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混乱信徒发出扭曲的笑声,触手兴奋地舞动,“一句不知道就能推卸责任吗?因为你们的‘疏忽’,导致了仪式关键环节的失败,浪费了诸位大人宝贵的时间和资源。难道不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吗?”
它的话音未落,那团毁灭黑暗也逼近一步,意念锁定白塔法师:“失误……需要代价……用他们的灵魂和知识……或许能填补部分空缺……”
战争信徒也狞笑着附和:“没错!既然祭品不够,那就用这些办事不力的蠢货和……嗯,再加上几个看守不利的地狱废物来凑数吧!反正效果差不多!”
格莱希尔闻言,心中猛地一沉。
“你们……”格莱希尔刚要厉声阻止。
但已经晚了!
混乱信徒的触手快如闪电,根本没给格莱希尔反应的时间,猛地卷起那几名惊恐万状的白塔法师。同时,战争信徒的血色斗气化作巨掌,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两名恶魔统领连同他们身边的几十个精锐恶魔守卫一起捞起。
“不!格莱希尔大人救……”白塔法师的惨叫和恶魔的哀嚎戛然而止。
混乱与毁灭的力量合力,将这些倒霉蛋如同扔垃圾一般,狠狠掷向了祭坛中央那因为能量不足而变得极不稳定、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坑洞。
“混账!!!”格莱希尔暴怒出手,骷髅法杖顿地,一道惨绿色的死亡冲击波轰向那两人,试图抢回“祭品”。
但战争信徒狂笑着用重剑格挡,毁灭黑暗则直接吞噬了部分冲击能量。混乱信徒更是趁机将更多被波及的低阶恶魔也扫进了坑洞。
轰!!!
坑洞仿佛久旱逢甘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那些被扔进去的白塔法师、恶魔统领、守卫的灵魂和血肉瞬间撕碎、吞噬。
一股精纯、但充满了怨念、恐惧和背叛气息的混乱能量涌入仪式核心。
格莱希尔的脸彻底黑了,阴沉得能滴出墨来。他不仅损失了部下,更是在自家地盘上被盟友当着面强行献祭了自己人。
这是奇耻大辱!
然而,高台上的其他存在,包括一些中立的深渊领主,却对这一幕冷眼旁观,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弱肉强食,失败者付出代价是天经地义。没人会为了格莱希尔的损失和屈辱去得罪强大的混乱与毁灭阵营。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批“替代品”的投入,虽然能量属性混杂不堪,远不如计划中的纯净,但量却暂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祭坛上所有符文再次亮起,中央的坑洞旋转加速,与遥远时空之外的某个恐怖存在的联系,似乎……被强行打通了一丝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超越凡物理解极限的、蕴含着最原始混乱与杀戮意念的威压,开始从那缝隙中隐隐渗透出来。
“呵……呵呵……”混乱信徒发出愉悦的颤音,“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不坏……”
战争信徒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战意:“感受到了吗?这令人战栗的气息,是祂!战争与杀戮的主宰……祂的意志……即将降临!”
毁灭黑暗剧烈翻滚,表达着赞同。
格莱希尔看着这群各怀鬼胎的盟友,又感受着那逐渐增强的、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神明威压,将所有的愤怒和屈辱硬生生压了下去。事已至此,仪式已经无法逆转。他黑着脸,不再言语,将杀意埋藏在心底。
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死去的祭品或损失的颜面,而是如何在这即将降临的、更恐怖的存在面前,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性命。
这里并非任何物质世界能够描述的场所。空间本身在不断诞生与湮灭,时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折射出无数混乱的剪影。扭曲的光线交织成无法理解的几何图案,耳边回荡着并非声音的、足以令凡物灵魂崩坏的尖啸与低语。
几道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令规则战栗的恐怖气息的身影,悬浮在这片混沌的中央。
一团不断变换形状、色彩无法名状的巨大能量聚合体发出愉悦的嗡鸣,它是混沌之主,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对秩序的颠覆。
一尊由无数断裂武器、破碎铠甲和干涸血迹构成的庞大存在,周身弥漫着永无止境的杀伐之气,他是战争主宰。
一片纯粹的、不断吞噬周围光线甚至概念的绝对黑暗,是毁灭之核,它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将万物归于终极的寂灭。
此外,还有散发着极致诱惑与腐朽气息的腐朽之神,代表地狱最高意志的恶魔主君巴尔加斯等等。
这些并非秩序侧的存在,平日里或许彼此征伐、互相吞噬,但在此刻,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摧毁现有的、由秩序诸神维系的世界体系,而暂时联合。
就在这时,所有存在都心有所感。一股源自下方无数位面、通过某个被强行冲开的坐标传递而来的、混杂着痛苦、背叛与极度渴望的召唤波动,清晰地被他们捕捉到。
“呵……开始了。”混沌之主发出扭曲的笑声,“那些渺小的棋子,总算勉强撬开了一条缝。虽然……能量污浊得令人作呕。”
战争主宰那由兵刃构成的躯体发出铿锵的碰撞声,一股灼热的战意席卷开来:“通道已开,束缚减弱。是时候让真正的力量,降临那片被秩序圈养了太久的牧场了。”
毁灭之核周围的黑暗剧烈翻涌,传递出纯粹的解构欲望:“毁灭……时机已至……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腐化之神舒展着诱人而致命的花瓣:“多么甜美的绝望气息……这个世界……是孕育终极混乱的完美温床。”
混沌之主那变幻不定的形态转向战争主宰,带着一丝戏谑:“老对手,听说那个精灵女神,给你找了不少麻烦?还折损了你一个不错的从神?”
战争主宰的怒意让周围的虚幻兵刃发出刺耳的嗡鸣:“艾尔芙莱娅……三百年前就该彻底湮灭的残渣!她确实碍事。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有机会了。”
毁灭之核冰冷地表示:“生命……是错误……需要纠正。”
战争主宰看向其他几位存在,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不必劳烦各位。深渊的目标也是她那棵碍眼的树吗?我的目的,是协助深渊,更何况……”
他顿了顿,一股远比三百年前更加狂暴、更加深邃的战争原力从他体内弥漫出来,其中甚至夹杂着属于深渊的秽恶气息:“……深渊给我的‘礼物’,让我的力量达到了新的巅峰。正好用精灵女神的神血,来祭旗!”
其他几位存在闻言,并未感到意外,显然知晓此事。混沌之主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出力。也罢,那个固执的秩序老家伙,就交给本座去打发吧。早就想把他那套僵硬的规则砸个粉碎了!”
毁灭之核表示:“我去寻找……值得毁灭的……世界支柱……”
腐化之神轻笑:“那我就去散播……更甜美的‘福音’吧。”
其他神明的虚影也微微波动,显然各有目标。
战争主宰不再多言,他那由杀戮意念凝聚的身影开始变得凝实,恐怖的神威节节攀升,锁定了一个遥远而清晰的方向,那片被生命树光辉笼罩的迷雾森林。
“艾尔芙莱娅……准备好迎接真正的战争了吗?你的神国,你的眷属,你的一切……都将被战争的铁蹄踏为齑粉!”
诺亚王都。
就在凯尔文与凯里斯步步紧逼,阿尔弗雷德国王怒斥逆子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悸动,敲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天空,在那一刻仿佛被某种难以名状的巨大存在所“覆盖”,原本裂隙带来的邪能紫光,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本能战栗的暗红色所取代,那红色并非火焰,更像是凝固的亿万鲜血,其中隐约可见无数兵戈虚影碰撞、厮杀。
纯粹到极致的战争与杀戮神威,席卷了整个王都。
这一刻,无论是负隅顽抗的守军、肆虐的怪物,还是惊恐的平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被这股凌驾于凡物之上的至高力量所震慑。
“这……这是……”阿尔弗雷德国王脸色剧变,扶着露台栏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感受到的不是恶魔的混乱邪恶,而是另一种更加“有序”却纯粹为了毁灭而存在的恐怖神性,“战争主宰……祂……竟然真身降临?!”
老国王的心中瞬间被巨大的绝望和疑惑填满。
神战开启,主神直接降临王都,这是灭顶之灾的前兆!
然而,与国王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王子凯尔文和三王子凯里斯,在最初的惊骇过后,脸上竟然涌现出狂喜之色。
凯尔文眼中的慌乱迅速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所取代,他猛地转向脸色苍白的阿尔弗雷德,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却更加高亢:“父王!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选择的力量!这就是新时代的序曲!战争主宰亲临!这意味着深渊与我们达成的协议是真的!新的秩序即将由神明亲手奠定!您还在犹豫什么?!”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令人窒息的暗红天空,语气充满了狂热:“诺亚王国将在神明的伟力下获得新生!旧的、软弱的秩序必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而带领王国走向新生的,将是我!凯尔文诺亚!”
凯里斯也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从刚才的瘫软中跳起来,尖声附和:“对!大哥说得对!父王,您老了,您的那套过时了!只有追随神明的脚步,我们诺亚才能变得更强!快把王位传给大哥!这是神明的意志!”
逼宫,在这恐怖神威的背景下,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凯尔文和凯里斯将战争之神的降临,视作了他们行动合法化、甚至是被神明庇佑的证明。
阿尔弗雷德看着两个利令智昏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与这种被野心蒙蔽了双眼的人,任何道理都已无法说通。
而此刻,二王子凯兰,则陷入了更深的震撼与挣扎之中。
他抬头望着那覆盖天空的战争神威,感受着其中纯粹的杀戮与毁灭意念,再听着身边兄长和弟弟那番将灾难视为机遇的疯狂言论,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之前的动摇、对权力的渴望、对未来的恐惧,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
与深渊合作,或许还能用“权宜之计”、“延续血脉”来麻痹自己。但引来的是一位以毁灭为本质的古神?这已经不是与虎谋皮,而是主动打开地狱的大门,邀请毁灭降临!诺亚王国不会新生,只会在战争的神威下化为齑粉,所有子民,包括他们自己,都将成为这场神战最微不足道的祭品!
凯尔文和凯里斯,已经彻底疯了!
凯兰的目光从狂热的兄长和弟弟脸上移开,看向浑身颤抖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父亲,看向窗外那片在神威下瑟瑟发抖、即将迎来终极命运的王都。
一个清晰的念头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和侥幸。
他错了,大错特错!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阻止他们!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就在凯尔文再次逼近国王,甚至试图去抢夺象征王权的权杖时。
“够了!!!”
一声嘶哑却无比决绝的怒吼,从凯兰口中爆发出来。
他猛地踏前一步,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精于算计的二王子,而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雄狮,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火焰。他直接挡在了国王阿尔弗雷德的身前,直面状若疯狂的凯尔文和凯里斯。
“凯尔文,凯里斯,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凯兰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掷地有声,“那不是拯救王国的力量!那是毁灭一切的灾难!战争主宰降临,意味着真正的神战开启,诺亚王都首当其冲!我们都会死!所有子民都会死!你们以为投靠祂就能获得权力?做梦!在神明眼中,我们连蝼蚁都不如!”
凯尔文被凯兰突如其来的反抗惊得一愣,随即暴怒:“凯兰!你竟敢拦我?!你刚才明明……”
“我刚才是瞎了眼!被权力蒙了心!”凯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带着痛彻心扉的悔恨,“但现在我看清了!与深渊合作是愚蠢,引来古神降临是自取灭亡!我绝不会让你们,再带着诺亚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横在了自己与凯尔文之间,剑尖直指自己的兄长,目光决绝:
“今天,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们休想动父王一根汗毛!诺亚的王冠,绝不能戴在背叛人族、引狼入室的叛徒头上!”
红枫镇,地表防线。
“顶住!”
糖醋排骨怒吼着,手中的巨剑横扫而出,将一只试图攀上临时壁垒的深渊捕猎者拦腰斩断,污血溅了他一身。但他毫不在意,反手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劈,将另一只跃起的怪物砸成肉泥。
在他身旁,红烧牛肉面身形灵动,弓箭专挑恶魔的关节和眼睛等脆弱处攻击,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血花。
“左侧三点钟方向,一只瘟疫蠕虫在喷吐毒液,远程职业集火!”
伊莎贝尔公主站在防线相对靠后的位置,她的细剑上闪烁着淡金色的斗气光芒,每一剑都精准而致命。她美丽的脸上沾满了烟尘,但眼神依旧坚定,不断下达指令,调动着所剩不多的守军和冒险者进行协同防御。
“弓箭手,覆盖射击前方洼地!”
“法师团,寒冰路径,延缓右侧敌群速度!”
“牧师,优先治疗重伤员!”
镇子的街道已经变成了血腥的绞肉场。守军和玩家们依托着破损的房屋、堆砌的障碍物,与潮水般涌来的深渊魔物进行着惨烈的巷战。
就在战线最吃紧的时刻,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恶意的恐怖悸动,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天空,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涂抹成了暗紫色,那是一种比深渊邪能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颜色。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弥漫的硫磺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万物衰败腐朽的终极气息所取代。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所有正在冲锋、撕咬的深渊魔物,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发出了更加狂乱、充满敬畏和恐惧的嚎叫,不少低阶魔物甚至直接瘫软在地,向着天空顶礼膜拜。
而守军和玩家们,则感受到了来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被拖入永恒虚无的终极战栗!
“这……这什么情况?!”糖醋排骨感觉自己的手臂沉重无比,仿佛挥动巨剑都变得困难,他抬头望向那令人窒息的暗紫色天空,声音带着颤抖,“这压迫感……比刚才强了十倍不止!又来大BOSS了?!”
红烧牛肉面一个闪身躲开因恐惧而动作变形的恶魔攻击,脸色无比凝重:“不是普通的BOSS……这感觉是神性!而且是极其邪恶、混乱的神性!有……有邪神要降临了!”
伊莎贝尔公主握剑的手微微发抖,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但她强行稳住了心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要慌乱!坚守阵地!无论来的是什么,红枫镇,一步不退!”
然而,她的心底却沉了下去。这股力量……远超她认知中的任何恶魔领主。
难道……神战,真的以最坏的方式开启了吗?而且,为何这股令人作呕的神威,似乎……特别关注这片区域?
与此同时,红枫镇的地下避难所。
与地面的惨烈厮杀不同,由旧矿坑改造的地下避难所内,虽然拥挤、空气混浊,但暂时还算安全。魔法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线,孩童的哭泣声被大人低声安抚,伤员的呻吟断续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压抑的气氛。
阿道夫和玛丽娜也在人群中,阿道夫紧握着妹妹的手,兄妹二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冷汗。刚才那股恐怖的悸动传来时,整个避难所都剧烈摇晃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哥哥……”玛丽娜,“外面……外面怎么样了?”
阿道夫紧紧搂住妹妹的肩膀,刚想说些什么。
突然,在避难所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一个原本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穿着不起眼灰色斗篷、自称是流浪学者的瘦弱男子,猛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麻木和恐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狂热、近乎癫狂的虔诚!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瞳孔中倒映出诡异的紫色光芒。
他张开双臂,用一种嘶哑却异常响亮的、带着某种古老亵渎韵律的语调,激动地高喊:
“听到了吗?你们都感受到了吗?那伟大的、终结一切的意志!”
“是阿斯塔罗斯大人!是腐朽与知识的主宰!祂回应了我们的祈祷!祂要降临了!”
这突如其来的疯言疯语让周围疲惫惊恐的民众愣住了,纷纷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阿道夫和玛丽娜也震惊地看着那个男子,他们认得他,是前几个月逃难来的“学者”,平时沉默寡言。
只见那“学者”猛地扯下自己的斗篷,露出里面绘制着诡异紫色符文的衬里,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时候到了!兄弟们!姐妹们!快!快准备迎接仪式!”
“打开通道!引导吾主的荣光降临此地!”
“让这污秽的现世,在吾主的终末拥抱中得到净化!”
她认识他。
几个月前,这个自称“罗兰”的学者逃难来到红枫镇,声称自己的家乡被深渊怪物摧毁。
那时,连喝水都塞牙曾不止一次提醒她:
“玛丽娜小姐,最近镇上不太平,您要小心陌生人啊。”
“那个新来的学者?看着挺斯文,但我总觉得他眼神不对劲……您多留个心眼。”
“哎呀,我就是瞎操心,您听听就算了!”
玛丽娜当时只当是塞牙先生过度热心,甚至觉得他有些多管闲事。
毕竟罗兰学者举止得体,知识渊博,除了偶尔会对着某些古老文献出神,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可现在。
罗兰学者猛地扯下自己的斗篷,露出里面绘制着诡异紫色符文的衬里。
那符文扭曲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他转身面对角落里另外几个同样眼神开始变得狂热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是最近几个月陆续“逃难”而来、被好心收留的“难民”。
“时候到了,兄弟们!姐妹们!”罗兰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在寂静的避难所中回荡,“快,快准备迎接仪式!”
“打开通道!引导吾主的荣光降临此地!”
“让这污秽的现世,在吾主的终末拥抱中得到净化!”
他们迅速围成一个诡异的圆圈,开始用那种亵渎的语言吟唱。
紫色的光芒从他们身上升起,在地面勾勒出一个复杂而邪恶的法阵图案。法阵中央,空间开始扭曲,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试图挤破现实的屏障,降临于此。
“不……”玛丽娜浑身冰冷,终于明白了塞牙先生提醒背后的深意。
他不是瞎操心,他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
是了……他一定没有确凿证据,或者,他不想打草惊蛇……
阿道夫也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他们是邪教徒,他们在召唤……召唤那个邪神直接降临到这里!如果成功,整个避难所,不,整个红枫镇都会……”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如果让阿斯塔罗斯这样的邪神直接降临在人口密集的避难所内,所有人都会在瞬间被腐化、吞噬,成为邪神降临的祭品和养料。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民众尖叫着向后退缩,想要远离那个可怕的紫色法阵,但避难所空间有限,拥挤的人群根本无法有效疏散。
“阻止他们!”阿道夫想要冲上去,但被几个吓坏了的平民死死拽住。
玛丽娜绝望地看着那越来越亮的紫色法阵,看着罗兰脸上那疯狂而虔诚的表情,看着法阵中央越来越明显的空间裂隙……
完了,一切都完了。伊莎贝尔公主将他们安排在这里,本是为了躲避地面的战火,却没想到,最致命的威胁早已潜伏在他们中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快如闪电的银光闪过!
“嗤!”
罗兰学者狂热的吟唱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口穿透而出的、滴着血的剑尖。
那剑身泛着淡金色的神圣光泽,正是诺亚王室的长剑。
“你……”罗兰艰难地转过头。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着侍女简装、却手持利剑的女子。她容貌清秀,但眼神锐利如鹰,是尤利娅。
尤利娅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罗兰的尸体软软倒下,眼中的紫色光芒迅速黯淡。她看都没看尸体一眼,手腕一抖,剑光如瀑,瞬间划过另外几个正在吟唱的信徒脖颈。
噗嗤!噗嗤!
几颗头颅滚落在地,狂热的吟唱声彻底断绝。那刚刚成型的紫色法阵剧烈波动了一下,然后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化作光点消散。法阵中央那道即将成型的空间裂隙,也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迅速弥合。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尤利娅出手到法阵崩溃,不过两三秒时间。
避难所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侍女。
尤利娅甩了甩剑上的血,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那些玩家说的对,潜伏了这么久,你们还真是白塔的卧底。”
白塔?!玛丽娜和阿道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罗兰学者……竟然是白塔派来的卧底?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尤利娅已经收剑入鞘,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民众,朗声道:
“奉伊莎贝尔公主殿下之命!邪教徒已伏诛,召唤仪式中断!诸位不必惊慌,原地待命,保持秩序!”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慌乱渐渐平息,人们虽然依旧恐惧,但至少不再失控。
玛丽娜靠在哥哥身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释然和暖流。
是了……连塞牙先生那样看似大大咧咧的玩家,都察觉到了异常并暗中提醒自己。那么,英明睿智如伊莎贝尔公主,又怎么可能对潜伏在身边的危险毫无察觉?
公主早就知道了。她将民众疏散到地下避难所,不仅是为了躲避地面的战火,更是为了……将计就计,将潜伏的邪教徒集中到一起,方便一网打尽!而尤利娅,这位深藏不露的护卫长,就是公主留下的后手。
公主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哥哥……”玛丽娜轻声说,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们……暂时安全了。”
阿道夫重重点头,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目光复杂地看向收剑而立、神情重新恢复平静的尤利娅,又看向地上罗兰那逐渐冰冷的尸体。
是的,召唤仪式被强行中断,邪神阿斯塔罗斯无法直接降临在这个地下空间。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安全是脆弱的、暂时的。
“啧……”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无数濒死智者最后叹息重叠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维度中回荡。
“被发现了……还死了。潜伏了数月,汲取了那么多生命的恐惧与绝望作为养料,编织的‘知识之茧’即将孵化……却被一只藏在影子里的‘小虫子’,用如此粗陋的方式,切断了联系。”
祂的目光看到了红枫镇地下避难所中发生的一切。
祂精心挑选、以“学者罗兰”身份潜伏的虔信徒,如何在吟唱达到高潮、即将为祂打开稳定降临通道的瞬间,被一柄附着了微弱神力的凡铁长剑,从背后贯穿了心脏。
祂看到了信徒灵魂熄灭前最后的惊愕与未能完成使命的不甘。
也看到了那个出手的女子。
以及她低声嘀咕的那句话:“……玩家说的对……”
“玩家……”阿斯塔罗斯咀嚼着这个词汇。
“看来,那些小虫子,比预想的还要麻烦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了。棋局已至中盘,一两个暗子的损失,无关大局。只是……”
祂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生命树光辉笼罩的迷雾森林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火。
“……精灵女神艾尔芙莱娅。你的复苏,你的这些‘玩家’眷属,确实带来了不少……‘变数’。”
“不过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就在这时。
“我亲爱的孩子……”
“你似乎……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又是那个……精灵女神?”
阿斯塔罗斯回答:“是的,母亲,他们比预想的更难腐蚀。”
“咯咯咯……”腐化母巢发出银铃般,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生命总是如此……顽强,又如此……愚蠢。正因为顽强,腐败的过程才格外甘美;正因为愚蠢,才会在绝望中拥抱我赐予的‘新生’。不过,我可爱的阿斯塔罗斯,你看起来……并不只是不悦?”
阿斯塔罗斯:“一个无足轻重的信徒,一颗提前暴露的棋子。代价可以承受。但‘仪式’被中断,‘降临’被延迟,这令我……有些失去耐心了。”
祂顿了顿:“战争那个疯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了诺亚王都,去撕咬贸易之神那块难啃的骨头了。那么,精灵女神这边……似乎暂时不会有秩序侧的强力援手打扰了。”
腐化母巢的花朵轻轻摇曳:“哦?我亲爱的孩子,你想去报仇了?”
“损失需要弥补,耐心需要回报。”阿斯塔罗斯缓缓道,“祂伤了我,且祂的力量令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