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刁难表情,反过来威胁道:“还请去禀告郡王,不要让我们难做啊。陛下这次动了大怒,贵府的爵位……现下是长安中的独一份啊。”
管家脸色阴晴不定起来,连闻讯赶来,远远在假山石后听着的王爷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这些远支宗室都不得看重,被打发的远远的,最惨的那些都已经没了爵位,沦落得如同平民一样。也许是说出去不大好看,太上皇才施了恩,让他们府当了最后的体面,有个郡王的爵位被特令开恩保留,成了长安宗室之首。
所以齐郡王毫无存在感,只敢在长安称王做霸,大事半点不沾,最怕的事就是哪天爵位被夺了。
可现在——
现在他着实委屈啊!
齐王爷忍不住了,深吸了口气转出来,对齐继耘拱手:“本王随你们回京!但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本王,着实不知这是犯了什么事?”
秦留颂从怀里捧出一包用油纸裹好了的钱币,本来是要留作罪证的:“王爷亲手牵头办了这些钱庄,造了这些劣币,逼得百姓们走投无路,这还不够吗?”
齐王爷的表情扭曲了,荒谬的瞪着他们,视线在几人脸上轮流转着:“只是因为这个???”
这算什么大事?!
他只是在长安敛些财,这招谁惹谁了?
秦留颂冷笑一声:“那辜负太上皇的恩典算不算?”
齐王爷尤不服气,以为这是欲加之罪,是陛下看他们不顺眼,随便挑了个理由吗?管家却想到上次其他宗亲来拜访时说,陛下很看重他想要最新发行的泰元币……
管家急急扯了扯齐王爷的袖子,低声说了:“王爷!卧龙之地,岂容他人鼾睡啊!”
有咱们的私币和其他人的私币在,堂堂皇帝怎么敛财啊?太上皇时期还能把银票发行到全国,上下吞吃一通,到了新帝这里,发行的泰元币走不出几州,那能赚多少钱?
“……这!”齐王爷终于想到了这一茬,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是在这里挡了陛下的路吗?
别忘了新帝登基还不足一年,连年号都没换,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把还是烧到了他的头上啊!
齐王爷脸色灰白,反应飞快的求饶道:“本王做了错事实在愧对陛下,所有钱财,本王愿意全部献给陛下!”
秦留颂神情微动,却也没有解释,只是说:“先带走。”
跟这种人解释不通,本来想用他杀鸡儆猴的,没想到他还有几分魄力,滑跪的这么快。
现在得回去问新君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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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们齐继耘的身份也是有了妙用。
长安齐王爷押来京城的时候, 在宗室之间引起了很大震动。
几个旁系从枝都能勉强称一句是如今陛下的叔爷爷、伯爷爷的,围着宗人令要个说法。
“这怎么能押来问罪呢?”“我们……我们也没干什么啊!”
“你家小子当初成了太子伴读,自然不愁, 可我们家顿顿连饭都要吃不起了!”有混不吝的老头抱怨着,“现在还得天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被陛下平白无故削了去, 这闹得太难看了吧?”
“就是啊, 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平日混口饭吃, 陛下前几月让咱们帮腔, 咱们不也都出了把力气吗?!”另一个老头捶胸顿足的痛悔着,“谁能想到,这一年还没翻篇呢,就……”
这话就有些暗指当今陛下刻薄寡恩,翻脸无情了。
宗人令叔公运了运气, 暗道得为陛下分忧,自己得注意形象, 得讲讲道理。他语气不冷不热, 板着脸开始点名:“做了欺压百姓的坏事的, 陛下只会严惩,决不轻饶!没做这些的你们就不用忧心,陛下赏罚分明,眼里看得清楚着呢——”
“五弟, 你家孙儿是没得了看管厂子的差事吗?还有二弟,你要是觉得陛下给的恩典太多,我也可以抛了老脸不要,去求陛下把你家小子的官职收回去。”
被指名道姓的两个小老头讪讪的, 都说不出话了。
只剩那个混不吝的老头还不依,反正他家没被陛下看在眼里,一官半职也无,爵位也沾不上半点,当了半辈子闲散宗室,现在随便赚个钱都可能赔上性命了——这会儿还不闹,难道要等哪天自己也被莫名其妙抓了才闹吗?
他就依然拍着桌子,更加恼火的质问道:“赚点钱就算是做坏事了?这就是欺压百姓了?陛下未免太有道理了!大侄子当初也颁了令,又不是不许他们铸钱……我看陛下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但未尽之意谁都明白。
宗人令叔公大怒,再也忍耐不下,抄起桌上的镇纸就围着桌案追打起了那老头:“我看你是反了天了齐镇难!不就是见陛下新登基年纪轻,想欺他吗!换皇弟在位的时候、换大侄儿在位的时候你怎么!不闹!你敢放半个屁字,早就下去!陪兄弟们!作伴了!”
他每咬牙切除的说上一句,手中的镇纸就狠狠殴打一下老头的肩背,追打得人痛的嗷嗷叫,不得不抱头鼠窜。
“你以为大侄儿又出来走动了,你有个从中挑唆获利的地方了?”宗人令叔公也上了年纪了,稍微活动一下累得呼哧呼哧的,停下来扶着桌案换气,“别小瞧了陛下的手段!大侄儿就算成了太上皇都压不住他!”
他这些话警告得其他几人都面露畏惧,明白了新帝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都有了退意。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老头抹了一把脸,松了口,叫屈着:“那我们就这么顺从了?之前做了的也得受连累?”
宗人令饶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原来你家也掺和进去了?这不是很明显的解决法子吗?把你赚到的那笔钱都上缴了,趁陛下还没问罪之前,有长安那小子在前面顶着,你们这点从罪的零头也能抹了。”
“……”在场几个人一阵沉默。
要不是他们舍不得钱,能来闹吗?
宗人令叔公深深看他们一眼,心中暗下决心。
隔天,齐王爷押送进了宗人府,就被叔公这么关起来冷处置了。这几天时不时来闹的那些宗室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几个意思?
又过了小半月,等巴蜀传来有大商被问罪抄家,庞大的家业灰飞烟灭,马上要押回京里秋后问斩了。太原世家也有几人被下狱问罪,捣毁了那边所有的工坊……紧接着就传来陛下亲自来宗人府过问齐王爷被审一事。
一时间宗室们彻底慌了,只有齐镇难还强撑着脸上的镇定,心里早有退意:“都撑住了……难不成他还真敢杀宗亲?名声还要不要了,咱们联合起来总能抗议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前两位皇帝也没少杀啊!
宗室们私底下往宗人令那边送的钱各个飞快,终是赶在了陛下过来有个结果前抹平了这档子事,眼睁睁看着齐王爷的爵位被一抹到底,财货充公,又全家被从长安一脚踢去冀州,打发得远远的没动静了。
……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宗室们噤若寒蝉,再也没了一声抱怨。
宗人令叔公一时间笑而不语:“……”
但实际上,弹压各地的举动远没有宗室们想的这么轻松。
齐承明不敢大意,派去了秦留颂和杨守后,又派了杨守的老上司陶将军带军去巴蜀,让终于打道回府的温仲南领兵去太原。三军虎视眈眈,不管周围哪地出了状况,齐承明的手令也都能命周围驻军增援。一路上闹了好些骚乱,才啃下了这几块硬骨头,没让定国境内再爆发叛乱。
“……成了。”齐承明疲倦的揉揉眼睛,靠回了椅背。
他这些天眼珠都不敢错一下的盯着系统地图,靠那上面的红绿黄颜色变化与人数分布来判断形势,有叛乱或阴谋就第一时间传信过去剿灭,哪里疑似声东击西,哪里怕不是狗急跳墙,他也都把这些数据记录下来,静静传过去,然后不下命令。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齐承明不是将军,打仗经验远远落后于表兄,陶将军和温二。与其指手画脚,倒不如把情报传过去,该选什么让他们自己判断。
……这才安抚了下来。
“是时候了。宣布下去吧,废除那些私下铸造的劣币,再把钱庄公开的兑币条件发出去。”齐承明拿出先前和户部尚书商量好的那些条例,让曹大学士去负责这件事。
和他秘密议事的几位大学士没有人提出异议。
齐承明暗中点头。
因为铺垫到位,他这道违背君父旨意的圣旨发出去也不会有任何波澜。太上皇和他做了交易,只会一言不发,任由他收拾烂摊子。朝堂上那批可疑的臣子对他百依百顺,大学士们都清楚事情严重性,遇到反对者只会先一步替他排忧解难。
齐承明除了一点名声上的瑕疵可能被民间嘀咕以外,那些自认忠君报国的直臣谏臣,心里还会欣慰他终于拨乱反正了吧?
吴太师老神在在的盘着掌心里的核桃,主动谋算道:“陛下,这两道旨意的先后变一变最佳。”
“哦?”
吴太师缓缓道来。
几地铸造私币的领头人倒了,正是人心惶惶、流言遍地的时候,百姓们走投无路。要是此时宣布官府准备替他们托底,为百姓们撑腰做主,可以尽量挽回损失——百姓们必然感恩戴德,等当众厘清他们从百姓手中剥走了多少财富后,再宣布他们的罪行,陛下愿为百姓惩治这些害虫,废除铸造私币的权利。
彼时百姓们便不会有怨言,反而对那些人恨之入骨,拍手叫好。
“这便生不出波澜了。”吴太师温和的说完了结论。
“吴大人此招甚妙!”曹大学士心惊,发自内心的夸他,领了这条计策。
齐承明也默认了。
这条圣旨从他手中发出去,被曹大学士领命后,他的面前就浮现出了一条提醒:
[基建任务:废除其他私铸货币(已完成)]
“就这么办吧。”他说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目送大学士们离开。虽然私下铸币权被废除了,但五到十年内,旧银票和柳州凭票都会和泰元币一起并行使用,然后才会慢慢归为统一的货币。
这就是水磨工夫了。
“陛下,温将军到了。”小德子在门外高声提醒了一句。
齐承明连忙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换了个更随意的坐姿,一想到这个原书中极具人气的少年将军,也是他一别几年的笔友,齐承明突然有些紧张:“……”
但没时间让他紧张了。
大步流星走进来了一个又黑又高大的武官,结结实实的跪下给他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末将温仲南参见陛下。”
齐承明:“……”
温仲南:“……”
比起万国来朝那天,温仲南更结实了,长发高高束起,脸上不带一点白嫩。不像是在江湖上潇洒仁义的侠客,完全像是一个吃了八百桶蛋白粉后增肌明显的壮汉。
齐承明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眼神:“温二,你这是……快起来吧,噗!”
温仲南惆怅的翻了个白眼,一秒破功,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抱怨:“我就知道,无忧你别笑了……打仗消耗太大了!当将军的更要命,我得拼命的吃,拼命的练,可不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齐承明心里的顾虑一扫而空,很是慰贴。他现在不怕别人和他大小声,就怕以往亲近的人全都毕恭毕敬,让他彻底变成孤家寡人。
温仲南还愿意称他的字“无忧”,和他称兄道弟的,一脸郁闷样,齐承明只觉得这段时间殚精竭虑的疲惫和沉重全都一扫而空了。他毫不掩饰的笑得更欢了:“我都知道,但是……哈哈哈!现在战事平复,你想继续去当你的侠客,我不会拦着的,等有战事了你别推辞就是了。”
齐承明丝毫不掩饰自己看好戏的一脸坏水表情。
他清楚温仲南的梦想只是当个仁义侠客,潇洒走遍江湖。投身边疆不过是他见家国危急下的无奈之举,如果有得选,他二话都不犹豫。
果然温仲南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急着应下了,当场笑开了,高兴得像是撞了大运,也不会去猜疑这是不是新帝的卸磨杀驴:“太好了!无忧,还是你懂我。”
齐承明相信他的信任,只是还得叮嘱一句:“在外面别想让我背黑锅啊!”
“是是是是。”温仲南一叠声的应了,拍着胸膛更得意了,铆足了劲准备出去炫耀,
“——都交给我吧,保证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最偏爱我,这是特地给我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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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秦留颂:……
宋故:……
陆裕:……
沈书知:……
一众:……
(接下来大概两周的时间更新不稳定,可能根本写不了。我在文上放个请假条吧。
要去参加表妹的婚礼了,还有飞去海南安顿房子,我准备趁天冷在那边过冬,防止再昏昏沉沉病一整个冬天……再病那么狠真的感觉要没命了)
温仲南没有辜负好友的好意, 到处宣扬——只是,效果似乎有点好过头了。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秦留颂被他烦的受不了了, 再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三天五顿念叨的。本来他一开始有着在柳州的几分交情而想问问的意思,现在全变成了恨不得眼不见心为静的心烦。
秦留颂有几分微酸的强调:“陛下爱重你,所以允你继续闲云野鹤去。陛下就是这样性子仁厚的人啊——比如待我, 臣又何德何能?年岁颇轻就深得圣心, 一日不得擅离御前,回去多有被夫人抱怨的。唉!”
温仲南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醋劲和比较, 从容的抱剑行了个礼, 潇洒无比的笑嘻嘻道:“全凭几位大人辅佐无忧了,秦大人劳苦功高啊!在下这就不打扰告退了。”
秦留颂面容舒缓,掸了掸官服下摆的褶皱,满意的目送他离去。
“老爷。”小厮欲言又止的过来端起待客的残茶,他不同于莫师爷, 是一直贴身伺候秦留颂、没有离开过的,“……温将军最后的意思, 是不是在自比陛下的友人?所以……”
所以替陛下谢他们。
后半句话小厮没有说出口, 但秦留颂领悟了意思, 一掌拍到案上,断然否认:“这厮好厚的面皮!论亲近,哪轮的上他这个在外好几年的?!”
不过是当初和新君传了几封书信,就自比什么友人了!“无忧无忧”喊得亲热, 好像独一份殊荣似的,新君最依仗看重的还是他小秦大人!
但话虽这么说,秦留颂半夜睡觉都辗转反侧,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披衣爬起来, 点着灯烛给江南温家写了封书信,暗中使坏去了。
“温大人……在外多年,想必思乡心切,家中父老也惦念着啊。”他幽幽说着,吹干了墨迹,叫驿站务必用最快的马和好手送去江南。
在这之后,温仲南南下一路行侠仗义去了,却被终于逮到了他行踪的温家族亲一顿排揎,你追我逃,闹得鸡飞狗跳。这么一来,温仲南哪还有空写各地见闻呈给新君?书信往来也暂时搁置了。
秦留颂给他添了好大的堵,这段时间又多多和偃师县的莫师爷来回沟通,做出了不少政绩,被新君夸赞一句:“我没有秦先生,该如何是好啊?”
赞得秦留颂心胸中的那股嫉妒才缓解下来。
“臣告退。”秦留颂神色矜持而从容不迫,步履翩翩的退出了大殿,一举一动力显沉稳精干。
齐承明好笑的看着那道青袍身影雄赳赳气昂昂的退出去,对他这些天和温二的恩怨纠葛也有所耳闻。小德子从没这种烦恼,他和小成子把持着御前,地位安稳得很,见状幸灾乐祸的凑过来低声道:“陛下,这段时间,其他大人们好像也有异动。”
“继续盯着,不许过火。”齐承明无奈的捂了一下额头,拒绝甘棠想凑过来给他擦汗的动作,忍不住吐槽,“唉……我也是当了皇帝才知道,他们能争得这么厉害!”
没当皇帝前,齐承明担忧君臣相争,臣子钳制君权。当了皇帝后,更为他们这种莫名其妙由来的争宠而烦忧,既要操心他们之间的争斗发展成党争,又要怕他们过于献媚君上形成风气。
干脆齐承明就在明面上装出全然不知、根本不管的样子,任由臣子们自己去争宠了。但大体上绝不准过火,也不能超过他设下的底线。比如这种小小的添堵他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都是大家对陛下的仰慕啊。”小德子理直气壮的说,“陛下现在肩上担着整个定国,又是万人之上的地位……”
所有人都指望着陛下一个人呢。
齐承明看到甘棠也在默默点头,小成子今天轮班休息去了,大殿里除了远远伺候的几个熟脸,领头的只有他们两个。
齐承明这会儿处置完了奏折,暂时闲着没事,就打发了殿里其他人,只招手让他俩过来。三人像以前那样,一起移步到偏僻处的窗边榻前坐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小德子和甘棠坦然落座,早已经习惯了,小德子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闲话的准备。陛下的规矩在这里就是最大的规矩。
齐承明幽幽分享他的新发现:“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大臣的行事有几分熟悉?在哪里见到过?就说咱们从前还在宫里的时候。”
小德子认真苦思了半天,未果,挠起了头皮。
甘棠也蹙着眉头,最后用求知的温润眼眸望过来,她也是真的不解。
“后宫争斗多是如此。”齐承明幽幽的说。他现在理解了穿越前那些影视剧中当皇帝的,为什么天天装聋作哑,在大面上顾好后,就各个放任后宫兴风作浪。这类宫斗剧更是经久不衰,一部部接着拍。
齐承明就是不愿意变成那样,才会坚持只娶一妻,再无二色的。
谁知道前朝官场也不堪多让啊!
结果搞得他的应对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得这么装聋作哑。
“这……”甘棠一时间哑然,第一反应觉得陛下的想法有些骇人听闻,怎么能把大人们比作后宫妃子呢?
但多想了几分后,她又渐渐平复了心里的那点忐忑,心跳平缓了回去。就今年近身伺候陛下的见闻来看……两者还真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陛下这样的话不能被传出去。
甘棠想到这里,起身谨慎的探查了一圈四周。
小德子身为内侍,更无所顾忌一点,当即豁然开朗的赞同:“可不就是么!要我说,他们争得比太上皇当初的妃嫔们……激烈多了。这也是人之常情,陛下能力卓越,臣子们自然温驯臣服呀。”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去了心头的一桩疑惑。”齐承明想到那些行为可疑的臣子们,缓缓摩挲着下巴沉思道。
也许是他一路走来太不谨慎了,露出来的那些东西早被古代这些人精子似的官员们多想了吧?事到如今,齐承明只等着谢中运那边的回信,确认一下才能彻底放下这桩事了。
三人正在闲聊,殿外的御前小太监敲了敲窗,禀道:“德公公,公主府上的总管姑姑来了,一路匆匆的,神色很不寻常。”
“快让她进来!”齐承明扬声吩咐。算算时间,也快到三公主生产之时了,提前几月的时候,太医院擅长妇产科的太医就过府预备着了,现在前来,这是……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那位总管姑姑年龄约有二十多岁,一举一动都透着宫里规训出来的刻板稳重,此时跪下禀报的时候,脸上却止不住的带上了一分惊心动魄后的哽咽与惶然:
“回陛下,公主殿下胎位不正难产了!御医说小殿下恐……恐遭不测,公主殿下僵持不愿。但医女说……说可以剖出来,还需要取点边神医留存宫中的麻药。驸马一力赞同剖腹,太医正和我等公主府却不敢擅专,来请陛下的示下!”
“剖腹产?快去取药,朕准了!”齐承明想都没想的说,催着小德子亲自去监办。
他自己回过神来,觉得不对,面露审视的盘问起了这姑姑:“公主胎位不正,你们竟是到生产才知道的吗?”
那姑姑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匍匐着哽咽道:“不……”
“之前我们就发现,许是冲撞了胎神,公主殿下胎位不正……”
姑姑从嘴唇间吐出了恐怖的字眼:“宫里有懂得多的姑姑推拿了一阵,还是回转不过来,眼看着要到产时了,太医院的医女说可以剖出来,有了麻药和缝合,还有什么阿……林神药,公主殿下定然平安无恙。但……”
齐承明脸上的怒气渐增:“但什么?”
他就觉得奇怪。
胎位不正这种难产原因就算放在古代,也能提前察觉。懂得多的一些妇人已经知道用按摩手法来把胎儿扶正了。就算不走运到了生产前夕还是胎位不正,齐承明从那年白宣妻子难产开始,就调查了柳州妇人难产或因生育而亡的数据,得出来的结果触目惊心。
不怨古代都说女子生产如同过鬼门关……
所以齐承明好好整理了相关资料,培养了两位府医。
回京以来他们水涨船高,现在在太医院里已经是不小的人物,在齐承明的授意下不住培养学徒,教的都是新知识。从招女性官员开始,也有不少女子跑到太医院碰运气的,医女渐渐就更多了。
有她们在,三公主就算被发现了胎位不正,也照样可以选择剖腹产。
很明显,事情没有这么发展。其中可能会有的波折原因,齐承明闭着眼睛都想得到。
那姑姑颤着声音,匍匐得更卑微了,她已经意识到了青年君王语气中蕴含的暴怒,又想起来最初命医女们这么学的就是陛下本人。
“但是……剖腹过于骇人。”姑姑说得结结巴巴,“几位太医各有定论争执不休,驸马犹豫不决,公主胆怯不允,最后就……打算先生。”
事实上,那一天如果不是提议的人中也有几位太医,敢说这话的人早被打出公主府了。
自古以来,剖开肚子那都是凶险万分的最后时刻才用的手段,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大小都不好保的时候才敢说的话。
谁敢这么冒犯金尊玉贵的公主?
哪有在还没生产之前就提出要剖开肚子的?就算这其中有陛下安排的新药新方,有传闻用此法活命不少的例子,又有多少权贵敢去照做的?
他们便抱着侥幸,打算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再用那骇人听闻的法子。
“——胡闹!”齐承明没忍住怒斥了一句,站起来叹气。
这从一开始就打算剖腹产,和顺产难产后临时想转剖腹产……难度能一样吗?
现在人难产了,孩子难生了,你们知道来请示我了??
齐承明的怒气只是起伏了一瞬,就被他无奈的压了下去。
无他,自从来到古代,因认知三观不同而引起的类似事情太多太多了,他气不过来的。现在小德子过去压阵了,药也取了,只能等待结果了。
这个下午,齐承明待的很是煎熬。
偏偏又有人来趁乱弄事。柿霜匆匆低头进殿,悄声汇报:
“陛下,那一位……闹起来了。”
齐承明脸色才难看了一瞬,就回过味来,瞥了姑姑一眼:“你去代三公主请个安吧。”
这也是一番慈母心了。
女儿生产遇险,废先皇后人过不去,自然坐不住了。哪怕暴露自己在宫里的耳目,也要闹一闹求个明白。
齐承明没办法苛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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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特种兵一样,一口气跑去了成都重庆河南河北最后是海南,从请假那天到现在,累瘫了,终于初步安顿下来了。
海南太阳光好烈啊……把我晒得有点中暑了,这两天躲在昏暗无光的卧室里才不想吐,待在客厅都得带墨镜。希望早点适应气候,然后疗养几个月,身体强健起来[求你了]
冷宫里。
“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是死了?!没一个人来告诉本宫的?!”于庶人气到急了, 指着跪地仓惶的姑姑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以往的称呼。
“娘娘赎罪……奴婢们……”姑姑也是有口难言。
她一早事出了就下意识的想来禀报娘娘,但是公主却敲打了她,让她认清楚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如今她们失势, 庶人娘娘被关在宫里不得出,人脉全数被拔,如同聋子哑巴一般, 怎么好再把这些事拿去让她烦心?
若是再闹起来惹人厌烦, 新帝心狠一下,悄无声息的让庶人病逝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公主只愿谨小慎微度日, 保住亲母……
“……”于庶人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 气急反而冷笑,“不过是你们打量着本宫落魄无用了,不能给妧儿带来什么助力了。”
这样怨怼的话她才说了一句,自己就收住了,恢复了往常聪慧冷静的模样。于庶人深吸了口气, 抓住姑姑的手:“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是无用处的废话。我交代你一桩要紧的事, 你快回公主府盯紧了太医和驸马!记住了, 那剖腹的法子如果还是不成, 就不做了。腹中孩儿可以没有,我的妧儿绝对不能出事!”
她耳语着,脸上是极致的冷静:“真走到了那一步……就算公主再苦苦哀求也不能随她,事发了不用瞒着, 直说是我指使的。我宁愿她好好活着怨恨我,也不想……”
姑姑脸上也闪过一抹狠绝:“是。”
一旦这么去做,公主驸马都再容不了她,下场唯有被打发一条。但姑姑还是应下了。
“不管有什么结果……你最后都、都速速再来宫里报上!皇帝品性端正, 不会拦着这种消息故意折磨我的。”于庶人捂着心□□待到了最后,嗓音都颤了起来。
虽然她与新帝已经是仇敌,但她不得不承认,新帝品行上佳,简直不像个当皇帝的料子。在这种时候她不担心新帝在背后捅她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