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鸟展翅悬于眼前,此景绚丽夺目,让人震撼。
王凌波面露惊叹,将碗递到赵离弦眼前,示意他再来一次。
赵离弦被她这眼神弄得有些得意,一把一把的灵谷撒出去,等碗里尽空才作罢。
两人回到室内,白羽已经呈上了早膳,是跟上次一样的粥。
之前赵离弦就想尝尝,结果被王凌波拉着没捞着,今天便顺势道:“给我也盛一碗。”
王凌波搅拌着灵米粥排热,问道:“神君今日仿佛心情不错,全不似受同门所累一般。”
赵离弦反问:“不好吗?如今宗门丑闻缠身,便没有理会我的事了。”
又看向王凌波,似笑非笑道:“至少郦家那蠢丫头现在就没空找你麻烦了。”
王凌波也笑了:“这般倒要谢谢玉姑娘舍身为人了。”
又问他:“关于玉姑娘处置,宗内是什么章程?”
赵离弦接过白羽呈上来的粥,指尖轻叩,滚烫热粥便成了入口适宜的温度。
正要食用,又想到王凌波,将自己手里的温粥换给她。
也不知这是师父在自己几岁的时候教的风度,此时突然想了起来。
然后才开口回答道:“师父态度有些暧昧,我看着竟是有意保下她。”
这是赵离弦没有跟宋檀音他们开诚布公的,其实师弟妹们与师父私下单独交集并不多。
因此虽为亲传师徒,但几人对于师尊的了解,其实不比一般精英弟子强多少。
但赵离弦不是,他是真的了解自己师父的,虽看着心慈手软,但绝不是被意见裹挟之辈。
或许人人都觉得他为剑宗声望,会将此事的舆情影响降至最低,但他并没有,否则就该在玉素光当众自陈罪行的时候,将她诛杀以证剑宗虽有事失察,却绝不姑息。
哪怕宗主亲传弟子也一样。
但他所展示的应对之策,看着被动又慈软,各方都无法满意,便证明了他竟愿意顶着压力维护玉素光。
即便连玉家都视玉素光为弃子。
赵离弦是不信师父对玉素光有这般深的师徒情分的。
王凌波听了赵离弦一番话,唇角笑意更深。
要说渊清真人,在她这些年的调查分析中,也算是个妙人。
很多事不深入剑宗,近在赵离弦跟前,她是无法最终确定的,但渊清真人是一切的根由这种事,她是一早心知肚明的。
以赵离弦为首的掌门亲传团体,历来贯彻着渊清真人声名荣耀。
其余几人是利益地位的自发驱动,唯独赵离弦,是被从小耳提面命要求这样的。
如今随着玉素光的丑态毕露,澄净清明的掌门亲传染上了质疑污秽。
王凌波冷眼旁边,自然明白赵离弦这是在事发被动却随了己愿而高兴。
他怕是早就不想维护这光风霁月的名声,随心所欲的乱来了。
只是被渊清真人紧紧的约束着。
王凌波见他高兴,心中并不意外,或者说早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该确定的东西还是得确定,便问道:“我看玉姑娘在秘境中诛杀那两名弟子的时候,确实神色有些蹊跷。”
“执法堂可有找你要尸体去排查?”
赵离弦:“尸体已经给他们了,却是玉师妹灵力驱动无误。”
“有她自爆罪行的事,那两名弟子的死已经不重要了。便是查出些蹊跷,又能拿门天宗如何?”
到此时稍有疑虑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将嫌疑放在门天宗身上,毕竟这场舆论便是他们针对剑宗设计的。
王凌波满意的放下手中的碗:“门天宗如此来势汹汹,明里暗里两手准备,我担心初赛发生的事,不会是他们唯一一次发难。”
果然王凌波一语成谶,待二人用完早膳来到法坛时,各宗各家差不多也循着昨日的位置落座。
今天是中阶弟子之间的较量,出场的都是元婴及化神期。
只不过第二场依旧不是直接比斗,而是考验弟子除魔卫道的本事。
元婴和化神乃是解决大型天灾妖祸中坚力量,与金丹以下弟子承接的规模不同。
金丹及以下,顶多有资格单独负责村镇以下级别的妖魔灾祸,而元婴化神动辄负责的是一城一国。
而这类的任务,往往状况复杂,危机重重。不仅得守护凡人安全,有事还得面临情报误判造成的战力差距威胁。
更有可能在极端境地中做出牺牲选择,因此第二战考验的责任要比先前沉重得多。
当是心系天下的正直果敢之辈才有资格一现身手。
玉素光的兄长玉素庭也在此列中,抛却其他不谈,玉素庭确实也是天资高绝之辈。
原本五宗大比他就会参战,此时刀宗挑衅,自然当仁不让。
而昨日有了玉素光的丑事,玉峰主为挽回玉家声望,自然耳提面命让玉素庭得拿出十二分实力。
光胜还不够,得胜得光彩夺目,方能报刀宗羞辱之仇。
可很快玉家就后悔了让玉素庭出战。
因为当他与对手同时踏入祭坛中时,那刀宗的对手却开口大声道——
“我要换个对手,我不要与一个亵·辱·亲妹的败类同台竞技。”
刀宗弟子这话, 顿时让全场哗然。
昨天的戏才唱完,一晚上大伙儿还品得意犹未尽呢,没想到今天又来一出。
而且又是玉家的事。
此时有心人便将视线投向了玉家,玉家比起其他仙阀并没有多么身后的底蕴, 起势全凭玉扬忠开始。
只是比起一般修士, 玉扬忠此人不但修为绝顶,也善权柄钻营, 比之凡俗那些朝堂政客也不遑多让。
他修为大成时才娶妻生子, 迎娶的是仙门望族的贵女, 在修为越高繁衍越难得修界,竟也算得上子嗣颇丰,且大多资质优秀。
不少人轻视他根基浅薄, 但不得不承认, 他背靠剑宗,如今家族颇有些不可挡的势头。
对于刀宗选玉家作为撩拨剑宗的突破口, 有那城府之辈, 已经在考量其中深意。
但大多数人更对眼前抖漏的丑闻望眼欲穿。
玉素庭闻言,脸上闪过一阵戾气,下意识便是否认。
“一派胡言, 你刀宗从昨日起便心术不正, 分明是两宗大比, 你刀宗枉称磊落,却行的是蝇营狗苟之事。”
“结果又如何?昨日首战胜果还是被我剑宗收入囊中。难不成你们打算凭着这些末流花招,坐上首宗之位不成?”
玉素庭意味深长道:“苍洲首宗,可从不是凭着舆情名声决定的。”
刀宗那修士闻言也互不相让,张口讽刺道:“玉师兄此言差矣。”
“凭谁不知道我刀宗一帮老粗,向来有话直言, 哪里有什么心思深沉的打算。”
“不过是昨日秘境之事,我两宗都有弟子在里面丑态毕露,你剑宗玉姑娘虽才是祸首,我刀宗那不成器的弟子当众勒索,也是得罚的。”
“昨日扎营后我们便拿了那弟子试问,谁成想他知道玉姑娘为了掩盖罪行直接斩草除根后,便央求我们救人。”
“说是还有一知青者,若是你玉家丧心病狂一同除掉,那死无对证之下你玉家女残害同门之事,事后莫不会有人质疑我宗主仗着修为法器作假。”
“想来那知情者也是被玉姑娘的利落出手吓到了,昨夜竟想着趁乱叛逃。”
“为了保住性命,当然是知无不言。”
玉素庭心里一跳,果然循着对方视线看去,在后方刀宗一众弟子中,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对方穿着剑宗的法衣,神色惊慌瑟缩的站在那里,玉素庭大感不妙。
他也并未心怀侥幸,即便他并不认识那名剑宗弟子,但刀宗既然如此耗神费力,怕是再站在这里,怕是会不可收拾。
于是他便当机立断,决定放弃这场比斗,让别的弟子替代他上场。
可刀宗此时哪里会轻易放过他,与昨日各司其职不同,今日讲究的可是团体合作。
一个身败名裂心绪大乱的对手,远利于他们。
于是在玉素庭开口前,刀宗那边的人便将朱栾三人组中幸存那个抛到了法坛中央。
刀宗宗主门天真人道:“替你们护了一夜,安全无虞。”
渊清真人笑道:“倒是要感激你护我剑宗弟子周全了。”
一旁原本自信玉素庭应对的玉峰主,此刻有些急了。
他抬眼示意,便有执法堂的弟子落入法坛之中,准备将那周姓女修带回去。
可还未触及到对方,周师妹便扑通往地上一跪,大声道:“宗主,弟子今日下去,恐怕会随时暴毙,正如朱师姐一般。”
“玉家在众目睽睽之下方敢灭口,为求生路,弟子要指证玉峰主亵·辱·亲女,玉素庭师兄逼·奸·亲妹,玉夫人折辱苛待养女。”
“正是玉家人这等禽兽行径,致使玉师姐自觉暗无天日,嫉妒摧残他人。”
“究其因果,这么多天资卓众的弟子陨落,都是玉家父子之功。”
“弟子不敢有一句虚言,只痛恨我等处处倾轧,这般品行低劣的禽兽竟能德不配位作壁上观。”
周师妹也是被吓破胆了,青槐与朱栾都是被玉素光毫不犹豫的灭口了,玉素光虽只是暂时被手押,但事后总会查到她身上。
本想趁乱逃走,却不料被刀宗截堵。
她再蠢也知道刀宗打什么主意,自知不可能脱身后,便索性自暴自弃,把自己所知的最高位拉下马。
便是最后还是要死,能攀咬一峰之主一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她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执法堂的弟子和玉素庭想拦,却似有股威压锁定他们,待挣脱时,事情已经被抖落个干净。
全场哗然——
“这,这还是那风清朗月的玉家吗?”
“这玉家父子端的时人模狗样,不想背地里竟干出这等腌臜之事。”
“这与那丧伦败德的魔界邪修有何区别?”
“玉扬忠那老儿该不会习了什么邪魔功法,拿血脉至亲当炉鼎吧?”
“屁,无非是一朝得势彰显权欲,在外寻花问柳都自觉不算本事,奸·污亲女为所欲为还能安然无恙才是痛快呢。”
玉家父子一时间遭受千夫所指,玉扬忠脸色难看,只他并未理会门天真人那边,反倒是不满的瞟了渊清真人一眼。
昨日若说事发突然也就罢了,今天若是渊清真人想拦,便是在门天的阻挠下,那弟子还能说出一个字不成?
玉扬忠立马就明白了渊清的打算,无非顺势将玉素光行事恶毒偏激的症结甩他玉家头上,烂了的根子结出来得果,怎么教导都无用。
再者这些年,他确实行事急切了,渊清这老匹夫早想着压一压他,只苦于没有借口。
这不现成的话柄就来了吗?
玉扬忠到底人老成精,虽则颜面扫地,但依旧不显失态。
玉素庭却没那么强得心性了,他到底还年轻,正值春风得意之年。
他如何能受到的往日赞善艳羡,崇拜嫉妒的目光,一朝变成鄙夷厌恶,讥嘲戏谑的落差?
玉素光神情恍惚的扫过在场众人,发现了丹峰方位,代替师尊不药真人坐在首位的乌孟。
见她眼神终于不再收敛厌恶的看着自己,更觉得五雷轰顶。
玉扬忠善钻营,他自己便是迎娶了仙阀贵女后受益无穷,对于长子的安排,自然大差不离。
因此出身尊贵,资质上佳,又师承丹峰峰主的乌孟,便成了玉家选择。
玉扬忠目的一向很明显,他图谋下任宗主之位。
因此不论乌孟如何不假辞色,玉素庭仍旧大献殷勤。
乌孟并非不知玉家这些脏事,只不过师尊闭关,她不能空口白牙凭着‘传言’对玉素庭恶语相向。
今后倒是不用忧心被这人纠缠了。
也是乌孟这态度,让玉素庭深刻意识到,此番他丢尽的不止是颜面,还有他父亲费劲心思给他铺好的大道。
“怎么?事已至此,你竟还厚着脸皮不愿下场?”刀宗弟子的声音打断了玉素庭的思绪。
此时周师妹已经被带了下去,倒是没有昨日请出真言陶偶的流程,玉家人清楚,再在此事纠缠不过是自取其辱。
玉素庭此刻进退两难,他看向父亲,见他目光深沉。
玉素庭心里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与其身败名裂像个落水狗一般退场,不如用绝对实力掩瑕。
于是玉素庭深深的看了那叫的欢的刀宗弟子一眼,仍是走近了创世图中。
中场的创世图是由渊清真人与门天真人共同所绘,两宗各取七名弟子,分两派阵营。
各自守护一国,确保在妖魔横行的国度中尽可能保全国土与百姓,以及竞争双方谁先控好后方,取下妖魔本营的帅旗。
双方七人在昨日得到规则的时候,便已经设计好了战术分工。
以玉素庭的修为,在此赛中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攻坚力量,原本的计划中,在合力击退魔潮之后,他便该前往妖魔本营。
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状态,在心境不安之下,他变得急躁功力。
才绕到后方便中了刀宗布下的陷阱,暴露了方位,引得妖魔围攻,而原本以他的实力是不该犯这种错误的。
玉素庭严重失误,剑宗的弟子自然也不满。
这两日因为玉家,剑宗丢尽颜面,任谁对他都是颇有微词的,此番落入劣势,便是没有起重大内讧,合作默契也大大折扣。
最终,原本十拿九稳的中层战中,剑宗竟是真的惜败于刀宗。
真应了一开始玉素庭那句话,刀宗还真就靠着舆情拿下了一局。
如今一胜一败,若是明天刀宗再拿下一局,莫不是首宗之位真的易主不成?
原本毫无悬念的一场赛事,如今走势竟不明起来。
昨日赢下一局便不振奋,此时剑宗更是士气低落。
倒是宗主渊清真人脸上还是笑呵呵的,甚至对刀宗弟子勉励一番,让人见识了三界之首的气度。
只是一回头,渊清真人便不见玉扬忠的人影了。
渊清真人并不理会,而是待回到主峰,才传音于他:“昨夜应我那几个徒儿恳求,已将素光转移他处关押。”
“你若想灭口,是找错地方了。”
他话音落下,玉扬忠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赵离弦。
不过赵离弦是渊清真人叫过来的。
他一见玉扬忠阴沉的盯着宗主,便开口道:“玉峰主这是要寻师父晦气?”
“若是如此,我一个小辈在场也妨碍你施展,不如我先出去候着。”
渊清真人长吸一口气,这是自己收的孝子贤徒啊。
也懒得骂徒弟,直接开门见山对玉扬忠道:“你急着杀素光作甚?”
“我收她为徒之日,便说过往事不究,日后适可而止。”
“你是如何做的?私下违逆我的话让你如此欲罢不能,你们不放过素光,如今东窗事发想杀她了事。”
“玉长老,这便是你的担当?”
玉扬忠神色阴沉的盯着渊清真人, 对他的诘问并不做回答。
片刻后,视线又落到了赵离弦的身上,冷笑一声:“宗主,你为你这好徒弟, 可当真是用心良苦。”
“竟是不惜剑宗声誉, 也要替他铺上一片平坦大道,论对子女的舐犊情深, 我玉某确实自叹不如。”
赵离弦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他觉得姓玉的在恩将仇报。
他分明都准备退至门外, 方便姓玉的与师父大干一场了,这老匹夫竟是把矛头对向他。
赵离弦幽幽道:“玉峰主倒是自命不凡,竟觉得我与你争宗主之位还得师父苦心铺路。”
玉扬忠一噎, 心里更是烦闷。
赵离弦这小儿如今寿数不过百余, 就已踏入炼虚境,与他现在不过差了一个大境界。
如今渊清还正值当年, 巅峰战力尚能维持千年, 这千年内,以赵离弦那令人咋舌的修炼速度,跨过合体登顶大乘也不算难事。
这师徒一脉的传承稳之又稳, 毫无争议。
玉扬忠紧盯宗主之位, 都自觉不可能从修行之道争锋, 而是选择了拉拢权柄,挤占主峰的话语权。
自己这番讽刺,倒是落入下乘,因为他才是背地里汲营的,而渊清和赵离弦师徒,只消自信从容的顺着正统传承。
继续这话头只会自寻其辱, 玉扬忠不理会赵离弦,看向渊清:“你把那孽女交给我。”
渊清真人:“不可能,素光的罪行,待执法堂审讯之后,会公开判决。”
“是生是死全凭罪状定论,也算是给那些凋零的修士交代。”
玉扬忠腮帮紧绷:“公开判决?你当真要对素庭赶尽杀绝。”
虽说玉家如今已经丢尽颜面,但玉扬忠到底已经修为大成,执掌权柄,又不像年轻人还得时时历练于人前。
再是如何的丑闻,只消他深居简出三五年,便也淡下去了。
修界更离谱的奇闻轶事比这多的是,此番事态盛大不过是暴露的场合不对。
但玉素庭则不同,他刚踏入化神期,是修界年轻的中坚一辈,他还得遨游历练,收拢人心,建立自己的班底。
如今他声明狼藉,若还叫玉素光当众审判坐实罪状,同辈之中谁人能服他?
渊清真人淡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毁了玉师侄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做畜生便罢,儿子有样学样你们夫妻俩也不知约束,他岂有你这有恃无恐的本钱?”
“如今东窗事发,倒是怪罪别人不留余地。”
玉扬忠腮帮子绷紧,见渊清这姿态就明白今日事躲不过去了。
便直接问:“说吧,你如何才肯退让一步,私下处置玉素光。”
渊清真人:“天极秘境的灵矿,你铸峰诸事繁忙看顾不过来,从今往后交由离弦掌管吧。”
玉扬忠倒吸一口凉气:“渊清,你做梦。”
铸造峰与丹峰一样,算是剑宗最富有的两个峰头。
丹峰价值自不必说,铸峰主法器兵器制造,所做的可不光是锤锤打打。
要铸造自然得拥有材料,因此剑宗所属的丰富灵矿均是由铸峰掌管,而天极秘境的灵矿又是占比最大的一个。
铸峰的锻造资源几乎六成是出自此矿,且其中所包含的稀有灵矿材以及迁居内部的成熟冶修部门,代表着五洲最高采灵技术。
夺了天极秘境,那铸峰真就成了锤锤打打的匠修了。
这让玉扬忠如何肯?他宁可不要玉素庭这个儿子了。
渊清早知他不会同意,便道:“原本为了杜绝腐败之风,灵矿也不全由铸峰执掌,此时不过是恢复旧例。”
这就要说到一些遗留问题了,渊清也是数百年前才以绝对实力登上宗主之位。
而在他之前,剑宗可是经历过一段不短的内斗时期,前任宗主平庸懦弱,被当时强势的峰头长老很是夺了不少权柄。
这灵矿的掌管权便是其一。
渊清登上宗主之位后,又恰逢宗内两大合体修士叛逃,魔界入侵等问题,因此一直没发用雷霆手段将流失的权柄收回来。
错过了职位交替的最好时机,之后为了宗门稳定,便只能水磨豆腐慢慢来了。
倒也是巧合,当初叛逃,害得渊清独木难支的那两位合体修士,就是赵离弦的生父生母。
渊清接着道:“玉峰主若不同意,便只能召回所有长老,商议此事了。”
“所有炼虚境以上长老投票表决,看如今铸峰,是否合适执掌所有灵矿。”
答案是明摆着的,这次剑宗的丑闻以及中场的失利,玉家要负责。
若当众审判玉素光,势必得将前因后果拿出来说道。
届时渊清真人只消明言他收玉素光为徒,本是为庇护她不受父兄侵害,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玉素光当日在真言陶偶前自陈过动机,结合今日玉家丑闻,便坐实了她之所以残害同门,是因为即便身为宗主亲传,都无法摆脱处境。
往深了追溯,不过是滔天的权柄财富,让你玉扬忠将铸峰视为自家产物,得意忘形。
竟连挑衅宗主震慑也要继续干那禽兽不如之事。
以如今宗内被挑起的众怒,玉扬忠明白若硬抗下去,玉家会沦为众矢之的。
他并不怀疑渊清这本事,因此心中震怒不甘之余,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哼!既然赵师侄想要这天极灵矿,给你便是。”
“只不过此灵矿非是谁一家之物,关乎剑宗所有修士的武器锻造修缮进阶升级,赵师侄当得管理好了。”
“可莫要短缺错漏,误了弟子们佩剑。”
玉扬忠不情不愿,赵离弦只会比他还不情愿。
若不是渊清真人已然眼含警告的看过来,赵离弦都想找借口推了这差事。
玉扬忠一走,赵离弦便不满道:“好不容易收回来的灵矿,你捏在手里便是了,为何要扔给我?”
渊清真人都懒得骂他:“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看你连师弟师妹都懒得看管,想必是贵人事忙。”
“既然如此,那就能者多劳吧。”
赵离弦不情不愿的离开了主峰。
这次回饮羽峰,王凌波倒是还没歇下,而是就着月光在赏鱼。
赵离弦并不耐烦布置景致,因此饮羽峰以前的景致颇为简单,多依赖于峰中原本的风光。
王凌波来了之后倒是时不时添点东西,比如那个喂灵鸟的鸟架,比如这个小池塘。
她不知道管谁要了几尾小鱼放进去,那灵鱼身量修长灵活,尾鳍如裙,夜晚散发着幽幽蓝光,很是漂亮。
赵离弦落到她的凉席上,坐下就开始甩事:“师父又给我派事了。”
“这次是一座秘境灵矿,大小与雍城相当,内含灵矿一百余种,还有数十位勘探开发冶炼调配的矿修在里面。”
“你能否看顾过来?”
王凌波眼中微光一闪,略带惊讶的看向赵离弦:“这可涉及剑宗所有法器根本,不同于饮羽峰你自负盈亏,这般慎重之事你交给我?”
赵离弦懒散的半倚着,嗤笑道:“再重要也被玉扬忠把持了数百年,你当他就账目清明,毫无私心?”
“放心吧,你既不会比他更贪,就不会管得比他差。”
王凌波也不矫情,见他心里有数便应了下来:“这秘矿是宗主从玉峰主那里夺过来的?”
赵离弦不意外她能猜到,忍不住埋怨:“他没事找事,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仍见不得我闲着。”
“该我的事扔给我,该他的事还是扔给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出关。”
王凌波笑了笑,劝道:“宗主也是好意,他只是一心想将你培养成完美的继承者,无可挑剔的下任宗首。”
赵离弦眼神中闪过一丝厌倦:“做宗主有什么好的。”
王凌波见状,知道机不可失,试探道:“神君确实不是在意虚名之人,既如此,何不跟宗主开诚布公谈谈?”
“若神君不愿做宗主,拒绝便是了。相信宗主虽不愿,也没法强迫于你。”
赵离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师父总是对的。”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原处。
王凌波将手探入池水中,触感冰凉。
赵离弦就是一个逃避一切的空壳,这具空壳以渊清的心意,注入了一些念机。
他得以成为下任宗主为目标,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高尚谦逊正直温和的人,但他嫌恶这一切。
虽嫌恶,赵离弦却认同渊清为他规划好的人生,那就意味着在某些地方二人达成了共识。
而这项共识,关系重大,甚至涉及赵离弦这个人活着的意义。
而要掌控一个人,最好先弄清楚他最深层的需求。
王凌波看着池子里跑过来亲吻她手指的蓝鱼,唇角勾起。
叶华浓来到丹峰一座院落中,才要推门进入,便听一个声音阻止道:“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叶华浓并未去找声音来源,直接反驳道:“我倒是觉得,最有资格来此处的莫过于我。”
见那声音没有回话,叶华浓接着道:“就待片刻,我有些话想亲口问她。”
“想必你们也能理解吧?”
说完等了一会儿,见没有拒绝,叶华浓径自推门进了去。
而玉峰主在囚峰中遍寻不到的玉素光,此刻竟就在里面。
玉素光这会儿已经被剥去了一切, 仅着一身平常的里衣,既无法宝玄机,又无内里乾坤。
叶华浓见此情形,眸光闪了闪, 对她果真被逼到如此境地, 感到不可思议。
现如今,玉素光的身上, 仅存的希望便是那颗藏于发带中的回生丹了。
叶华浓是极力克制, 才避免了自己将视线落到她的发带上。王凌波如此环环相扣布下的天罗地网, 不能因她的疏漏让玉素光发现破绽。
因此她只能将复杂难明的眼神集中在玉素光的脸上。
玉素光此时落魄烦躁,紧绷敏感,见来人是叶华浓, 见对方这么看着自己, 心中毫无愧意。
她冷笑:“你来干什么?”
叶华浓面无表情:“我也算苦主之一,怎么就不能来?”
玉素光讥讽道:“你来是想看我痛哭流涕, 还是悔不当初?或是对你乞声讨饶好叫你宣泄怜悯。”
“若是所求如此, 那你是在做梦。”
“我便是跌落尘埃,也不是你这等卑贱凡人能折辱的。”
叶华浓笑了笑:“若不是见过玉姑娘奴颜婢膝的丑态,听这番话, 还真就当玉姑娘是个傲骨铮铮的人呢。”
“玉姑娘在囚峰时是如何痛哭流涕, 宗门不少弟子此时还津津乐道。”
玉素光脸色一变, 万般难堪,她在囚峰那几个时辰,执法堂的监察弟子自然看在眼里。
丹峰与囚峰最近,若想打探点无伤大雅的事,凭叶华浓手里的丹药资源,倒也不难。
玉素光眼中狠厉, 盯着对方道:“你也不过趁我落魄逞些口舌之利了。”
“便是让你猖狂一次又何妨,只要我一日不死,你我依旧是仙凡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