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还是算了，免得麻烦他太多。苏易想着就往浴室走去。

李默扔下遥控，侧着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余光正好瞥到那边的男人的背影，缩起来的肩膀怎么看都觉得很窝囊。

想着男人畏缩的脸，哭过后微微地泛红，小动物一样顺从，不知怎的就觉得有趣，很像逗弄一下。掐一下脸也好，捏一下鼻子也好，或者是骂一顿也好…

关掉电视，便听到浴室那边传来淋浴的水声。里面一心一意洗澡的苏易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厅里坏心的友人在脑海里用百般的恶作剧作弄了一遍。

李默心里痒痒的，有这种念头的自己似乎太奇怪了。可能是最近都没有去过夜生活，憋得太久，连苏易那样窝囊无趣的男人，也会觉得喜欢吧。

于是轻轻地吹着口哨哼着歌想着回房间的浴室冲一下就出门去，却还是捏不死“捉弄苏易”的念头。

被水汽蒸得模糊的镜子映出苏易身体大致的轮廓。非常清瘦，甚至能说得上是干瘪，胸前点缀着明显没什么用处的茶色的两点，平坦的小腹，往下是天下男人的共同内容，再往下是瘦而结实的腿。苏易的腿生得均匀又笔直，因为体毛少，所以显得光滑。

来时的那套衣服脏了不敢再穿着在这间任何一处都价值不菲的屋子里走动，虽然浴室里有干净浴袍，但是李默可能…不，一定会不高兴吧。一想到要挨骂，苏易就不得不再三考虑了。

但是总不能不穿吧，虽然大家都是男人没错…

最后还是顶着挨骂的决心穿上了浴袍，底下裸着，凉飕飕的。除了浴室，正奇怪李默去了哪，便有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叼着烟晃了出来。

只在腰间简单地围了浴巾，露出大部分的身体。一片白玉似的胸膛虽然算不上强壮，却也很结实，小腹还有四块隐隐约约的腹肌。骨架比一般男人都要纤细，肩头圆润，细腰窄臀，风光无限。饶是同样身为男人的苏易也忽然有点热气翻涌。

“在浴室拿的？”李默挑挑眉。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有几缕落在额前，遮住了一点眼角微微向上挑的狭长美丽的凤眼，带点水汽的黑眸波光潋滟，皮肤白而透着健康的分红，掐烟的姿势又非常潇洒。这么一挑眉便把万般的风情都跳了出来，看得苏易气血往下涌。

苏易连忙调开眼神，急道：“是、是因为，我的、我的衣服…”

“可以了，没说不让你穿。”李默不耐烦地打断，往沙发上一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便从浴巾底下露出大半来。

苏易心里直喊救命，再看下去恐怕脸欲望都给他挑起来了。找了个远离李默的地方坐下来，琢磨自己丢掉的钱转移注意力。

李默拨了好几次电话，“嗯嗯啊啊”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一刻钟，径直起身回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另一套衣服。苏易看看墙上的钟，连忙站起来说：“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李默本来不想理他，穿好鞋子之后还是回头对沙发边上穿着宽大浴袍的瘦小男人说：“公司有点事，你困了就去睡吧，里面靠左的第四间。”

“啊…谢谢你。路上小心。”苏易满是感激。

怀着复杂心情开车的李默一路上都忍不住狂飙，明明是约好了和朋友去ｐｕｂ狂欢，却像个外出偷情的丈夫一样用拙劣的谎言欺骗在家的妻子…等等！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那个又老又丑的老男人比作夫妻啊，他真是疯了才会这么想吧…

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心情更加复杂地把车开到ｐｕｂ。才刚进大门就有穿着制服的可爱小侍应迎上来，看着小男生白白嫩嫩的俏脸，李默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个皱巴巴的老男人而已，根本不值得他李默费心…

顺手地搭着小男生的肩膀被带到一堆狐朋狗友包下的包厢，还没进去就听到鬼哭狼嚎拼酒调笑的吵闹声。李默抽出几张红色的纸币塞到小男生的手里，自己推了门进去。

“呀～小默！”

一声拔高的尖叫硬是把李默满身的鸡皮疙瘩勾了起来，随即扑过来一团白花花的肉体，抱着李默的脖子上下磨蹭。

“想死姐姐我了～”秦攸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在李默脸上啵啵地亲了两口。

“……你先下来。”李默步履艰难地带着挂在他身上的秦攸挪到沙发上，踢翻了一双卿卿我我的狗男男，挤了过去坐好。

秦攸还是抱着李默的手臂不肯放，朝着对面沙发上围着笑容人畜无害的楚一的一大群小男孩们扬扬下巴，说：“还不过来伺候你们的爷。”

小男孩们便浩浩荡荡地涌过来，斟酒的斟酒，喂水果的喂水果，磨蹭的磨蹭…李默被围在中间摆着大爷架势享受着乖巧小白兔们的服务，怀里抱着温香软玉好不逍遥。

李默是Ｓ市圈子里出了名的单身贵族。只要是能听能看的都知道李默十八岁那年因为性取向的问题跟李家老头子吵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几乎把整个Ｓ市翻了过来。后来李默离开了李家独自营生至此八年。

李家老头子也是在不得人心，宝贝的小儿子走了，自小放养海外的大女儿回来以后又为了独自创业和承继家业的问题吵了个翻天，最后更是改了母性，跑到外面经营声色场所，混得风生水起，把李老头子气得够呛。

扯远了。

李默挑了个最伶俐最漂亮的小男孩Candy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水嫩的脸。小男孩一口一个“先生”一口一个“少爷”，声音甜腻，知道逢迎讨好，叫人不能不疼爱。

Candy有着少年美好形态的身体在眼前晃动，却渐渐地和一个男人包在浴袍下瘦削略显苍白的干瘪身体。想起那个男人窘迫的拘谨的笑容，想起他的口拙，想起他一点好话都不会说…虽然又穷酸又蠢又老，只看着也觉得顺眼。

他今天…一定是撞了邪才会觉得那个老男人“其实也不错”。

这么想着都心烦意乱，一把拉过Ｃａｎｄｙ，照着他红润的小嘴就吻下去。希望能缓解一点焦躁不安的心情。

秦攸早就已经跑到一边去和别人鬼哭狼嚎，楚一面不改色地和几个妄图灌醉他的男人在拼酒，人模人样的笑容迷倒了底下一群。

“哇坞——哥哥哥哥，我错了我不敢了……”

柳辰忽然扑过来——柳辰就是在Ｓ市里同样鼎鼎有名的柳家的第六个小少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明明已经十九岁，却还是顶着一张未成年少年的脸招摇撞骗。李默被他撞了个措手不及，松开Ｃａｎｄｙ接住柳辰。

柳辰还迷迷糊糊地在李默身上打滚，嚷着“哥哥哥哥”，分明是跟哥哥柳嗣吵了架才跑出来的。

Ｃａｎｄｙ摔下去的时候撞到了桌角，爬起来的时候揉着撞疼的地方委屈地瞅着李默。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一张精致的脸简直是引人犯罪。

不知怎的李默却忽然想起苏易，那张没有特色的脸，哭过之后竟然会变得很可口。

从口袋里把钱包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示意小男孩们小费随便拿。原本想过一个愉快的晚上都已经没了兴致。七手八脚地架起柳辰，扔到对面楚一的身上，又过去拉着秦攸找人把她送走。

楚一意味不明地朝着李默身后楚楚可怜的Ｃａｎｄｙ挑了挑眉。李默回过头去，头疼地说：“都散了吧，今天到这里了。”

然后听到楚一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四下看过去，倒的倒，醉的醉，李默没了继续玩的兴致，拎起自己的车钥匙往ｐｕｂ的大门走去。柳辰死活不肯回家，楚一扛着他往李默的车上扔，摊摊手说：“怎么办。”

李默面露凶光，狠狠道：“带回你家去。”

楚一笑眯眯地，狭长的桃花眼精光闪闪，回答：“有古怪哟～”阴测测的笑容跟秦攸一个狐狸样，都要把李默的风湿给勾出来了。

“去酒店…”

“去、你、家。”楚一一口咬定。

最后上了李默车的有三个人，车主，柳辰，狐狸楚一。由车主开车。

什么狗屁“从小一起长大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去死吧。李默在心里腹诽。

快到公寓的时候竟然开始下雪，漆黑的天幕满是柔软的洁白的雪片，落下来无声无息。柳辰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睁开眼看见漫天的雪，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像是盛开了皎白的花。他嘤咛了一声又往楚一身上倒去，缩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

李默停了车，把蓬顶合上。外面是一片无声的世界，只有飘落的雪花石动态的。

发完呆，继续往公寓去了。

chapter4

从楼底望上去，只剩下零星的几个窗户亮着光。

李默摸出钥匙拧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穿了厚实大衣的李默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屋子里很安静，李默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咬着牙暗骂：“那白痴竟然连空调都不舍得开。”一边找出遥控器打开了暖气，搓着手往苏易的房间走去。

动作稍嫌粗暴地推开门，墙上装嵌的几块夜光灯板发出淡淡的光线。宽大的床中间突出不是很明显的一团，借着暗光能勉强看清轮廓。

男人蜷缩在被子里，弓起来的背即使裹在厚重的被子里也仍旧显得瘦弱。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微微皱着眉，似乎觉得冷，睡得不安稳。

李默居然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生气，原本想要把男人弄醒的念头也没有了。好像看着他这么安静乖顺地睡在自己面前，是一种享受。

放肆地打量着这张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一样毫无特色的脸，五官生得都不精致，凑在一起看却也顺眼。眉毛的形状很好，可惜有点淡，鼻梁不算挺，淡红色的唇,两颊没有肉，非常瘦。睡着比醒着要讨人喜欢一些。

室内的气温慢慢地回升，可苏易从小就怕冷，仍然缩成一团，很可怜的样子。

李默想了想，还是到别的房间抱了另一床被子过来给他盖好。不熟练的动作和发出的声响让苏易从梦里迷迷糊糊地半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似乎认出了李默：“你回来啦…”

“嗯。”李默摸摸他露出来的额头，语气温柔得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看着男人睡眼惺忪的模样，不自觉地又加了一句：“外面下雪了，很冷。”

苏易听了，竟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贴在李默的脸上，迷糊地说：“是呀，你看你冷的…”似乎真的很困，没等到李默回答，就又重新闭上眼睛。

李默给他掖好被子，又看了一会儿才离开房间。

苏易翻过身来，不知是做梦还是对李默说：“真好呢……”

李默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男人缩在被子里即使因为温暖起来而舒展了手脚，也仍旧显得瘦小。

感觉精疲力尽地想要回房间去，才刚跨出苏易的房门，就被楚一笑眯眯地拦下了。

“有古怪哟。”

“没有。”

“那个男人很有趣。”楚一顺势压着李默的肩膀，脸贴过去，长长的睫毛几乎要碰到李默的脸。

“少管。”李默推开他。

终于打发友人去睡，李默感觉筋疲力尽地爬回房间。

拉开窗帘，整面的玻璃墙映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有雪飘落，落在这个繁华城市的深处，能听见一些东西轻微碎裂的声音。李默的床很大，容得下三个人在上面打滚。裹在被子里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房间太大，床太大，太容易生出些空荡荡的寂寞来。李默笑着打了自己一下，想着难道是青春第二期么。

辗转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孤枕难眠，闭上眼就看见Ｃａｎｄｙ和苏易重合起来的面容。他李默十八岁离开李家，独自生活了这么久，他如今所拥有的这些那些，全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一片天。男的女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臣服在他脚下，从来只有他施舍给别人，没有他乞求别人的时候。

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些什么，再也没有了。

撑着床支起身子，摸索到床头柜子上的烟，拿了一支给自己点上。

淡淡的烟雾里都是让自己安心的气味。

然后想起一个人来。

想起那个人拍着他的头说“小孩子不准吸烟”时候的笑容，想起那个人把他的烟全部换成戒烟糖，想起那个人说“不吸烟的话，能够活得更久，所以我们能在一起更久吧”……

想起的全是那个人的温柔，纵容，笨拙的甜言蜜语。

可是他想告诉那个人，没有可以拥抱的对象，没有可以牵手的对象，没有可以守候的对象，他空闲的双手又应该放在哪里。

李默掐了烟，抬起手压在自己的脸上，过了一会儿，滚烫的泪水从指缝溢出来。

楚一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不知道。

友人掀起被子迅速地钻了进去，搂着他的腰，声音低沉而可靠：“来，睡吧。”然后李默捂着脸躺下去，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拥抱是他们年少时互相安慰的最直接的方法。

“不要再想他了，没用的，他死了。”

chapter5

第二天苏易起了个大早。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一片，江面上都结了冰，城市变得比平日要可爱一点。

昨天夜里他睡得很好，李默家的床又大软，室内的温度十分温暖，甚至还让他梦到了竟然没有对他冷嘲热讽的李默。虽然只是梦，也让苏易的心情大好。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去做个早餐作为答谢。打开豪华的三门冰箱，里面除了一箱箱的啤酒和水果，连一颗可以作为食材的鸡蛋也没有。苏易为难地在厨房里团团转，却想不出可行的办法来。

估计着这个时候李默也应该起来了，硬着头皮跑到他房间门口，试探地敲了敲门。

听不见动静，苏易不知所措地搔着头。没有过多久，门忽然开了。

苏易异常欣喜：“李……”后半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已经被迎面而来高大英俊的陌生男子无形的强大气场吓得倒退两步。苏易抵着墙，惶然地瞅着眼前的人，对方也砸看见他以后报以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定定地站在门边，眯着眼打量苏易。

苏易被他的笑容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着这个人该不会是小偷吧…该不会，李默他……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知道应该跑还是先去里面抢救李默。可怜他这么多年一直安守本分，连小猫小狗也不会去欺负，更别说跟一个强壮的男人搏斗了。

想也知道，根本没可能赢吧。

陌生男人向苏易伸出手去的时候苏易本能地抱着脑袋一直向后退，嘴里喊着：“李默李默……”

“鬼叫什么啊。”卧室里忽然探出另一颗显然睡眠不足的脑袋，不耐烦地瞪了苏易一眼，转向楚一道：“一大早的搞什么。”

“没什么呀，我只是好心提醒他要把浴袍穿好，不然的话……”楚一坏心地舔了舔红润的唇，亲热地搂着李默的肩膀，揉揉他乱蓬蓬的头发：“你继续睡吧。”

苏易手忙脚乱地拉好浴袍，恍然大悟过来以后，对着这俊美二人组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李默”。然后得到一个白眼的回答。

“这、这位是？”

“关你什么事。”李默皱着眉甩开楚一的手，自己进了房间的浴室洗漱，冷道：“眼睛是瞎了啊。”

苏易看了看衣衫不整的楚一，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传闻，醒悟过来似的，整张老脸“唰”地红了，逃亡一样拼命往别处跑。

楚一笑着晃进房间里，从后面抱着脸臭臭的李默，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