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家嘴上说着不着急,但王秀兰奶奶还是怕耽误了人家“好学生”的时间,一个劲儿地催着孙女吃快点。
黎晚晚在奶奶的连环催促下,总算扒完了碗里最后几口饭。
但她并不急着上楼,反而溜达到后厨,熟门熟路地摸出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慢悠悠地啃了起来。
她边啃边晃到楼梯口,对着楼下的爷爷奶奶撒娇道:“刚吃饱晕碳,好困,我想睡个午觉。” 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小哈欠,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黎老爷子在楼下听到,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丫头,中午睡到快11点才起床,现在刚吃完午饭,又要睡午觉?你这作息也太乱了。”
“就是,”王秀兰在边上补刀,“马上就要上学了,还不把你那美国时间给改回来。小心你妈回来看到你这懒散样子说你!”
“以后你住到新房子那边,你爸妈工作忙,可没时间天天喊你起床,我们又喊不了你,看你早上起不来怎么办!”黎老爷子也跟着附和。
黎晚晚被爷爷奶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大,捂着耳朵,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地一下,逃也似的往楼上跑,边跑边念叨着:“好了好了,我不睡了,不睡了!这就去学习!”
“这丫头……”王秀兰看着孙女仓皇逃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转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江翊然笑笑,“小江,你别介意啊,晚晚这孩子就是有点懒散。”
江翊然礼貌地回了句“没关系”,便拿起书,也跟着上了楼。
一上到二楼的小客厅,果然就看见黎晚晚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继续啃着那个没吃完的桃子,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江翊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看着她,用一种无声的方式,等待着女朋友那可能迟到的“良心发现”。
那眼神,明明没什么情绪,却偏偏让黎晚晚觉得仿佛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谴责。
黎晚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三下五除二啃完桃子,手腕一扬,桃核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然后,她伸出那只刚吃完桃子、还带着点果汁黏腻感的小手,朝着江小狗的方向随意一伸。
江翊然立刻心领神会,从口袋里抽出两张干净的纸巾,妥帖地放在她手心。
黎晚晚仔细擦干净手,同样将纸团以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这才直起身子,端正坐好,看向自家男朋友。
她决定先发制人,倒打一耙,板起小脸,故作严肃地问道:“江小狗,你说,你是不是不想我?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才回来?!”
江翊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有一瞬间的懵圈,脑子差点没转过来。
他眨了眨眼,看看自己特意提前跑来的行为,再看看对方优哉游哉啃桃子的状态,谁更想谁,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他没有立刻用言语反驳,只是沉默着,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缓缓向她靠近。
距离一点点拉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到能数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你……你干嘛!”黎晚晚瞧着他突然逼近的动作,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有些慌张地往后缩了缩。这可是在她家,爷爷奶奶还在楼下呢!她可还没有那个兴趣玩什么心跳加速的刺激游戏。
好在江翊然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瞧见女朋友真的被吓到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立刻停了下来,没再继续靠近。
“我想你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辩的认真。
黎晚晚脸上微热,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推远了一点:“好好好,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了。咱俩好好说话,保持安全距离。”
第170章 防晒霜
江翊然顺着她的力道坐直了些,但下一秒,又换了个姿势,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可怜兮兮地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夸张的哭腔,开始了他的表演:
“黎晚晚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想我!你瞧着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应该过得很自在吧?没人管着你,没人催着你,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想干嘛就干嘛,对吧?”
黎晚晚心里微微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她这几天确实过得挺自在的?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幸好理智及时回笼,把这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要是真问了,那不就是不打自招,彻底完蛋了吗?
于是,她只好伸出手,轻轻抱住他宽厚的肩膀,像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大型犬一样,好声好气地、一遍遍地哄着:
“哪有很自在,我也很想你的……真的,特别想……你看我这不是一听说你回来,就答应去看你了吗?”
各种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倒,直哄得某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还得努力维持着委屈的表情。
这场单方面的“控诉”与“安抚”,直到黎老爷子午睡醒来,上楼准备去阳台活动一下筋骨时,才算是正式宣告结束。
两人立刻恢复正襟危坐的样子,摊开那本物理书,像模像样地开始“预习”。
不得不说,江翊然在讲题方面确实有点天赋,深入浅出。黎晚晚一开始听着觉得高一物理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第一章的内容还能跟上节奏。
然而,好景不长。
和初中一样,当课程进行到第二章时,黎晚晚就开始有些头大了。
公式好像变复杂了,概念也变得抽象起来。
为什么第一章和第二章的难度差别就像是隔了一条鸿沟呢?
她皱着眉头,盯着书本上的图示和公式,感觉它们像一群调皮的小蝌蚪,在眼前游来游去,却怎么也抓不住。
等黎老爷子睡好了午觉,下楼去照看生意后,黎晚晚立刻原形毕露,直接把手里那本让人头晕的物理书往旁边一扔,伸手拿起遥控器。
“啪”地一声打开了电视机,准备用电视剧来洗涤一下被知识冲击得有点发懵的大脑。
没想到,旁边的江小狗又不乐意了。
黎晚晚眼前的视线突然被一本熟悉的物理书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刚好挡住了电视屏幕里那对正在忘我亲吻的男女主角。
黎晚晚:“………”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自家这位男朋友肯定又开始作妖了。
她转过头,瞧着举着物理书、一脸“我是为你着想”的正经表情的江小狗,有些无奈地问:“又怎么了?我的汪。”
“我今天下午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和你谈恋爱的,”江翊然一本正经地说,眼神却悄悄瞟着她的反应,“是为了给你预习物理的。我们要以学习为重。”
黎晚晚瞧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顺着他话头说:“好好好,是我是我,是我想谈恋爱,是我不务正业,行了吧?”
她伸手把他的物理书拿下来,放到一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坐下,咱俩一起看电视,这总行了吧?劳逸结合嘛。”
说着,她主动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江翊然嘴角几不可察地微翘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在她身边坐下。两人肩并着肩,一起看着电视里播放的都市爱情剧。
江小狗表面上目不斜视,专注剧情,实则默不作声地、一点一点地往黎晚晚那边靠近,直到两人的手臂轻轻挨在一起,他才满意地不再动弹。
于是,接下来的一下午,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度过了。播放电视剧正片的时候,两人就看电视剧;
插播广告的时候,就拿起物理书预习一会儿。
可惜的是,这个时间段的电视节目,广告时长简直感人,堪称是在广告里插播电视剧。
冗长的广告反复轰炸,正片剧情却支离破碎,这让一心想着放松的黎晚晚着实有些头疼,连带着看广告里的产品都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所以,当墙上的时钟指针终于慢悠悠地指向下午五点时,黎晚晚几乎是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待,把手里的书往旁边一丢,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就往楼下冲,嘴里欢快地嚷嚷着:
“吃烧烤了!吃烧烤了!”
那欢脱雀跃的背影,活像是刚从笼子里被放出来、重获自由的猴子,充满了对美食和聚会的向往。
傍晚,烧烤店里烟火气十足,香气四溢。
刘明星、乔书蔓、陈知珩他们都按时到达了。
听刘明星自己炫耀,他这个暑假靠着打零工和倒腾点小东西,确实赚了不少零花钱。
于是,今晚点单时,几人都没跟他客气,鸡翅、肉串、排骨、生蚝、韭菜、茄子……点了一大堆,准备敞开肚皮,大快朵颐,算是为这个漫长而自由的暑假,画上一个圆满的、饱嗝连连的句号。
虽然他们作为刚中考完的初三毕业生,并没有暑假作业的烦恼,因此也幸运地免去了在假期尾巴疯狂补作业的经典戏码。
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传说中难度飙升的高中生活,即使是一群平时成绩都还算不错的学生,也难免心生抗拒和忐忑。
更何况,高中的开端,还有一道所有新生的“噩梦”——军训。
刘明星、江翊然、陈知珩这几个男生倒是对军训没什么意见,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觉得能多玩几天,不用上课,是件美事。
但黎晚晚和乔书蔓可是怕极了军训。
两人早早就开始采购防晒霜,什么防晒指数高买什么,喷雾的、乳液的、霜状的,买了不同种类的好几瓶子,誓要与酷热的太阳和严格的教官抗争到底。
她们可不想高中的生涯是从一个“黑猴子”的形象起步的。
特别是黎晚晚,她的皮肤底子是真的白,莹润通透。
但这也意味着,她一旦晒黑了,那对比就格外明显,黑得也格外扎实。
黑到什么地步呢?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陈知珩对她童年最深刻的第一印象,永远定格在了“黑猴子”上。
每次陈知珩提起这茬,黎晚晚都气得牙痒痒,却又没法和他理论,毕竟那是客观存在过的“黑历史”。
“陈知珩,你要请客吧!”黎晚晚眼珠一转,决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她扬声说道,“你家都搬新家了,难道不该请大家吃一顿庆祝一下吗?”
陈知珩家前几天刚在《聚福轩》办了乔迁宴,如今已经正式搬到了新小区里住。
“我家搬家的时候,不是已经喊你们来吃过席了吗?”陈知珩挑眉,试图抵抗。
“那是你爸妈请的,又不是你请的。”刘明星立刻心领神会地助攻,他揽住陈知珩的肩膀,“再说了,哥们儿我那天可是免费给你家当主持、活跃气氛的,这辛苦费就不算了,难道还不值得你单独请我们搓一顿?”
“就是就是,”黎晚晚赶紧接上,“看在我们两家是老邻居、老朋友的份上,我妈那天可是给你们家的宴席打了折上折,这省下来的钱,难道还不值得你陈少爷表示表示?”
陈知珩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堵得没话说,看着周围几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无奈地撇了撇嘴,举手投降:“行行行,怕了你们了。想吃什么?说吧!”
于是,在黎晚晚和刘明星默契的配合下,这场假期的“最后狂欢”,成功地又往后延续了一天。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胜利和快乐的气息。
等真正的、最后的狂欢也落下帷幕后,黎晚晚也要开始收拾行李,正式地搬去新家了。
在去新家之前,她应江翊然的邀请,又去了一趟别墅,看了看他们之前种下的那些小生命。
令人惊喜的是,那几株西瓜苗和草莓苗,在江翊然偶尔的照料下,竟然真的顽强地长大了不少,绿叶舒展,看起来生机勃勃。
至于那几盆西红柿,江翊然则细心地准备将它们全都搬去新房子那边,方便日常照料。
而留在别墅这边的西瓜和草莓,就只能指望周末有空时回来给它们浇浇水了。
最终能否开花结果,就看它们自己的努力和这片土地的造化了。
黎晚晚蹲在一边,轻轻摸了摸西瓜苗嫩绿的叶片,心里默默给它们加油。
黎晚晚没在别墅多留,参观完她的“实验田”后就回家了。
接下来,她投入到了繁琐的搬家整理工作中。
吴女士开着家里那辆用来拉货的面包车,来回跑了好几趟,拉了满满一车的行李去新家。
其中大部分都是黎晚晚的衣服、鞋子、包包,以及她初中三年的所有课本和笔记。
在家长眼里,这些课本都是有用的,一本都舍不得扔。
反正新家有个宽敞的书房,也不怕没地方堆放。
母女俩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又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齐心协力把新房子从里到外彻底打扫了一遍。
虽然累得腰酸背痛,出了一身的汗,但看着窗明几净、焕然一新的家,心里还是充满了成就感和对未来的期待。
忙碌过后,两人各自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
然后默契地来到阳台,靠着栏杆,享受着夏末傍晚自然风的吹拂,让湿漉漉的头发在风中慢慢变干。
从这个阳台望出去,不远处,实验高中的教学楼和操场清晰可见。
“要开学了,高兴吗?”吴女士侧过头,看着女儿被晚风吹拂的侧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黎晚晚扭过脸,正好对上妈妈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不禁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拖长了声音:“妈——你瞧着我这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她指了指自己还带着沐浴后红晕、却写满了“抗拒”二字的脸。
吴女士被女儿夸张的表情逗笑,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半干的头发,声音放缓了些:“没事,别有太大心理压力。高中课程是难一些,但你只要认真去学,尽力就好,能学到什么样就学到什么样。
不要太为难自己,放平心态。无论如何,还有爸爸妈妈在后面给你兜底呢!”
黎晚晚没想到妈妈会和她说出这样一番体贴又充满支持的话语,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她立刻像只无尾熊一样抱住妈妈的胳膊,把脸贴在妈妈肩膀上,疯狂撒娇:“我太爱你了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开明、最漂亮的妈妈!”
吴女士被她晃得有些站不稳,身子微微晃了晃。她一手赶紧扶住阳台的窗户框稳住身体,另一只手则宠溺地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别高兴得太早啊!”吴女士故意板起脸,“我给你减压,不代表你可以彻底放松。该学的还得要认真学,可不能天天就知道贪玩,或者……嗯,早恋什么的,耽误了学习。要是到最后连个大学都考不上,那可就不好看了。”
“那不是还能投奔我吴大老板吗?”黎晚晚笑嘻嘻地接话。
“行啊,”吴女士爽快点头,“你来我就给你在店里安排个服务员的职位,洗盘子端菜,体验生活。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黎晚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妈妈在店里训斥工作不到位员工时那犀利的口才和强大的气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在自家老妈手底下打工,那绝对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体验。她立刻端正态度,信誓旦旦地保证:
“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对不给你去店里端盘子的机会!”
吴女士被女儿迅速变脸的样子逗笑,又问:“心里有没有想过,以后想考去哪个城市读大学?”
“嗯?”黎晚晚有些疑惑地抬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妈妈想着,如果你有目标,我们就可以提前开始攒钱了。”吴女士望着远处学校的轮廓,眼神里带着规划和憧憬:
“首都也好,沪市也罢,或者其他任何你喜欢的大城市。只要你想去,爸爸妈妈都会从现在开始努力给你攒钱,争取到时候能给你在那边的安个小家付个首付。”
第172章 打算
暮色四合,夏末的晚风挟带着一丝白日残留的温热,又掺入了初秋隐隐的凉意,轻柔地拂过院落。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家,用金黄与橘红交织的暖色调,为阳台上的母女二人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黎晚晚听完后有些震惊:“可是……妈妈,我们家里不是还要还饭店的贷款吗?”
差不多50万的贷款有那么容易还吗?
听到女儿的担忧,吴女士的脸上非但没有浮现愁容,反而绽开了一个宽慰而又带着几分自豪的笑容。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黎晚晚的手背,那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干燥,奇异地抚平了晚晚心头的褶皱:“傻孩子,就知道你心里惦记着这个。”吴女士的声音里透着一种经过努力后见到成效的踏实与喜悦,“咱们家的饭店,生意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还要好上不少。特别是新店,开业以来的口碑一路走高,回头客越来越多。
这不,眼看国庆黄金周就要到了,包厢和大厅的预订早就全部爆满,甚至还有不少客人在排队候位呢。”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仿佛能穿黄昏的夕阳光晕,看到自家饭店里灯火通明、宾客盈门的热闹景象。
“照这个红火的趋势稳步发展下去,我跟你爸爸仔细核算过,估计等到今年年底,老店和新店加起来的盈利,应该就足够把之前那笔贷款全部还清了。所以啊,”
她收回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女儿,“你真的不必再为贷款的事情操心。你的任务,就是放开手脚,大胆地去想,去规划你自己的未来。爸爸妈妈奋斗,不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更坚实的后盾吗?”
吴女士自信又肯定话语,如同这夏末的晚风,驱散了黎晚晚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
晚风撩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也仿佛吹动了她心中那片关于未来的、蒙着薄雾的湖面,此刻湖水清澈,倒映着满天星光,充满了无限可能。
新的学期即将开始,她们搬入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宽敞明亮的新家,家里的生意也步入了正轨……这一切,都像一个崭新的起点,预示着美好的未来正在徐徐展开。
她不再需要为父母操心。
只需要关注自己的学习和高考就可以了。
“等到明年,”吴女士继续规划着,语气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两家饭店就都没有房租的压力了。
到时候,赚来的钱除去必要的成本开销和员工工资,剩下的就都是纯利润。
咱们家啊,先紧着给你攒一套房子的首付,还是可以做到的。当然啦,刚开始可能面积就不能指望太大了,先在你看中的城市有个落脚的地方。”
“买房……”黎晚晚喃喃道,这两个字触动了她内心深处一段并不遥远却倍感辛酸的记忆。上辈子,她虽然大学毕业后工作时间不算太长,却早已尝尽了租房的种种苦涩。那种漂泊无依、仰人鼻息的感觉,至今回忆起来,依旧清晰如昨。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挤在都市边缘合租公寓里的自己,那个每月盼着发薪日,却又在工资到账的瞬间感到无比沮丧的自己。
那微薄的薪水,仿佛只是在她的银行卡里短暂地停留一下,完成一次毫无意义的“过手”。紧接着,便是固定不变的支出:一大笔要转给房东,支付那个狭小隔断间的租金;另一部分要偿还上个月透支的花呗和信用卡。
几番操作下来,真正能留在手中、可供自由支配的,便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窝囊费”。
这点钱,任凭她如何精打细算、节衣缩食,也总是难以支撑到下一个发薪日的到来。
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提前动用消费信贷,陷入一种周而复始、难以挣脱的恶性循环。
最让她感到无力与心酸的,是远在老家的父母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父母的声音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问她:“晚晚,钱还够花吗?不够的话,跟家里说,爸妈给你打点过去。”而她,每次都只能强压下喉咙间的哽咽,用一种故作轻快、甚至带着几分夸张笑意的声音回答:“够花!放心吧,我一个人在外头,能吃多少用多少呀?你们别操心我!”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父母的工资也不高,不过是靠着在厂里那点固定的收入,勉强达到当地的平均水平。
但她更清楚地知道,父母在家过着怎样节俭乃至苛刻的生活。
他们每月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和无法避免的人情往来,几乎没有任何额外的消费。
那一点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结余,他们也绝不会乱花一分一毫。
他们悄悄地将这些钱存起来,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给唯一的女儿攒一笔丰厚的嫁妆。
女儿一天天长大,他们是这世上最普通的父母,心里最大的念想,就是女儿将来能找到一个家境富裕些、人品端正的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过去,从此少吃些生活的苦头。
也正因为存了这份心,他们就更不愿让未来的亲家看不起自家,所以拼了命地想多存一些钱,要么给女儿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要么凑钱给她买一辆车,让她在婆家能更有底气。
父母的这片苦心,黎晚晚心里跟明镜似的。
也正是因为太清楚了,她才更不敢、也更不忍心向父母开口要钱。
她知道,那点固定的工资,想要存下钱,唯一的途径就是近乎残酷的节省。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父母为了自己,会硬生生从那本就微薄的生活费里再克扣出什么来,她真怕他们这样常年累月地节省,会把自己的身体拖垮,节省出一身治不起的毛病……
幸好,幸好这一切都成了“上辈子”的记忆。
黎晚晚在心底长长地、庆幸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家庭的经济状况正在肉眼可见地好转,父母不必再为了她而过度牺牲自己的生活质量,她自己也拥有了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挽住母亲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语气真诚而满足:
“妈妈,其实在首都或者沪市那样的大城市,你们能给我买个二三十平米的小公寓,就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我只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能遮风挡雨的小窝就心满意足啦!”
租个小单间还没有二三十平呢。
“瞎说!”吴女士闻言,不赞同地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二三十平那怎么够住?鸽子笼似的,转个身都困难。
至少也得八九十平,格局要方正,采光要好。你要想想,万一你以后就在那座城市定居、成家了呢?总得为一家人预留出足够的空间吧,至少得能让一家三口住得舒舒服服才行。”
“诶?”黎晚晚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母亲,“妈妈,您这话的意思……是不要求男方家里必须有房有钱了吗?”这似乎与她印象中,普通父母对女儿婚事的期望不太一样。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吴女士笑了笑,眼神却十分清醒和睿智,“将来你找什么样的人,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缘分和选择。
但是,作为你的妈妈,我希望并且努力做到的是,无论你未来选择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家都能有底气为你‘兜底’。
即便对方条件一般,我们给你的这份保障,也能让你们小家的起点高一些,日子过得从容一些。”
吴女士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黎晚晚的全身。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底气。她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嬉皮笑脸的表情,说道:
“哎呀,听妈妈这么说,那我干脆就别考去首都沪市那么远、房价那么高的地方了!我就留在省城上大学好了,那边房价便宜多了,也能给你们减少好多压力呢!”
结果话音刚落,额头上就挨了母亲一个带着嗔怪意味的、“亲切”的白眼。“我可不要你这样‘懂事’地给我减少压力!”
吴女士故意板起脸,作势要拧她的耳朵,“你这丫头,皮痒了直说!少在这里给我耍贫嘴!”
瞧着闺女那副没个正形的俏皮模样,吴女士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忍不住再次郑重嘱咐道:
“晚晚,你可别真动了这种念头!你的前程最重要,眼光要放长远。凭你的成绩,完全有能力去冲击最好的大学、最好的城市。
别说国内的首都沪市,就算你将来想去国外留学,见识更广阔的天地,爸爸妈妈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努力供你的!听到了没有?”
“知道啦,妈妈!”黎晚晚收起玩笑的神色,用力抱紧了母亲的胳膊,将脸颊贴在那温暖的臂膀上,声音闷闷的:“吴女士,你怎么这么好。”
在黎晚晚成长的认知里,城市里的家庭,或许会因为工作原因政策限制无法生育二胎。
或许是父母本身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观念开明,觉得悉心培养一个女儿足矣,因此独生女的比例相当高。
然而,在她出生长大的农村,情况则截然不同。
在当年“一胎是女儿,还可以再生一个”的政策背景下,村里的孩子,要么是备受期待的独生子,要么就是最为常见的“一个姐姐搭配一个弟弟”或者“一个姐姐搭配一个妹妹”的配置。
像她黎晚晚这样,作为村里极为罕见的、父母并未选择再生二胎的独生女,其背后的含义与父母所承受的压力,不言自明。
这份独一无二的“含金量”,不仅仅是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更是他们顶着周遭舆论,坚定选择的结果。
吴女士没有再过多言语,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女儿浓密乌黑的发顶,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家人正式入住新房的第二天傍晚,家里便迎来了首批客人。
来的是黎晚晚的二舅和二舅妈。
他们骑着那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摩托车,风尘仆仆地从老家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