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by吹笛人
吹笛人  发于:2025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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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其他倒爷羡慕不已,连声地说:
“乖乖,我咋就没想到卖裙子呢?夏天谁买皮夹克,肯定是买裙子的更多啊。”
不过说归说,绝大部分人还是有路径依赖,能买皮夹克和运动衫挣钱,就懒得开发其他品类。
就像老吴说的,好不容易把路摸熟了,谁要还费事儿再去开辟一条新路呢。
当火车到达莫斯克,何长宜携带的长裙已经全部卖光。
她让多次合作的靠谱巴恰(搬运工)将托运的货物送到贝加尔旅馆,一切都安顿好后,她去探望维塔里耶奶奶。
在何长宜搬走后,维塔里耶奶奶的家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何长宜给她带来很多礼物,其中就包括一条老吴亲手制作的长裙。
维塔里耶奶奶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裙子,优雅而内敛的设计,明丽高贵的布料,看起来十分衬人。
维塔里耶奶奶在高兴之余,疑惑地问道:
“我亲爱的,我似乎从来没有见到你穿裙子。”
何长宜穿着衬衣吸烟裤,半长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挽起,看起来潇洒而肆意。
“我需要比男人更强悍,裙子只会影响我踢腿的速度。如果前路有墙,我更喜欢直接飞身跨过去,而不是要先挽起长裙。”
维塔里耶奶奶笑着说:
“你是个好姑娘,更是个铁姑娘。如果还是联盟的话,像你这样的姑娘会印在宣传画上。”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以来何长宜没有见到阿列克谢。
他像是在躲着她,但何长宜不知道有什么可躲的。
毕竟她不是西伯利亚虎,不会真的把一头熊列入日常食谱。
何长宜回到贝加尔旅馆时,有人酸溜溜地说:
“哎哟,何大老板来了。”
何长宜面不改色地怼回去:
“小碎催你好。”
那人在口头上没讨到便宜,反而被何长宜称为跑腿的小跟班,噎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何长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不干不净地啐了一口,小声哔哔:
“哼,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了不起!”
另一人劝道:
“你管人家是不是女人,你就说人家的生意是不是比你做得大?”
自从何长宜将活动地点改到贝加尔旅馆后,常驻旅馆的倒爷们就看到她那儿成天门庭若市,买货的、订货的在走廊上排起了长龙。
有人眼红,想挖走她的客户,结果被人家不留情面地当面拒绝。
“我不相信你,以前我就是在你们这样的人手上买到鸡毛羽绒服,现在我不会再上当了!我只相信何,她永远不会用劣质商品来骗走我的钱!”
“是的,虽然你们都是钟国人,但何是不一样的。”
撬墙角的倒爷丢了个大脸,不忿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倒爷,装什么装,我就不信她不想从老毛子身上赚钱。”
“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于是有人开始观察何长宜,当有客人上门的时候,就躲在一边偷听偷看。
时间长了,他们发现何长宜还真把物美价廉的商品卖给老毛子,这下就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了。
大家都在卖假冒伪劣、挣丧良心钱,凭什么你就不同流合污,挣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钱?
合着我们出门被老毛子骂奸商,你就能和老毛子处成朋友,人家来买东西还要给你捎一束花。
就像一群黑羊里多了一只白羊,不少人看不惯何长宜,经常阴阳怪气,说她是来峨罗斯做慈善。
倒也不是因为他们素质高,只会口头上表达不满,而是但凡敢于用实际行动表达意见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何长宜扔了出去。
——你别管扔出去的姿势是不是五体投地、四蹄朝天,被打得三荤五素,在脑子里开起了水陆道场,你就说最后是不是扔出去了。
三番五次后,没人再敢和何长宜比比拳头大小,转而变成长舌怨夫,嘀嘀咕咕地在背后嚼舌根。
但只要何长宜经过,怨夫们立刻作鸟兽状散,生怕被她抓现行。
何长宜没空和这帮小肚鸡肠的男人计较,她还忙着挣钱呢。
自从将新品长裙带到莫斯克,来找她买货的人可以从顶楼排到旅馆外。
由于裙子材质轻薄,原本只能一次托运只能带几十件皮夹克,现在足足带了几百上千件的裙子。
但即便如此,依旧供不应求。
何长宜数钱数到眼发晕,床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甚至还有一小袋的宝石原石。
在联盟体制下压抑了太久的人们,在此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仿佛穿上一条色彩绚烂的美丽裙子,就将自由也一并穿在了身上。
太多的卢布,即使何长宜已经尽量使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进行交易,但收到的卢布还是堆满了一个大号行李箱。
她时不时就要下楼叫门口换汇的家伙上来,将卢布换成美元。
对了,顺便说一句,之前切汇的那帮斯坦人已经彻底消失。
听旅馆前台说,这片区域收保护费的黑|帮换了一个,斯坦人未经允许私自在别人的地盘猎食,现在大概在莫斯克河里潜水呢。
何长宜将货卖得差不多,便打算买机票回国,她得赶紧让老吴做更多的裙子。
正当她在收拾随身行李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何长宜没开门,先将枕头下的刀握在手中,又拿了一件厚重的皮夹克挡在身前,这才走到门口,通过猫眼观察外面的来客。
来人长着一副标准的斯拉夫面孔,板着脸,不苟言笑。
何长宜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确定他没带武器,身后也没藏着同伙,这才挂着防盗链条,将门拉开了一条缝。
“有事?”
男人拿出一条眼熟的裙子,问道:
“这是你卖的吗?”
何长宜颔首,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男人开门见山地说:
“我要五千件这样的裙子。”
男人名叫瓦基姆,是一名峨罗斯本地商人。
他在街上看到姑娘们穿着前所未见的漂亮长裙,上前打听后得知这条裙子是在贝加尔旅馆的钟国倒爷那里买到的。
瓦基姆很有行动力,立刻就来到贝加尔旅馆,拿着裙子一层一层地问过来,直到找到何长宜。
何长宜把瓦基姆让进了房间,给他泡了一壶来自钟国的茶。
“五千件裙子,你打算花多少钱买呢?”
瓦基姆严肃地说:
“我认为两千卢布是一个合适的价格。”
何长宜收回了倒茶的手。
“那算了吧,我宁愿自己来卖,您还是回去吧。”
见何长宜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瓦基姆脸上露出些微紧张的神色。
“那您认为什么价格更合适?”
何长宜狡猾地笑了。
“四千卢布是一个很恰当的数字。”
瓦基姆:……
批发价与零售价相同,对于卖家来说确实很恰当。
接着就是一番极其艰难的讨价还价。
面对这个年轻的钟国女人时,瓦基姆感到兵临城下般的巨大压力,仿佛下一刻哲曼士兵就要冲进斯大林格勒。
最终两人敲定,以美元作为计价单位,每件裙子的售价为十三美元。
瓦基姆需要前期支付百分之二十的定金,共计一万三千美元,订单取消定金不退。
这简直是一次堪比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惨败,瓦基姆由衷表示:
“如果钟国人都是和你一样的话,那么不难理解为什么你们能够成为最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我们的红旗却已经落地。”
何长宜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
“别担心,至少旅馆里还有不少来自钟国的蠢货呢。”
何长宜带着巨大的订单回国,出了机场直奔越州村。
“老吴,我要一万条裙子!现在!”
何长宜临走前就下了两千条裙子的订单,老吴正没日没夜地赶工,踩着缝纫机直打瞌睡。
可当听到何长宜的话,他惊得眼睛瞪大,差点把手指送到机针下。
“什么,还要一万条?!你不如扒了我的皮去做裙子吧!”
霞姐路过拍了老吴一巴掌,骂道:
“瞎说什么,你的皮才值几个钱,就算拿去做裙子也没人要。”
接着她热情地迎向何长宜。
“何小姐,快坐快坐,吃饭了没?我现在就让人去村里饭店叫一桌菜!”
顺便转身再骂一句老吴:
“你哭丧个脸做什么,财神爷上门,还不快起来迎接何小姐!”
有霞姐坐镇指挥,自家做一部分,发包给亲眷一部分,加上之前做好的两千条,短短三天就加急赶制了五千条裙子。
何长宜则在这三天时间里买下整整一列车厢的车票,足足有十七个包厢,六十八个铺位。
与此同时,她雇佣了三名退伍军人同行。
包吃住,包来回车票,每人报酬三千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
当国际列车行驶在西伯利亚平原上时,荒野尽是苍茫浓绿,乳白的雾气在寂静的白烨林中弥散。
铁轨穿过城市,火车呼啸而过。
街道上穿着长裙的姑娘一闪而过,绚烂的色彩久久停留在旅客的视网膜上。
车厢的首尾和中部各守了一个退伍军人,每个包厢都塞满了货物,只留下供四人休息的铺位。
何长宜坐在窗边,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从寒春到炎夏,她迈出的这一步终于踏实地落在地面。

新裙子占领了峨罗斯的夏天!
在莫斯克的街头, 到处都是穿着绚彩长裙的美丽姑娘,一头长发或披散,或编辫, 或挽成发髻,裙摆飘扬, 如同行走的油画。
就像二十年前美帝牛仔裤在峨罗斯的疯狂流行, 如今的新潮流是来自钟国的时髦裙子。
瞧那浓墨重彩的色泽,即使洗过几遍也依旧鲜亮如初;瞧那前所未见的立体剪裁,别管穿着者是胖是瘦,总能让人看起来修长挺拔。
更不用提丰富多样的花色,全联盟的纺织厂加起来都凑不出这么多花样的布料。
皮夹克羽绒服“阿迪达斯”通通过时, 现在市场需要的是裙子,来自钟国的裙子!
莫斯克所有服装商蜂拥而至贝加尔旅馆,他们要找一个钟国人, 一个名叫何的女倒爷。
“我要一万条裙子,不, 两万条!”
“请先给我发货, 我可以给出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我来联系车皮, 我来负责通关和报税, 总之,除了发货以外的事可以全部交给我!”
“我能把货款直接汇到钟国!美元现结!”
贝加尔旅馆从未出现过如此多的峨罗斯商人,他们将何长宜房间外的走廊堵得严严实实,焦急不安地等待这位钟国女王的接见。
而旅馆内的其他钟国倒爷却忿忿不平。
“哼, 显着她生意好了, 不就是卖衣服么,谁不会啊!”
“女人到底是女人,能想出卖裙子的主意, 你说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谁能想到卖裙子也能这么挣钱啊……”
“倒不是挣不挣钱的事儿,我们家祖上就和老毛子做生意,也没她这样儿的,我就看不惯她这么招摇!”
“嘿,你还真别不服,有本事你也卖出人家这水平,老毛子上赶着来买。”
当时整个东欧最受欢迎的服装就是皮夹克,需求量大到可以养活西单和越州村的外贸,完全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的问题。
扛着一袋皮夹克出国,可以从东边的峨罗斯一路卖到西边的南联盟。
而其他服装就没有皮夹克这么好卖,各国偏好的风格各不相同,滞销赔本的可能性相当大。
因此,与其随季节变换所售衣服,卖皮夹克的风险最小。
也有的倒爷脑子活,酸归酸,到底没忘了本行。
“别光买裙子啊,也看看我这新到的运动鞋,正经的耐克,你看这对钩,跟三条杠一样哈拉少!”
“皮夹克便宜卖,正经的马皮……什么,你说这是猪皮?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较真……算了,别管猪皮马皮,你就说要不要吧?”
还有人拎个包,做贼似的走到峨罗斯商人旁边,拉开包给对方看一眼里面的货,低声道:
“我这也有裙子,跟那女人卖的一样,都是钟国产的……而且我可比她卖得便宜多了,一条只要两千卢布,您要是买得多,价格不是问题,好商量……”
一些峨罗斯商人贪便宜,还真从这人手上进货,等拿到货后就发现不对了。
裙子粗制滥造极了,过水就掉色;剪裁更是糟糕,两块布拼起来再加一对肩带,哪怕是细腰长腿的超模穿上都像乞丐。
这样质量低劣的裙子,别说两千卢布,就算白送都不一定有姑娘乐意穿。
毕竟当朋友们穿的是鲜艳修身的漂亮裙子时,自己却套了条麻袋,谁能受得了这落差?
上当的峨罗斯商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算账时,卖裙子的那家伙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气得峨罗斯商人当场破口大骂:
“我早该知道的,除了何以外,你们这群贪婪的家伙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而想借着何长宜这股东风发财的倒爷不止这一个。
有人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正版裙子,信誓旦旦地对峨罗斯商人保证,他有何长宜同款货源,一模一样的裙子,而且更便宜。
急着进货的峨罗斯商人半信半疑地下了小笔订单,没过多久,这个倒爷还真把货运来了。
峨罗斯商人验货后大喜,果真一模一样,立刻又下了大笔订单,催促他赶紧将货物运来。
这个倒爷吞吞吐吐地表示,现在制衣工厂的工期满了,得排队,至少得排到三个月后。
峨罗斯商人一听要三个月就急了,到那时莫斯克都已经入冬,谁还需要夏天的裙子?
倒爷又表示,要是能付百分之十的定金,他就找制衣厂商量插个队,一个月内就将货物送过来。
峨罗斯商人考虑到百分之十的定金不算多,毕竟何长宜这里要收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定金。
加上他已经和倒爷合作过一次,对他有基本的信任,于是就答应了。
然而,当定金打过去后,这个倒爷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在贝加尔旅馆。
类似的骗局发生几次后,峨罗斯商人们再也不肯相信主动推销的钟国倒爷,害得一些正经做生意的倒爷也受了牵连。
他们见裙子卖得好,便从国内进了各式的裙子和T恤短裤,打算趁峨罗斯的夏天大赚一笔。
没想到现在峨罗斯商人极其厌恶旅馆内的倒爷,即使货物的质量在及格线以上也不愿意买。
“不,拿开你的衣服,我不会从你们手上买哪怕一件裙子!除了何,你们都是骗子!”
“你们毁了自己的信誉!”
“我在钟国人身上学到的教训已经足够多了,你们把一次性商品扔给我们,然后换走我们的卢布和美元!”
“走开!你们这群不值得信任的家伙!”
一时间,何长宜这里与其他倒爷形成鲜明对比。
一边是门庭若市,供不应求;而另一边则是生意冷清,货物滞销,还要受人白眼。
面前有大块的肥肉却吃不着,倒爷们满腹牢骚。
“我看姓何的就是故意的!她专挑好货卖给老毛子,结果现在老毛子看不上我们的货,她把大家都害惨了!”
说话的人是赖抗美。
他本就对何长宜有意见,原先还指望她在峨罗斯倒大霉,没想到她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将其他人都压了下去。
“就是!老毛子懂什么,他们见过什么好东西,随便给点东西就能打发。想当年我刚来峨罗斯,老毛子真是见什么就抢什么,连我身上破洞毛衣都肯买,可现在呢?”
“都是那女人的错,养大了毛子的胃口,害得我们手上的货都卖不出去!”
赖抗美阴森森地说:
“我看得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这地界谁才是前辈!”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沉默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做出头的椽子。
赖抗美怒道:
“咱们一群大男人还能怕她一个女人不成?!”
有人嘀咕道:
“合着挨打的不是你……要上你自个儿上,鼓动我们算什么事儿啊……”
赖抗美急了。
“什么叫我鼓动,难道你们就没被她害了吗?趁现在她才来不久,把这股不正之风给她掐灭,不然这莫斯克以后还有我们站的地儿吗?!”
然而,能舍得花钱住五美元/天的贝加尔旅馆的倒爷都不是傻子。
做生意比不过,打架也打不过,已经输人又输阵,谁要送上门被人家反复打脸,又不是受虐狂。
赖抗美还是不肯放弃,声称他们人多,就算是堆人数也能堆死何长宜。
“大伙儿一起上,她还能打死我们不成?”
见还是没人响应,他又说雇峨罗斯黑|帮,有刀有枪,弄死一个小娘们不算事儿。
这话一出,其他人看赖抗美的眼神都不对了。
大家伙儿与何长宜的矛盾再大也是人民内部矛盾,你招来老毛子算什么事儿?
本来在莫斯克这地界做生意就隔三差五被黑|帮敲诈勒索,你还要主动送上门,引狼入室也不是这么个引法吧?
这做法和“太君,这边走”有什么区别。
回头黑|帮吃着甜头,打着替人消灾的名头在旅馆里常驻,那他们也别当什么倒爷了,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吧!
倒爷们也不凑在一起骂娘了,各自回房,徒留赖抗美在后面跳脚。
“哎,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拍了拍赖抗美的肩膀。
“老赖,差不多就得了,我们可和何长宜没那么大的仇,谁也不傻,你甭想拿大伙儿当枪使。”
赖抗美被臊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嘟嘟囔囔地辩解:
“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
虽然赖抗美主导的反何长宜联盟没能成立,但旅馆内的倒爷们还是有意无意地排挤何长宜。
结果何长宜忙得走路带风,压根就没注意,倒是让他们空排挤一场。
有倒爷在心里嘀咕,这女的心也忒大了,就没发现一整个旅馆除了前台和服务员就没人搭理她吗?
何长宜还真不关心,她每次来莫斯克时间紧任务重,恨不能一分钟掰成两半使。
她要见客户、签合同、盘库、发货、换汇……要见缝插针地去探望维塔里耶奶奶,忙得脚不沾地,走遍了莫斯克的大街小巷。
对了,有空的时候她还要去位于市中心的老阿尔巴特街扫货。
这条街类似于京城的琉璃厂和潘家园的结合体,街道不长也不宽,古旧的砖石路面,两侧是颜色有些暗淡的老建筑。
路边摆满了摊位,卖得最多的是套娃,有传统风格的圆脸乡村姑娘,也有画着联盟历届领导人头像的套娃。
领导人一个套一个,从建国领袖到峨罗斯首任总统,足足套了五层。
还有一些摊位卖沙皇家族的照片和纪念品,曾经被打倒的白军将领现在以偶像的姿态回到了大众视野中。
何长宜关注的不是这些明显的现代仿制品,而是其他更有历史价值和纪念价值的东西。
她在一个堆满了红旗、奖旗、勋章和党证的摊位停下来,摊主热情地招呼道:
“党证十美元一张,勇敢勋章五美元一个……这个可是最贵的弗拉基米尔勋章,要一百美元!”
旁边穿着军装、佩戴徽章的残疾老人席地而坐,抱着旧手风琴演奏革|命歌曲。
“摆脱自由主义的锁链,抛弃血腥的犯罪政权……”
围观的外国游客起哄道:
“不要这个,这已经过时了,我们要听Don’t cry!”
何长宜走过去,在他面前的军帽放下一张十美元。
老人对她说:
“光荣属于联盟,乌拉!”
接着,他换了一首歌曲。
“命令他前往西线,而她要去另一方向……”
何长宜在位于角落的摊位上发现普希金诗集的插图,摊主戴着眼镜,看起来拘谨而不安。
何长宜点了点插图,问他:“还有吗?我指的是全部。”
摊主低声地说:“要五美元……”
何长宜同意,提醒道:“我需要更完整的,而不是——”
她晃了晃那张明显是从书上撕下来的内页。
摊主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我会尽量,但这很难……”
何长宜说:“如果你有来自钟国的书,我将每本按二十美元收购。”
摊主喃喃地说:“有的,有的,那些很古老的线装书,还有卷轴……”
何长宜早就注意到这个摊主,他大概是某个图书馆的管理员,偷摸将馆里的珍本内页撕下来卖钱。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当图书馆连每月八百卢布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家里却有一堆嗷嗷待哺的孩子们时,道德和法律的作用就变得无穷小。
何长宜又在另一个摊位上买到一对镶绿宝石的祖传耳环和胸针,老式黄金由于提炼技术受限纯度不高,泛着浅浅的红色。
摊主很抱歉地说配套的项链和头饰已经卖掉,不能凑成一套,但还是希望她能善待这些首饰。
“至少请您别把它们熔掉……”
何长宜离开时路过了一座门洞,两侧各站着一排人,手里拿着皮靴和毛皮帽子等物品售卖。
除非有人上前询价,否则他们就只是沉默地站着,像有呼吸的石像。
何长宜打车回到贝加尔旅馆,下车时遇到两个同住旅馆的倒爷。
他们看到何长宜便用力地“哼”了一声,接着便将脑袋转开,一副不屑与她为伍的模样。
何长宜全然不放在心上,今天她不仅收了两个漂亮首饰,下次再去的时候还能收到流失海外的钟国古籍,这简直比彩票中奖还让人高兴。
正当几人一前一后地走向旅馆时,忽然一个膀大腰圆的胖警察将他们拦了下来。
“(峨语)出示你们的护照!”
何长宜的签证在有效期内,她自然地将随身携带的护照递给胖警察。
胖警察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慢了一拍才接过护照。
而另外两个倒爷却是慌乱不已。
“怎么办,老毛子又来讹钱了!”
“不是说旅馆老板和警察关系硬得很吗?怎么会来查我们?”
“谁知道是不是保护费没交够,故意来找事儿……”
“你带了多少钱?我今天的货款可都在身上呢!”
“唉我也是……要是红包给少了,还不得把我们都拉到警察局、没收全部钱啊?”
“快点快点,赶紧把钱准备好,喂饱了他自己就走了……”
两个倒爷说话用的是中文,何长宜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有了防备。
胖警察将护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能发现问题,一张圆脸拉成了长脸。
他狠狠地瞪了何长宜一眼,不高兴地说:
“你的护照有问题!我要对你罚款一万卢布!”
何长宜用峨语问他:
“请问有什么问题?”
听到何长宜会说峨语,胖警察吃惊地瞪大了眼,连着旁边两个惴惴不安的倒爷也惊奇地看过来。
何长宜再次问了一遍。
“如果我的护照有问题,您应该先说明哪里存在问题,而不是直接罚款,这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的。”
胖警察卡了一下,捏惯了软柿子头一次遇到硬茬,他还有点不适应。
“呃,呃……大概是,你的签证过期了?”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何长宜说:“护照上显示,我的签证还有三个月才过期,我想现在还处在有效期内。”
胖警察耍赖,把护照塞进兜里,直接伸手冲何长宜要钱。
何长宜才不惯着他。
她刚来峨罗斯、连峨语都说不明白的时候都不受火车站警察的敲诈,如今她待的时间久了,峨语顺溜如本地人,就更不可能被吓到。
她已经从刚才倒爷的话中了解到情况,既然旅馆老板已经交了保护费,没道理他们这些住户还要交二茬钱。
“贝加尔旅馆是您的管辖范围吗?您的行为经过上级的批准吗?您收到的罚款是交到警局吗?”
一连三问,直问得胖警察不住擦汗。
这个钟国女人不仅会说峨语,而且每个问题都问到关键,直戳他的痛处。
胖警察最近手头紧,特地挑没人的时候来贝加尔旅馆赚点外快。
这个旅馆的老板定期向警察局交保护费,理论上警察不仅不能来查住户,而且一旦上面有什么检查行动,还要向旅馆通风报信,让他们提前把没身份的住客和贵重物品藏起来。
要是被局长知道他私下里来贝加尔旅馆敲诈住户,还不得把他绞碎了做成香肠?
何长宜理直气壮地一伸手:
“我的护照!”
胖警察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护照从兜里拿出来递给她,转身悻悻地走了。
围观的两个倒爷都看呆了。
姓何的一分钱都没花就拿回了护照?
她只说了几句峨语,那个黑警就自己离开了,甚至都没来查他们两人的签证!
震惊的倒爷们忍不住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观察何长宜。
要知道大部分倒爷的峨语水平相当糟糕,只会卖货的几句话,剩下的一概不通。
他们也没有学习动力,与其花钱上语言班或者抱着峨语书啃单词,还不如多玩两把牌。
再加上许多倒爷的身份不合法,不是没护照,就是签证过期,“黑”在莫斯克。
一旦被警察查出来,就会被遣返回国,他们身上的钱和货也会被全部没收。
因此在遇到警察时,一些倒爷心虚不已,下意识使用国内送钱打点的那一套,想要蒙混过关。
久而久之,峨罗斯警察吃顺了嘴,养成见到钟国人就找茬的习惯,就是为了索要红包。
倒爷们也习惯了向警察“纳贡”,别管护照是不是有问题,总之破财消灾,先给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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