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王建新。”谢堔冷冷地打断他,“赵小天已经对杀害刘昊霖的罪行供认不讳,这是重罪。如果林海建真是他杀的,他没必要单独隐瞒这一桩。两桩都是死罪,隐瞒毫无意义。这点道理,他一个在道上混过的人不会不明白。”
聂清澜也瞥了王建新一眼:“而且两起案子的杀人手法完全不一样。”
现在杀害刘昊霖的凶手已经找到了,而根据她和谢堔的推测,杀害林海建的很可能是个职业杀手。
想到这里,她看向王砚舟和谢堔:“阿堔,砚舟,你俩再去搬几把凳子,让所有人都分开坐,每人之间至少间隔两米。”
谢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和王砚舟配合着行动起来。
两人快速从餐厅搬来足够的椅子,在大厅空旷的区域,以两米为间隔,整齐地摆放开来,然后将剩余六人分别引导到沙发或椅子上坐下。
聂清澜、谢堔和王砚舟三人站在几人中间,自然地将这七人分割成了三个互不干扰的段落,保证能在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介入。
大厅的气氛因为这种刻意的隔离,变得有些凝重。
除了赵小天之外,剩下几人正襟危坐,相互警惕。
聂清澜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问道:“你们对林海建多多少少都有点了解,你们有谁知道,在林海建的背后是否还有一个隐藏得更深的合伙人?”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大部分人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梁星纬推了推眼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被王建新抢了白。
“聂警官,你口中的这个合伙人,是不是就指那个躲在林海建背后跟他一块在资本市场折腾的幕后黑手?”
谢堔啧了声:“你又知道了?”
“我虽然跟老林合作时间不长吧,但我在前海商圈混了这么多年,对老林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研究。老林这人吧,早些年搞房地产的时候,手段是狠,是黑,为了拿地盖楼也没少干缺德事,但那时候还真没听说过他把哪个合作的老板直接逼到家破人亡、跳楼自杀的!”
王建新挠挠头,继续说道:“自从大概四年前,他捣鼓出那个海建投资开始,画风就全变了!被他那个投资公司盯上的企业,尤其是像范涛那种有技术、有潜力的年轻老板,最后的下场……啧啧,破产都是轻的,你们也看见了,逼死人都是常有的事儿!那手法又快又狠,吃相难看到令人发指!”
谢堔抱着手臂,挑眉问道:“哦?既然如此,那你王总还敢往上凑?你们这些老板,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刀尖上舔血的刺激感?觉得下一个被吃的不是自己?”
王建新老脸一红,讪讪道:“我……我那不是以前不知道嘛!再说了,老林和他的团队,这几年对舆论控制得那叫一个好!坊间是有些风言风语,说他吃人不吐骨头。但架不住人家‘点石成金’的名头响啊!合作半年,估值翻几倍的神话,谁听了不心动?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谁不想搏一把?谁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能在泡沫炸掉之前套现跑路?”
聂清澜一针见血地戳破他的幻想:“所以你当初想的,也是趁着估值暴涨,高位套现,然后抽身走人对吧?只是没想到林海建根本没给你跑的机会,你的戏台还没搭好,他就已经把你拆了。”
王建新被说中心事,颓然点头:“没错……不仅我是这么想的,我估计老刘当初也是这么盘算的。我们俩虽然过程不一样,但结局不都一个德性?都被老林算计得明明白白,裤衩子都输没了!”
“王老板说的这一点,我可以从公司财务的角度佐证。”一旁的梁星纬终于开了口,“我私下分析过林总……哦不,是林海建这几年来,再海建投资的公开财报和部分我能接触到的内部流水。虽然他把明面上的账做得很漂亮,看不出明显漏洞,但海建投资所有参与的天使轮,或早期投资项目的一年期回报率高得极其不正常,完全违背基本的市场规律和风险投资逻辑。我当时就觉得这种异常持续的高收益,背后必然有非常规……甚至是非法的手段在支撑。”
聂清澜和谢堔对视一眼,轻叹一声。
这也是她和谢堔的推理依据,林海健背后肯定存在一个能量巨大,手段专业的推手,而林海建本人以及他女儿林婉的遇害,八成都出自这个人之手。对方的目的可能是灭口,也可能是清理门户,亦或者是利益分配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
聂清澜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是肖局的电话。她立刻跟谢堔打了个手势,两人快步走进厨房,关上门接通电话。
“小聂,你跟小谢让我查的东西有初步结果了。”肖局的声音中带着疲惫,“比对速度比预想的快,有一些发现。”
聂清澜精神一振:“太好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杀害刘昊霖的凶手了,就是赵小天。”
她言简意赅地汇报了第一起凶杀案的情况,又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人的背景资料。”
“嗯,我让他们汇总完发给你们。”局长语气郑重地叮嘱,“你们也说杀害林海建的凶手可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这说明对方危险性极高!所以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贸然行动,确保自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放心吧,肖局。”
挂了电话的同时,聂清澜也接受到了肖局发来的文件。
王建新是本省人,今年40岁。高中毕业来浅海打工,干过网吧网管、KTV领班,结识现任妻子后合伙开足疗店起家。
去年搭上两个东南亚华侨搞直播平台,在林海建的资本介入前,他用手段将最初合伙人踢出局。他的履历清晰,并无长期空白或明显的矛盾点。
陶清莹,同样是本省人,28岁。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国内的大学,被父母送往美国某不知名社区学院读商科,两年后未获学位即回国。
回国后主要从事网络直播,初期以游戏直播为主,后转入王建新平台转型跳舞主播。
梁星纬,山城人,24岁,从小到大都是学霸。
由于他成绩优异,曾公派至美国顶尖商学院交流学习,毕业后直接进了海建投资,一直工作到现在。
他的父母在山城经营火锅店,家庭背景简单。履历干净漂亮,时间线连贯。
郑贞怡,本省人,26岁,毕业后入职海建投资总裁办,后来又被林海建运作到刘昊霖公司担任秘书。
父母与弟弟一起生活,她独自一人生活,近期刚在白海区购房。
范正海和孟秋荷也都是本省人,两人均为60岁,是范家村的原住民,之前在范家村有个粮食加工厂,拆迁后获得巨额补偿。
他们利用补偿款为子女在浅海市区高端小区分别购置了一套房产,目前两人自身账户上仍有大额存款。
两人背景干净,本地关系根深蒂固,动机虽与范涛之死有关,但与其自述及客观情况基本吻合。
谢堔快速浏览完,看向聂清澜:“赵小天自己交代的情况,跟这份深入核查的结果基本对得上。”
聂清澜的目光在某个名字上多停留了一秒,而后收起手机,“嗯”了一声:“看来咱们推理的没错,他只对刘昊霖动了手。”
谢堔看她这副表情,啧了声:“看你这副表情,第2个凶手你心里也有答案了?”
聂清澜没把话说死:“还需要再试探一下。”
“明白。”谢堔打了个响指:“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几分钟之后,两人调整了一下表情,拉开厨房大门,重新回到大厅。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过来。
谢堔清了清嗓子,语气轻快:“各位,刚接到通知,山下的救援进展顺利。下山的道路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能通车!路修好之后大家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市局做个正式笔录。没什么问题的话,做完笔录就可以先回家休息了。”
王建新第一个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真的吗?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谢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补充道:“当然了,王总,你和赵小天不包括在内。你们俩的问题,恐怕不是做个笔录就能回家的。”
王建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垮了下来,悻悻地跌坐了回去。
谢堔不再理他,转而面向其他人:“咱们在这儿折腾大半夜了,神经都绷得挺紧。考虑到一会儿去了局里还有正式的问询程序要走,我和聂警官商量了一下,趁现在道路还没通,让大家稍微放松休息一会儿,喘口气。”
谢堔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让深知他本性的王砚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这话如同赦令,除了已经被铐住的赵小天和自知麻烦缠身的王建新,其余几人脸上都不同程度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紧绷的肩膀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就在这时,谢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各位打游戏吗?”
众人闻言都愣了一下, 他们原本以为谢堔口中的“放松休息”是客套话,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放松到要带他们打游戏?
梁星纬有些意外地看向谢堔:“我还以为你们警察工作挺忙的呢,没想到你们还有时间打游戏?”
“忙是真的忙, 你们也知道现在电诈有多猖獗,我们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搞禁毒和反诈。”谢堔耸耸肩,语气热络地闲聊起来, “不过警察也是人啊, 也需要解压, 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玩两把。你们平时都玩什么?王者荣耀,吃鸡?阴阳师?还是别的?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不如一块开个黑放松一下?”
“王者荣耀和吃鸡还行, 阴阳师就算了吧, 网易家的游戏是真玩不起。”梁星纬无奈地指了指王砚舟,“但是王警官之前把我们的手机都暂时收走了……”
王砚舟虽然不明白谢堔和聂清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出于对他俩的绝对信任,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之前集中保管的手机拿出来, 找到梁星纬的手机,物归原主。
王建新一看有机会拿回手机,立刻积极表态:“谢警官!你要是不嫌我技术菜、拖后腿的话, 我也可以加入!我这人别的不行, 玩游戏上手还挺快的!你想玩什么游戏,我都可以现下!”
谢堔无所谓地摆摆手:“行啊, 算你一个。其他人呢?还有没有一起玩儿的?”
范正海和孟秋荷两人一把年纪, 完全不玩儿手机游戏;赵小天手腕被拷住,没办法操作;郑贞怡这些年又得负责刘昊霖的秘书工作,又得帮着林海建当商业间谍, 根本没空打游戏。
这四位茫然地看看对方,分别摇摇头。
谢堔跟他们闲聊时,聂清澜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在场其他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神态。最终,她视线落在了似乎对游戏提议毫无兴趣的陶清莹身上。
她忽然开口:“陶小姐,你最开始当主播时……是王者荣耀游戏主播吧?”
谢堔挑眉看向陶清莹:“是吗?没想到我们这儿还坐着一大神?那我们就玩王者荣耀好了,一会儿就靠你带着我们飞了。”
陶清莹抬头大大方方与他对视,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当游戏主播的时候玩儿得多,后来在王总公司转型做了舞蹈主播,平时很忙,没什么时间玩游戏,换了手机之后都没有再下载游戏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儿有啊。”谢堔立刻接话,他拿起自己其中一个专门打游戏的私人手机,打开王者荣耀,阔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手机往陶清莹手里塞,“我这段位卡了好久了,一直上不去,既然碰到你这种专业人士,正好帮我上上分。我全套英雄和皮肤都是齐的,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谢警官……这……这不太好吧?”陶清莹身体下意识地后仰,想要推拒。
谢堔语气重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手又往前递了递:“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等着你呢,快点儿吧!就当帮个忙,放松一下!”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陶清莹身上,她无法再强硬推辞,只得勉强接过了谢堔的手机,指尖有些僵硬。
“先说好,我也太久没玩了,手可能有点生,可能玩得不太好。”
“没事儿。”谢堔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毕竟是游戏主播,手再生也比我们强多了。”
谢堔拿过聂清澜的手机,和梁星纬、王建新、陶清莹、王砚舟四人一起五黑。
一局游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会聚焦在陶清莹的操作上。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游戏主播在游戏中的表现堪称灾难。
她走位离谱,技能释放时机错误百出,对战场局势判断……哦,她根本就没有判断。
她的中单短短几分钟内就送出了全队第一个人头,后面更是被对手当成软柿子追着杀,打出0/12/1的成绩,助力敌方赢得胜利。
一局结束,梁星纬被坑得怀疑人生:“你这真的是游戏主播的水平吗?”
陶清莹尴尬地把手机还给谢堔:“我刚不是说了,我后来转型做了跳舞主播,之后忙于工作太久没玩儿游戏,手生了也很正常。”
梁星纬眼神有些复杂:“再手生……基本常识得有吧?你见过哪个法师出无尽战刃?你可是妲己啊!你要物理攻击干什么?拿着法杖敲人吗?”
王建新也一脸怀疑地看着战绩,忍不住嘀咕:“不对呀,你之前不是技术流主播吗?我侄子之前看过你的直播,说你操作犀利,意识顶尖,秀得飞起,中单和打野玩的都贼猛,特别会带节奏……”
聂清澜环着双臂,轻笑了一声:“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问题所在吗?王总。”
王建新被问的一愣,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啊,聂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突然反过闷儿来,蓦地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聂清澜冲着陶清莹抬了抬下巴:“林海建是你杀的吧?”
陶清莹抬头看向她:“聂警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林老板,而且我有什么理由杀他?我完全没有动机好吗,你这个推论太可笑了。”
梁星纬突然反应过来,指着0/12/1的战绩,语气有些激动:“难怪你这个操作犀利的技术流游戏主播能打的这么烂,合着你的游戏主播身份就是假的?”
陶清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反驳道:“谁规定游戏主播就一定游戏打得好了?现在代打、代练不是很普遍吗?我就不能是找的代打,维持人设?这也能成为证据?”
“当然,你当然可以找代打。”聂清澜微微颔首,“据我们调查,你在来到他的直播平台前,在上一家平台当‘技术流美女游戏主播’的收入已经相当可观,甚至比在这里作为‘头部主播’明面上的收入还要高——”
陶清莹打断她:“你不懂我们这行,我们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在之前那个平台只是个腰部主播,资源有限。来王总这里,我能得到最好的推荐位和流量扶持!长远看这里发展空间更大!”
聂清澜笑了笑,不疾不徐地问:“你为什么跟王建新在一起?”
陶清莹有些不耐:“这个问题我回答了很多遍,因为他对我好,特别舍得给我花钱。”
“也就是说你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钱?”
“对啊,犯法吗?”
“当然不犯法。”聂清澜从容不迫地说,“但王建新现在是什么状况呢?他已经被林海建坑得破产,负债累累,一无所有,甚至自身难保。他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了,你说你是为了钱,又为什么还要坚持跟他这个穷光蛋在一起,甚至计划跟他一起逃亡海外?”
王建新尴尬的揉了揉鼻子:“不儿……聂警官你说归说,别贬低我啊……”
聂清澜没搭理他,继续说道:“我们查过你两个平台的提现记录和个人银行流水,你现在拥有的财富远远超过王建新,也足够你潇洒生活。你明知道他是个火坑,为什么还要跳进去?甚至愿意陪他颠沛流离?”
陶清莹咬牙道:“我、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钱,但后来时间长了我就是对他有感情了!我们是真爱不行吗!”
这话别说聂清澜,连王建新自己都不信。
他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之前起码还有点小钱,现在被林海建坑得彻底一无所有。
“感情?”谢堔嗤笑一声,插话道,“你当年出国留学,为什么仅仅两年就铩羽而归,连一张像样的文凭都没拿到。是因为你根本无法适应国外的语言和环境,生存都困难,对吗?”
陶清莹只得承认:“是又怎样?”
“一个当年因为无法适应国外生活而狼狈回国的人。如今却心甘情愿跟着一个一穷二白,前途未卜的男人再次前往陌生国度,甚至还得使用假身份,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聂清澜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语言中的漏洞,“这符合你之前展现出的性格和选择逻辑吗?陶清莹,你又不缺钱,完全可以在王建新倒台后,换个平台,继续你的主播事业。为什么要选择最艰难又最危险的一条路?”
陶清莹被问得一时语塞,根本回答不上来。
谢堔在一旁补刀:“而且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王建新刚才也提到了,林海建有个习惯,喜欢在他认为重要的合作伙伴身边安插自己人。刘昊霖身边有郑贞怡,其他几个栽跟头的老板身边也多多少少有他的眼线。唯独王建新身边没有,这合理吗?以林海建多疑的性格,他会放过王建新这块到嘴的肥肉?”
“我靠?”王建新看着陶清莹,心里一阵阵的后怕,“难怪我一直查不出老林在我身边安插的人到底是谁?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嫌我蠢,就没往我身边安人呢……”
聂清澜接过谢堔的话,目光始终锁死陶清莹:“林海建是被一刀精准割喉致命,凶手在他身后发动袭击,冷静、利落,几乎没有血迹喷溅到凶手身上。这说明林海建毫无防备,凶手一定是他相对信任的人。那么,在那个时间点,谁能让警惕多疑的林海建放下戒心,背对自己?”
陶清莹还在狡辩:“那也应该是郑贞怡!她才是林海建最信任的暗桩!”
“郑贞怡不可能是职业杀手。”聂清澜断然否定,理由充分,“她有限的时间都在边上学边打工,养他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她的‘假’只在工作经历,不在根本身份。”
就在这时,王建新猛地一拍大腿,对着聂清澜和谢堔大喊:“等会儿,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跟她好上之后确实动过跟我家那个黄脸婆离婚,然后娶她的念头,但这个女人一直推三阻四。后来我说,不结婚也行,好歹让我见见你父母,算是正式交往的诚意。结果呢?她百般推脱!最后实在被我逼得没办法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个一看就是群众演员的老头老太太,来糊弄我!还说是她爸妈!”
陶清莹脸色骤变:“那就是我爸妈!”
“放屁!”王建新啐了一口,“老子在浅海混了这么多年,本省各地方言不敢说全懂,但也听得八九不离十!你说你们一家都是本省人,但你那俩假爸妈说话拿腔拿调模仿我们本地口音的痕迹太重了,根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味道!装都装不像!”
陶清莹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之前那种伪装出的柔弱,惊慌和无辜全部消失殆尽。
“好吧……”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变得异常平静,“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你们逼我的。”
话音未落,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折叠刀,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把刀就朝着聂清澜狠狠飞了过去。
“小心!”
聂清澜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向侧后方闪避,然而一直紧盯陶清莹一举一动的谢堔更快。
几乎是陶清莹出手的瞬间,他一个箭步闪身过去,没有任何犹豫,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聂清澜的身前。
折叠刀没入谢堔右侧后背,刀柄在外微微颤动着。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洇透了他深色的衬衫,迅速扩散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嘶——真他妈疼。”谢堔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瞬间褪去血色。
“阿堔!”聂清澜反应极快,在他踉跄的瞬间伸手扶住了他。
原本就神经紧绷的众人顿时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四散奔逃,椅子被撞得东倒西歪,恐惧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陶清莹顾不上外面的大雨,趁乱想往门外跑。
聂清澜来不及多想,把谢堔塞进正要去追人的王砚舟怀里,迅速交代:“你照顾好他,别碰到刀,立刻叫救护车和支援,我去追!”
王砚舟接住谢堔,手心一片湿黏温热。他心中一紧,立刻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局里的电话。
电话忙音响起时,他抬头朝着聂清澜喊:“老大,那女的是职业的,你自己小心啊!”
王砚舟说完,又朝着其他人大吼:“你们都别他妈乱跑了!都离陶清莹远点!”
电话通了,他三言两语汇报了现在的情况,着重强调了谢堔的受伤和陶清莹的危险性。
另一边,聂清澜已经追向门口,在伸手拉门的一瞬,一个凌厉的侧踢直击对方腰肋。
她这一脚带着十足的怒火,一点儿力都没留。要不是她今天穿着不方便活动的裙子,她肯定得照着对方脑袋踢。
陶清莹只得放弃拉门,转身用手臂格挡,同时瞅准时机进行反击。
她的招式狠辣,完全奔着要人命的架势去的。
聂清澜神色一凛,不进反退。
左臂挡住对方的手刀,右手握拳轰向陶清莹面门。
陶清莹被迫后退半步,不再试图开门,而是彻底转过身,摆出了近身格斗的架势。
两人没有任何花哨,拳拳到肉,全是实战中千锤百炼的杀招与反制。
陶清莹自认为身手不错,却在聂清澜手里讨不着半点好处,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聂警官不仅脑子好用,身手也还挺好。”
“多谢夸奖,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聂清澜冷哼一声,一招一式凶狠犀利。哪怕穿着不方便活动的裙子,也很快占据上风。
没几个回合,聂清澜虚晃一下,引开对方注意力的瞬间,抓住空档闪电般近身,一记干净利落的擒拿手锁住陶清莹挥拳的手腕,同时脚下使绊。
陶清莹重心失衡摔倒在地,聂清澜迅速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腰,接住王砚舟扔来的手铐,“咔嚓”两声,将她双手反铐在背后。
聂清澜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老实点!”
她语气相当不善,死死按住挣扎的陶清莹。
大厅里,众人在王砚舟的呼喊中也重新回到沙发旁。
谢堔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孟秋荷帮忙找来了几块干净毛巾,王砚舟拿毛巾用力按在他的伤口周围,毛巾已被血浸透了大半。
赵小天依然戴着手铐,但也在一旁沉声指挥:“别动刀!按紧点,压迫止血!等专业医生来处理!”
聂清澜又问王砚舟要来了他最后一把手铐,把还在挣扎的陶清莹铐在了玄关处的多宝阁上,省得她还不老实。
收拾完陶清莹,聂清澜气儿还没顺,又冷冷瞪了一眼,而后快步走到谢堔身边,目光迅速扫过他的伤口和脸色,语气缓和下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堔抬起有些失血而显得黯淡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是那副散漫的调调,声音却因为疼痛而有些发虚:“还行,死不了。这刀……扎得挺有准头,专挑肉厚的地方……”
“都是我疏忽了。”聂清澜知道他这是在反过来安慰自己,语气有些无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谢堔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行了,别绷着脸了……离要你给写悼词还远着呢。”
“少说几句吧你,也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到,保存好体力。”
聂清澜仔细看了看按压的情况,又摸了摸他另一侧颈动脉,见他脉搏偏快但还算有力,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看着谢堔这副狼狈的模样,聂清澜原本想说点什么,又碍于周围还有别人在,到了嘴边的话绕了一圈,最终只剩下轻轻一声叹息:“傻不傻啊?下次别擅作主张了。”
她说完,又扭头对孟秋荷和赵小天微微颌首:“谢谢了。”
赵小天点点头,双眼一直盯着谢堔的伤。
孟秋荷年纪本来大,今天接连受到刺激,这会儿都有点站不稳,被范正海扶着坐在对面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人没事儿就好。”
郑贞怡也被吓着了,她坐在孟秋荷另一边,紧紧抱着靠枕。
王建新在离陶清莹最远的沙发上缩成一团。
这他妈可是职业杀手啊!连警察都敢伤!
他想到自己居然跟这么可怕的人同床共枕生活了很久,刚才还胆大包天揭穿她……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
他偷偷瞥了陶清莹一眼,忍不住向王砚舟确认道:“王警官,你们那个手铐结实吗?她应该挣脱不开吧……”
王砚舟一心都在谢堔身上,压根懒得搭理他这种弱智问题。
梁星纬刚才也吓了一跳,这会儿终于镇定下来,瘫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今天真是……跟做梦一样……先是接二连三的死人,然后还和职业杀手打了一把王者荣耀?”
他也抬头看向陶清莹,心里默默想:他刚才甚至还吐槽那个职业杀手玩得菜,不会出装,他这命可真够大的。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穿透雨幕,传入众人耳中。
“是直升机!”有人喊道。
聂清澜立刻直起身,看向窗外。
一架警用直升机穿透厚重的雨云,稳稳降落在庄园前庭的停车场上,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吹得花园里的树木剧烈摇晃。
舱门迅速打开,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冒着大雨跳下直升机。他们根本来不及打伞,快速环视现场后,径直朝站在门口的聂清澜跑来,而后站定,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