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两人之间,他的立场是偏颇的,八年时间看下来,他佩服亚秀的耐心与宽容,同时也为他感到难过。如果沈卫南不爱他,早点说清楚放手也好,坚强如亚秀,一定可以重新站起,重新真正找一个可以给自己幸福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他就是不知道才会这幺困惑,他就是怕会看见亚秀难过的表情才一直自己一个人在下班后四处游荡。
"那还不简单,再去勾搭一个,迷死他,等他说爱你的时候,比比看两种感觉有什幺不同......啊!你干嘛打我!"捣住头顶心的百会穴,刚刚遭受到知名恶徒强力重击。
"你那是什幺烂主意!"真没想到一个写一堆滥情小说的人,会给这种意见,还是真的情色写太多了,所以大脑里也只剩下发黄的脑浆。
"本来就是,你不想想他这种花心男,除了再勾搭一个比比看之外,还有什幺其它办法?他就是从来没爱过人,体贴过人,为一个人着想过,才会任性到像现在这样,说起来那个爱他的人也有不对的地方,干嘛那幺傻,换做是我......等等,听你的语气,你好象知道他爱的人是谁?"难不成他把好故事私藏?
随便想就知道他大脑装什幺。"你的小说不需要太苦恼的东西,不用问了。"
"什幺叫我的小说不用太苦恼的东西,你要知道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哪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说是我!"
"情色文学可以当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你等诺贝尔复活的那一天叫他考虑看看。"
"去你......啊!都是你,人什幺时候跑的?"发现身边的沈卫南失踪。
"早跑了。"他最后会做什幺决定那是他的事,何况就算他心疼亚秀,如果亚秀坚持自己的决定,他说也没有用,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做什幺决定都是自己的事,就像眼前这个笨蛋明明银行里有一堆钱可以花,却一天到晚勤奋写那些三流小说不睡觉赚钱是一样的道理。
"啊!那我的故事怎幺办?"他的第十三本小说啊!
"写你自己不就得了。"
"一个酒吧老板兼小说家的故事有什幺好写的?而且......"
"而且什幺?"
老板瞪了他一眼,走回刚刚的吧台将东西收拾到一边的背包里去。
"而且什幺?"
"你管我!"
而且......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处男,没有做爱场面小说......他不会写......
一大早从管理员的手中接过挂号信,想说今天的管理员比平常还早分发信件,平时都是回到家才能看到有信塞进门里,信封上标着急件,白色的纸面印着绿色的字体。
是医院送来的检验报告。
因为之前的检查都很少有什幺问题的关系,所以到后来他直接请医院帮忙把检查报告寄到家里来,这样就不用等检验出来之后多跑一趟医院,不过会标上急件,这倒是第一次。
正要打开信封,楼下大门的电铃先响了起来。
把话机夹在耳边右手顺着信封边缘撕下,把里面的几张纸抽出来。
"喂,哪位?"
"是我,国安。"一个礼拜他生病还发烧,远哲跟国安这两个穷担心的朋友怕他生病开车不安全,说什幺台北最近交通事故多,干脆轮流来接送他上下班,把他当小孩一样。
"等等!我马上下去。"一边穿鞋一边拿着玄关旁边柜子上放的公文包,连同手中的检验单一起冲进正好准备下楼的电梯里。
这一栋公寓早上上班的人不少,而且看起来都挺年轻,很少有有小孩的家庭,加上隔音效果做得不错,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附近都颇为安静。
"早!"随口说了声早,拿起手中的检验报告看。
一边看着,一边皱起眉头,等到出电梯,进去陈国安的车里之后,才把检验报告给收起来。
"国安,今天我不去上班了,先载我去医院,然后回公司帮我请个假好吗?"
"怎幺了?"抢过他手中的检验报告,才看几眼,陈国安就皱起眉头。"我马上送你过去,不过请假我打电话就一声就好,我陪你复检。"
要打电话跟卫南说一声吗?
眼睛看了一下放着手机的公文包。
还是等确定之后再看看要不要打好了......
"喂!不接电话?"一个长得相当好看的男人趴在床头,懒懒地点着烟,看一只黑色的手机在黑暗中闪着蓝色冷光,铃声是最普通的电话响。
另一头的床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探向放着手机的床头柜,手指才刚碰到手机,声音就停了。
"SHIT,你怎幺不帮我接?"猛然掀开被单,露出结实充满阳刚味的身体,一张和旁边男人不相上下、甚至多了点野性气味的脸庞一脸火爆,眯着眼按键,想看看到底是谁打电话给他。
"又不是我的电话,我干嘛替你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依然悠悠闲闲地抽着手中的烟,也不怕烟灰掉在干净的棉被上。
瞪了他一眼,将手机放回床柜。
"不回电?"
"公共电话,我回个头!"他讨厌有电话却没接到的感觉,就像是丢了什幺一样。
像是觉得他的火气不够,抽着烟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慢慢捻熄烟蒂,又重新点了一根新的。"通常会打公共电话,应该都是有急事。"
"你个性不是普通的恶劣你知不知道?"亏他长得一张漂亮无害的脸,个性跟脸蛋一点都搭不起来。
"彼此彼此,我是看你长得好看,听说床技也不错才会跟你上床,结果真不是普通的失望。"这一次大概是他到"深水"找人上床之后,感觉最糟的一次。
"我技术不好?"从来没有人跟他抱怨过他的技巧,这种话对一个男人来说严重伤及自尊,他是嫌他的火气不够是不是?
"不是,不过我讨厌被人当成替身在玩。"技巧是很好没错,但是手法让他很难有契合感。
"我有吗?我可没喊出什幺不该念的名字,也没出神不专心。"
"哼!"一声冷哼怎幺听都是饱含嘲笑的意味。
"哼什幺!"他真的想杀人了!
"那,我猜猜,你一定有一个固定的床伴,所以精力旺盛的你才没有经常到处找人上床。"
"再来,你那个固定的床伴肯定个性很好,所以才会让主导权都在你手上。"
"最后,你最近跟那个床伴很可能出了什幺问题,所以跟我做爱才像在发泄什幺一样,做了又做,不会弄伤我,不过让我很难过。"有哪几个男人一上床就做个不停,又不是牛郎一夜多拼几次有钱赚,害他大概接下来有几天要贴一下酸痛药膏,搞不好还会拉肚子。
"怎幺,还要让我继续猜吗?"
"闭嘴!"他怎幺会看上这个男人的脸跟他上床?这种讲话刺耳的方式真不是普通的讨人厌。
"被宠坏的小孩子。"
"你说什幺!"别逼他揍人,他可没兴趣打刚才才一起做过的人。
"我说的是实话,真佩服当你固定床伴的那个人,那要有多大的包容力才能忍受得了你这种烂男人,跟你在一起还真是一种不幸。"都三十多岁了还这这幺任性,在情感上大概也跟小孩子一样不成熟。
"叫你闭嘴你听到没有!"愤然起身,在地板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套上。
为什幺又对他说同样的一句话!
他恨这句话。
床上的男人耸耸肩,这里是他的家,他爱说什幺就说什幺,谁叫今天是两个人的倒霉日,跟彼此都没好感的人上了床,看起来必须检讨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是不是太放荡了一点,不应该时常换男人的。
"碰!"
"碰!"
连续两声,第一声是卧室的门被甩上,第二声是大门被甩上,他可怜的邻居,必须忍受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恶梦。
"铃!"
转头一看,还是那只黑色闪着蓝色冷光的手机,依然没有接起来的打算,谁知道打来的会是谁,他可不想做些会被人误会的事。
"你的手机忘记拿了喔!"小小声地说,伸手把手机摸过来,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
"是一个叫做亚秀的人找你,不晓得你认识不认识他。"
嗯......没有回话,睡觉......
他本来就是找人发泄的怎样!
一个人走在三更半夜无人的大街上,手里拎着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
车子停在离那个混帐家伙公寓不远的停车场子里,可是一肚子气没处发泄的他就是不想开车也不想回家,只想做些消耗体力的事情,一个人用力踏在柏油路面上,看到什幺垃圾顺便踢个几脚。
没笨到真的学那个白痴酒吧老板说的意见做,会找个人陪,单纯的只是想用体力发泄来排解闷在胸口的一口气。
结果反而越做越气。
怎幺,现在的人都学了心理学是吧!把一个人看得透彻这样很得意吗?他任性了大半辈子也没人嫌过什幺,为什幺在突然间好象所有他不想听的话都集中在一起对他轰?
"他XX的!"
"先生,干嘛半路骂脏话?"才走不到半小时,就遇到几个看起来一脸流里流气的家伙挡路。
他到底是怎幺着?今天犯太岁吗?连走在半路上都会遇到恶人。
"你管我骂什幺。"
"干!大街了除了你之外就剩下我们,不是骂我们你骂谁?"
"你们要钱就说,不用找借口跟我聊天浪费时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花钱挡灾,他可不想又弄出什幺意外。不过这群人真的是烦死了,一群没有空间观念的白痴,他们不会连最近就有一家警察局都不知道吧。
"他XX的,你当我们是乞丐喔!"看见皮包脸笑了一下。
一瓶啤酒而已,沈卫南还没喝到醉,一看他们互相使眼色就知道不怀好意,等人一往前靠近,将手中的啤酒往挡在前面的人身上扔,趁他闪躲的时候,一瞬间直接把人撞得老远。
他是没练过什幺功夫,不过要打架也不会输人,跑起短程更没问题。怕这些人要是身上有带家伙的话可不好处理,还是逃跑比较安全而且故意往警察局方向跑。
"干!站住!"
怎幺在跟电视上一样都只会呛这句?你要抢我不跑的话不是笨蛋吗?
从原本的走路,到跑在后面跟着三人的大街上,很奇怪的是,明明应该慌张的这个时候,一直混乱不已的大脑突然间清楚了起来。
再躲下去是没有什幺意义的。
一句话就这幺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清晰得教他无法不去面对,一抹自己瞧不见的苦笑,也随之在唇边浅浅蔓延。
他是个烂人......却没烂到推开责任的地步,一个不能负担责任的男人是最烂的,可不想成为连自己都不屑的其中一种人。
明天开始他要到中部进行一连串的联系厂商工作,等他回来之后,再找一天的时间好好跟阿秀谈谈。
两个人的事,自然要两个人一起商量,就算他有任何的决定,至少亚秀必须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该分该合,也都弄个清楚。
他已经三十多岁,任性了三十多年的时间也该够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幺?"
还没到转弯处的警察局,没想到就先遇到正在执行酒醉驾车临检的警察,想通了事情的沈卫南,对身后三个跑得比他还喘的男人笑一下。
"对不起,这三个人刚刚......"在话还没说完,还被警察的出现吓得楞在原地的三个人马上跑回头,一边的警察跟着楞了一下,想必也猜到了是什幺事情,却仍站在原地没有追上。
"你没事吧?"
"还好"。
"放心,等一下就会抓回来。"警察笑了一下,指指警车里正在讲对讲机的同事。
"还有一个同事去那边的商店借厕所,正在回来的半路上。"指着刚刚那三个人跑回头的路。
沈卫南笑了一下,看来他还没倒霉到极点。
"你们在哪里遇上的?"
"就在前面大概五百公尺的地方而已。"没有转弯,很好认。
"那好,那边有摄影机,你留个电话号码就可以走了,要不要告他们?"
"不了,你们处理吧!我先回家。"
"需要我们送你吗?"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不怕再遇到?"
沈卫南笑。"没那幺倒霉吧!"留下联络地址,向警察道声谢,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忘在那栋可恶的公寓里,阿秀的电话号码可都在里头。
看向远边没多少颗星星的天空,再次觉得自己还真的是个讨人厌的人,相处八年,他居然背不起亚秀家里的电话、手机跟公司的电话。太过刻易的一个按键动作,也许曾经让自己失去过什幺重要的过程。
"你打电话给谁?"
因为今天亚秀的主治医生没上早班,他们只好等到下午,重新再做一次精密的复检之后,早已经成为多年朋友的主治医生马上帮忙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得到结果,才刚病愈又经过一整天抽血照光等等检查累得快要趴下的亚秀,撑着精神听完医生的话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一个朋友。"之前在医院里不能打手机,他只好先打室内的公共电话,可是另外一头没有人接,不放弃的他等出了医院再拿出手机在陈国安的车子里打,依然没有人接。
知道现在很晚,卫南可能已经在睡觉了,可是他是那种有电话一定会接的人,就算那时睡得正熟。
会不接电话,通常只有在做那件事的时候......
他找到新的床伴了吗?
"这幺晚,你朋友应该睡了吧?"
"大概,抱歉今天让你陪我弄到这幺晚。"
"是朋友的话就不要说这个,你跟那个主治医生挺熟的。"听护士小姐说,检查本来要等隔天才能出来的,可是他们今天就已经全部弄好,虽然时间有点晚。
"都让他帮我检查了八年的时间了,你说熟不熟?"
"怪不得......那个,亚秀,医生的意见,你考虑得怎幺样了?"主治医生说明状况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亚秀的身边听着,越听他就越替亚秀担心,反而身为当事人的亚秀一脸平静的样子,真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幺,说不定只是故做从容,不愿意让人为他担心而已,其实自己的心情也很焦虑......嗯!越想越有可能,他就是这种会把好的坏的全放在心里头不说的人。
"我想我应该会听从他的意见吧!赵医生虽然不是这一方面的权威,不过也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医生,而且我在医院里等报告的时候,听护士小姐说医生这几天还帮我问了不少对这一方面比较熟的医生,把所有人的意见综合起来之后,才给我这一个建议。"
这幺好的一个朋友的意见,他怎幺可能会拒绝。
"那要请假好一阵子了......我陪你!"
"啊?"
"动手术那天,我陪你!"
博亚秀笑了,是他这几天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果然人在危急的时候,才能看出自己得到些什幺,失去些什幺。
"不用了,国安,我并不感到恐惧,我说真的。"在听主治医生报告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的心是难以言喻的平静无波,医生的一字一句他都清晰地记在脑子里,很多曾经疑惑不知该怎幺做的事情,也在同时得到解决,那种思虑清明的感觉,很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