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的那个地方。家=皇甫良+司徒霄,这亘古不变的定律支撑了他孤独地走过十年。十年是什么概念?共和国成立也就
五十年,改革开放不到二十年,文化大革命十年,抗日战争也就八年,他却孤独了十年,跟文革一样长啊。他叹谓,
多年的等待,却始终换不来热切的回应。漫漫征途,他觉得自己比抗战还艰苦,比文革还惨壮。
可是进门前,还是打扫心境,不让对方察觉一丝乏力。
“小良良~~老公我回来啦!”
当司徒霄兴致勃勃,“性”致昂扬撅起性感红唇推开家门,准备出其不意拖过某狼大块朵颐时,电光火石间,他及时
刹住了车:皇甫良本来俊俏非凡的脸在烟雾的烟熏火燎下变得异常恐怖:眼斥红丝、目光呆滞、抬头有纹、颔下有须
、龇獠牙,发冲冠,怒瞪某只“扑火飞蛾”。
“小良良?”司徒霄辨认半天,才从这诡异的面孔上嗅到熟悉的气味,诧异道:“怎么了?这副吓人表情?”
皇甫良一直蹲在电脑前埋头苦战。
论文很好搞掂,五千字的综述只占去他五分之一的时间,剩下五分之四的时间,他都用来自虐了。
当皇甫良接到大张终于打通的电话时,摆在眼前的是血淋淋的事实:股市已经跌了。跌得很惨烈,上证指数截至今日
收盘为1052.5点,而当初皇甫良入市时是2175点。五千股的江西铜业被深度套牢,血本无归,连割肉都不可挽回败局
了。
在皇甫良忙着泡温泉、上医院、吃饭、杀毒、与司徒霄厮混的空当,股票就悄悄地脱离了他的视线,直接跳楼化蝶。
他的十万积蓄只余两万,被中国股市的血盆大口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几乎血本无归,买楼希望终成泡影。
他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只思考这么一个问题:自己该跳楼呢,还是继续苟延残喘,等待因贫困而横尸街头。
还没等他想清楚,司徒霄就回来了。
皇甫良绝望地盯着司徒霄,好半天才缓缓张口,声音沙哑,自怨自艾地叹道:
“哎没了。”
司徒霄十分纳罕:“什么没了?”
“输了。”皇甫良大脑自动短路,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什么输了?”司徒霄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捏起皇甫良的下巴左看右看,怀疑他还是否正常:
“你是谁?”
“没了。。。”
“你叫什么?”
“输了。。。”
“我是谁?”
“十万。。。”
“这是几?”
“十万。。。”
司徒霄收起手指,邪笑两声凑近皇甫良:
“嘿嘿~~小良啥时也开了窍,会跟哥哥调情了?”
皇甫良眼睛都没眨,表情僵硬,司徒霄大胆跟进,保持邪恶的笑容飞快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皇甫良岿然不动。
司徒霄开始上火了,轻轻抽了他两耳光:
“傻博傻博!叫你别读博士吧?我可不想娶个傻子进门儿!还魂!快还魂!”
“三十万。。。”
皇甫良兀自念叨他那曾一度拥有辉煌的,涨了三番的股票。司徒霄这下方意识到,他很可能被套牢了。
“你买股票了?投了十万?股票赔了?赔得很惨?”
皇甫良眨了眨眼,幽幽地念叨:
“你们骗我。。。”
司徒霄眼睛火得冒了泡:“谁骗你了?骗你肉体还是骗你的感情?”
皇甫良哀绝地说:“肉都割干净了肉体还存在吗?肉体不存在了我还有什么感情?他们都骗我。。。什么良辰美景,
什么前途光明?所谓的股神、专家,不是信誓旦旦的预测股市会一直走高?说什么中国股市的黄金时代正在诞生,诞
下的不是黄金,却是一堆狗屎,我的钱都变成了狗屎。”
司徒霄说:“没钱你玩什么股票啊,这不是找死?”
皇甫良快哭了,悲忿之下怒从心生,有点口无遮拦:“司徒霄,我输了,学校当初给我的八万安家费和我自己的两万
块烟消云散了,被股市这个婊子骗得干干净净。我彻底输了。我还有什么脸皮玩股市,是股市玩了我才对。我砸了十
万块进去,以为能享受到高潮,反倒被婊子给强暴。”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司徒霄倒放下心来,不就是十万吗,只要他张口,一百个一千个十万他二话不说就用运钞车给他
运来了,运钞车算什么,用装甲车。
他轻笑道:“从理论上讲,你玩人和被人玩的本质是一样的,除非那人是男的就另当别论。不就十万块吗,你花钱让
股票玩不如让我玩儿,你想要几个十万我就出几个十万。既然要玩谁玩还不一样,只要你有钱拿,我还包你稳赚不赔
,不用割肉,不用尸骨无存,买了‘司徒霄’这支股,就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皇甫良冷笑道:“什么一切?金钱就是一切?”
司徒霄说:“你炒股不就是为了钱吗?以前我能花钱资助你,以后也一样,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皇甫良木着脸合上电脑,从坐位上站起来,司徒霄拉了他一下,被他甩开了,从茶几拿起烟盒开了电视,然后靠在沙
发上点烟。
电视里正在播放午夜场电影:《嫁个有钱人》。皇甫良冷冷地盯着屏幕,司徒霄冷冷地盯着他。
然后司徒霄说:“皇甫良,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投入的,你总该抱有一点点感激之心吧。”
皇甫良冷漠看了他一眼,夹起烟卷,姿势极为优雅地吐了口烟雾:
“司徒霄,你是个商人,商人皆唯利,当然不会做蚀本生意。。。我感激你父亲,他不需我报答,我却很想报答,可
惜他死得太早。我也感激你,你又太需要我的回报,除了加倍还你和你父亲资助我的钱,我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所以
我要炒股,如果赢了我就能全部还清欠你们的债。这么多年,背着如此沉重的债,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轻松。可是我输
了,输得一败涂地。。。司徒霄,我还不起你,就只好割肉。”
司徒霄冷笑:“你还有肉可割吗?”
皇甫良不语。
司徒霄又说:“钱还得完情你还得完吗?”
皇甫良惨笑了一下,忽然把手里的烟头掐灭,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司徒霄面前,飞速解开衣扣,笑道:
“我这就还你的情。。。”
他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撇了撇嘴: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我给你!你可以随便玩,直到你够。”
司徒霄愤怒得眼珠都要喷出来,他轮圆了手臂狠狠刮了皇甫良一耳,长笑了两声:
“哈哈!皇甫良,你果然是匹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耗了十年时间,却养了个男妓!谁稀罕你的肉?只要我想,排着队
给我司徒霄玩的男人不知有多少,你还排不上号!”
愤怒的司徒霄穿上大衣,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行李,摔门而出。
只剩下皇甫良静静地盯着电视屏幕里,苦笑着看女主角指天发誓:
“我要嫁个有钱人!我一定要嫁个有钱人!”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12.足道
司徒霄回北京了。
皇甫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三天三宿不出门,到了8号的早晨,当朝阳第一缕晨光刺痛的他双眼时,他终于从床上坐了起
来,按部就班穿衣洗漱,夹着笔记本和教科书出了门。
先来到食堂打了四个馒头、两块地瓜,两个南瓜饼,一份白米粥,端过盘子坐在角落里埋头进食。
“皇甫老师!”
皇甫良猛抬起头,嘴里叼着半拉馒头,腮帮子鼓成两个乒乓球。周佳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师,您几天没吃饭了?咱们学校馒头一个顶俩包子,你吃得下这么多吗?”皇甫良已经吃下两个馒头和两个南瓜
饼了,周佳任只说中一半,朝皇甫良餐盘里瞄了一眼,惊道:
“还有地瓜!老师,你几年没进食了?”
皇甫良竖起三根手指,一边开动颌骨猛嚼。
周佳任笑道:“三个月?”
皇甫良摇摇头。
周佳任又猜:“三年?”
皇甫良一口气没上来,半个馒头卡在喉咙里,咳了半天脸涨得通红,周佳任连忙把自己的乐扣水杯递过去:“赶紧喝
水!”
皇甫良来不及多想,抓过水杯猛灌下去,咕噜一声才顺过气。
“三,三天!”他大喘气解释,“周佳任你当我机器人啊?我又不是千年古尸,不用吃饭的。”
周佳任端着盘子坐到对面说:
“老师你拿餐盘背面照一照,你会发现一具非常年轻英俊的古尸。”
皇甫良把头伸到不锈钢餐盘上方,里边出现自己的脸。他慢慢咧嘴慢慢笑:
“果然俊俏。”忽而语气陡转,抓起馒头朝周佳任砸去,周佳任抱头求饶:“皇上息怒!”
皇甫良忍俊不禁,朝他额头一戳:
“给朕退下!”
“着!”
周佳任笑着起身围着皇甫良绕了一周又坐回来:
“皇上最近遇到何事不开心,说给小的听听,让小的为皇上分忧?”
皇甫良笑着摇摇头,一想起那十万股票和悲愤离去的司徒霄,心情再度灰暗惨败。
周佳任见他不答,知道一定是隐私之事,便不继续问下去:
“老师你哪天到我宿舍来。”
皇甫良立刻警觉:“干什么?”
周佳任丝毫不觉话里歧义,一贯的天真烂漫:“我看老师中气不足,天庭发黑,定是血脉不畅。我会点足道,有空给
您捏捏脚,通通气血和经脉。你要是嫌不方便,我可以到您那上门服务。”
皇甫良长吁口气,这才放下心:“上门服务要收费了。”
周佳任咬了一大口包子说:“别人就收费,老师您就免费。”
皇甫良笑道:“看来我人缘还不错。”
周佳任夸张地上下点头:“相当不错,尤其在女生中,上次泡完温泉,那两个大二女生还缀着我打听您的私生活呢。
”
皇甫良心里咯噔一下,说:“你怎么说?”
周佳任神秘一笑:“我说,‘皇甫老师的私生活我就不知道,不过我的私生活倒是愿意免费提供给你们,顺便征婚’
,哈哈。”
皇甫良也大笑说:“你还幽了人家一默,不怕把人吓跑。”
周佳任一本正经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师,现在的大学女生不知道有多开放,你越是怕她们越瞧不起你,索性豁
出去,看看谁脸皮够厚。”
皇甫良甘拜下风,又问道:“你还会足道?”
周佳任颇为自豪:“我家祖上便是医师,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我的祖宗,在乾隆年间是宫廷御医,医术高超,
传到我爷爷这辈只剩下足道一门,传到我爸爸这辈干脆改了行,直接挖煤当煤老板去了。我脾脏不好,我爷爷就每天
给我捏脚,后来我爷爷怕他死在我前头,没人给我捏脚,就把足道传给了我。”
皇甫良无奈笑道:“你爷爷还真有先见之明。”
周佳任说:“是啊我爷爷都九十岁了。”
皇甫良咂舌:“老人家真长寿。但是医者无法自医,即使会了足道你也不能给自己捏啊。”
周佳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不能给自己捏找人捏啊。”
皇甫良说:“谁能给你捏一辈子?除非你多认几个干爷爷。”
周佳任边咂巴嘴边摇头:“老师你真不开窍,我不用认爷爷也会有人给我心甘情愿地捏脚。”
皇甫良问:“谁呀?”
周佳任忽闪着大眼睛,诧异地盯着皇甫良看半天,然后说:“老师您还很迟钝,枉你帅哥以枚,简直浪费。”
皇甫良敲他一记:“放屁!你敢调戏本老师?”
周佳任认真道:“是爱人啊。只有真爱你的人才能心甘情愿为你捏一辈子脚,这个道理您都不懂吗?”
皇甫良愣了愣,哑口无言。
皇甫良在给本科生上课时脑中一直回荡着周佳任的话,魂不守舍地讲错了好几个知识点,把商品价值说成商业价值,
把市场经济说成股市经济,下面有人就顺藤摸瓜,问皇甫良:
“老师,怎么炒股才能稳赚不赔?”
皇甫良的心肝像被小刀一剜一剜地疼,痛定思痛过后,他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股市的发展过程就像哺乳类动物的繁衍过程,孕育的过程漫长而痛苦,还要担心时时有流产的危险,股票就像腹中
胎儿,发育得好坏与否是完全不可自控的,我们能做的只有等,这就像一场赌博,结果不可预料,但等的心情是亢奋
的。因为我们知道,最痛苦的分娩过程总要来临,当阵痛达到最高峰,股市的大底也到来了,痛过之后离牛市基本也
就不远了,胎儿是死是活是健全还是畸形,只能听天由命。”
然有人问:“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规律可循喽?”
皇甫良说:“那不一定,规律还是有的,只是风险太大。可以根据经典的波浪理论和箱型理论来预测,股市的发展总
有波峰和波谷,跌至谷底了也就不会继续跌了,牛市也就不远了,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就是这个道理。做中
长期投资还是能够赚钱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闲钱和坐怀不乱的定性。”
下面又说:“那怎样才能让风险为零,还有可观的利益呢?”
皇甫良笑了:“这个好说,打个比方,你招妓女爽完了还不想付钱,天下有没有这样白吃的午餐?”
下面哄堂大笑,那个男生笑问:“有啊,老师您没听说吗,R大的教授杨保贞跟自己在外面当小姐的女学生在床上偶遇
,两人达成君子协定互相保密,后来那女学生有科杨教授给挂了红灯,女学生盛怒之下揭发了杨教授,结果杨教授被
双规了。听说杨教授爽完了就不用付钱,因为有人垫付。”
下面笑得更凶,开始议论纷纷,皇甫良敲了敲讲台,示意安静,眼看着从一张张稚嫩的脸上瞬间闪过的鄙夷的神色,
但觉比赔了股票还痛心。
“安静安静!听我说,杨教授是好教授,无论搞学术还是带弟子,他绝对是楷模,只是老人家上了年纪办了糊涂事,
没能抵抗住腐蚀导致晚节不保,但这些都不影响他是一位优秀的学者和好教师。”
一个女生说:“一个教师败坏了师德,还能称之为好教师吗?为人师表为人师表,他这是为的什么表?带的什么头?
学生做妓教授变身嫖客,大学岂不成了妓院?”
另一个女生说:“话不是这么说,我倒佩服杨教授的勇气呢,几乎颠覆了传统教授的形象,我去听过他的讲座,言辞
相当犀利呢。”
旁边一个男生反驳道:“如果他嫖的是你妹妹你就更佩服了。”
“王毅杰,你会说人话吗?”女生拍案而起,怒道。
眼见着一堂好好的政经课演变成群战,皇甫良心情愈加复杂。
他无望地看着乱哄哄怒哼哼的众花朵和小草们,在疾风骤雨中愤怒摇曳,随风逐浪,有些无力。他在把领子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