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花图————吾无故
吾无故  发于:2009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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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望衣轻蔑地冷笑,道:“我哪里弄错了?”

傅待月道:“有可能是风无画,却不可能是傅无情。”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都觉得十分讶异。傅待月淡淡道:“傅无情在六年以前,就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毁你们的半勺山庄?”

明姬的心忽然开始绞痛,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傅无情已经死了?”

傅待月淡淡地,却极坦率地道:“我当然知道,因为傅无情是我的母亲。”

一瞬间,所有人的声音都静了下去。只见天边夕阳如火,晚霞热烈,风吹过来,树林中叶子沙沙的响。

明姬突然尖声大叫起来:“你胡说!你胡说!你没有父母!”

傅待月淡淡道:“我当然有父亲,也有母亲。”

一梅轻轻叹了口气,傅待月说的是实话,虽然他以一个孤独的杀手著称,但他也是一个人,一定也有父母。

明姬忽然不语,半晌,她道:“我们说的是两个人,这个世界上,名叫傅无情的人很多。”

“我们说的就是她,”傅待月毫不留情地击碎了明姬自欺欺人的假设,“四年以前,我去半勺山庄,遇见你的那一次,就是因为听说我还有一个姨娘在半勺山庄做管家。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不是我的姨娘,只不过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明姬彻底站不住了,她往前踉跄了半步,以为自己会跪倒在地上。然而她又站直了身体,直盯盯地看着傅待月。

傅待月淡淡道:“我相信这个女人说的话,我母亲家的人,都不大正常。”

“这个女人是我的二姐!”明姬冷冰冰地道,“我看你也不大正常。”

傅待月一口承认,道:“你说的不错。”

明姬的表情已经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她只是看着傅待月。谢望衣忽然泪流满面,道:“传妆,传妆……”

明姬转头盯向谢望衣,道:“你弄错了,我不是传妆!”

苏小英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然插嘴,问傅待月道:“你为什么说柳天易是你的父亲?你母亲跟你说柳天易是你的父亲么?”

傅待月道:“我母亲一直很恨我,她从来没跟我说谁是我的父亲,不过她说,柳天易是她的丈夫。”

苏小英道:“柳天易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应该是半勺山庄的庄主,谢远蓝。你母亲在跟随谢远蓝回半勺山庄的时候,没有怀孕,假如你今年二十岁,你就应该是谢远蓝的儿子。”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谢望衣狂叫起来:“胡说八道!”

傅待月没有感情地道:“她说的很对,你胡说八道。”他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身形飘动,径自去了。明姬微微一怔,追往他的身后,明姬的动作一点也不犹豫,好像跟随在傅待月的身后,成为他的影子,是她这一生的使命。
谢望衣厉声叫道:“传妆!传妆!”她身影微晃,也追了上去。

一时风声沙沙,只留下了苏小英与一梅,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天色渐渐入暮,只一会,三条人影都消失在视野之中。

苏小英叹了口气,动容道:“杀手第一剑,果然了得!”

一梅问道:“怎么?”

苏小英道:“我适才用剑气封住了他的气海,没想到只这么一会,他就能行动如常!”

一梅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问道:“你用剑气封住了他的气海?”

苏小英道:“不然他怎么会认输?”

一梅又想起那一幕,不禁长长吁了口气,忽然扑将上去,粘住了他,叫道:“苏小英!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这次死定了!”

苏小英得意地笑道:“我不会死的,不然留下你一个寡妇,我在地下面也不放心哪。”

一梅心里甜滋滋的,使劲抱住他,道:“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

苏小英“扑哧”笑了出来,道:“我怕你寡妇门前是非多,给我戴绿帽子。”

一梅登时气得牙痒痒,一把将他推出老远。

苏小英忽然问道:“一梅,你说他们三个会怎么样?”

一梅皱起了眉头,道:“他们三个,也太复杂了罢,这可难说。——不过你反应真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傅待月他爹去了。”

苏小英道:“傅待月老找你麻烦,这下不是一了百了?连亲爹都换了。”

“唔,苏小英,我打一看到你,就觉得你的脑袋挺聪明的。”一梅点头满意地道,顺便又补充了一句,“比我的聪明多了。”

“你以前不是说我怎么瞧都是个帮工么?”

“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小呀,才说了一句你就记住了。”

“这种话我特别容易记住。”

一梅翻了个白眼,道:“傅无情那个女人,真是叫人想起来就发毛,还好她已经死了,否则,不知道能再有什么事!所有的麻烦都是她一个人搞出来的!我还在想错花图的事情,错花图,说不定跟柳天易也有关系,可惜柳天易也被我杀了。”
苏小英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杀的柳天易?”

一梅道:“就是上次过年那几天。”

苏小英不禁奇怪,道:“我怎么不知道。”

一梅把脸凑近苏小英的脸,气势汹汹地道:“我是你的老板娘,难道我还得向你汇报不成?你以为你是谁?嗯?你以为你是谁?”

苏小英大声道:“你不是我老婆么?那时候你就是我未婚妻,我自然就是你未婚夫。”

一梅冷笑了几声,道:“我们不是还没有拜堂么。”

苏小英道:“那么,你一直就是我未婚妻,只不过你现在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实际上的老婆。”

一梅不禁为之气结,然而这话一时之间竟然还反驳不了,于是只好转移话题,道:“不管我是你的谁,你想想,你觉得错花图跟柳天易有关系么?”

苏小英没有说有还是没有,只问道:“谁雇你杀柳天易?”

一梅道:“无忧楼主。”

苏小英皱起了眉头,问道:“就是传说中的美剑,剑法天下第一的那个?”

一梅道:“不错。他开价六百两银子,我觉得挺好,正巧那时我也缺钱,所以就帮了他这个忙。”

苏小英问道:“既然他的剑法天下第一,为什么还要找你去杀柳天易?”

一梅猛地一呆,喃喃道:“这个……”

苏小英问道:“他跟柳天易有什么仇?”

一梅道:“杀手杀人,只问价钱,不问缘故,这个是规矩。”

苏小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一梅想了起来,道:“今天在那个酒馆里——你还记得酒馆里有个青年,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发呆坐着的那个么?”

苏小英沉吟道:“记得。这么热的天气,他却把手拢在袖子里面,一直没有拿出来,我那时还觉得很奇怪。不过因为关心傅待月和谢望衣,所以也没多想。”

一梅缓缓道:“那个人,是无忧楼主的弟子,刺杀柳天易的事情,就是他跟我联系。”

苏小英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一梅道:“据说是拜访一个故人。”

苏小英想了半天,“嗬”的一声,道:“郭家镇,还有他的故人?无忧楼主不会住在这里罢,怪瘆人的。”

一梅猛一怔,道:“你这么一说,我的寒毛也起来啦。”

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远远可以看见郭家镇家家户户都亮起小灯,这种宁静的,祥和的气氛,简直温馨极了。一梅一边走,将身体蹭在苏小英的怀里,一边低声笑道:“不会有人瞧见罢?”
苏小英道:“你哪儿会在乎这个啊。”

一梅贼贼地笑起来,暧昧地道:“你说的不错。”

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苏小英道:“你听见了么?”一梅道:“我以为是我听错了。”他们相望一眼,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梅低声道:“走。”

那树林深处,已经黑得看不清东西。然而凄厉的呻吟却愈发清晰起来。

一梅晃起一个火折子,四下里照了一照。

她的手忽然在一个方向凝固。

只见前面草堆中,一个血肉模糊的残躯,手足四肢已经被斩成几段,零零碎碎掉在近旁,然而这具身体还没有断气,如同枭鸟夜哭,一声一声地叫:“无忧!无忧!”声音已经嘶哑不似人声,但是居然还很尖锐。
一梅杀过很多人,但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全身寒毛根根都立了起来,走近一看,这躯体的眼眶只剩下黑咕隆咚两个窟窿,其中一只眼睛剩下一根细细的筋肉连接,兀自挂在脸上。
不过这具残躯的相貌,她还认得出来。

“柳杏杏!”她叫了起来。

柳杏杏仿佛还听得懂她的叫声,奇迹般安静下来。这片刻的寂静,让一梅全身上下,顿时起了一身疙瘩。

柳杏杏极勉强地,用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一字一字,用尽力气吐出来:“化,解,丹……”说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声息。

一梅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她退后了一步,靠近了苏小英,仿佛这样可以增加力量。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无忧?化解丹?”

一梅没有回答。眼前陡然漆黑一片,因为她的火折子掉在了地上,熄灭了。苏小英只感觉到她弯下了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苏小英吓了一跳,连忙燃起另一个火折子,火光照耀之下,她的脸色格外苍白,她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光了,这时正在吐酸水。苏小英在她背上拍着,道:“你没事罢?”
一梅道:“实在太……恶心……了……”

她说完这句话,忍不住,继续呕吐起来。

(十九)身怀六甲

一梅已经洗了整整半个时辰,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怪味,就是柳杏杏的断肢所散发的味道,这种怪味简直可怕极了,要比真正的断肢还要可怕。

于是她又将脑袋整个浸入浴桶,直到憋不过气,才重新钻出来。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一梅叹了口气,胡乱擦干身体,穿好了衣服。她走到外面的时候,苏小英正蹲在地上吃面,他竟然吃的很香,好像这碗面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
一梅走到他身边,在他身上狠狠嗅了嗅,极严肃地告诫他道:“你应该去洗个澡。”

苏小英愕然道:“我刚才才洗好的。”

一梅肃然摇头,道:“你身上还是有味道,很浓的味道。”

苏小英嗤笑道:“那是你的鼻子有味道,你鼻子里面的味道。”说着把手里的面往她眼前一凑,问道,“怎么样?也有味道?”

一梅认真地闻了闻,道:“有,是人血,面条里有人血。这不是鸭血,鸭血没有这样腥味,就算它们是鸭血,其中肯定也掺进过人血。”

“人血也是能吃的,”苏小英道,“歃血为盟,喝的就是血酒。”

一梅道:“人血可以吃,死人的血却不能吃,四肢都没有的死人的血,就更不能吃。”

苏小英忽然觉得肚子有一点不舒服,对眼前这碗面顿时失去了胃口。“怎么着,”他恼怒地道,“诚心不让人吃东西?”

一梅毫不愧疚,一本正经地道:“是!”

苏小英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嘲讽道:“杀手一梅,也会害怕死人。”

一梅道:“我不是害怕,就是觉得恶心,女人的肠胃常常比你们男人虚弱,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小英嘲讽道:“别的女人我不知道,你这个女人,脸皮和肠胃都跟铁一样,不,也许比铁还要硬。”

一梅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幸好苏小英手上的功夫还算不错,那碗面条才被侥幸保存下来。

“你干什么!”

“苏小英,你快给我去做饭。”

“这么晚了做什么饭,酒馆里买一点吃吃。”

“我只吃你烧的,你烧的最干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

“去不去?”

苏小英叹了口气,道:“好的,不过你得先把我放开,我去隔壁郭婶子那里兑一点青菜。”

一碗小葱豆腐,一碗清炒笋丝,一锅青菜火腿汤,这些菜端上来的时候,一梅就觉得有点饿了,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假心假意地劝苏小英“也吃啊”,可是等苏小英想开始吃的时候,桌上就只剩下残余的汤水能够拌饭。
什么办法也没有,苏小英只能闷头将就。

吃饱了以后,一梅对苏小英道:“现在我们来谈谈柳杏杏。”

苏小英忍不住问道:“能不能让我先把饭吃掉?”

一梅严肃地道:“不能。”

苏小英叹了口气,只好道:“好罢,你想跟我谈什么?”

一梅道:“是什么人杀了柳杏杏?”

“照我看,”苏小英含含糊糊地道,一边稀哩呼噜把饭扒进嘴里,“是无忧楼主,你没听她一声一声地叫‘无忧’么。”

一梅皱起眉头,道:“那么化解丹又是什么东西?”

苏小英道:“柳杏杏的手足断成几截,如果仅仅想杀人,没这个杀法。”

一梅想了想,道:“你说的没错,凶手是在逼问她一件事。”

苏小英道:“这件事也许跟化解丹有关。”

一梅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没有一点线索,除非我们去找无忧楼主。”

苏小英想了想道:“无忧楼主好像知道很多事。二十年前中州齐乐堂的惨案,据谢远蓝说,他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一梅问道:“难道我们真的要找无忧楼主么?”

苏小英道:“你好像有一点怕他。”

一梅叹了口气,道:“无忧楼主这个人,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你知道,凡是神秘的东西,都叫人觉得有一点畏惧,江湖上的人凡是提起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据说他的美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苏小英道:“既然他这么厉害,我们就不要去找他了罢。那个柳杏杏跟你又没什么交情,还说跟你有仇。倘若管的太多,说不定,沦落到柳杏杏那个下场。”

一梅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四周阴风阵阵,不禁有一些毛骨悚然。

一梅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方道:“想到柳杏杏,我心里就觉得很怪,一点也不踏实。那个化解丹,我总觉得……要不然这样罢,咱们走着看,以后要是还有事发生,就去找无忧楼主问个明白。”
“既然如此……”苏小英叹了口气,道,“那个时候我只好陪你去了。”

“我就知道,”一梅乐了起来,道,“我不会看错人,你这人还算不错。”

苏小英道:“嗯,你知道就好了。现在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你一定不能激动。”

一梅不禁一怔,问道:“什么?”

苏小英道:“刚才你吃的菜,不是我烧的,只不过是从隔壁的酒馆里买来的而已,价钱不贵,一共三十文钱。”

一梅一愣,忽然奔了出去,在门口大吐起来。刚刚才吃下去的东西,一时间全部呕在地上。

苏小英也一愣,连忙在她背上拍着,安慰道:“我骗你呢,跟你开玩笑的,你没见我在厨房忙活了一阵么……”

一梅将肚子里的东西呕吐光了,这才回过神来,气得哇哇大叫:“苏小英!有你这样开玩笑的么!嗯?那个死人有多恶心,难道你不知道?”

苏小英眼睛溜溜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疑惑地道:“一梅,你该不会……?”

一梅道:“你说什么?”

苏小英问道:“你自己没感觉么?”

一梅道:“你在说什么呀?”

苏小英将她一拉,道:“走,去郭大夫那里,让他给你瞧瞧。”

“不用看大夫,过几天,忘掉那个死人就好啦……喂,我跟你走就是了,你别拉我呀,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郭少棠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捻须沉吟,竟不说话,他给一梅诊了半晌的脉,还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苏小英心里也打起了鼓,小心问道:“郭大夫,没什么事罢?”

郭少棠抬起脸,肃然道:“怎么没事?这回事可大了!”

一梅的脸色倏然变白,强笑道:“这……这不会罢……?”

郭少棠道:“你已经有孕在身,这段时间都要好好的休养。”

一梅跳了起来,喊道:“你说什么!”

郭少棠道:“你的脉是喜脉。”

一梅不禁目瞪口呆,脱口道:“怎么会呢!”随即将郭少棠的衣襟一扯,道,“你不是说笑话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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