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哥,我不想嫁,你帮帮我!"
"栖霜,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面对着哭红眼睛的栖霜,卫宁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默默叹着气,听栖霜哭诉她将面对的一切
。
他也是方才才从韩夫人的口中得知,余栖霜下月将从韩府直接出嫁,嫁给镇上的黄家。
韩夫人要卫宁好生筹备,务必要体面风光的让栖霜嫁出去。
韩家要的是面子,而深深庭院后,却有个少女为了突如其来的婚姻哭得肝肠寸断。
令卫宁百口莫辩的当衣事件距今不过半个月,就传来这个消息,很难不让他怀疑这件事是韩仲熙干
的。
黄家早已家财散尽,剩下的几家小古玩店欲振乏力,韩仲熙正想要收购,等于已经垮了一半。将妻
子的表妹推入这风雨飘摇的人家,是何居心?
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责任的卫宁,心情越发感到沉重。
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下人,找他哭诉是不会有结果的,真要不想嫁,得去求韩仲熙才行。
栖霜是求不动那个无情的表姊夫的,但自己可有机会?
卫宁揣测着,如果自己肯压低身段帮栖霜说话,说不定会有一丝希望。
但,想要韩仲熙响应,自己也必须付出点代价才行,那个代价会是什么?迷迷糊糊的想着,卫宁的
心思乱成一团。
"卫大哥,我知道夫人曾经想要把我嫁给你,你去跟他提提看,要嫁,我宁可嫁给妳!"
这就叫狗急跳墙吧!他无财无势,嫁给他也只是眼前随手拉一个人选而已。
卫宁苦笑。
"栖霜,妳若真嫁给了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不,卫大哥,我心甘情愿嫁给你,一辈子都不后悔!"女孩期待的星眸凝睇,这个突如其来的美人
恩教卫宁有些难以消受。
"栖霜......别这样,妳只是赌气而已。"卫宁淡淡的说。
"好嘛!"余栖霜嘟起了嘴,"我知道你对我没有那份心,你老说我像你妹妹,原来是真的......"
难道她以为他只是借故接近吗?卫宁摇头,难怪连夫人都误会了,他的确只是拿栖霜来弥补他许多
年来未曾忖出的亲情。
"卫大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一句无心的话勾住心弦,发出若有似无的情韵。
他从来不敢去回想过去那一段往事,怕一回首,自已就会被脑海中的痛苦回忆撕裂成碎片。
有的。曾经有那么一刻,就算他要为了爱化成灰、化为尘也愿意,但现在他却想不起当初是怎样的
心情了。
想不起为什么会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
"有,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他可能已经不再爱她了。
卫宁的眼光飘远,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真不公平,竟有个女人可以让卫大哥露出这种表情,比起来,自己就跟蝼蚁般,仰望着、祈求得到
一点点关爱,却被瞬间推开。
余栖霜泪眼婆婆,恨着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也恨着自己被摆布的命运。
*****
韩仲熙看着这一幕。
本来只是无意间走过,却让他挖掘到了卫宁心中一个阴暗的角落。
他看着卫宁的目光飘向远方,缠绵炽热、似愁似怨又似痴狂的眼神教韩仲熙心中一动。
原来这个如冰似雪的男人也是有情感的,而且放得极深,所以无法容下其它人。
在这瞬间,韩仲熙的心受到了伤害。
在自觉赢不了的时刻,他的挫败感格外清晰。
如果连时间都不能改变他与卫宁之间的关系,如果长久的等待,换来的依然是卫宁对过去的深深眷
恋,他何必坚持下去?
亭子当中的余栖霜哭累了,告辞回房,卫宁则继续发呆。
韩仲熙终于移动脚步,走到卫宁身旁。
"卫宁。"他唤他。
卫宁安静的身影旁,有翻飞的荷叶,阳光下将影子舞得凌乱,散乱的发披在他的肩上,衬得肤色白
净,气质飘逸。
韩仲熙看进他的眼睛,等着他从茫然里恢复清醒,也等着那个人从他的心中逸去。
看清楚来人是韩仲熙后,卫宁想起他所背负的重责大任。
"老爷,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韩仲熙已经知道卫宁要求他什么了。
"如果是余栖霜的婚事,已经决定好了,你求我也没用。"
"老爷,衣服那件事情我已经向您解释过,都是我私自作主,跟栖霜绝对没有关联。如果有什么错
,我可以一肩承担,但如果要用一桩草率结成的婚姻来惩罚栖霜,实在太残忍了。"
"你以为这桩婚事是我安排的?"韩仲熙冷冷的笑。
难道不是?卫宁在心中揣测着。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以为我恶劣到这种地步?余家贪黄家的钱,我可不贪。"
"老爷,您不是气我帮助栖霜......"
看到韩仲熙脸色骤变,卫宁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你真以为你对我有多大的影响力?这种事情,我第一时间没过问,就不会继续追究,你不过是个下
人,需要我多花心力去惩罚栖霜来教训你?黄家也是一片好心,同情余家家贫,所以帮他们一把。他们
没嫌余家家贫,要栖霜做妾已经很好了。"
韩仲熙的话刺伤了卫宁某部分的情感,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没出声,极力忍耐着心中的不满。
"你在心里偷偷骂我对吧?不把人当人看,以为用钱可以买到一切。"
就像是被剖了心一般的贴切,这便是刚刚卫宁心中想的。
他讶异的抬起眼眸,眸光流转间已经揭晓了答案。
"够了,我受够了。"韩仲熙真担心再被卫宁气个几遍,他的牙齿会被自己磨碎。
"你不想当被贩卖的物品,我就给你自由。"
"咦?"卫宁不敢再抬头了,但却忍不住疑惑,他有说过要自由吗?
总觉得......老爷的口气有点不对,像是壮士断腕,有种悲壮豪迈的成分在里面。
"你走吧!卫宁,从今天起,我韩家不需要你,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脑袋空白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韩仲熙是在赶自己走?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就是因为方才三言两语的顶撞?
卫宁不敢相信,当年他反抗到掀起翻天巨浪却安然存活,居然会在这种阴沟里翻船。
他是个下人,主人既然要他走,他当然只得走。
定了定神,卫宁低头道:"是的,老爷,您珍重。"他深深一揖,以为告别。
这人甚至连求情都不会。韩仲熙看着他。
"那卖身契......"
"叫管家撕了,你想要自由就让你自由。"
自由了?这就是自由的滋味吗?很茫然、很空虚。
韩仲熙踏着大步离去,他好像在生气,不过他到底在气什么呢?卫宁实在不懂。
既然他不是气他帮栖霜的事情,赶他的理由何在?
该生气的是自己吧?莫名其妙的被定了罪、赶出门去,连个罪名也不告诉他。
他也无须去在乎韩仲熙的心情了,卫宁叹口气。
反正,他再也不属于任何人。
第5章
韩仲熙要他走,他就走,什么也没带的离开,留下两年来他攒下的一切。
承欢在最后一刻得知消息,冲到他的房间来,抓住他小小的包袱不放,"卫宁,你跟我走.去跟老
爷道个歉,他疼你,只要你低个头就没事!"
"疼我?"卫宁不解。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整个家里,老爷最在意的就是你,他的眼睛里面只看得到你,偏偏你
却......"
这样说来,韩仲熙的确很喜欢盯着他瞧,而自己却会在瞬间迥避开他的视线。
不懂承欢为什么比自己还要着急,卫宁淡淡的笑:"其实,这样也无妨,反正......这里也没有我
可以容身的地方。"
"你都待了这么多年,现在才这样说,谁信!"
卫宁还是笑,用无奈的眼神看承欢。
承欢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如何忍耐着背后的冷言冷语,用夜以继日的努力来换取好评,做一些他根本
无法承担的粗重工作。
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对韩仲熙如何战战兢兢的躲避,生怕他旧事重提。
"承欢,你就让我走吧。"
"你要去哪?"
"不知道,出去闯闯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事。"
还真不怕耶!外面工作岂是好找的。
承欢更急,卫宁从以前到现在,就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当年,说逃走就逃走,也不看
看自己能逃到哪去。现在又硬着脾气要走,好像他总有办法似的。
"卫宁,你别走。老爷只是一时气话,他不是认真的,他需要你。"
不!他非常认真。
卫宁回想韩仲熙愤怒的脸,心中有些凄然。以前不管他如何反抗、如何冷漠以对,韩仲熙都没有责
怪过他,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现在想想,他的确有些恃宠而骄。
卫宁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反正终归只有一句再见而已。
这个世界上,谁又会跟谁在一起一辈子?总是会分开的。
想想,他对离开这个环境也没有太伤心,仅是拍拍承欢的肩,"承欢,你好自为之。"
*****
走了很久很久的一段路,卫宁才脱离了韩家的土地。这些年,韩家的土地越发的大了,兼并土地,
将朝廷分派给人民的田地一一收购,完全无视朝廷的土地制度。
卫宁在附近的小村子里找到了工作,工作出乎意料的辛苦,每天的生活就仅有工作与睡眠。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他才不会想起韩家优裕的生活环境。
不论何时,只要交代一声就会有热茶、糕点送上,下午可以在荷塘旁睡个清凉寂静的午觉。与劳动
工作相比,韩家花费脑力的工作犹如天堂。
以往认为韩家是一个华丽的牢笼,但这个牢笼何尝不是提供了他遮风挡雨的一切,让他早已忘却了
这个世间还有诸多苦难,路上还有贫无立锥之地,连饭也吃不饱的饥民。
离开韩家两个月后,卫宁筹了足够的钱准备北上,还没来得及上船,就病倒在运河的旁边,好心的
船家把他捡回家照料。
卫宁依稀知道自己病得很重,船家商量着:"听说他以前是韩家的人,去问问他们管不管这档事。"
然后,他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韩仲熙的声音时,卫宁有想哭的冲动。
虽然他不喜欢这份感情,但知道有人在乎自己,的确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下身段来求我?你明知道,只要你开口要我收留,我就会答应,只要
你开口要求我原谅你,我......"声音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