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by银发死鱼眼
银发死鱼眼  发于:202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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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镜中出现两个人影,王凌波那笑便顺势绽了开来:“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是叶华浓和王凌淮,他们二人均是各自师父的得意弟子,按说此时该陪在师父身侧迎宾待客才是。
二人少见王凌波装扮华丽,饶是相熟无比,还是被惊艳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王凌波伸手将王凌淮的下巴推上去,合上他嘴巴,笑道:“怎么?你打算一会儿背我出门?”
王凌淮有些恼羞自己的呆傻,闷闷道:“修界成亲可不是凡俗的规矩。”
“不过为什么王氏没人来?旁支也就罢了,你爹和几个叔伯怎么不来?”
“难不成奶奶一去,整个王家就散了?”话里话外满是对如今家族风气的不满,却是忘了如今家主令都在王凌波手里,而当日在淳京王氏是如何随她左右灭掉温氏。
王凌波糊弄道:“这场婚事乐见者寥寥,当日伯父不过是入王室夜宴尚且备受羞辱,又何必叫他们面对诸多仙家的挑剔审视,那滋味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凌淮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即便是摄于大师兄威势,他人不敢明目张胆找不痛快,不惧者也不至于同凡人计较,可单是一个眼神,一副表情,一声嗤笑,成千上万的玩味恶意蔑视堆积成山,他作为修士且从中获益良多尚且时常不爽,更不要说凡人,本身修士的威势便够他们喝一壶。
“也是,那待日后再回去祭告奶奶吧。”他看着镜子里堂妹那张明艳的脸,笑得真心实意:“奶奶一定为你高兴。”
王凌波心中认同,眼神多了丝深意:“她会的。”
比起王凌淮的一眼看得到底,叶华浓虽面上带笑,看着却隐有忧虑。
王凌波拉过她:“来,帮我选口脂的颜色。”
叶华浓从无数颜色中选出一种,尾指涂抹在王凌波唇上,像是点上绝世画作的最后一笔,心生欢喜的同时,又生出莫大不安。
她突然问王凌波道:“你如今,已经得偿所愿了吗?”
王凌波并未跟叶华浓明牌她的仇人具体是谁,叶华浓心中猜过与饮羽峰相关的所有人,直到宗主离世,她才惊觉局面已经不受控到这等地步。
她预感今日要发生大事,但正如宗主骤然离世是她预料不到的,王凌波能撬动的后果早已在她预料之外。
但问出这话后,叶华浓又有些后悔,深吸口气绽出一个笑来:“瞧我,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自会得偿所愿。”
白羽也笑着附和,王凌波却明白这是一个已经宣泄过的复仇者对另一个复仇者的祝福,即便她已经预料自己要做的事于她无益。
王凌波紧紧捏了捏她的手:“无论如何,与你并肩而行这些时日我很安心。”
随着外面的剑鸣声起,王凌波起身,踏出了门——

今日庆典之盛大, 乃是剑宗近千年来之最。
不过赵离弦满脑子里都想着成婚,对继位大典与大乘大典倒是显得敷衍, 流程能精简则精简,基本的礼数到了便迫不及待进入大婚流程。
婚典的庆仪设立在主峰的巨坛之上,无数宾客或围于坛边,或立于云层,端的一副仙家盛景气派。
王凌波从饮羽峰出来,便有万剑齐发而来,锋芒却是不带杀意,那形态各异,长短不一,或是古朴苍凉, 或是簇新华丽的剑, 此刻如积木一般依次交叠延绵, 形成一条连接饮羽峰到巨坛的悬浮剑阵。
其势之盛大恢弘, 逸散的剑意威势之厚重,让今日在场不少人竟有当场顿悟之感, 或是境界松动之机。
这便是高阶修士盛典的好处。
王凌波身着嫁衣在饮羽峰起点矗立,便有一把巨剑破开天地急行到她面前, 虽然体态巨大,但王凌波还是认出来这是赵离弦的本命剑。
它今日也被装扮了一番, 剑茎被缀了华丽的流苏, 刃上铭刻繁复优美的剑纹, 还套上了从未用过的剑鞘,于平日里利落简朴之相简直大相径庭。
但饶是被套上诸多累赘,到了近前王凌波也能感受到本命剑的雀跃,剑鞘在她面前剥落化形, 化作一艘巨大的仙辇,立于剑身之上,剑茎上的流苏聚拢成桥,示意王凌波坐上去。
她今日并未覆面,一双眼睛看什么都分明,从容的踏上仙辇,一路掠过那恢弘剑阵,掠过万千仙家,来到赵离弦面前,覆上他伸出的手,两相交握。
王凌波能感受到笼罩在她身上的神识是前所未有的轻快雀跃,泼洒在枯地上也能让百花盛开。
她的手被紧紧握住,急迫感通过温度传递到她指尖直指内心。
好似巴不得撇开这冗长繁琐的仪式,下一秒就将两人的心魄神魂打上死结,生生世世都不松开。
可惜礼不可废,可惜王凌波没有承载生生世世那般长度的姻缘线。
仙家盛典虽被凡世效仿并堆砌章法礼数,但修界本事倒是流程直接得多。
尤其到了赵离弦这个位置,世间能被他若敬畏者不过寥寥,自然仪式更为精简。
他将王凌波引至告天台前,收剑一划,虚空好似被破开一般,低阶修士尚只能隐约察觉那天空好似更开阔深远,但高阶修士却看得出赵离弦切开了天道笼罩之围,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赵离弦的实力各方大能心中多少有些成算,若将他以寻常新晋大乘论之,那是看轻了。
可也断不会与渊清比肩,只能说渊清死后,有他的存在能保剑宗不暂时沉寂,真论实力三界内且排不进前十。
如今却见他只是轻轻一挥便能破开天道之围,在场大乘心中评估只能匆忙彻底推翻重建。
大乘大典炫耀实力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这对你麾下势力如今所处生态位与日后对弈算是隐晦盖章。
方才见赵离弦不做表示,原来是这里等着。
但无论此举打翻了多少人心里已经称量好的那碗水,赵离弦的动作确实不紧不慢。
他牵出自己三魂之中的天魂,从中抽出情丝,并将王凌波的天魂也如此重复。
将情丝穿织为结,又松手将那结抛向虚空。
此礼为告天。
只见虚空中展开一幅字卷,乃是赵离弦用辟时箭亲手所刻的婚书。
那似实似虚的淡金色婚书上有一道锁扣,两人的情结落在上面,正严丝合缝,如同盖章生效之契。
激活之后,那婚书上的字便剥离消散于那高悬的陌生虚空,好似上达天听。
失了字的字卷也并非无用,它逐渐化形变色,由淡金画卷化作一枚缠绵红绳,游蛇一般婉转于天坛之间。
这时有十四人从外围站到了天坛中央,两两一组,均是年轻貌美的一男一女。
原来这竟是七对心意相通的有情人。
以天道之契的管理,婚书化契线后需由七对准道侣祝福传递回新人手中,方显吉利缠绵。
赵离弦并无真正相交好友,这七位准道侣便直接从剑宗内部挑选,其中一对赫然便是姜无瑕与郦芙。
他先时为避祸端前往郦家小住,如今危机暂消,他身为赵离弦的同门师弟,与郦芙关系早已人尽皆知,自然得担这一角。
郦芙今日气色要比先前在剑宗好了许多,许是在郦家姜无瑕不敢做得太过,叫她心神有了些喘息之机。
只是相比以前的明媚张扬,依旧显得阴郁萎靡了很多,笑容也勉强。
看王凌波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更遑论祝福。
但她此刻却不得不站在这里,强颜欢笑面对这个直接间接害死挚友的女人。
她本不欲参与这场闹剧,但剑宗这里要求姜无瑕必得出面,家中也不欲让她因为宋檀因继续与剑宗的女主人再交恶,向她施压。
檀音如今身败名裂,据剑宗的说法是早受魔修蛊惑,在渊清真人道消那日随魔修叛逃,就连早年玉素光所做的龌龊事,据玉扬忠宣扬也多半是檀音撺掇,迫不及待的将脏水全灌她身上。
叛出宗门,勾结魔界,即便郦芙与之再是亲厚,如今也不敢为其辩驳半句,且从姜无瑕只言片语不难猜出,或许檀音还有更要命的罪孽并未公之于众。
即便如此,郦芙依旧认为檀音如今下场,不过是王凌波的狠辣设计,她纵有过错,又何至于千夫所指,不容于世间?
甚至每日被愧悔折磨,是不是当初没有她屡次自作主张出头挑衅,檀音便不会被推着一步步与王凌波结下不共戴天死仇。
一开始她们二人中间不过是隔着个赵离弦而已,若非自己傲慢冲动,惹得二人表面和善都无法维持,那巧合的淳国之行是否温太皇太后就不会出手?也就不会招致王氏反扑,害得檀音母族满门丧尽,结下血海深仇。
那不过是数日的凡世一行而已,在姜无瑕的安慰中,郦芙无数次设想过这本可以避免。
想到此处,郦芙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手脚也忍不住有些颤抖,那红色的契线已经被六对有情人传递编织过,只剩下她与姜无瑕那最后一环。
姜无瑕轻轻碰了碰她,郦芙从恍惚中回神,二人正要接过飘来的契线,却听一个声音响起——
“姜无瑕,你在与谁行准道侣之事?”
郦芙猛的抬头看向声音来处,便见一青衣女子站在那里,目光玩味的扫过他们手中的契结,又落到姜无瑕脸上。
然后郦芙便感觉姜无瑕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神情有那么一瞬的不可置信,虽极力收拢但郦芙就在近前,怎会看不出他此刻慌乱。
郦芙又看向那女修,虽不熟络,却也是见过的人,是北境炼器大族霍家大小姐,传言几十年前因情爱之事行迹疯癫被幽禁于家中。
接着郦芙猛的想起了,霍小姐当年的情郎好像是——
不待她心里的答案浮现,霍小姐便开了口,她冲姜无瑕道:“我俩当初月下定情,你说非我不娶,如今我不过是闭关数十年,怎就身边有了旁人?”

没人料到好好的婚典会发生两女相争这种事, 争的还不是新郎。
众人视线不由落在姜无瑕身上——你师兄大婚,你跟人在这里痴怨情长。
姜无瑕并不习惯受万众瞩目, 更何况是这般审视,但他此时心里也是惊慌。
霍纺不是已经疯癫入魔,被囚于族地之中,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此。
视线余光扫过霍氏方位,见霍家家主也就是霍纺亲爹好整以暇盯着这边,一派毫不意外的作态,姜无瑕便自知今天无法轻易过这关。
他目光落在郦芙身上,郦芙好似接到指令一般,本就对新人的一肚子怨愤怒火好似找到了宣泄口。
她冷冷一笑,看着形貌刻薄, 冲霍纺大声斥骂道:“好个疯婆子, 霍家是怎么拴的人, 也不看看今时今日是什么场合, 由得你跑出来当众撒野?”
郦芙祭出浑身尖刺,整个人好似化作一柄刀, 心绪防备紧绷到极限,正待迎接霍纺的反击, 好与之血战一场。
可霍纺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人视线交汇那瞬, 郦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她未从霍纺眼神里看到对自己的敌意, 那些尖锐如刀的话好像也没刺伤她半分。
并非霍纺已经心境泰达到唾面自干的地步, 那眼神更似目睹往昔的自己一般,满是对行差踏错,对受人摆布,对面目全非的曾经的自己的怜悯与包容。
她什么都没说, 但郦芙忽的便生出一股几欲崩溃的酸涩,好似终于有人能懂她这些时日难以言说,求助无门的委屈和绝望。
郦芙脑子里的万千言语好似卡住,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霍纺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姜无瑕脸上。
面上不掩讥诮:“姜郎,你我之间的情缘,看郦小姐作甚?”
“我辈修士,总不能拿月下誓言当放屁,如今即便你移情别恋,是聚是分总得有个说法。”
“莫不是连这等小事你也无力担当,指望郦小姐替你出头冲锋陷阵?”
说着霍纺还神色了然的摇摇头:你还是这么喜欢躲在女人背后,跟你那个窝囊下贱的软饭爹一样。”
最后这句轻似耳边低语,可这般距离,这般修为,姜无瑕岂会听不见?更遑论在场无数大能。
姜无瑕脸色骤变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又被迅速收敛,只是再如何压抑,凌乱的呼吸也暴露了他的屈辱动摇。
霍纺见状,确似久渴之人寻到一滴甘露似的,虽若有若无,但全身的激奋已被调动,一股快意使她迫不及待的顺着姜无瑕心中的裂缝开凿。
这于霍纺而言,是什么都比不上的灵丹妙药。
可惜今日场合,非她一个中阶修士能为所欲为的。
姜无瑕虽没了师尊庇护,在姜家也实属边缘人物,可到底如今执掌剑宗的是他一脉亲传的师兄,剑宗宗主的三庆大典岂容霍纺破坏?
便有人冲霍氏道:“你霍家女儿还管不管?以为是寻常小辈作闹可一笑置之不成?也不看看什么日子。”
霍纺背负疯癫之名囚于族地前也是不分场合的闹过几次,如今重新露面,虽看着神貌正常,但所行之事在众人看来,还是霍家药没对症的样子。
霍家主闻言却是不以为耻,反倒笑呵呵道:“老来女,叫我惯坏了,诸位道友担待一二。”
“只是赵宗主何等身份,婚契之贺怎可混入朝秦暮楚之辈?姜无瑕游走于两女之间,也不怕晦了赵宗主与其妻一往情深。”
见有人还欲与他说道,霍家主抬了抬手:“行了,小女当众质问也并非要搅弄风雨,不过是要他姜无瑕一句准话。”
“是分是合明言便是,我霍家女还能为个男人难舍难离不成?”
人话都说这份上了,周围要劝阻施压和稀泥的也不好再开口,毕竟人只要姜无瑕一句话,指了明路这便能平息风波
再废口舌反而多生事端,于是姜无瑕被提拎了出来,不得不头一次直面问题。
姜无瑕心中不安更甚,他恍惚想到了玉素光和宋檀音,没由来的好似突然变成她们。
突然感同身受她们在万夫所指身败名裂之前,面临的是什么境遇。
姜无瑕猛的一激灵,匆忙挥去这片联想。
不可能,他不是那俩蠢货,他所行所为并无世俗意义上的审判标准足以将他定罪。
即便霍纺将他们之间的事说出来,那些只有他们二人之间才心领神会的细密折磨摧残,在外人听来也不过是她疯癫下的一面之词。
他不可能落到两个师妹的下场。
姜无瑕看向霍纺,上前几步眼含忧伤,好似先前的退避只是近乡情怯。
他涩然开口:“小纺,自上次幽门关一别,已经十几年了。”
“这些年每每想到那日,想到你决然推开我,仍百思不解。”
此话一出,姜无瑕看见霍纺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突然间心绪就放松了,多年来在某个幽暗赛道战无不胜的自信占据高地。
她霍纺只要仍会被刺伤,便不足为虑。
姜无瑕犹嫌不够,又添一句:“我甚至与当日在场道友屡次复盘,但无人能给我答案。”
霍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她死死盯着姜无瑕,那掩埋在关心,示弱,委屈下针对她的毒刃再次刺向她。
隐匿在众目睽睽下的凌.虐,让她的痛呼悲鸣变成了不可理喻的痴颠。
姜无瑕在提醒她消失在世人眼前之前的狼狈,提醒她那日的疯癫丑陋,提醒她——他姜无瑕还会同人反复回味。
霎时无尽的羞耻与难堪将霍纺包围,此时落在她身上目光仿佛都倏然黏腻,让她怀疑这些人如今眼下的她,即便再是面目清朗,是否还是当初那个疯婆子。
姜无瑕接着道:“自那以后,我几度登门,你都闭关不见,连只言片语也没留下。”
“我心知你为溪谷之事伤怀,便不敢再扰。”
霍纺惊异于自己心如绞痛之余,竟能清醒的分出姜无瑕一字一句的所思所图,这十几年的拘禁也并非毫无长进。
姜无瑕所行所为在她眼里不再是难以名状的未知恐怖,看透迷雾后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不过是倒打一耙宣示当初断情罪不在他,反倒是她霍纺的避而不见和霍氏阻挠。
歹毒的又提起她绝不愿面对的溪谷之殇刺激她心神,好叫她无暇在责任之事上辩驳。
溪谷那事是霍纺一生之痛,她在那里痛失了自己的伴身器灵,她孵化百年才从她本命法器中诞生,懵懂如婴孩的灵魂。
姜无瑕竟还敢提起!
姜无瑕自然是敢的,这些言语藏刃割出的痛苦于他而言简直是无上仙酿。
霍纺越是动摇,他吸纳得越是痛快。
“我本以为你至少不会忘了十年之约。”
他们当初约定十年后踏入化神境,便一同进入剑宗,用以磨砺壮大器灵,好叫它孵出三魂。
然而器灵已灭,他竟敢再提什么十年之约。
姜无瑕嘴里掠过一丝隐匿的笑意,掩埋在失落神伤之中:“然到期之时,我在剑冢入口苦等数月,都不见你。”
“我以为,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给你我这段情分落下的结果。”
他当初的等待有目共睹,而霍纺的悲鸣却无人能听。
好似处境又回到十几年前,她的哭嚎求助变成避之不及的疯癫。
而姜无瑕仍能戴着委曲求全的身份,继续道:“原来当初你未能赴约,并非要与我一刀两断,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是我的错,不该顾自揣度,只是如今我与芙妹已两心相许——”
他张了张嘴好似咽下了多余的话:“终归是我的错。”
霍纺听完也觉得大抵是自己病了,她如今竟能对姜无瑕的作态拍案叫绝。
看看,寥寥几句,她仅有的三分理就尽数落空,又成了她胡搅蛮缠,无端搅弄是非。
众人看向霍氏,也觉得他闹了好大个没脸。
霍纺身形摇晃,微微颤抖,周身灵气流向开始紊乱,眼眶发红如同蓄势待发的疯狮。
姜无瑕脸上露出胜利的快意,他几乎能倒数霍纺崩溃发疯的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霍纺膨胀的气性化作一声大笑,那笑中带着讥讽和如得偿所愿。
她指着姜无瑕,像是与谁对话般道:“我说什么来着?他定是忍不住要多刺我几下的。”
“即便他知道这是他如今唯一赖以附着的大师兄的婚典,但他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想看我发疯。”
姜无瑕脊背一凉,前所未有的失控让他无所适从,霍纺又在与谁说话?
他的疑虑没维持多久,便有几个人影站了出来,那数人的面貌身姿直叫姜无瑕脸色一白。

衍洲张氏娇女, 润洲温家明珠,雅洲薛府千金, 凛洲皇族公主。
每一个都曾是修界五洲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女,只分别在数十年前因跋扈癫狂闯下大祸,家中不得不将其拘禁管束。
各方大能自不会关心这些雏羽未褪的小辈如何,年轻一辈若非家世显赫或长袖善舞者,也不可能与横跨五洲的贵女皆数相识。
这也是姜无瑕有意克制之故,目标分散五洲,时间跨度近百年,数量才堪堪几人,这是他修为大成之前必须谨慎的前提。
否则人数太多,交汇过密, 他行事面上再无可挑剔, 也会被人联想到他在狩猎这类修界千金。
以这些人的家世, 若家中长辈心有认定, 是不会管有无凭据。
至今为止全身而退已然是仗着师尊之势,若真被抓住端倪, 他的亲传身份可扛不住太多势力齐齐施压。
然而这些本该被遗忘在幽暗禁地中枯萎成泥的女人,今日竟都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他眼前。
几人神态飞扬如往昔, 周身骄矜如初见,似乎他曾经那些精心的狩猎, 高明的雕琢都成了他自以为是的笑话。
这让这几人同时出现在此背后所代表的危机更让姜无瑕无法接受。
衍洲张莹撇了撇嘴, 好似输了对赌一般晦气道:“我以为六十年过去, 他多少会长进点,没想到庇护他的师尊都没了,跟他师兄也就那股子微薄情分,还能不顾后果。”
“看来虐折贵女的机会于他而言, 真可谓狗见了生屎,那是脚都挪不动了,哪管它洪水滔天?”
雅洲的薛芘安慰道:“张姐姐勿恼,你与他相识最早,这么多年过去又能知他几分。”
“不过也是,他若能改,便不会困于幽暗心结,一个修士终于琢磨那苟且下作之事了。”
姜无瑕听不得这话,他在她们心中本该是难解可怖的,如今却被几个疯女人指着鼻子说他有病,但历来他不会不顾体面与人当众喧争。
看了眼大师兄,果然他脸色已经不耐到极限,若非王凌波抬手阻挠,怕早将他们一众让他婚典蒙瑕的人扔出去了。
姜无瑕心中恼恨,也不看她们几人,视线扫了一圈看到两人,忙开口道:“周师弟,你与吴师妹上来替我。”
又冲大师兄和周围长辈行了一礼:“是无瑕不好,让往日旧事扰了大师兄的喜事。”
“便请周师弟带我行这祝仪,也好不耽误吉时。”
说完才看向几女:“诸位与我往日恩情,想必也与今日盛典无关,便私下分说,可好?”
姜无瑕虽不知几人何时勾连,却也明白她们为何选在今时今日发难。
可这几个千金贵女想是跋扈惯了,这许多年竟也不改其本性,竟以为五洲第一宗门宗主,三界最为瞩目的大乘修士的三庆大典,容得她们这点往日委屈为先。
能放任霍纺说几句话,已经是看了霍氏全族与剑宗千年交好的面子了。
再要继续喧宾夺主,便是姜无瑕能忍,这场中各方不耐小辈破事的大能和赵离弦也不能忍。
若还要胡搅蛮缠,事后吃亏的可不是他。
“等等!”霍纺果然不愿就这般下场,忙开口打断,姜无瑕见状非但不意外,反而低头勾出一抹蔑笑。
便听霍纺道:“方才与人寒暄是我冒昧了,其实打断祝仪,本是有一物,不巧恰是要此刻打开,此乃我霍氏全族心意,还望赵宗主与夫人莫要见怪。”
赵离弦皱眉,不管接下来这帮人要作什么闹剧,他都不愿配合,正欲开口却被王凌波拉了下:“既然霍小姐都这么说了,想必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便看看她要拿出什么吧。”
赵离弦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这些个师弟妹,只当她厌恶无瑕便偏帮女方出头,虽心中无奈也只得任之由之。
于消息不通的多数人相比,赵离弦是知道姜无瑕每段情事都落魄收场的,以前只当他不长记性,次次都搅上跋扈暴躁的疯婆子,偏又次次都被这般女人吸引。
到后来也不是没想过若一人两人是识人不清,但次次如此那就是姜无瑕自己的问题了。
只是他本性冷漠,便是稍觉端倪也不耐深究,没成想姜师弟竟是这么作法。
凌波身为女子同仇敌忾倒也正常。
只见霍纺素手向虚空一招,漫天霞光似彩纱入清流般柔宛流动起来,让本就美轮美奂的虚空更添灵动。
但赵离弦确实神色一怔,包括在场其他大乘大能,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待那答案呼之欲出时,流光溢彩的天空已经像是画卷般急剧缩小,像一幅原本遮蔽天地的画卷被收拢,终于让人得窥全貌。
那囊括天地之色的物什很快缩小至双掌合围大小,最后落在霍纺手里,竟是一枚羽状的旗幡。
有大能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凤羽!”
远古凤族那可是天道难驯一族,它们横霸三界之时,妖族众生还未开灵智。
与自降道阶得以留存的龙族不同,凤族断种绝踪,没能有一丝哪怕混杂血脉传承下来,只有零星道躯碎片散落天地之间,非是得道大能不可得。
而凤羽又与其他碎片不同,其蕴含随天道而生同时寂灭的涅槃之火,可重塑原本天生不可更改的道躯资质。
其原理甚至不是单纯的重塑道躯,而是直接推动道阶之位,叫本应位卑者可通过次次涅槃攀登道阶。
这如何能是天道能容?
所有人都没想到,霍氏竟还藏了这样一物,不过涅槃之火谁都不敢轻易动用,非是渊清那等与天道阶位无限比肩者,方有可能在天道忌讳下自保,霍氏怀璧深藏千万年倒是合理。
但今日他们却将此物献给赵离弦。
身居高位的大能们不会觉得霍氏需要讨好赵离弦到献出镇族之宝的地步,那必是事出有因了。
不管因着凤羽出世如何暗流涌动,霍纺的祝词没停。
吉利话说完后才接着道:“此幡献与赵夫人,祝您今后蜕去凡躯,佐以赵宗主的神魂契力,今后定能道途坦荡,寿与天齐。”
这礼是送到赵离弦心坎上了,成婚结契后他虽能带王凌波踏上道途,但道阶之困始终存在,她始终不能从本源上与他比肩,这在日后始终是个隐患。
如今有了这凤羽涅槃幡,竟是完美解了他隐忧。
如此一来,霍纺先前扰乱婚典之举,倒也不算什么了。
姜无瑕见状是胆寒心焦,霍氏应该不至于是为了给女儿出头出这么大的血。
可如此重礼,若真要剑宗割舍一个他——
自认没那么大分量的姜无瑕忧心忡忡,确见霍纺献完重礼后便退了下来,并未顺势继续发难,好似突然变得顾全大局。
但经过他的时候,却是嗤笑了一声:“怎么?以为我要当众自证,挖空心思将你罪行大白于天下,再一雪清白吗?”
她声音中夹杂蔑笑:“我要你不得好死,何须非得名正言顺?”
说话间,那替代姜无瑕的一对修士已经完成了祝礼,漫天满是缘气汇聚。
此刻便有无数少男少女站了出来,或是捕捉一缕存于精美器物配饰中,待他日有了心许之人相赠。
或是本就互生情愫者,趁此机会互证衷肠甚至结契,毕竟大乘老祖婚典能凝聚之气运怕是许多人毕生难见的。
这也是高阶修士大婚的同乐庆事,年轻人鲜活跳脱,情意绵绵,也叫上望之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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