,看来,实在与他这风度翩翩的长相与气度有绝对的关系。


@@@@@@@@@@@@

一早,袁尔莫便来了,穆凊扬压抑著翻覆不安的情绪,故作自若的和他问候。

虽是冬季,却因飘著细雪而不觉得寒冷刺骨,穆凊扬和他并辔而行,顺势的解说著边境的军事情况,穆凊扬一谈起军务是精神抖擞、伶牙利齿,就这样花了近两个时辰,几要要把整个黄沙坡驻防绕完时,穆凊扬忽地发现袁尔莫竟呆呆的望著前方一个军帐,穆凊扬随著他的眼光望去,突地全身打起了寒颤。


原来军帐前正站著两个人,一个是连应祥,一个正是傅京华。他们两个正面对面专心的说著话,半分也没查觉穆凊扬和袁尔莫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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