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组从北侧峡谷潜入,解决相关障碍,B组在南侧制高点建立观察哨。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确认你们时候能进入。”
叶延生按了下耳麦,淡声道,“什么情况?”
就近从美国召集的两名“图灵序列”成员,提前几小时到达了目的点:
“附近一片全部有红外线检测,只要有人员进入,就会被察觉。”
叶延生毫不意外,“黑掉他的后台,有难度吗?我需要其他成员介入不被发现。”
“已经尝试了,对面也有高手,不过你来之前,可以搞定,等你命令。”
叶延生交代完全部部署,标注了约定点具体坐标,查看了下手机,愣了下:
“等等。”
他的面色阴冷下来,“计划可能要稍做调整。”
15:01,锡那罗亚州山区。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螺旋桨轰鸣,声音巨大,下方外籍兵团已经持枪戒备。
叶延生跳伞后,便被围了上来。
他从容地举起双手,语气松散,“Rowan呢?我已经来了,他不应该出来见我吗?”
那几个雇佣兵并未作答,只是将他搜身,带入指定地点附近,便不再前进。
“Get there. Fast.”
叶延生瞥了眼避之不及的几个人,心念微转,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
极隐蔽的耳麦藏在耳中,传来声音:“网络障碍已清除,区域可进入。”
“收到。”
耳麦里特种兵A、B组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句,当即展开行动。
山脉起伏连绵,雾气沿峡谷倒灌,像是笼罩了一层瘴气。马德雷山脉西侧断裂带,像上帝撕开的伤口,他们约定好的地点,依然时一处悬崖,和五年前很相似。
叶延生听着耳麦里的声音,一步一步向悬崖边靠近。
陈荣文见到他的那一刻,笑了,讽刺又疯癫,“你还真敢一个人来啊。”
“我要的人呢?”叶延生开门见山。
“在这儿,”陈荣文扯过一旁绑着的女孩,摘掉了她头上的黑布,“不过——”
他当着叶延生的面,伸手将人推下悬崖。
女孩的脸在叶延生面前一晃而过,一声尖叫,便栽了下去,绳索迅速下坠,直到拉直——她被倒挂在悬崖边。
“陈荣文!”
叶延生脸色骤变,想靠近却见对方将枪口对准了下方。
“急什么?她还死不了。”陈荣文轻嗤,“我们先玩个游戏。”
“你想干什么?”叶延生浑身的气场像是实质化了,冰冷而尖锐,“我人已经在这里了,你放她走,我可以随便你处置。但如果今天她死了,你一样走不出这里。”
“你现在不也随便我处置吗,Sen,你竟然会有软肋。是不是我现在让你跪下求我,你也会照做?”陈荣文捂着一只眼,“真搞笑,我怎么会输给你这种废物?”
沉默的对峙,叶延生也不过是平静地看着他, “直说吧,你想怎么玩?”
“很简单,把五年前的游戏再玩一遍,你赢了,我放你们走。输了,你就下去陪她。”
旁边石面上摆着枪支。
叶延生正要上前,对面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丢掷过来。
他稳稳接住,“什么意思?”
“在我的地盘,我愿意跟你玩儿,给你机会,那是施舍,你不应该表示表示吗?”
陈荣文眯了下眼睛,唇角扯起一抹弧度,“你当年是用右手赢我的,对吧?”
他举起手枪,朝着叶延生的方向,和悬崖下女孩的方向,瞄了瞄:
“你说,这一枪应该还在谁身上?”
叶延生也笑了下,说不上来是嘲讽还是什么,他面不改色,手起刀落,扎向了自己的右手。
叶延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拔出了刀刃。
匕首被丢掷在了一侧的空地上。
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重伤手意味着持枪稳定性、换弹匣速度、扳机控制都要被影响, 这只手基本告别射击主力。
叶延生这只手, 算是彻底废了。
“痛快!”陈荣文很满意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有报复般的快意, “不过你留着这只手, 也没什么用嘛,Sen, 你要是还像当初一样,不肯开枪, 游戏该怎么玩的下去?”
五年前,陈荣文以老同学交流一下水平的说法, 要和他进行比赛。
但靶子, 是活生生的人。
“就赌你我的枪法,怎么样?反正这些人都是毒枭,在你们Z国人眼里, 他们罪该万死。我们一人一枪,看谁先打偏。”
叶延生没动手。
陈荣文连开几枪将所有人挨个“点名”,枪枪爆头, 完全是他个人杀戮秀。
“真可惜,你输了,你竟然为一群蝼蚁迟疑,你要付出代价的。”他遗憾地耸了耸肩,“哦,刚刚是不是忘了跟你说赌注。”
叶延生朝他注视的方向看过去,瞳孔微缩, 平静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他看到了所谓的“赌注”,是他其中一个战友,被俘后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已经奄奄一息。
没有阻止的机会。陈荣文一摆手,对面狙击手将人一枪毙命。
砰——!
叶延生不开枪,是因为不想赌那几个“靶子”是毒枭,还是普通人。
可代价是一场惨痛的失败,只他一个人活了下来,甚至有人“因他”死了。
其实赢了也没用,陈荣文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他随时都会更改游戏规则。陈荣文跟他比枪法,只是因为在猎人学院输给了他,想找回面子而已。
可叶延生会不断地想到那一枪。
即便他后来绝地反击,亲手击穿了陈荣文的肺叶,看着他坠下悬崖,他还是会后悔:也许他开枪了,那个被俘的战友还有一线生机,是他迟疑了。
五年后,陈荣文逼着他再次做出选择。
远处跪了一排的人,脖子上戴了项圈,红点闪烁,动都不敢动。
有老人、妇女,还有一个不超过十岁的男孩。这次是普通人。
“游戏升级了,他们身上有心跳感应器,打偏了,所有人身上的炸弹就会引爆,包括你女朋友。”陈荣文顿了顿,笑容加深,“当然,你依然可以不开枪,看着他们被我打死。但你这次别想算计到我头上。”
一扯领口,露出了当年被叶延生狙中留下的狰狞疤痕,那里也有心跳传感器。
“如果我死了,大家一起。”
知道叶延生的身手有多好,他这次格外谨慎,即使从叶延生踏入这片区域开始,远处狙击手的红点就瞄在他身上——四五个红点,从太阳穴到心脏,足够把叶延生打出一堆窟窿了——他仍不放心。
人质和炸弹威胁、狙击手待命,再加上叶延生废了一只手,陈荣文才敢开始游戏。
两人往摆放了枪支的石面走。
耳麦里传来声音,是B组观察哨,狙击手“鹰眼”通过高倍望远镜汇报:
“呼叫山魈,A组已清除障碍,成功潜入,未出现明面交手。”
“狙击手清理中。”
“左三右二,发现狙击手,西北角制高点有重火力。准备突入。”
叶延生每走一步,耳麦中的成员都在按计划进行,随时共享信息。
“目标,距离625,方位角042,俯角2度。”
“目标已清理。”
语音落下的瞬间,红点一掠,消失了秒瞬,复又出现在叶延生额头。
——微小的变化,极难察觉。
短短二十米的距离里,发生了三次,似乎还在进行中。
叶延生在枪支面前站定,血液顺着垂落的手滴落,汇成了一条血路。
他撕掉了袖子,简单包扎,根本止不住。
陈荣文已经在他对面站定。
叶延生单手就能组装和拆卸枪支,利用身体部位或环境充当第二只手,是常识。
他曾经蒙眼,单手,37秒完整分解并重新组装一把陌生型号的手枪。考官直言这近乎是“人枪合一”的惯性和本能。
他极具天赋,叶家才会痛惜他的自我放逐。
可他现在,没有动。
叶延生冷眼望着陈荣文快速组装了一把G95KA1,听着他恶劣嘲讽和催促,始终没什么反应。
直到耳麦里又传来一声“清理完毕”,到了第四个了,他才淡然开口:
“我现在做不到。”
陈荣文笑容凝固了一瞬,旋即爆发出大笑,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Sen,你居然也会说做不到?但是——”
就在“但是”出口的瞬间,叶延生动了。
他按着石面借力,一记侧踢,让陈荣文的枪口自然向左偏移,侧翻闪进巨石一侧。
砰——!
陈荣文和一个狙击手的枪,同时响起,但却都放空了。
这是最后一个敌方狙击手。
其他四人在交谈过程中已经被尽数清扫,瞄向叶延生的红点源头,其实空无一人。
叶延生计算得太精准了。
他和陈荣文虚与委蛇的过程中,还要分神听耳麦里的汇报:
根据战友报出的方位,确定哪个狙击手被干掉;根据红点,判断最后一人的方向,以此找出最合适的躲避角度,和视野盲区。
然后就这么大胆的,不等最后一个狙击手被清扫,直接行动。
最后一位也无暇顾及他了,只一枪,特战A组的其中一位已经摸上来了——战斗一触即发。
周围人被惊动,两边正式交火。
弹头的音爆和火药的爆炸声,瞬间在山林间响彻。叶延生的大胆像一种挑衅,陈荣文变了脸色,“找死!”
他要动手,只是慢了。
叶延生身形已经掠到对方身前,左手上翻,手背贴着枪管外侧滑入。
砰的一声,掌底击腕,在枪管偏离的瞬间,他右肩下沉,踏前欺近,整个身体像合页般,折向对方持枪手的肘关节内侧。
陈荣文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左手一记斜向下的重拳压制,拳来拳往,肢体碰撞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彰示了力道有多刚猛,透彻入骨。
而他的右手,已将枪支调回,按下扳机。
枪声又响,这次是空的。
陈荣文愣了下,他没察觉,切入那一秒,叶延生就已抵住他弹匣释放钮。
弹匣早已滑落,枪膛里只剩空气。
只那么秒瞬的迟疑,叶延生欺身而进,左手如爪,从下至上猛扣他持枪手的腕关节,将那支枪踢踹出去。
他低嗤了声,语气里带了嘲弄的意味,“让你一只手,你也是我手下败将。”
陈荣文胳膊像通电了一样,武器脱离的瞬间,他另一只手几乎同时拔出匕首。
刀刃一掠,见了血色。
陈荣文望着叶延生手臂的鲜血,冷笑,“你话说得未免太早了。”
两人缠斗在一起。
陈荣文双掌如刀,连绵刺向叶延生的咽喉、心口、肋下,以及右胳膊,显然是把他右掌的伤当做致命弱点。
寸劲后发,叶延生格挡后,就觉察了不对,他整条手臂几乎麻掉。
带了狠劲的直拳,如同钢鞭般的低扫,力与力相撞,两人同时失去平衡,又同时单手撑地,向后弹开,而后重新欺近。两人在体术上的实力,强悍得让人噤若寒蝉。
下的全是死招,纠缠太近,狙击手无法介入。
叶延生血液流失太多,整条手臂已经快失去知觉,缠斗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放弃了所有复杂技巧,回归军方格斗最核心的杀招,简单、但致命。
没有技法的较量,全是赌命的路数。
这场近身战的转折点是,叶延生故意承受了陈荣文的一次重击,右手雪上加霜,伤得更重,但他已经顾不得了,以此换来一次必杀的机会:一记短促有力的底拳,终结了打斗。
叶延生拆掉了陈荣文身上的装置,踢到了一边,看着它失去了反应。
假装置。那些“靶子”身上的炸弹是真的,想杀他也是真的,但陈荣文不会给自己创造危险。
叶延生抬手一枪,毙了藏在不远处、正等待时机的一个黑衣,枪法精准得像全凭手感,换来陈荣文难以置信的视线——不甘、愤恨还有困惑。
“你不太了解我,Rowan,我是左撇子,只是强制自己用右手。”叶延生浑身浴血,像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修罗,看向陈荣文的眼神,锐利而冰冷,“但你还是一如既往,你太惜命,你不舍得炸死自己。一个怕死的人,不敢赌命,就会失去最后一丝赢的可能。”
“你说的没错,”陈荣文吐了一口血沫,扯了下唇角,“但叶延生,你的右手,怕是彻底废了,这辈子都别想复原了。你就当个残废吧。”
他拇指摸向自己的腰间,“不过你也没有当残废的机会了,怕死的人,如果要死了,当然拉着其他人一起。”
叶延生眸色一沉,立刻发现了不对,这里可能还有炸弹——陈荣文腰间的,才是真正的引爆器。
他猛然扑了过去。
十几公里外的废弃矿洞,谢青缦处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奄奄一息。
谢青缦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很久。可漆黑的环境将时间拖得无限长,没有人,这片山区本就是废弃之地,才会沦为墨西哥的暴力中心,即使呼救,整个矿洞里回荡的也只有自己的声音。
耳边只有水滴声,嘀嗒、嘀嗒,磨人的神经,逼得人快要疯掉。
水面之上是矿洞穹顶,唯一的光源,是来自高处缝隙投下的微光。暗无天日的感觉,好像看不到尽头一样,会延续到死亡,让人感到烦躁和害怕。
谢青缦压制着不去想。可她再理智,有一点事实无法忽略——
是水位。
原本在腰间的积水,在几个小时内,不断积聚,不断在上涨。
这个洞穴附近,应该有地下水或者暗潮。只是不知道是规律性涨潮,还是被人为破坏了。但以目前的情况推算,她连自生自灭的机会都没有。
她忘了,陈荣文说要淹死她。
谢青缦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有些失温了。脚铐将她固定在地面上,活动范围有限,她浮不起来。她眼睁睁看着水位淹到胸口,再到脖子,然后是嘴巴……即将到鼻子。
恐惧席卷,像潮水一样在淹没她,她想象不出来,叶延生要怎么找到这里。
十二月的墨西哥锡那罗亚,气温并不算低,只是矿洞里有些阴凉,在水中泡久了,体温在不断流失。她开始发抖,麻木,扶着石壁硬撑着往上浮,然后脱力下来。
到最后,发抖似乎停下了,她只是机械地抓着墙壁地凹凸点,防止自己淹死。
意识开始模糊,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
谢青缦捕捉到其中一帧。
似乎是五年前。
她不记得陈荣文的脸,是因为她被提前送走了,根本没见过他。也是这个原因,她幸免于难。
墨西哥丛林,深入沙漠基地的前夕。
她在相处过程中,大概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叶延生随时有暴露的风险,只是没想到,他会冒险安排人送自己出去。
这是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
“你怎么办?”谢青缦双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哥哥,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叶延生低了低眸,语气沉稳又平静,“我还要执行任务。”
“可是,可是,”谢青缦拽着他不撒手,想说你跟我一起跑吧,“你会不会……”
她张了张唇,最终没说那个“死”字。
“我有我的使命和责任,还有人在等我救,我就是他们活着的希望。所以即使死在战场上,也不能当逃兵,明白吗?”
她明白。但她不认识那些人,她只认识眼前这一个,她想让他活着。
叶延生望着眼前倔强的女孩,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不肯撒手。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笑了笑,“但我会尽可能好好活着,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谢青缦低垂着眉眼,失落地松了手。
“那,我把它送给你吧。”她从颈间取下了那条蛇骨链,磕磕巴巴地说,“这是港岛一个很灵验的大师送给我的,能护佑平安。你戴着它,肯定能安然无恙地出来的。”
“我不信这个。”叶延生笑了。
“万一灵呢?”谢青缦急切地打断他,“等你回国,可以到港岛找我玩,如果你不喜欢,那时候再还给我。”
叶延生望着她认真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是真的不信神佛,但却还是做了退让,在她视线中低头,“好。”
也不知是在祈平安,还是在求她心安。
意外来得比想象中要快。
假死脱身的陈荣文惊现墨西哥,护送她的人要折返,却在她眼前中枪,拼死护着她离开。所以最后一段路,只有她自己。她只能跑,一个劲儿地往外跑。
停下来可能会死掉。
丛林的夜晚是望不到尽头的烟瘴,她方向感很好,她过目不忘,可也差点在这最后一段距离迷失方向。耳边是风声,身后是枪声,她不敢停下来想。
鲜血不断在眼前回闪,那烟瘴大概是有毒的,她最后昏倒在丛林出口。
意识和思绪都模糊,就像此刻。
濒死的时刻,最后一块记忆碎片,拼凑完整。可谢青缦无力再做什么。
她彻底栽进水里。
冰冷的水没过了她的鼻腔,倒灌进身体,好冷,好困,她不想再挣扎,只想睡过去。
周围漆黑得像没有尽头的夜晚。
远处那一缕光中,却出现了人影,攀爬下来,探照灯晃过,那人声音急切:
“快!在那里!”
“呼叫孤狼,发现人质,请立刻做好医疗救援准备。”
是叶延生吗?你来救我了吗?
是幻觉吗?我要死了吧……
谢青缦眼皮在打架,呛水的一瞬间,窒息感袭来,让她没心思再想。
但下一秒,有人游过来,一把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只是没完全拉走。
只呛了那么几秒水,她咳了出来。
两道人影游到了她身边,按了下耳麦,向另一端汇报情况:
“人质还有生命体征,失温严重。”
“下方有锁链。”
眼前有两个穿着作战服的男人,一个扶着她,用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她,似乎有什么在水下发热——也可能是彻底失温了,她变得很热,甚至想脱衣服。
另一个不断深吸气下潜,将薄片插入锁链锁簧部位,用石块敲击,再咬着它上浮换气,试图撬开脚铐。
“叶延生呢?”拼尽最后一分力气,谢青缦虚弱地拽住了对方的手臂,急切地,却也很无力地问道,“他人呢?”
她声音太轻了,气若游丝。
“什么?”男人显然没听到,但他低头凑近来听时,周围一阵山摇地动。
矿洞内的石壁和地面在震,上方又开始坍塌,山体内回声叠加,像火车经过。
是爆炸。
矿洞内的两名作战队员都已变了脸色,锁链已拆开,他们不敢多待,边拖着她离开这里,边从耳麦问询情况:
“B组呼叫,怎么回事?怎么爆炸了?”
“呼叫山魈,收到请回应。”
不断地呼叫确认,对面没有回应。
谢青缦知道山魈是叶延生以前用过的代号,也知道这场爆炸意味着什么。
她愣了下,想喊喊不出来,“叶延生……”
陈荣文留在那里的炸弹被引爆了,根据距离推断,起码是几百公斤T-NT。
眼前一阵发黑,耳畔嗡鸣。
剧烈的情绪的波动和重度失温,让她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太平洋公海, Z国海军护航舰艇。
综合指挥屏幕上,代表作战人员定位的绿点在闪烁,指挥室内正在对接国内三部, 时刻交换相关信息和作战动态。军舰舰长陪同一个年轻军官, 在海图桌前开会。
“WJ部刚和墨方协商成功, 墨方海警巡逻艇会撤开一定距离。归途确认无障碍。”
“刚接到‘孤狼’消息, 已找到人质。”情报小组汇报道, “确认人质安全。”
一连两个好消息,让所有人悬着的心松了些, 氛围也不再那么凝滞。
可就那么片刻,屏幕上定位突然静默。
“什么情况?”年轻军官眸色一沉, 走向了大屏幕前。
定位静默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设备损坏,要么, 人员死亡。
“目前静默人员为进入犯罪分子基地的成员, 失去联络,原因待查。”
“解救人质位置,活动迹象正常, 正在等待作战人员联系。”
指挥室内的人员都在忙碌,调取各方面信息,直到有人汇报:
“卫星观测, 锡那罗亚州山区有不明山火!红外特征确认,是燃料空气混合爆炸,规模相当于……400多公斤TNT当量。”
周围一阵抽气声,静默了下来。
“我们是否要,”作战参谋迟疑了下,“靠近墨西哥领海,或者派出舰载直升机?”
年轻军官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 他权衡了国际法与国际影响、可能引发的误会和争端、WJ部刚达成的谈判,暴露的风险,外媒的口诛笔伐,以及那微乎其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不,按原计划接应。”他很快便下了决断,“任务优先级更改,首要目标为接应已获救人员,确保他们绝对安全。”
他语气沉稳,“下达命令:Z-9C警戒直升机前进至公海线边缘,保持隐蔽,只作观察任务,不主动搜索,不进入他国领海,不可引起任何争端。舰队保持现有航向航速,做好协同工作,随时准备接收伤员。”
Z-9C直升机主要用于海上反潜和搜救。公海自由,但跨国公海涉及他国主权。
“可是——”
可是这要怎么跟京城方面交代?
“暂时启动预案。”年轻军官面色沉静,“在获得确凿情报前,对失去联系的作战人员,先按‘失踪’处理。”
他走向指挥席,“联系WJ部说明最新状况,同时向京城方面起草电文,加密等级为‘绝密’,上报联合作战指挥中心及……陆军叶政钧将军办公室。”
太平洋浩瀚无垠,海面上方阴云密布,墨色翻涌,这不是一个好天气。
次日,京城解放军总医院。
谢青缦从宁静中醒来,没有噩梦,也没有回忆,她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消毒水的气息有些刺鼻,眼前灯光炽明,周围白茫茫一片。还没反应过来置身何地,耳边先传来熟悉的声音。
“医生!医生,她醒了。”黎尧陪在旁边,见她苏醒,立即按铃,喊护士进来。
护士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进来检查。
“Ivy,你总算醒了!”向宝珠也一直等在外面,听到动静,红着眼跟进来。
谢青缦没受多少伤,只是失温,但自救及时,急救也及时,所以抗的时间,比正常情况长很久。军舰上又有全套医疗设备和专业医生团队,等回到京城,只需休养。
黎尧将她扶起来,靠在了床头;护士在为她检查;护工倒了杯温水,送至她唇边;向宝珠想说些什么,又怕打扰到医生检查。
谢青缦虚弱地睁了睁眼,睡了太久,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缓了缓,恢复清醒的同时,记忆也如潮水涌来:
绑架、墨西哥、废弃矿洞、冰冷的水、锁链和获救,还有……爆炸声!
谢青缦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她一把抓住了黎尧的手,“哥,叶延生呢?”
黎尧顿了下。
旁边向宝珠目光也闪了闪,“我先去和其他人说一下你醒了的事,你们先聊。”
“他人呢?”谢青缦的声音还有些哑,她急切地问道,“他怎么不在这儿?他是不是受伤了,还是说他——”
她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念头闪过,被她刻意忽略,“我手机呢?”
手机已经扔在洛杉矶了,陈荣文挟持她之后,接完叶延生电话,就随手撂在了路边。
想起这茬,她夺过黎尧手机。
电话拨过去,只有一道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谢青缦面上还算镇定,指尖已经一阵发抖。
“他不会不管我的,我要去找他。”她边要下床,边喃喃道,“我要出院,我要去叶家……我要问问,他在哪儿?”
“Ivy。”
黎尧按住了她想拔针管的手。
谢青缦挣扎起来,近乎尖叫地吼着,“你放开我!你别碰我!”
“Ivy,你冷静一点!”黎尧只能重重地又喊了她一声,语气严厉起来,“还没有确切消息说他出事。事件重大,外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现在需要在医院好好休息,可能他也在病房休息。”
他见她红着眼,心疼地劝解道,“他要是看到你这么折腾自己,肯定会担心。你也不想他一来就看你胡闹,对不对?”
谢青缦听到这句,安静了下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都醒了,我想见见他……”
她小声呜咽,“哥,我没有胡闹,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儿。”
黎尧还没想好怎么跟她编,病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砰砰砰——
得到授意后,一男一女推门进入,穿着便衣,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体制内着装。
“霍女士,您好,我是GA部外事局人员,抱歉打扰您休息。”两人出示证件,得到谢青缦确认后,看了眼黎尧,“我们需要您配合签署保密协议,和部分汇报。”
黎尧起身,安抚性地拍了拍谢青缦肩膀,退出了房间。
“霍女士,目前WJ部和墨方达成协议,此次事件定性为‘跨国犯罪集团绑架’,不上升为国家间矛盾。你的获救将被描述为‘墨方执法部门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的意外发现’。”
其中一个公职人员将文件递给了她。
“但您在境外遭遇的一切,所见到的一切人员、行动细节,均属于国家机密,终身不得以任何形式向任何无关人员泄露。
这是法律要求,也是为了保护任务相关人员安全。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