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问晴眨了下眼:“……我没事。”
“……对不起……”他不断重复着。
严问晴明白,他不止是因她身上的伤口道歉, 更是为几个月前不辞而别的一意孤行愧疚。
“平安回来就好。”严问晴舔走他睫羽挂着的泪珠儿,又咬了下他的鼻尖,止住这家伙狗一般没休止的轻舔。
她伸手盖住李青壑的嘴:“还有要紧事。”
“你是一人回来,还是带兵除贼?城中海寇可灭?大军现在何处?”
李青壑定定神, 埋在严问晴肩头低声道:“我们夺回河渡镇,把守各处城门,暂时控制住安平县的局面。”
严问晴攀着他的臂膊正要开口,掌心却感受到一片濡湿。
“你受伤了?”
李青壑不肯松开她:“小伤,不碍事。”
“什么小伤也不能晾着不处置!”严问晴终于把他撕下来,但见他手肘上方绑着布带,此时洇出一大片血迹,皱眉道,“这如何能叫小伤?”
李青壑想起自己在河渡镇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一向喜欢夸耀的少年,却觉得这场惊心动魄的险境实在浸泡着太多的血泪与阴霾,只是揣在他的心口已让他喘不过气,更不想让晴娘触及这份沉甸甸的痛苦。
他垂眸道:“见到你,就不痛了。”
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亦无惧,只求能爬回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平安无事。
“对不起。”李青壑看到那双轻轻抚摸他伤处的手,指缝里残余着黑灰烟尘,手背上被火燎伤的地方来不及处理,原本柔软完美的柔荑遍布细小的竹刺伤痕,他的眼圈又红了。
比遭敌寇群攻后胸肺受伤更加心疼气闷。
他咳嗽几声,又溅出些血沫。
“青壑!”严问晴惊呼出声,只怕他是强撑着见自己,一面替他擦拭嘴角血迹,一面查看他身上的伤,眼中也泛出水光,“不必抱歉。若你不曾投军,今时之危还不知何时能解。”
万幸她随身携带了一些伤药,帮李青壑重新清理包扎。
伤口很新。
先前听他说夺回河渡镇,严问晴猜测这是那时受的伤,他顾不得处置,草草一扎止血便往安平县赶。
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处理过的各种伤痕。
严问晴眼中泪意更甚。
李青壑将心头残留的闷血咳出来后,气顺许多。
他抬眸见晴娘含泪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轻吻她的双眼:“……别为我哭,晴娘。就算我死了,你也别哭,我死了变成鬼看到也会心疼的。”
“你才没有心!”严问晴气恼,“说这种死不死的话!你若离去,我自然不会为你哭,我坐拥巨富孀居,还不知过得多么滋润!”
“那就好。”李青壑伏在她肩膀上,低声道,“我求你等我魂飞魄散后再找新欢。否则我会忍不住打搅你的生活……你也不想每日瞧见我飘来荡去,搅得你家宅不宁吧……”
李青壑一贯爱说胡话。
尤其是脑子不清醒的时候。
他除了短暂的昏迷,几乎没有阖上眼休息过,紧绷的弦忽然放下,嘴里又冒出成串奇怪的话来。
严问晴却不知。
她听李青壑声音越来越轻,真以为他是大限将至,方才压着自己生龙活虎亲咬的模样只是回光返照。
严问晴揽住他凄切地喊道:“李青壑!”
殊不知李青壑听见严问晴中气十足的呼唤声便越是安心,疲累至极的他竟这般站着搂住晴娘要睡过去。
严问晴哪里想得到他只是困了。
她怕李青壑闭上眼再醒不过来,病急乱投医下,也似李青壑般胡言乱语,咬牙道:“你若弃我而去,我就在你灵堂招婿!”
李青壑都快昏睡过去,闻言立马精神:“不行!”
“只有我死干净连魂都没了,才能把别人抬进来!”
人大抵是不能回光返照两次的。
严问晴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方知自己也是脑子糊涂,还未验证他身体状况,便跟他似的口出胡话。
方才急出的泪花,随着严问晴失笑滑落。
李青壑想为她拭泪,却发现身上根本没有干净的帕子,更嫌自己双手粗糙脏污,遂学着严问晴先前的动作,轻轻卷走坠在她腮边的泪珠。
“叫你别哭了嘛。”
软绵绵的声音,听着不像谴责,倒像在撒娇。
严问晴轻抹了把眼,嗤笑道:“我不哭,只有你能哭。”
“我也不哭。”眼泪擦干净就是硬气,李小爷全然将刚刚埋首痛哭怎么也劝不住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
严问晴拈着自己身前薄衫:“不知这是谁眼睛里淌出来的。”
李青壑扫了眼。
他突然凑上去使劲舔了一口,薄薄的衣衫聊胜于无,甚至能瞧见瓷白的雪肌上被用力的地方浮现一道淡淡的粉。
“李青壑!”严问晴迅速捏住他的两腮,将他脑袋提起来,“你!”
“你”了半天,憋得严问晴面色涨红,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这青天白日的,旁边还有条围着井打转的谷子,她哪里好说出口?
李青壑鼓鼓腮帮子,因还被晴娘捏在手里,这动作愈加滑稽。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盯着严问晴身前湿润正色道:“这就不是眼泪了。”
严问晴:……
为什么要用这种骄傲的表情说话?你干的明明是极其羞耻的事情啊!
严问晴只能出言威胁:“再敢乱舔,把你舌头剪了!”
“唔。”李青壑眨了下眼,他的眼神很严肃,似乎真的是思考过说出口的,这叫他后头一本正经说的话更加惊人,“那可不行,说话什么的还是小事,没了舌头舔……”
已经预见到他要说什么的严问晴一掌堵住他的嘴。
“闭嘴。”
两人正嬉闹时,远远听见凝春呼唤严问晴的声音。
严问晴还未开口回应,便叫李青壑突然打横抱起,眨眼工夫被他带到栖云院的侧房里。
主屋横尸尚未清理,李青壑嫌海寇的尸首晦气。
他把严问晴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接着半跪。
因此人有前科,严问晴立刻踩住他的肩膀抵开:“你做什么?”
李青壑先是愣了下,随后明白严问晴的言下之意,同时目光早没忍住往自然垂落的裙摆瞄。
他红着脸说:“如果可以……”
“不可以。”严问晴打断他。
“好吧。”李青壑握住晴娘的脚踝,将足放回脚踏上——只是手不老实,悄悄摩挲两下。
动作小心谨慎。
奈何严问晴不是没有知觉。
严问晴足尖轻轻踩在他的手指上,止住他后边的动作:“把我抱到这儿来,想做什么?”
李青壑另一只手指了指床下。
“我拿衣箱换衣裳。”
严问晴带着几分惑意的似笑非笑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迅速抬起脚在床边正襟危坐。
但见李青壑当真从床下拖出个樟木箱子。
表面十分干净。
严问晴探头,发现箱子里头几乎全是她的衣裳,且全都是穿过的。
她从不会短自己吃穿,许多讲究的布料穿洗过几次弃下,谁料叫李青壑捡了去。
李小爷显然不是勤俭持家的人。
严问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盯到他满面通红,不得不讷讷承认:“我真的只拿它们裹着睡觉过,从来没干过别的事。”
一开始李青壑仅仅舍不得沾着晴娘气味的衣物丢弃。
他悄悄收集。
和晴娘发生争执的那一晚,他宿在侧房怎么也睡不着,试图裹着晴娘的衣物聊做慰藉,但完全不起作用,最后李青壑还是偷偷溜回主屋,抱住晴娘的那一刻方觉圆满。
严问晴闻言挑眉:“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还想拿它们干什么?”
二人自然不约而同想起那床李小爷亲自拆下清洗的被里。
李青壑别开眼,把箱子里的衣物胡乱塞到晴娘手中:“换衣裳、换衣裳!”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严问晴背身解去胸前尚余潮湿的衣物:“凝春是我贴身侍女,倒也不必避她。”
李青壑咬了下内腮。
“只有我能同晴娘贴身。”他道,接着又补充,“猫和狗也不行。”
严问晴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霸道?”
“只要我活着,晴娘就只能有我一个贴身的活物。”
严问晴轻笑道:“那你可要长命百岁。”
“晴娘长命百岁。”李青壑严肃地说,“我长命一百岁零七天就好。”
严问晴同他说笑,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多七天?”
“头七的时候晴娘还要回来的。”李青壑极其认真地说,“我得见过你才能安心死。”
第67章 数时辰明长短,讲暗话道敲打 大有进益……
严问晴听他将身后事想得如此缜密, 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青壑立马往她唇轻啄下,堵住她的笑声。
笑过,严问晴再回味那番胡言乱语, 却不觉得可笑, 反而像有一束光拢在她心口, 热烈又温暖的照亮她眼前的路。
不论未来走向何方。
一定会有个家伙等着她。
严问晴意随心动, 情不自禁环住他的脖颈, 照着最为脆弱敏感的喉结咬下去,用了几分力气,她抬起头, 瞧见滚动的喉结浮现一排牙印。
被突然咬住要害的李青壑丁点挣扎也无。
他反而仰起头, 将修长的脖颈彻底显露在严问晴面前, 任人宰割。
颈侧埋藏在麦色皮肤下的动脉泵送着烫人的热血, 一副蕴含着少年无限活力的身躯送到严问晴口中。
她听见毫不压抑的喘息。
严问晴的轻抚、啄咬, 都能叫怀揣着满满爱意的少年迸发出沸腾兴奋。
他知道自己正发出羞人的声音。
却依旧毫不吝啬的表达,希冀着予他欢乐的支配者被他点燃,渴望燃烧的火光给予他更多的恩赐。
严问晴忽然明白李青壑为什么总喜欢叼着她轻咬。
这是最为原始的亲昵,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并在克制的力气中藏住喜欢到要将他吞下去的冲动。
严问晴从来擅长克制与收敛。
她摩挲着李青壑颈间牙印,缓缓收回手。
“晴娘!”
李青壑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急切又可怜地望着她——他不要晴娘收敛,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求晴娘的垂青。
严问晴如他所愿。
此时此刻,严问晴觉得李青壑像一床琴, 她熟悉每一根琴弦的音调,拨弄时会发出相应的声响,依照自己所想轻抚,就能如愿听到美妙的乐曲, 他和琴一样,不同的时辰与地方,声音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唯有抚琴人能听出。
也同琴一般,当抚奏过于激烈时,实在承受不住的琴弦绷断,所有能主导意识的细线迸出耀眼的明光,理智与思考完全陷入空茫的混乱中,只凭借本能发出动听的呜咽。
掌心感受到断弦的震颤,余音是破调的哀鸣。
断掉的思绪慢慢接上,李青壑还是循着本能的催促,用舌尖在散发着馨香的锁骨处打转,汲取晴娘的气味。
严问晴拈起他散开的衣襟擦手。
“晴娘……”他又恬不知耻地拉开衣襟,避开绷带与淤青,指着难得完好的皮肤道,“擦这里好不好。”
严问晴的目光从他指着的位置往下滑两寸,只怕自己还没擦干净手上又要脏。
平常也罢。
现在亲眼所见他这一身的伤,严问晴实在下不去这摧花辣手。
不过如此伤痕累累,刚刚却拉着她的手不放,严问晴嗔道:“说什么长命百岁,受了这么多伤依旧不加节制,我真怕你……”
话头截下。
她也不想犯谶。
“死不了。”李青壑又开始胡说八道,“只要晴娘帮我揉一揉,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能把自己拼回来。”
严问晴顶着他的荤话反唇相讥道:“我怕你只惦记一样东西能囫囵拼回来。”
正说着不可外传的话,外头又一阵犬吠声。
伴随着谷子靠近的,还有凝春的呼唤。
严问晴火速抄起床上薄被劈头盖脸朝李青壑兜去,遮住他这副衣衫不整的轻狂样。
李青壑刚从被子里探出头,恰与在谷子的指引下寻来的凝春对上。
凝春愕然地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李小爷,又看严问晴淡然的神情,再转头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少夫人身后的床上确凿多出了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凝春霎时间想通了许多事——难怪刚刚少夫人分明说听见井边有动静,她寻过去时却不见人影——乖觉的凝春一句话也没说,扭头退下并贴心的关上房门。
“晴娘,”打搅的人走了,还埋在被子里遮得严严实实的李青壑抬起头,“继续?”
“不许继续。”严问晴翻脸不认人。
李青壑装模做样哀戚两声,见晴娘确实铁了心,也只得收敛心思,乖乖寻摸出一身干净衣裳换好。
严问晴道:“还有许多事待办,你我重逢已经耽搁许久,快做正事去。”
闻言李青壑却莫名望向她问:“许久吗?”
严问晴福至心灵,居然在瞬间就领悟他这话问的是什么。
“许久。”她点头,“我虎口都蹭得生疼。”
李青壑立马凑过去给她揉手,又往她手背烫伤小心翼翼地吹气,眼角眉梢挂着喜气洋洋,就是瞎子都能感受到他因严问晴刚刚那句话生出的开心。
他仔细算了算,大约有小半个时辰。
确实是进益匪浅。
获知晴娘一切安好,李青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得知援军将至的严问晴也开始安排收拾。
李青壑初步部署手下几百号人,抓住不少试图逃跑的贼寇,他带的人不算多,只做牵制与拖延,保护城中百姓,待左明钰带援军抵达再行剿灭。
等左明钰一到,李青壑立马交接。
因他身上有伤又立下功劳,左明钰自然不会强留他,大略了解安平县城情况后便催着李青壑休养生息去。
李青壑不用他催,刚说完扭脸就奔回家去。
门口破败的灯笼与门板已经清理干净,花草虽受损毁,但这些扎根于此的植株熬过血雨腥风,照旧向阳热烈生长。
李青壑早该精疲力竭。
他提着一口气,只想抱着晴娘好好睡一觉。
不过这口气在看到晴娘身侧站着个身着县丞服饰仪表堂堂的陌生男人后,炸了。
“晴娘——”
其音袅袅,不绝如缕。
严问晴闻声还未抬头,三步并两步奔来的李青壑已然从后环住她的腰身,贴着她颈侧探出头,十分做作地问:“这位看起来年岁颇长的先生是谁啊?”
闻言严问晴失笑。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不信李青壑没猜出薛春鹤的身份。
不待严问晴介绍,薛春鹤主动开口:“下官安平县丞薛春鹤,阁下便是李家公子吧?”
用词谦卑,面对李青壑言语中的针对却无愠色,更是刻意隐瞒可能会引起李青壑误会的信息,可谓面面俱到。
李青壑暗暗磨牙。
对方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倒衬得他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人。
李青壑压下噌噌噌往上冒的火气,端出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好似十分淡然地说道:“啊,原来是薛县丞,久仰久仰。我早就听我的妻子提起过你。”
这番话重音落在“我的妻子”上。
他又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的妻子说以前在京兆的时候有一位对她十分照顾的兄长,她非常敬重你,把你当成亲哥哥看待。”
说这话的时候,李青壑还瞄了眼严问晴。
见她并未对此番胡编乱造不满,李青壑说得更起劲:“妻兄就是我兄,薛县丞日后就是我们的好哥哥了。”
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名分钉死。
严问晴听他这妖妖调调的动静就忍不住轻笑,却没有阻拦他的胡言乱语,由着他把名分定得清清楚楚后,才问他正事。
李青壑答:“左校尉已经带兵入城,城中残余的贼寇不成气候,很快就能安定下来。”
而后扭头问薛春鹤:“哥,还有什么事不?”
这声“哥”倒是叫得干脆。
薛春鹤不大想受这个便宜弟弟,并不回应李青壑的称呼,只道:“我心下有个猜测,本就打算与军中主事商议,恰好李公子归家,不如就此一叙?”
李青壑知道要接了这话茬,又休息不得。
他本打算把左明钰的动向指给薛春鹤,打发他去寻左明钰,但是转念转出些别的东西,李青壑将话头咽下,道:“那咱们移步去说。”
薛春鹤看了眼严问晴。
他并不觉得正事需要避开严问晴,对李青壑这种隐隐有将严问晴圈在内宅之中的举动产生些许不满。
这全然是他对李青壑不了解造成的误会。
严问晴一瞧就知道李青壑有别的小心思,左右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自会紧赶慢赶同严问晴说明,她就这样惯着李青壑,朝薛春鹤微微颔首后便退开,同凝春处理家中乱局。
薛春鹤敛下心中怅惘,与李青壑说起正事。
“今日城破时,我未见高县令。方才援军得至,他又不知从何处现身,若只是躲避战祸也罢,可我未见其安排妻小,唯他一人神出鬼没。”薛春鹤皱眉,“先时与、与人商议,皆认为这些海寇来袭是有内应,既熟悉附近驻军防备,又能为海寇提供炸药,内应绝非常人。”
“你怀疑高县令?”李青壑对前上司并无好感。
高县令只认钱,因李家的打点到位,他从来由着李青壑在县衙折腾,但这也就是李青壑,若换个尸位素餐的,他照样由着对方做任何事。
薛春鹤道:“我与县令交往几次,其心不正。”
李青壑心道:他的心可正了,直愣愣冲着钱去的。
“这事我和左校尉说,到时候咱们留意查查,若真是他干的,一定会留下狐狸尾巴。”
说完正事,李青壑忽然话锋一转:“你家中可有珍宝?”
薛春鹤茫然地看向他,摇头道:“在下家徒四壁,家中没有什么称得上珍宝的。”
“难怪。”李青壑点点头,“薛县丞体会不到我的感受啊。”
薛春鹤愈加糊涂:“什么感受?”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薛春鹤明白了。
“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他轻笑一声,“只是窈窕淑女,总是有人暗许心意的。”
李青壑听出来了。
这贼当着他的面蹬鼻子上脸,铁了心要惦记。
李青壑冷笑,睨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嘲讽道:“我可不会惦记别人的妻子。”
第68章 借养伤浓情蜜意,索缠绵心有余悸 不过……
李青壑先将薛春鹤关于高县令的揣测讲与严问晴, 又说明自己已经派人领薛县丞去见左明钰,他现在是个伤员,不打算再去操心这些事。
讲完正事, 李青壑立刻换了副面孔, 控诉薛县丞为老不尊, 当着他这经过三媒六礼的正经夫君的面, 恬不知耻地承认惦记着晴娘。
李青壑在大事上并不糊涂, 他知道安平县得以保全,薛春鹤居功至伟。
所以只明里暗里强调薛春鹤的年纪。
这就是私事了。
虽然薛春鹤仅年长严问晴两岁,但他比晴娘小三岁, 二人便足足差了五岁, 他可比那老家伙年轻鲜嫩许多。
李青壑说完, 摆出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贴着严问晴要她安慰。
脸儿、手儿、心儿都要安慰。
严问晴由着他无理取闹。
也顺便仔细查看番李青壑身上的伤。
李青壑爱极了晴娘小心抚过那些伤痕时流露出的疼惜与在意,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他甚至冒出恨不得这些伤痕留一辈子的匪夷所思。
自然,李青壑浑身上下只一处肿得最厉害。
他卖乖撒泼求着晴娘帮他揉揉消肿。
严问晴不久前刚为手背的烫伤敷过药膏,掌心冰凉滑腻, 一触上肿胀发热的地方,少年的躯体便猛然颤动, 喉咙里也溢出激起的低吟,他不加节制地放肆,恨不得剖开胸膛让晴娘瞧瞧他的心此时跳动得多么兴奋, 清亮的声音逐渐沙哑低沉,闷哼里盛满了涌动的餍足。
只是在他即将登顶极乐时,予他无限欢喜的指腹堵住宣泄的出口。
李青壑难耐地握住晴娘腕子,可怜巴巴地唤:“晴娘……”
严问晴虽含笑睇他, 说的却是:“伤愈之前不可纵情。”
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不纵情!
李青壑颤抖着扭动,像一条温泉里爬出来的无骨蛇,拿散发出热气的身躯缠着严问晴,祈求她垂怜这副骤然从仙境跌落地狱的躯壳,予他这世间最大的欢娱。
奈何严问晴不近人情。
指腹依旧稳稳抵住出口,只待黄河倒流,他自个儿消解下去。
李青壑受不住、忍不了。
他不停撩拨严问晴,试图讨好她高抬贵手,然而他的妻子自制惊人,美色当前依旧神情自若,甚至温柔地替他拂开黏着面颊的湿淋淋乱发,在他喘着粗气的殷红嘴唇上落一个安抚的吻。
可她明明在做世上最冷酷残忍的事!
李青壑心一横,干脆不管不顾地俯首凑上去以舌尖拽着严问晴共堕。
严问晴没想到他能拧出这样的动作。
温热的舌隔着衣物用力舔过,严问晴难以自抑地伸手推搡他,严密的封锁被撬开,镇定的神情破裂,得到空隙的李青壑趁机干脆抱起她,令严问晴坐在上,方才比天还大的事儿现在一点儿都不重要了,他全不管能不能出来,只兴致勃勃专注眼前。
“别……”严问晴足尖踩在榻上,不敢坐下去,手掌也怕不慎摁到他的伤处,因这几分心软,导致她完全没有使力的地方,失控的危险感使她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李青壑正在做的坏事上,那滋味便越发难以忍受。
李青壑听见了。
但他故意抽空说:“晴娘在说什么?水声太大我听不清。”
严问晴羞恼不已,真恨不得一脚踩在他这张狗嘴上!叫他再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铺散的裙摆如同盛开的花儿,舒展每一片花瓣。
若门窗启,有人得过,只能瞧见鬓发微乱的美人眼波横鬓,低眉轻吟,然她衣裳齐整,断猜不出有坏家伙藏在底下作祟。
李青壑吃饱后才记起趾高气扬的兄弟。
他将晴娘逼得气喘吁吁犹不知足,又上前求她怜爱,严问晴尚且失力,只想踹开这罪魁祸首,便是瞧他满身伤痕也提不起半点怜悯。
好在李小爷颇善自给自足,拢着晴娘泛红的足帮她踩下去。
严问晴感受到足弓下柔韧的触感,默默盖住眼,由得他自娱自乐去。
——李青壑愈发膨胀,多半是被她惯出来的。
待严问晴恢复精神,整理仪表时,发现已经被擦干净足面不知何时多了个牙印。
李青壑所谓休养,却是半点也没闲着。
若非大夫给出确凿的诊断,严问晴都要怀疑他是否真的身负重伤,怎么精力竟比她这只蹭了些皮外伤的人旺盛不知多少倍。
不过一来严问晴怕他养伤期间胡来伤身,二来,她很是怀疑自己能不能容得下那一手握不住的物什,总想能拖延就再拖延一段时间,反正李青壑也没有迫切想要的意思。
李青壑想要否?
他可太想了。
尤其是薛春鹤的出现。
李青壑无时无刻不黏在严问晴身边,急切想与她拥有更深的连结。
可上回在晴娘手中屡屡受挫的精力显然给他留下某种不可磨灭的阴影,现在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要是真刀真枪的做,李青壑十分担忧自己的伤势会影响他的发挥。
还是养伤要紧。
李青壑在家养伤养得乐不思蜀,那头左明钰与薛春鹤已经联手设计,称抓住海寇的头目,调查内应已有头绪,而后守株待兔,果抓住了使人潜入牢房试图灭口的高县令。
原来从前一直是赵讼师替高县令处置贪污受贿的巨款。
二人心生隔阂后,高县令一面提防赵讼师反咬,一面舍不得还未洗干净的赃款,一念之差,遂决定引狼入室,让海寇替他杀了赵讼师,再与这些贼寇达成长期合作,把见不得光的财帛往海外走一遭。
本来一日之间的事,等到大军驰援,海寇早跑没影儿。
可河渡镇跑脱了李青壑,安平县城有薛春鹤与严问晴联手守城,甚至动用炸药这种摆明着有暗中勾结的东西,闯进城里的海寇还被援军堵在城里。
可谓满盘皆输。
高县令不信任何人,这等肮脏筹谋连妻子也未透露。
城破时他怕叫人看出首尾偷偷溜走,将妻儿尽数丢在城中,岳氏只当丈夫懦弱躲藏,她辛苦带着孩子险些遇难,在得知真相后气得抽刀要砍死那不忠不义的畜生。
左右好容易才拦下她。
而后岳氏丢下义绝书,她对前夫所为深以为耻,将孩子改作岳姓,带着孩子与嫁妆归家。
一切盖棺定论。
左明钰的信函送至李家。
今夜的李青壑老实又低沉,只紧紧扣住严问晴的腰身默然。
严问晴知道为什么。
那封信函是邀李青壑悼念阵亡将士,为他们招魂送行。
与他同吃同住的一百兵,和他有说有笑的五百人,大多葬身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
翌日,李青壑换上庄重的暗色衣裳,临走前又折身紧紧抱住严问晴。
经此一役,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死别更可恶的。
他若是总在意没能参与晴娘的过去,反而浪费了眼前和晴娘相伴的时光。
数千将士在河边放下纸船送行。
熊熊燃烧的纸钱堆卷起明灭的火星,照亮每一张默默哀悼的面孔。
及至金乌西沉。
惨白的月悬于漆黑的天,零落几颗星,迷途的鸟儿振翅冲向无尽的暗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