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再是护着这凡女,也不至于空闲到磕着碰着都瞬身赶来保护。
可她也没想到大师兄竟会天天查看法器催动痕迹。
若是一查,她被剿灭的灵力痕迹是隐藏不了的。
虽不知道大师兄号称对这凡女的痴恋有几分真假,但她不敢赌。大师兄让她看顾这凡女,她却暗自出手偷袭。
她不敢让大师兄察觉到她竟敢正面违逆。
此时兰舟悠悠迎向今天最后要去的丹峰,两人已经能看到丹峰上层次遍布的药田,不少丹峰弟子分散在药田中或记录或劳作。
也有其他峰的弟子步履匆匆领取丹药。
玉素光见状,突然计上心来。
她捏出一张传讯符,在王凌波看不到的身后飞快抬手写了一行字,接着传讯符就化作一只蝴蝶迅速往一个方向飞去。
做完这些,兰舟已经缓缓落地,两人从上面下来,踏上丹峰主殿外的广场。
如她们一样从各峰过来的弟子不算少,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丹药的助益不可或缺。
无论是提升修为冲破关卡,还是祛毒疗伤凝练血肉神魂,乃至偶得天材地宝,若要摄入也需先炼化为丹,方可不暴殄灵气。
因此每日都有弟子过来领取或交易丹药丹材。
从老远王凌波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她正想叫玉素光带她去药田看看,却见主殿旁边的领丹阁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女子,长相清秀疏淡,穿的却是管事的统一服侍,她神情冷淡,身形清瘦,看着沉默又不起眼。
但腰背却是直的,透着一股无声的倔强。
玉素光一见到她,脸上当即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娣管事这是要去哪儿?”
那女子闻言冲玉素光点了点头:“去一趟丹炉房,那边出了点纰漏。”
玉素光状似关心道:“何等纰漏非得你去,如今这些小辈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你没有灵力护体,若是丹火失调或是丹炉爆炸,如何自保?”
“还是让他们自己的执火长老去看吧,娣管事你如今操心丹峰俗务,就不要管这些了。”
女子闻言神色淡淡的,也不置可否。
倒是王凌波像是抓住玉素光话里的重点一般,何为没有灵力护体?
偌大剑宗,正常情况便是外门的洒扫弟子也是有灵力修为的,而这被玉素光唤作‘娣管事’的女子。
身处丹峰中心,又能参与炼丹事务,竟没有灵力护体。
仿佛是看到了王凌波的疑惑,玉素光笑着帮她引荐道:“王姑娘,这位是娣管事,曾是丹峰峰主不药真人的亲传爱徒,现在是丹峰内门管事,总管丹峰庶务,可是个能干人。”
又指着王凌波对那位娣管事道:“这位是王姑娘,昨日才被大师兄带回宗门,相信娣管事也有所耳闻。”
“若是王姑娘闲极无聊,也可找娣管事说说话,你们二人应是能说到一起的。”
瞎子都看得出玉素光对这位管事极尽鄙薄,她话里藏的话也多。
对方是怎么从一峰之主的亲传沦落为俗务管事,一身灵力如何消失的,玉素光一个宗主亲传又如何对一个落魄至此的人这般恶意。
当然在她眼里,王凌波与娣管事同属低贱之流的态度自是不加掩饰。
不过二人都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在知道王凌波正是昨日离弦神君带回来的人后,娣管事无博波的眼神中有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好奇。
她看向王凌波,开口道:“鄙姓叶,师尊赐名叶华浓,王姑娘可唤我——”
“宗门子弟为显亲近,都唤她娣管事。”玉素光接过话:“王姑娘也这般叫吧。”
叶华浓闻言,眼眸垂了下去,竟也没有反驳。
却听王凌波道:“春风拂槛露华浓,叶管事有个好名字。”
叶华浓听到‘叶管事’这个称呼,眼皮轻抬,目光落到王凌波眼中的时候,讶异才刚刚褪去,接着转换成一抹腼腆的淡笑。
“王姑娘的名字也出尘飘逸,很是动听。”
一旁的玉素光神色不悦道:“王姑娘,叶姓管事阖宗上下好几位,娣管事身份特别,自是不能混为一谈。”
“若是叫错倒也对娣管事失礼,还是随大流一起叫娣管事吧?”
王凌波冲她一笑:“无碍,若随大流你大师兄也不该把我带回来,异乎寻常的人,做点异乎寻常的事总能让人担待的。”
玉素光牙齿紧咬,却好歹没忘了自己正事。
拖了叶华浓半天,此刻感受到几股灵力飞速靠近,脸上才露出一抹笑容。
果然,下一刻便有一声怒喝传来:“叶招娣,你竟敢暗中做梗。”
声先至,人也到了,四个女修御剑到来,脸色都不好看,为首那个白衣女修更是怒不可遏。
一张俏脸因愤怒扭曲成刻薄狠戾的模样,让人望之生畏。
她一来就扯过叶华浓,厉声道:“叶招娣,当年你我同入秘境,是你自己大意闯入噬灵藤陷阱,被搅碎金丹拔走灵根,沦为一介废人。”
“这些年你对我怨憎迁怒,仗着丹峰职务之便,发放给我的丹药大多品相残次,我于你有愧,都忍了。”
“可我千辛万苦寻回来的逆散蒲英,你竟妄图给我评个乙等,何其歹毒。”
逆散蒲英外表类凡世的蒲公英,只不过蒲公英成熟后会随风消散,但逆散蒲英在消散后却不会落地发芽,而是汲取周围灵植的灵力,吸饱之后随着原来的轨迹重聚花端。
等下一轮成熟期至,周围的灵植又恢复生机,可供其汲取。因此散聚周期越长,这种灵药的评级越高。
逆散蒲英之特性与修士凝结金丹时的凝气成丹相契,因此它炼制的凝实丹也是筑基修士突破金丹的不二助力。
丹峰规矩,宗门修士可以灵石或丹材委托丹峰弟子将丹材炼化成丹,只是上交的丹材几等,便只能得到何等品级的丹丸。
当然如果丹峰的丹材库中有高品的,也可增加灵石换成高品材料,从而得到品相更好的丹药。
但逆散蒲英这等关乎结丹的珍贵灵草,又岂是一个普通筑基修士的家底能负担的,若能用灵石负担她又何必千辛万苦寻找。
叶华浓听了对方的咆哮质问,抽出自己的衣袖,淡淡道:“青槐师妹,秘境之事在那之后我便不再提及,也从未迁怒他人,望师妹莫要妄加揣度。”
“至于这些年你领取的丹药,与其他人都是同一批次随即发放,品相残次的丹药我丹峰自有处理的规矩,不可能混入宗门弟子之例中,还请青槐师妹莫要污蔑整个丹峰行事。”
那为首叫青槐的女修大声道:“不可能,若不是那些丹药品相不足,我何至于筑基大圆满后蹉跎十年无法结丹。”
青槐这声质问让叶华浓沉默了,放在寻衅而来的几人面前,却成了她心虚的佐证。
她身后一个穿着绿衣的女修同仇敌忾道:“怪道青槐师姐结丹永远只差临门一脚,原是有阴险小人把门堵死了。”
“娣管事,再大的不甘与报复,十年也够偿还了。平日的例丹你动些手脚便罢,可那逆散蒲英事关师姐结丹,不是你一个内门管事能做手脚的。”
“奉劝你还是将评级改回来,否则我等上报,一个管事竟妄图阻拦弟子结丹,便是不药真人再怎么袒护,也救不了你。”
叶华浓不想搭理这些人,只是如今自己灵根尽失,修为全无,一朝天才跌落泥潭,便只能跟淤泥周旋。
她看着青槐,平静回答她道:“若所有筑基弟子无法结丹都推罪于丹药,那今日来问丹峰要说法的人,青槐师妹且排不上号。”
“莫说大圆满十年,无数修士终其一生,穷极办法,耗干寿数偏偏无法聚气成丹,青槐师妹凭什么觉得自己修行之路能畅通无阻。”
青槐闻言表情扭曲,看着眼前这个废人,仿佛回到当初。
同期上山,虽都是凡俗中筛选的子弟,但自己出身高门大户,她叶招娣呢?不过是穷乡僻壤草芥一样的贱丫头。
每日只配伺候弟弟,做些猪狗不如的脏活累活,吃最粗贱的食物,等到了年纪去给弟弟换回一门亲事。
偏就是这个一开始让她见了都掩鼻的贱丫头,修行之路却是一骑绝尘,他们还在筑基期沉浮,对方已然金丹后期大圆满。
若不是十年前那场意外,她叶招娣此时修为怕绝不低于掌门亲传那几位天骄。
可她怎配?
叶招娣成为废人之后,青槐终于心中安宁,从此以后恢复了对她的俯视。
但此刻叶招娣的话,似是让她回道从前,对方那触不可及的天资只是存在便是在陈述她的愚钝。
青槐声音尖厉道:“不可能,没了你,我执念全消,心态通达,怎么可能止步于筑基期。”
她话都说出来了,索性不管不顾,不知是被刺激狠了,还是无端停滞的修为让她封魔,或是觉得叶华浓这个废人已经不足为据。
她甚至懒得再伪装,充满快意的看着叶华浓道:“没错,你仙缘尽毁我根本欢喜若狂。”
“本就不是你这种人配得上的机缘,果然,便是侥幸一时,苍天也会收回去。”
“你为何不安分守己遵循自己命运呢?好好待在乡野,奉行你父母给你的使命,非要跑到剑宗碍眼,你知道当初有多少人希望你掉下来吗?”
叶华浓手指动了动,攥紧成拳:“那我坠落之后空出来的位置,这些人里有人坐上去吗?”
青槐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连带她身后的人乃至一旁看热闹的玉素光神色都是一僵。
叶华浓淡笑:“看来是没有了。”
“至于你寻回的逆散蒲英,虽年份品相都是上乘,可由于你保存不当,导致叶片破损,叶片乃逆散蒲英的储灵之处,你交到验宝阁的时候,灵气已逸散三成,评级自然只能从甲等跌至乙等。”
青槐绝不信是自己的问题:“是你,你这贱人毁我灵草。”
叶华浓:“青槐师妹说笑了,我如今只是一介废人,有何本事折损地级灵草。”
“更何况验宝阁一天十二时辰均有留影石监看,便是为了杜绝验宝丹修因私欲贪欲损毁丹材或中饱私囊,师妹若真不服,何不花点灵石查看当时的鉴评画面。”
青槐憎恶嫉妒叶华浓多年,如何不知这人行事最是细心缜密,她既说出来,便不怕人查。
只是她心中已经断定是对方搞的鬼,此时再多真相摆在面前也没用。
她冷笑:“我管你如何狡辩,你既能以废人之身哄得不药真人留你在内门,其他手段自是信手拈来。”
“别的事我都忍了,你如今阻挠我结丹,便是生死之仇,我只问你,甲等的凝实丹,你给是不给。”
叶华浓:“师妹所交材料只能换乙等,恕我家底微薄,垫不起其中差价。”
“找死!”青槐抽剑,直冲叶华浓。
而叶华浓虽如今身份尴尬,但到底是丹宗之人,岂能容他峰弟子在丹宗拔剑放肆?
一时间周围有丹修见状也围了过来。
跟着青槐过来的几个修士,要么是与她关系匪浅,要么跟她一样,曾今与叶华浓有过过节,又在她落魄后极尽践踏羞辱,之后修为进度缓慢,怀疑叶华浓从中作梗的。
如今叶华浓的靠山不药真人闭关,今日是必定得闹出个结果的,否则今后还在丹药一事上受制于她不成?
于是见有丹峰弟子过来制止,几人也拦了上去。
一时间,原本井然有序的广场骚乱不堪,青槐的剑更是无情的冲着叶华浓的胳膊劈下。
她狞笑:“便是你这只手分配调度,给了我残次丹药?”
叶华浓见状不慌不乱,抬手一弹,一粒白色丹丸在她周身炸开,瞬间浓雾笼罩,青槐一剑刺过来,竟刺了个空。
她并不停滞,以叶华浓如今凡人之躯,便是有旁门左道遮掩气息存在,也没法迅速挪动。
于是她剑身一转,横劈而过,然而便是这么长的一道劈锋,还是落了个空。
正待她继续寻找对方踪迹时,发觉自己开始四肢无力,灵力难聚。
恨声道:“叶招娣!”
玉素光见状有些可惜,她还当如今青槐再如何也是筑基大圆满,怎么也能让叶华浓吃些亏,竟还是高估了这废物。
不能耽搁了,再过几息,这废物便会晕过去,到时候她如何师出有名的出手,趁机将偷袭王凌波的事圆过去。
玉素心单手掐诀,玉兰一般手指指尖渡出根根丝线,那些丝线看着柔顺灵活,却在顷刻间扎进出手众人的的四肢和脑后。
接着所有人如傀儡一般随着玉素光指尖颤动,停滞了争斗,中断了法诀,身体僵硬的被强制掰回站立姿势,并各自倒退拉开距离。
玉素光乃是元婴期修为,对这些人足有两个大境界的碾压,顷刻间便消弭了一场争端。
她走上前,扫了眼在场的人,呵斥道:“丹阁重地,岂容你等逞勇斗狠。”
丹峰的人倒是听话,他们本就不是主动挑起事端,只为维护丹峰秩序,有玉师叔出来主持自然顺势而下。
倒是青槐几人,看向玉素光的眼神有些错愕不解,分明是她将逆散蒲英的事告诉她们的,此时出手阻止又是何理?
接着便见玉素光紧盯着她们呵斥道:“今日我受大师兄所托带王姑娘四处观赏,你等不管不顾便在她面前动手。”
“若是稍有波及,你们打算如何分说?”
几人这才将视线落到王凌波身上,方才被怒气冲昏头脑,眼睛里看不见周围。
如今听玉素光提起,才知道这人便是昨日离弦神君带回来,引得整个宗门议论纷纷的凡女。
青槐一听也冷汗一激清醒过来,她们能仗着不药真人闭关,仗着叶华浓修为尽失,仗着法不责众,仗着玉素光背地里的维护打点过来找事。
却万万不敢对离弦神君有一丝开罪。
她们听明白了玉素光的意思,是她们太急了,没找对时机。
于是也只得悻悻收剑回鞘,抱剑告罪,然后离开。
一场骚动得以迅速中止,周围原本站定看热闹的人转身离开。
叶华浓看了玉素光一眼,开口道:“多谢玉师叔解围。”
玉素光去了个隐患,心情颇为放松,笑道:“要谢便谢王姑娘吧,青槐那几个刺头,若不是王姑娘在这里能借大师兄之势,且没那么好打发。”
此次制止几人用的是方才偷袭王凌波的术法,便是师兄查看护身法器发现端倪,她也大可推说是制止争端之时误伤,反正所有人都看到她出手只为控制,不含恶意,师兄问起来只推说不小心波及。
如此这般师兄便是不悦,大概也不会对他发难。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不过顺势开口,尚有暗讽她狐假虎威之嫌,那凡女竟真的受用这功劳。
王凌波笑道:“不必客气,若以我之名能让那几位停止为难叶管事,我便厚颜借势一遭又如何。”
玉素光脸上的笑又没了。
果真她讨厌的人总有相似之处,王凌波腆着个脸,那叶华浓竟也应承。
冲着对方感激道:“也多谢王姑娘。”
王凌波笑盈盈摆手:“无妨,只是我听说丹峰的仙丹妙药,功效之多并不止于助益修为,也有延年益寿或是固容养颜,可是如此?”
叶华浓闻弦音之雅意,倒也并不奇怪,只觉王姑娘这般美貌,多顾惜一二倒也情有可原。
只玉素光在旁边嗤笑一声。
叶华浓装听不见,回答道:“固容养颜的丹药倒是有,只造价颇高,且如今的单方炼制的丹药需灵力炼化,不适于肉体凡胎,若是王姑娘不介意,可待我修改一下单方。”
王凌波:“自是不急的,那便麻烦叶管事了。”
玉素光听不下去了,凉凉道:“王姑娘倒是敢张口,没听娣管事说此丹造价颇高?”
又对叶华浓道:“我竟不知这么多年你还能转性,突然这般大方,方才若是肯帮青槐提等,也不会起这番争端了。”
话音落,便见王凌波拿出一枚玉牌,冲叶华浓笑道:“灵石从中扣除,另外修改的单方若有失败损耗之处,也由我承担,不会让叶管事破费的。”
玉素光惊呼:“大师兄的存简怎会在你手里?”
宗门之中,修士通过承接任务,寻回灵材,委托炼丹锻造或者购买符篆,乃至于像刚刚叶华浓提议青槐那样,调动留影石。
像剑宗这般规模的大宗,内部交易自然频繁,为免灵石存放流通繁琐,于是宗门弟子都有一块储蓄存简。
宗门的任务酬金以及根据修为发放的灵石灵宝资源都可以存简交易,赵离弦作为剑宗新一辈弟子之首,仅次于宗主与几大峰主的修为,他存简内的财富自然不可估量。
而如今这扔出去能引得炼虚以下修士打得头破血流的存简,正出现在一个凡人的手上?
见叶华浓划走一部分灵石后,王凌波方才收回玉牌。
漫不经心回答玉素心道:“他勾引抛弃家族与他私奔,不将全副身家交与我,那不成骗子了吗?”
玉素光手指微动,险险攥紧,没有一根灵丝锯了这自命不凡的凡女。
她抽动嘴角笑了两声:“王姑娘可还有要逛的地方?”
王凌波:“自然,我对丹峰的药圃有些兴趣,不如请叶管事代我转转?”
叶华浓并未拒绝,带着二人四处观赏了一番,只是一些珍贵药材培育方式艰难,对环境甚至修士灵力挑剔的,自不能观赏。
王凌波远远看了一眼,透明的法阵屏障内,精纯火灵根的修士负责照顾喜火的灵植,其他属性的珍惜灵草应该也是类似的培植。
莫说她一个凡人的浊气,便是玉素光这等灵力相冲的都不能靠近半分,否则就是一笔巨大损失。
因此也只能匆匆一眼,不过王凌波却是已经很满意。
等游完丹峰,王凌波向叶华浓告辞,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玉素光看着不耐又不屑。
等回去的时候,王凌波居然还在半路上碰到了王凌淮。
王凌淮也是主峰弟子,只不过不是宗主亲传,但在同辈中也是修为战力出挑的。
他此时正与几个师兄弟打打闹闹,王凌波看到甚是欣慰。
可对方一见她,脸色却是一下子不好了。
玉素光打招呼道:“王师弟摆这姿态做什么?便是弃家私奔,在这里她也只你唯一的亲人,总不能不管不问。
王凌淮面露难堪,身后的师兄弟跟他关系倒是真不错,颇有些同情他被连累。
便开口维护道:“玉师姐此言差矣,王师弟纵有维护幼妹之责,却也要先遵从亲长之命。”
“这位王姑娘已经被逐出家族,师弟若仍是亲近来往,岂非忤逆尊长?玉师姐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玉素心似是理解的点了点头,接着看了王凌波一眼,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仿佛有谁求了她说和一般。
王凌波没理会她,反倒冲王凌淮招了招手。
王凌淮一噎,倒也还是不情不愿的走过来:“什么事?”
“有传讯符吗?给我几张。”
修士与修士之间有传讯玉简或是秘法,但若要凡人也能使用,便只能用一种不需灵力激发的符篆,只需撕碎就能召唤收讯的人。
王凌淮皱眉:“你要那个做什么?还指望我随叫随到不成?”
王凌波:“放心,不会找你太勤的。”
王凌淮当即怒道:“你是不是只会我行我素?所有人的为难不妥都不放在眼里。”
“家里蒙羞你不在乎,我的处境你全当无视,你既不管别人死活,还联络我这个堂兄做什么?”
王凌波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待王凌淮脸色好看一点,才开口道:“这些我都懂。”
“可我问你要符纸,不是在仗着亲缘跟你套近乎,而是在胁迫你听命于我啊。”
王凌淮神情一空,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王凌波:“啊?”
只见自己堂妹表情已然冷漠,散发着阵阵淫威道:“符纸,快点,否则今晚就游说你大师兄将你派遣到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待个二十年。”
赵离弦从多年开始就有主理任务派发之权,一般渊清真人闭关便是由他代行宗主职责。
为维护三界稳定,空间频繁交叉的界点总归得有人驻扎监视,有些地方繁华锦盛,自然就有地方枯败苦寒,在这种地方白耗时间不说,因灵力稀薄还耽误修行。
见王凌波明目张胆的以媚上欺下恐吓,王凌淮和他身后的几人都惊呆了。
“你做梦,大师兄才不是听你几句妖言便徇私的人。”
王凌波:“你忘了他怎么将我从王家带出来的了?”
王凌淮一愣,仿佛是回忆起什么,顿时咬牙切齿。
最后眼睛一瞪,不堪受辱一般还是慢吞吞的掏出了几张传讯符。
王凌波一把抽过来收好,手背拍了拍他的胸膛:“这才在理,一家做什么当面不相识,显得我王家亲缘冷淡似的。”
好话赖话都被他说了,王凌淮憋闷得金丹震颤,被后面几面师兄同情的拉走了。
王凌波看了玉素光一眼:“倒是谢过玉姑娘,特意调转舟身拦住我堂哥。”
“换我自己去堵他,保准是堵不住的。”
玉素光这次是真的有些崩溃,她那些无往不利的小手段,虽不敢在上位者面前施展,可尽收拾不了一介凡人?
这是今日第几次了?
匆匆回到饮羽峰,此时天色已晚,宋檀音几人也离开了,亭台中只剩大师兄一人的身影。
玉素光多少还是有些心虚,于是道了句完璧归赵,便也匆匆离开了饮羽峰。
王凌波在赵离弦对面的蒲团上坐下,虽是出去了一天,不过早上吃了一粒辟谷丹,倒也不饿。
赵离弦见她神色轻松,问道:“如何?”
王凌波给自己斟了一杯灵茶,道:“小意思。”
赵离弦听她这评价,明显有种包袱轻易扔出去的松快:“那就好,我并不擅长应付小师妹,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长情和执拗。”
若不是三界界域重叠在即,赵离弦作为一方战力得随时准备抵抗魔界入侵,他早重新闭关直接修到合体期再出来。
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王凌波笑了笑:“宋姑娘确实是个妙人,果敢坚毅,光芒闪耀,总有人为其折服并献上她想要的。”
“小师妹人缘确实好。”赵离弦认可,接着又问道:“那你今天为何要指名玉师妹同行?”
王凌波:“因为她蠢。”
赵离弦点了点头:“这谁不知道,别卖关子。”
“玉姑娘虽蠢,却有十二分的行动力。”王凌波道:“与她相处一天我确认了,纵不利己,也必损人,这样一个蠢人行事没有章法,容易节外生枝。”
赵离弦有些头痛:“五洲大比就在今年,她即是掌门亲传又有元婴修为,大比名额自有她一个,也不能这时候打发。”
王凌波却道:“不必,让玉姑娘安分的法子很多,神君不必忧心。”
“你带我进入仙界领略凡世之外的恢弘盛景,我替你解决耗费心力的婚约之事,这是我们一开始约好的。”
赵离弦注视着她笑了笑:“我喜欢同你说话。”
接着起身离开,他并不喜欢闲聊,在外不好失礼,在自己的饮羽峰却是一点不愿拘束。
王凌波见他离开,也起身不疾不徐的回了房。
回房后她坐到窗边,左手从广袖里伸出,只见她手腕上挂着一串莹白的玉手串。
她将手串取下,如佛珠一般粒粒拨动,片刻后,竟有一颗布满裂纹的灰黑珠子被拨上来,夹在在白色中尤为显眼。
原来这竟是今天玉素光偷袭之时,挡住那一击的护身法器。
只是此法器即非赵离弦所赠,也没有日日查看之实。
王凌波也像是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的样子,指尖一捏,那粒不堪一触的灰黑珠子便崩碎成粉,随风飘散。
接着她重新将手串戴回手腕上,那场让玉素光心神不定,特意传讯设计一场合众骚乱想隐瞒的偷袭,其实根本不必她做任何事,也不会暴露于赵离弦眼前。
之后好几日,王凌波都没有离开饮羽峰,她来得仓促,侍修准备的房间自然不合心意。
花了些精力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从屋内陈设摆件,再到屋外景色布局。
不过赵离弦大方,也任由她折腾,只要不打扰到他一人独处就行。
至于宋檀音几人,或许是那日被赵离弦收拾得厉害,最近几天都没敢来饮羽峰触霉头。
等折腾完住处,王凌波似乎才想起跟叶华浓的约定,便叫女侍修将她带到了丹峰之上。
叶华浓见王凌波过来还有些惊讶,丹方还未完善,她不觉得王姑娘是这点耐性都没有的人。
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招待道:“王姑娘,可是来瞧丹方?”
接着解释道:“昨日按照新的丹方试炼了一炉,品相不甚理想,配比还得修改一下,还请王姑娘再担待几日。”
王凌波却是张口就吓得叶华浓差点心跳停止。
“固颜丹的事不急,今日来找叶管事,是想从你这里换一枚别的丹药。”
叶华浓:“别的丹药?”
王凌波:“拘灵丹,叶管事能炼出来吧?”
叶华浓瞳孔骤缩,看着王凌波眼神惊疑不定。
拘灵丹乃是对化神以下修士都奏效的丹药,其功效是拘束灵根运行,能够疏通灵脉,强行操控灵力运转方向。
多作用于修士练功出现纰漏,伤及灵根时的牵引复健。
但同样的,此丹的功效也格外适合某些阴损之计。
拘灵丹名声冷僻,只有少数修为不俗钻研丹道的丹修才知道,王凌波一个凡人,单是从她嘴里出现这个名字,已经意味着事态严重。
叶华浓严肃道:“我并不知道王姑娘所说的丹药。”
王凌波笑了笑:“叶管事不善说谎,若你真不知道,就不是现在这般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