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冯振威联络的那些手机号情况也差不多,而且那些手机号的身份信息和那九个账户的身份信息有重叠。”王砚舟叹了声,“账户是真的,身份信息也是真的,但使用账户的人不是账户的主人。这种情况只能是这九个人把银行卡和手机号租借……或者干脆卖给了现在的这位持卡人——也就是那位齐先生……哎!科普帮信罪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啊!”
陆明薇推了推眼镜,语气无奈:“他倒是挺聪明,用这种不起眼白户银行卡作为他与冯振威这类下线支付佣金的通道,既能避免使用自己名下的账户留下直接证据,又能利用账户持有人背景的普通性降低被追溯的风险。”
“先把这九人找到!”聂清澜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果断说道,“姜砚清,叶楠,江川,你们分别带队,协调各账户持有人户籍地或常住地的派出所,马上联系这九个人,跟他们讲明利害关系,重点问清楚他们名下这张特定银行卡的由来!是否由本人使用,是否出售或出借过!”
“那我们继续继续追查这九个账户的资金来源。”陆明薇尽量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解释道,“这些钱要先打到这几张卡上,再通过这几张卡往外支付!也就是说冯振威收到的最后一环,齐先生一定有一个或几个更上游的账户进行拨款。我们可以通过查它们的付款方账户,再查付款方的付款方……一层层往上找,直到找到最初的资金源头。”
聂清澜点头:“好,我们分头行动!”
警方最先联系上的是那五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在辖区民警找上门时,他们大多吓得脸色发白。
询问之下,他们的说法也几乎一致。
“警察同志,那卡不是我用的啊!是我大三的时候在学校旁边,有一次一个男的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一张新的手机卡,再同时开一张绑定该手机号的银行卡,然后把银行卡和手机卡打包3000元卖给他……我当时就觉得……只是一张没钱的空卡和一个新手机号就能换3000块钱,够我两个月生活费了,挺划算!我就、就办了……”
“你还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吗?”
“太久了……具体的记不清了,好像是……个子不算特别高,应该跟我差不多,中等身材吧。主要是他当时还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见脸,我就只记得他说话挺客气,给钱很爽快,我见他捂得严严实实还怕他是骗子呢,没想到我把手机卡和银行卡给他,他当场给我点了3000元现金……”
那四位老年人的情况也类似,老人觉得反正自己用不了这么多手机卡和银行卡,开个新卡和新手机号还能赚点小钱,就爽快的把手机号和银行卡打包卖了出去。对于后续卡片被用于何处,他们毫不知情。
各个辖区的民警在问明情况后,当场对这些出售自己银行卡及关联手机卡的人员进行了严肃的法制教育,明确指出其行为已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随后依法办理了拘留手续,等待进一步调查处理。
下午3点,所有人带着最新消息再次来到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集合。
在谢堔的强烈要求下,他也通过微信视频参加了这次会议。
姜砚清他们将这九位持卡人全都控制了起来,其调查结果确认这九人都是违法出售了自己的银行卡和关联手机卡。
经侦那边暂时没有结果。
姜砚清和叶楠汇报完,江川惆怅地总结了一句:“这位齐先生在资金上的反侦查水平挺高,很会给我们添麻烦。”
视频里的谢堔听到这话,突然想到了刚看完的冯振威的那份口供:“等等,冯振威说齐先生‘在国内有正经身份做掩护’、‘很了解银行的监管手段’……要知道林海建的那些操作也是他在背后指使的,他似乎非常懂这一套操作!什么身份既能完美掩护,又能天然掌握这些知识和便利?”
姜砚清若有所思:“熟悉资金流,能规避调查……金融行业内部人员?银行、证券、支付机构……特别是银行,每天都在和账户、流水、反洗钱规则打交道。”
“而且是中层。”聂清澜接上,“不高不低的那种,这样才符合冯振威所说的那种一般单位,看起来很普通!也不影响他利用信息差和内部视角来提前布局,绕开监控。”
叶楠提出疑问:“但银行员工自己大规模收购他人银行卡不现实吧?即便几年前内控松些,这么操作也容易留下异常关联吧?内部审计和反洗钱系统也不是摆设。”
谢堔顿了下,眯起眼睛:“那9个人的口供有没有提到,对方在要求他们办卡时,有没有关于银行选择的建议?”
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看,反复查看询问笔录的季明川扶了扶眼镜,开口道:“有,这九人中其中有六人提到过,对方随口说了一句‘浅海发展银行近期没活动,而白海商业银行最近有开卡礼物,手续也简单’,‘别去浅海发展银行那边,人多排队慢’、‘浅海发展银行对老年人开卡问得细,麻烦!滨海农商银行省事儿’之类的话。”
“引导他们避开某家特定银行?那这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工作的银行。”聂清澜反应过来,“这是典型的风险隔离思维,银行内部人员规避操作风险的本能反应!他太清楚如果卖卡人后来出事,警方顺藤摸瓜首先排查的就是开卡行的内部关联,所以他必须把自己工作的银行从源头摘出去!”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那他在选择交易地点时肯定会下意识远离自己所任职的那家支行!”王砚舟立刻调出地图,把齐先生和这九人的交易位置一个个标注出来,“浅海发展银行在浅海市一共有十七家支行,我们可以把距离这九个交易地点较近的支行先排除!”
他迅速划掉十家支行和一家总行:“剩下这7家支行重点排查!”
陆明薇合上文件:“我们这就去和上级协调一下,秘密排查浅海发展银行这7家支行中符合齐先生特征的男性!”
正说着,经侦支队一位名叫傅俊的警员拿着一个平板,小跑过来。
“陆队,聂队,有初步发现!”傅俊快速汇报,“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根据王建新的口供去追查跟他合作洗钱的旅行社吗?我们突击检查了三家主要合作的旅行社,并冻结了关联的十几个壳公司账户!在追查其中一家主要壳公司‘海悦营销’的资金最终流出路径时,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
他滑动了几下平板,然后把屏幕反过去面对她们:“海悦营销在过去的两年里以各种名目将大量资金分散转出,其中有一部分经过两到三层看似无关的贸易公司过渡后,最终注入了一批个人账户。我们当时觉得这是典型的分拆洗钱,正在逐层梳理。但刚刚比对了你们提供的九个银行卡账户信息时发现,其中有五个账户在特定时间点收到过来自海悦营销下游某个过渡账户的汇款!金额和时间与齐先生向冯振威支付部分佣金的节点能大致对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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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侦给出了这一条重要信息后, 聂清澜再次把王建新拉出来问了一遍。
但王建新表示自己只是提供洗钱的平台,并且林海建只告诉他,他们只是帮着东南亚那帮搞诈骗的洗钱, 他真不知道洗钱的客户具体都有谁。
聂清澜看王建新的表情不像说谎,再加上林海建多疑的性格,确实也不会给王建新露头重要的信息。
调查还在进一步进行。
聂清澜找技术组再次查了这九个账户每次交易时的IP, 发现每次交易时IP很分散, IP地点也都不一样, 且都在商场、咖啡馆这种公共网络区域。
交易时间大致是周末或平日7点以后,正好都是下班时间。
他们顺着齐先生会故意避开自己工作地的思路,将这些地点依次标记。很快, 贴在白板上的浅海市地图上面布满了“X”。
等大家按照线索标记完, 地图上清晰的显示出了一圈“X”。
现在的指向清晰明了,在这一圈“X”的最中间, 应该就是齐先生所工作的银行地点。
中间的区域还剩两家浅海发展银行支行。
刑侦组主要查这两家支行以及附近道路监控, 用林海建视频里那张戴着口罩且不太清楚的侧脸,和附近道路监控人像做比对。
而经侦组主要负责秘密调查这三家银行中符合齐先生特征的男性。
下午六点, 大家带着调查结果回来开会。
“我们这边儿经过第1轮非接触式背景过滤,锁定了三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陆明薇按了下激光笔,屏幕上出现了三个男人的证件照, 均为年龄在40岁左右, 面容普通的男性。
“第一位是公司业务部下属的一个普通项目组的经理,男, 43岁, 单身,职级不高不低,属于银行里最常见的中层业务骨干。住在工作地附近的普通小区里, 座驾是一辆18万的日产车,日常消费与收入相符。”
“第二位是运营管理部副经理,男,45岁,他的消费水平高于收入,他在本市核心区域拥有高档住宅一处,其子女就读于每年学费数十万的国际学校。公开解释是妻子家族经商。但调查发现,其妻子家族生意规模普通,且近五年并无大额资金支持记录。目前他的资金来源成疑。”
“第三位是客户经理,男,42岁。他表面生活极其规律简朴,但深挖发现,他名下有一辆与其收入不符的高档轿车。他的父母和妻女在加州定居,女儿正在加州上小学。他姑姑一家在多伦多定居,也就是说他的亲属现在都在国外。”
“这三人均为外省籍,都有北美留学背景,第一位本硕都毕业于藤校,第二、第三位毕业于水校。”陆明薇用激光笔的光点指着三号的脸,“他们三人这些年出国都比较频繁,尤其是第三位,一有节假日就去加州和妻女团聚。但这三人都没有购买过近期离境机票。”
张彻一下午都在看监控,看得他很绝望。
此时他神色恹恹趴在桌上,有气无力:“我们目前还没有线索……主要是林海建那段视频没有正脸啊,都是侧脸,角度还特别高,只能看得出他是个寸头,剩下的啥都看不出来……而且谁知道他现在头发有没有长出来?”
“我觉得3号的可能性挺大,他出国最频繁!”傅俊盯着那三人的资料开口,“而且他父母老婆孩子亲戚都在国外,就他一个人在国内,拿的工资又不高,他图个什么?”
“3号确实疑点挺多,但1号……藤校毕业,却只是个普通项目组的经理?”文曦蹙着眉,“就算学历贬值,但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2号也很可疑啊!”陈劲朗说,“他的收入和消费严重不符,而且资金来源成疑,那他钱哪儿来的?会不会是境外势力给他的好处费?”
“我和文曦一样,更怀疑1号。”聂清澜呷了口茶,说道,“冯振威多次提到过齐先生给人感觉很普通,他们大部分交易都是国外账户,这次也是冯振威为了周美婷母子,才要求他把钱打入自己国内账号。这说明他的资产很可能主要在海外,国内只是工作和掩护,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收入与消费相符’。”
她抬起手,虚空点点:“还有就是1号的履历乍一看很标准,但深看就有意思了。回国后进入浅发银行十年,始终在公司业务部,绩效平平,同事评价是‘专业能力扎实,但没什么上进心,安于现状’,这一点也很符合冯振威多次强调的‘普通’。”
姜砚清环着双臂靠着椅背沉思:“但这三人近期都没有预定过离境机票,如果齐先生就是这三人中的一员……他不买机票逃跑,他图什么呢?对自己自信,觉得自己隐藏得深?或者说他难道不知道陶、冯二人落网了?还是说有别的可能性?”
微信视频里的谢堔冷不丁地说:“也有可能是……他准备了另一条更隐蔽的退路。”
聂清澜思忖片刻,立刻开始安排:“江川,文曦,还有叶楠,你们带人拿着这三人的照片去让冯振威和那九个出|售|银|行|卡的人指认。”
三人异口同声:“明白!”
“陆队,还得麻烦你继续追踪调查这三人的国外账户。”
陆明薇颔首:“交给我们了。”
“剩下人分成三组,先去把这三人控制住。”
“是!”
二十分钟后,王砚舟打来电话。
“老大,2号和3号已经控制住了,1号卢林昨天上午以‘家中有急事’为由向部门领导请假,未说明归期,今天未到岗,电话关机!”
“请假?家中有急事?”聂清澜霍然起身,“我这就去申请搜查令去他的住所!你通知银行方面配合调查!”
“收到!”
与此同时,文曦他们也出了结果:“老大,冯振威说1号更像。剩下那九人中,有5位说实在不记得了,剩下位觉得1号更像。”
当时问询这九人时,他们给出的身高体型一样,但发型都不太一样,且都表示那个男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真的看不太出来长什么样。
“没关系,现在我们有1号卢林的清晰正面照!文曦,你用他的照片在天网系统上查!同时筛查他名下及关联车辆信息,一辆都不要漏掉!”聂清澜拿起手机阔步往外走,“江川,叶楠,你们跟我走,我们直接去卢林家!”
文曦一分钟都没有耽误:“我这就去!”
聂清澜拿到搜查证后,带着人很快到达卢林的公寓。
卢林本人不见踪影,屋内无明显打包行李的痕迹,但他们在书房的一个隐藏壁柜里搜到了二十三部不同型号的智能手机,以及超过二十张来自不同银行的借记卡。
经过他们快速初步比对,其中九张银行卡的卡号,与警方正在追查的向冯振威汇款的那九张银行卡完全吻合!
“这下证据确凿了!”
江川说着,一边快速将这些手机和银行卡都塞进证物袋。
叶楠检查着从书房里的梳妆台上看见的各种假发、墨镜、眼镜和简单的化妆工具,忍不住吐槽:“这家伙也太狡猾了!”
“他昨天请假,今天失联。”姜砚清翻遍了整个家都没有找到卢林的护照和身份证,这会儿正靠着书桌喃喃自语,“他带走了护照,却没订机票……资产在海外,不信任航空渠道……老大,你怎么看?”
“他很熟悉规避监控和侦查,肯定知道我们会查航班信息,走正规航空口岸风险太高。”聂清澜盯着卢林柜子里那一堆鸭舌帽分析道,“如果我是他……拥有足够资金和境外关系网,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我肯定会选择更隐蔽更可控的方式。”
“偷渡?走水路?”姜砚清眼神一亮,“有道理啊!他可以先偷渡到东南亚,再转机去其他地方!”
“对!”聂清澜已经拿起了手机,“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立刻联系海警通报嫌疑人的情况,重点排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所有报备异常或擅自离港的中小型船舶,尤其是可能前往东南方向或公海方向的!”
海警部门迅速响应,文曦也带着其他警员在天网系统中搜寻着卢林的面孔。
但卢林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路上监控只捕捉到他昨天下午驾车离开小区,随后他进入了一个老城监控稀疏的区域,再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聂清澜想起卢林书房里那些假发和化妆品,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是很意外。
没多久,浅海市海警大队传来消息。
“东港区三号码头附近一处监控显示,在远离主航道的一处废弃小渔港附近发现一艘未开启AIS的渔船,形迹可疑。渔船似乎在等待什么,没有离港,但船上人员警惕性很高。”
与此同时,文曦那边儿也锁定了一辆正在沿海公路上行驶的轿车,这个轿车行驶路线很可疑,他们特意查了这个车牌,发现还是一个套|牌|车。
聂清澜正开车往码头方向驶去,坐在副驾的江川收到了海警大队和文曦传来的信息,迅速汇报给聂清澜。
“这很可能就是他!”聂清澜开着车,侧头看了江川一眼,“通知海警大队,卢林可能正在接近港口,请求立即实施包围和控制!”
海警大队收到他们的消息后立刻出动,海警巡逻艇从不同方向悄然逼近那个隐蔽的小渔港。
岸上,接到指令的属地派出所民警也已悄悄布控,封死了陆路出口。
5分钟后,聂清澜也带人赶到了港口,与民警会合。
夜幕降临,小渔港上只有零星几点昏暗的灯光。
那艘渔船停在栈桥边,船上隐约能看到人影在晃动。
就在这时,一道车灯光柱由远及近,正是文曦他们追踪的那辆套|牌|车。
快到地方时,车辆突然关了车灯,行驶到离渔船不远处的阴影里停下。随后车门打开,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从车内钻出。
这道身影穿着一身深色的运动服,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背着一个旅行包,猫着腰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快步走向栈桥。
就在他即将踏上跳板登上渔船的那一刹那,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从不同方向亮起,牢牢锁定了他和渔船。
“不许动!警察!”
海警的巡逻艇把渔船围死,探照灯将小渔港照得如同白昼。
陆地上,全副武装的警察也迅速跟上,将他包围。
船上的人惊慌失措,下意识就想开船逃跑。
海警看出对方的意图,举起高音喇叭严厉警告:“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而岸边被围住的身影,正是经过简单伪装的卢林。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扫视四周发现已经无路可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手迅速摸向腰间。
聂清澜才持枪上前:“放下武器!”
卢林的动作顿住了,在无数枪口和强光的威慑下,他脸色扭曲着,缓缓举起双手,脸上的伪装显得苍白又可笑。
聂清澜一挥手,冷声道:“带走!”
身后的警员迅速上前,给卢林戴上手铐,押上警车。
把卢林带回去后已经晚上10点了。
聂清澜知道谢堔心里一直惦记着案子,她回到办公室后第一时间给谢堔发了条信息。
不等谢堔回复,她放下手机,和其他人头脑风暴了一番,随后带着王砚舟一起进入讯问室。
卢林脑袋顶的假发已经被摘了,露出了他原本的寸头。
他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被押进来后还有心情抬头环视了一下讯问室的环境。他的目光掠过头顶的摄像头上时停留了一瞬,嘴角不屑地扯了扯,像是看到了什么幼稚的摆设。
聂清澜和王砚舟在他对面落座,没有寒暄,上来就是标准的开场程序。
“姓名。”
卢林神色丝毫不慌,抬起头,用下巴对着聂清澜,语调平平:“卢林。”
“年龄。”
“43岁。”
“职业。”
“浅海发展银行公司业务部项目经理。”
聂清澜不太在意他的态度,淡淡地问:“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卢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人更显松弛。
“可能是一场误会吧。”他的语调里听不出恐慌,不疾不徐地说,“谁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呢。”
“你带着一包假护照和现金,打算偷乘渔船偷渡出去,到现在你还跟我们说这是误会?”王砚舟站起身,把从他包里搜出来的假护照和现金拍在桌面上,“怎么?你这是大半夜的带着这些东西去海上搞银行项目调研?”
卢林这才看向王砚舟,眼底掠过一丝不屑:“我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在我的律师到场前不回答任何可能对我不利的问题!”
他的语气稍稍加重:“至于我的个人行程,这属于隐私范畴!”
聂清澜没接他这茬,又把从他公寓里搜刮出来的那堆手机和银行卡拎了出来,放在桌上:“我们在你公寓内搜出了20多部手机和大量非你本人名下的银行卡,甚至包括9张与多起重大刑事案件资金流转直接关联的卡,你怎么解释?”
卢林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一幕,依旧没有慌乱,甚至还轻轻笑了笑:“聂警官,你都说了这些银行卡都不是我本人名下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东西就是我用的呢?虽然你们是警察,但你们也不能这么污蔑人吧?”
王砚舟被他这番无赖的发言气笑了,聂清澜也扯出了个不达眼底的笑意,指尖在桌面上点了两下:“好啊,那‘齐先生’这个称呼,你清不清楚?”
“很抱歉,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你们应该也查过我吧,我的社交圈很简单,我没有也听说身边有谁叫这个外号的。”卢林神情微顿,下颌线微微紧绷,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你们也别拿那些违法行为来往我身上套了,这种行为是对我的人格和专业操守的侮辱。”
“你还有专业操守呢?”王砚舟听他嘴里蹦出这俩字儿,差点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卢林,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们把你从偷渡的渔船上拽了下来,从你包里搜出一堆假|证|件,人赃并获!我们从你公寓中搜出的物证,也能证明你通过他人银行卡层层转移支付雇佣杀手的佣金!不仅如此,我们还查到你背后涉及间谍活动和多起谋杀!我们既然敢把你摁在这儿,是因为我们手上的证据比你想象中得多,所以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把你那可笑的侥幸心理收一收!”
卢林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刻意挺直脊背,略带讥讽地开口:“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有你们的程序,我也有我的权利,不过容我提醒一句,有些游戏可不是你们这个层面该玩也玩得起的。”
聂清澜见他对自己的背景和退路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又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很好笑。
“我看过你的简历,你本硕都是藤校毕业,名校海归,专业也硬,按理说凭借你的学历和能力,回国正经找个投行或大企业,努努力奋斗几年,年薪百万也不是梦。你清清白白的赚钱不踏实吗?非得沾这掉脑袋的脏钱?”
她刚说完,讯问室的门被推开,谢堔斜斜地靠着门框,轻嗤一声。
聂清澜瞥向谢堔,挑了下眉,倒也不算太意外。
这家伙能老老实实在医院待一天,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眼下林海建背后的“齐先生”终于落网,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想缺席卢林的预审。
“卢林,你被那群洋鬼子们洗脑洗的已经听不懂中国话了吗?”谢堔的话很不客气,“没听见王警官说吗?我们都知道你是美方派遣来国内潜伏的间谍,你做的这一切我们都有完整的证据。”
他走到卢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倒是挺好奇他们是怎么发展你的?或者我说的更直白一些,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就这么想不开,哪怕忘了自己的根,卖了自己的祖宗,也非得走这条断子绝孙的邪路?怎么?是国内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喝了几滴洋墨水的大佛?还是美利坚的空气格外香甜,诱得你连祖宗姓什么都忘了?”
王砚舟听着谢堔对卢林的嘲讽,身心舒畅。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他是真想起身给谢堔鼓个掌。
卢林被他这一通夹枪带棒的嘲讽刺得恼羞成怒,表情都扭曲了。
既然底牌被掀开,他索性也撕下最后那层温吞的伪装。
“没错!是又怎么样?他们给的钱就是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守着那点微薄的薪水,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
他梗着脖子,彻底不装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他们找上我的时候直接开价100万!还是美元!等我接受完培训,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他们又给我打了500万美元!之后每完成一项任务,奖金丰厚到你们都无法想象!你们懂什么?我在国内就算熬死也只是个高级打工仔!现在呢?我通过知识变现,走上了跨越阶层的捷径!”
聂清澜一直冷静地听着,此时才开口:“可惜啊卢林,无论他们曾经给你许诺了多少,无论你的海外账户里躺多少个0,现在对你而言都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因为你再也没有机会去动用那里面的一分一毫。”
卢林瞪向聂清澜冷笑:“不可能!你们别想吓唬我!我现在受美方保护!我有特殊身份!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们敢动我试试?”
“特殊身份?谁承认?”聂清澜微微挑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扯了扯唇角,又指向脚下的土地,“你是不是忘了,你入境工作生活用的始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卢林的身份,既然用了这个身份,就要遵守这片土地的法律。你学历这么高,总不至于一点法都不懂吧?间谍罪,故意杀人罪,洗钱罪……哪一条不够你把牢底坐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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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林的脸色白了白, 双拳紧攥,声音尖锐:“你们知道我背后是谁吗?你们敢动我,不怕引起外交纠纷吗?不怕——”
“我们依法抓捕危害我国国家安全的犯罪嫌疑人, 有什么好怕的?”谢堔微微俯身,眼底带着讥讽,直勾勾地望着他。
“倒是你, 从你被抓回来到现在, 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你心心念念的美方保护在哪里?你那个更高层次的后台又在哪里?目前为止也没有哪怕一个律师来接触我们。”
卢林的身体一顿,连呼吸都停了几秒,眼神开始飘忽。
聂清澜趁势加压:“事实就是从你失手被抓的那一刻起, 对他们而言, 你就已经是一枚失去作用的弃子了,一枚弃子还指望着有人会为了他大动干戈, 甚至冒险出面?卢林, 你看起来也不傻,这么简单的博弈逻辑不会想不明白吧?”
“不, 不可能,我不相信!”卢林额头上渗出冷汗,恐慌在心底逐渐蔓延, “他们不会放弃我!我还有价值!我知道很多事!我有绿卡!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承诺过的!他们必须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