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絮风又拿了一张给她。
于秋艺接过后立刻贴到额头上,掀起尾部,往洛絮风旁边看,一下就看到了池溶月。
“你……”真的有鬼,她和这鬼长得确实是有点像,于秋艺压下心里的震惊,问:“你是我太奶奶的姑姑吗?”
池溶月飘到她面前,“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所以来求证。我变虚弱了,保镖说我正在被记得我的人遗忘。”
于秋艺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太有冲击力了,虽然这位姑祖姥姥长得很好看,但是……但是她是鬼!
她和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是更为漂亮。
池溶月看她害怕,回到洛絮风旁边。
于秋艺的父亲等三人见状也贴上了符纸,随后看到了池溶月。
“这……这……”和秋艺长得像,哦不是,秋艺和她长得像。
没有长辈像小辈的道理。
池溶月朝洛絮风伸手,对他们道:“我叫池溶月,洗砚池边,溶溶月色。”
洛絮风把玉环交给她。
于秋艺:“太奶奶说她姑姑就叫做池溶月!十九岁死于军阀之手。”
池溶月握着玉环飞到那几个曾孙辈的男人面前,“你们认识这个吗?我从这里出来的。”
于怀小心接过玉环,玉环到他手上不再隐形,他端详一会儿,惊讶道:“奶奶那里有一块玉心,好像刚好能扣上!”
作为兄弟几人的大哥于响恭恭敬敬对池溶月道:“太姑婆,您请,奶奶正惦记着您,她大概要去了,但不肯闭眼。”
人都怕鬼,但有的鬼是还活着的人惦记了一辈子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池溶月握了握手,辈分忽然好大,但她没想太多,向东边飘去。
于秋艺跑着跟上她,“姑祖姥姥,太奶奶叫做池诗繁,饱读诗书,心有繁花的诗繁。她生于1911年,今年113岁了,之前身体健朗,最近两年才病了。”
“太奶奶经常和我提起您,她说我和您长得像。”
“她说她的爷爷和她的父亲让她一定要记住您,只有记住您您才能回到人间。我之前以为她在说胡话,因为老人家得了老年痴呆。”
“她有时会把我认成您,有时忘了所有人,但嘴里还念叨着姑姑怎么还不回来。”
于秋艺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找到照片后举到池溶月面前,“您看,这是您和太奶奶他们的合照。”
池溶月拿过手机,盯着看了一会儿,记忆纷繁涌入。
她都想起来了,飘得更快。
手机落回手上,于秋艺已经追不上她了。
洛絮风朝于怀伸手,“玉环给我。”
于怀把玉环给他了。
东边池诗繁的屋子外,一大群小辈候着。
医生说老人家走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小辈们从天南海北回来送她最后一程。
池溶月看了眼他们,直直飘进屋里去了。
洛絮风过来时,一大群人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人,于怀几人没解释,带着洛絮风进去。
池溶月看着床上闭眼躺着的呼吸微弱的老人,飘到她面前,喊了两声没反应后求助性地看向后面进来的洛絮风。
洛絮风看向于怀几人,“把你祖母叫醒吧。”
小辈们看着叔伯几个额头上贴着符纸,十分疑惑,但此刻没有出声。
于响坐到床边,把池诗繁小心叫醒,“奶奶,奶奶,您姑姑回来看您了。”
小辈们面面相觑,爸/大伯父/爷爷/大爷爷这是不忍老人家这么煎熬地撑着准备哄骗老人家了吗?
半梦半醒间,池诗繁听到“姑姑”两字,费力睁开眼睛。
大限将至,她一眼就看到了飘在半空中的池溶月,撑着就要坐起来,混浊的双眼变得有神了些,眼泪滚落。
她颤巍巍地朝池溶月伸手,哑着苍老虚弱的声音喊:“姑姑,您终于回来了……”
她老了,记性不好了,越来越记不清姑姑的样子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看着那张黑白照片来回忆,就怕某一天忘记了,姑姑再也回不来了。
有时候,她脑子很乱,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但还在想着,姑姑什么时候会回来?
终于……终于见到姑姑了,她可以安心去见祖父祖母和父亲了。
洛絮风道:“她要走了,可以看到你。”
人的一生中,到来之初和临走之际的相对长一段时间内,都能看到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池溶月想握住她的手,但手穿了过去,她学着洛絮风的样子,手虚虚放在池诗繁头顶,像哄小时候的她般哄道:“诗繁不哭,姑姑回来了。”
池溶月第一次如此深刻感受到时间对于人来说有时候真的是须臾一瞬,她在自已的记忆中还是昨日幼童,转眼就是现在这副白发苍苍即将离去的模样。
人鬼阴阳相隔,即便是冰冷的触感都无法感受到,池诗繁泪眼殷殷地看着池溶月半刻,然后猛地握住于响的手。
她竭力道:“你看到我姑姑了是吗?记住你们太姑婆,记住!一定要记住!!”
上天让姑姑有此奇遇,那她就不该消失,她应该享受当下,多看看今天的大好河山,看看她当初呐喊的、如今实现的自由平等的当代。
于响含泪点头,“看到了,奶奶,我们记住了。”
看到于响点头的那一瞬,池诗繁微微偏头看向池溶月的方向,怡然含笑:“姑姑,我走了……”
她撑不住了,她这一生,年轻时上阵杀敌,胜利后为建设添砖加瓦,惦念了一百多年的姑姑今天也见到了,这辈子没有遗憾了。
池诗繁无力地闭上眼,握着于响的手松开垂落。
池溶月想握住她的手,却再次穿透,忍不住流出一滴血泪。
原来相见即离别的感觉是这样的难受。
慈爱的长辈离世,小辈们都低头默默流泪。
于秋艺跪着上前,重新握住池诗繁的手,“太奶奶……”
池溶月飘到洛絮风面前,“保镖,诗繁会和我一样以灵魂状态留在人间吗?”
洛絮风看了眼遗体里的灵魂,轻声道:“不会,你有执念,她没有执念了,不会留下。但在她的灵魂走前,你可以和她说说话。”
“不过她得晚上将近十二点阴气最重的时候才能出来,最多逗留十分钟,白天阳气太重了。”
池溶月又看回池诗繁,盘坐在她床边。
小辈们被于响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于秋艺。
池溶月坐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于秋艺,“玄孙,你给我说说你太奶奶的事吧。”
于秋艺擦掉眼泪,道:“太奶奶二十岁那年,您父亲和母亲一同故去……”
“后来寇贼大举入侵,太奶奶当了兵,也是在那时和太爷爷认识……”
中午于响请洛絮风去吃了午饭,洛絮风没客气,他还得陪池小鬼在这儿待到至少半夜十二点,总不能饿肚子。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在天边,小辈们再次回到屋里,以便让长辈的灵魂能够再看小辈们最后一眼。
午夜十二点,池诗繁遗体内有一道白色的透明灵魂坐起来,走到池溶月面前。灵魂状态的池诗繁依旧苍老,但步伐稳健。
“姑姑。”
池溶月伸手试图握她伸过来的手,但相交之前,洛絮风将她带到身边,“我不确定灵魂状态的你们能不能相碰,但溶月,你不能触碰她,否则沾染了她的气息,待会儿鬼差来了你也得被带走。”
不能碰大侄女,池溶月有点不太开心,但乖乖把手伸回来了。
池诗繁看到池溶月不高兴的小表情,不由得笑了笑,她盼了百余年才见到的姑姑死在她最鲜活灵动的年纪,还是个小姑娘。
于响又把小辈们都叫了出去,毕竟洛絮风的符纸没那么多,那些小辈们看着他们对着空气说话还是挺吓人的。
同样被留下的还是于秋艺。
池诗繁目光在那些小辈的面庞上一一扫过,随后转头道:“姑姑,当年您遭毒手后,祖父祖母传统,找来方士为您送魂,但那方士说您的灵魂被锁在玉环中,只等待合适的时机就会重新回到人世,他无法送魂。”
“方士言之凿凿,而且向祖父母和父亲展示了一些手段后,他们深信不疑。”
“后来战乱,与玉心相配的玉环在逃离中丢失,不知所踪。”
“祖父祖母离世了,再后来,国家反封建迷信,父亲也离开了,我的儿子与儿媳又早早因故先走,真正愿意相信这件事的只有我。”
“还期盼着您能回来的也只有我。”
“我真怕我死了,您就回不来了,幸好,幸好您回来了。”
闻言,池溶月这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有这一段际遇。
“诗繁,谢谢你。”记挂着一个早已不在的人百余年,她是被记挂的人,更觉得情谊深重。
“谁让姑姑小时候对我最好呢。”池诗繁苍老的手掌落到于秋艺头上,“小艺最像您,我看着她就会想起您。”
她看向洛絮风,眼里带上了感激,如果不是他,她想她难以见到姑姑,更难以将这段隐秘说出,也难以在死后,还能够和后辈相见。
虽然没感觉到力道,但于秋艺感觉脑袋上凉凉的。
“姑姑,玉心在我床头,您拿去吧。”
于秋艺去床头将玉心拿了过来,递给池溶月,“给,姑祖姥姥。”
“给我吧。”洛絮风接过来,揭了玉环上的符纸,将玉心扣进去,重新又贴上符纸。
池溶月的身形又凝实了一点。
洛絮风把玉给池溶月,玉到了她手上又隐形。
气温忽然变低,洛絮风道:“来了,你们把符纸撕下来,否则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会影响你们的寿数。”
说着他拿出一张符纸,手指在符纸边上擦过,一滴血滴在符纸上,血迹晕染开,随后他将符纸贴到池溶月的灵魂上。
“站在我身边,别出声。”他手指贴上符纸,对上池溶月的眼睛,轻声道。
池溶月点了点头,于秋艺四人见他神色严肃,没多问,快速将符纸摘下。
池诗繁明白了什么,安静地站着,看他们最后一眼,缓缓露出一抹笑,“姑姑,您的新生才开始,祝您所得皆所愿。”
池溶月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一黑一白两团雾气凭空出现,它们面无五官,周围烟雾缭绕。
“池诗繁,享年壹佰壹拾叁岁,阳寿已尽,走吧。”
池诗繁跟随它们离开,三道身影消失在屋内,烟雾也逐渐消散。
那两个无脸的鬼差忽然转头看了下洛絮风,又迅速转回去,彻底消失。
洛絮风将池溶月身上的符纸揭下,“可以说话了。”
“既然人死后会被鬼差带走,那为什么世界上还有鬼?”池溶月问。
“执念过强就会产生对人世的缚力,最低阶的鬼差带不走执念太强的灵魂。大鬼差五十年才来人间一次,那些执念强的鬼得以逗留。这是个漏洞,所以会有我们这种捉鬼的方士存在。”
“这种叫做执念鬼。”
“有些大鬼差都无法捉拿的鬼,可能是遇到了一些奇遇,会逗留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当然,如果人间有人实在是想要见死去的亲人,那么地府那边对于那只鬼的感应就会变弱。”
“这种叫羁绊鬼,但少之又少。”
池小鬼的父母、哥哥和池诗繁的愿力太强了,三代人都无比坚持想要见到她,用百余年来完成这场让池小鬼回到人间的接力赛。
洛絮风将揭下来的符纸揉进口袋里,“至于你,两者皆有之吧,我还没把你研究明白。你是不是在死的时候特别不想死?”
池溶月点了下头,“谁想死啊,而且我和同学们创想的新世界,我还没看到。”
“现在你看到了,没有压迫,没有战争的新社会。”
后半夜,洛絮风去睡了,那些小辈们又进来守着。
第二天一早,池诗繁的遗体被送去火化,又被葬进墓地。
下午池溶月要走,被于响这群小辈们上了好几炷香。大侄女的儿孙们实在是有点多,于秋艺也当了姑姑了,她大侄子都十三岁了。
吸收了来自小辈们供奉的香火,池溶月感觉自已的灵魂变得十分舒服。
他们还想给她烧纸钱,被洛絮风阻止了,原因是又不是在地下,池溶月用不上纸钱。
走之前,于响道:“太姑婆,常回来看我们。”
经过这一遭,他们对于世界上有鬼的事情接受程度极其良好。
这位辈分大但实际活着的年龄十分小的太姑婆性格很好,眼神纯粹,平易近人。
池溶月朝他们摆了摆手,“好。”
如果池溶月是个人,几个上了年纪的爷爷辈的人对她一个不到二十岁样貌的小姑娘依依不舍还恭恭敬敬地叫“太姑婆”,怎么看都怎么是有点诡异的。
回去的路上,池溶月感慨了一声:“我侄女的孙子曾孙玄孙们好多,我也算是子孙满堂了。”
“嗯。”
自已发呆了一会儿,等红灯停车时,池溶月飘到洛絮风面前,用颇为认真的语气问:“照理来说,我比你大一百多岁,算你和秋艺同辈,你是不是得叫我姑祖奶奶?”
万界珠在驾驶座上抻着小短腿,闻言心里哦豁一声,它想听。
狗宿主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让任务对象消失,有人记住她了她就不会消失,无意中他已经完成潜在的任务了。
洛絮风对上她不像是开玩笑的目光,沉默一瞬,“不叫。”
差太多辈了。
“叫一下嘛,有点想听。”
“你想听我带你回去让那个什么艺多叫你几声。”
“她叫的我听够了,我想听你叫,保镖,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
“你这是很大的要求。”洛絮风再次果断拒绝。
“好吧。”池溶月泄了气,是她有点得寸进尺了。
保镖也只是她暂时的保镖,她恢复记忆了,当初说好的恢复了记忆就离开,好像是要到告别的时候了。
没想到记忆恢复得那么快,有一点舍不得,保镖人还挺好的。
见她失落的模样,洛絮风退了一步:“小姑奶奶,坐回去,挡到我开车了。”
终究还是不忍见她有一点沮丧。
“噢,保镖你真配合我。”池溶月有点开心,虽然叫的不是姑祖奶奶。
“不配合你后边车要按喇叭了。”洛絮风踩了油门,“记忆恢复了,后面打算去哪儿?”
池溶月手指戳进暗袋里,指尖戳着那几个符纸,“你不是说要给我烧裙子吗?等有了新裙子我就……”
“你就准备离开?”他语气平平地插进她的话里。
“我就问问你愿不愿意再让我待一段时间,等我变成大鬼了,当你的保镖。”池溶月一边说一边打量他的神色,“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回于家吸香火,诗繁的孙子们还是很惦记我的。”
“人多的地方阳气足,不容易有大鬼。”
洛絮风眉弓稍抬,“等你变成大鬼,那得待多久啊?不过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答应吧。”
万界珠:暗爽哥。
“听起来有些勉强,我还是回去好了,裙子你烧给别的鬼吧。”池溶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着手按在车窗上,准备穿过去,“我回于家了,他们也可以给我烧。”
“小姑奶奶,回来,我特别愿意,一点都不勉强。”洛絮风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屈起,金光把她带了回来。
被她拿捏了。
万界珠差点想鼓掌了。
池溶月低着头,手指摩挲着玉,问:“保镖,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想让我麻烦你,还想让我待在你身边。”
洛絮风开着车,不动如钟,“你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
她把玉环放进口袋里,“你说我不是普通的鬼,所以想研究我。”
听到她的回答,洛絮风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研究你,这样说也没错,那给不给研究?”
研究她,随后投其所好。
就算人鬼殊途,直到寿尽也无法触碰到她,但只要每天能看到她就好。
“我觉得太危险了,你把我当小鬼奴役怎么办?”
“我是那样的人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她在他面前就没怎么防,她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那你想怎么样?”
“可以研究,但是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你给我买零食,手机照旧借我玩,有空带我去玩,怎么样?”
后视镜中的小鬼一副严肃谈判的模样,洛絮风觉得有些好笑,“行。”
本来就是她在他这儿不用要求也能得到的东西。
池小鬼真简单。
“反悔的话我就每天流血站在你床头吓你。”
“我不怕鬼,但尽量别这么做。”
“为什么?”
“这样我会担心某位小姑奶奶是不是又变虚弱了才控制不住变回刚死的样子。”想委婉些,但说了反话又怕她假意要跳车。
难伺候。
这样的性子,是被家人宠出来的吧?得了点甜就能对人得寸进尺。
池溶月转头看他,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那我以后不这么吓你。”
洛絮风不由得勾起唇角,“那就谢谢了。”
池溶月目光狐疑地落到他唇角那抹细微的笑上,总觉得自已和他之间的对话和氛围都有点怪。
但在她的记忆里不久前爹娘和哥哥都是这么哄她的,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到了自已在外的房子,洛絮风带着她上楼,进了门就从口袋里拿出纸裙点了香烧了。
面前出现一件和身上的学生装是补色的裙子,荷叶边褶,收腰设计,池溶月接过。
“很漂亮,你在哪儿买的?”
“我做的。”
“保镖你不是捉鬼的吗?怎么会做裙子?是不是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给女朋友做过?”
她一连三个问题,洛絮风被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气笑了,“给你做裙子你冤枉我有前女友?”
“问你有前女友为什么就是冤枉了?我们那时候都倡导自由恋爱,现在不是了吗?还是包办婚姻?”
看她那一脸认真又疑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在意的是什么的模样,洛絮风转身,“我去洗澡。”
“他好像有点生气,因为我说他以前谈过恋爱吗?”池溶月转身问万界珠。
万界珠滚了滚,“溶月小可爱,他如果以前谈了女朋友,你什么感受?”
“感觉有点……”她皱了下眉,“心里不太舒服,还会有点委屈的感觉。”
万界珠点到为止,好了,点开窍了就是给狗宿主送福利了,它强行转移话题:“溶月,他没和你生气,你试一下新裙子吧,穿上肯定很好看。”
“好。”她果断把某人抛在脑后。
洛絮风刚洗完澡出来,旁边刮过一阵阴风,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池溶月飘到他身边道:“谢谢保镖,裙子很合身,我很喜欢。”
洛絮风用毛巾擦着头发,只往她身上扫了一眼,“今晚再给你做两件。”
一回生二回熟了,池小鬼衣服不能只有两套。
池溶月看到他动作间水珠滴落在性感的锁骨上,若隐若现,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看她用后脑勺对着自已一动不动,洛絮风把毛巾拿下,屈指将她带到面前,“想做什么?杵在这儿当雕塑。”
“保镖,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生气,帮我把手机拿来,我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池溶月用鬼气把床上的手机抓过来递给他,“可以随便点吗?”
“可以,我找私厨菜馆做了送过来。”洛絮风把毛巾扔到衣帽架上,坐到床边。
“抓炒鱼片,一品豆腐,酱鸭片,我之前……”她说着顿了一下,“我死之前的最后一顿饭就是吃的这个,也不知道变成鬼后吃起来和当人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人不喜欢把死不死的挂在嘴上,但她已经死了变鬼了,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洛絮风将她说的菜敲在点菜栏里,“吃了不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我发现当鬼有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
“不吃东西也不会感觉饿,吃东西是因为想吃,而不是因为需要摄取身体需要的营养。”
洛絮风付了款,道:“当鬼只能昼伏夜出,一天中阴气足的时候只有那么几个小时,鬼只能藏着。当然,你不一样,除了碰不到摸不着,像个人一样。”
说是鬼,但她像是介于鬼与灵之间的存在,无惧阳光,来去自如。
这种存在令无数恶鬼觊觎,吃了后能让它们鬼力大增。
“你当然也要吃饭,不过你吃的饭是香火,长时间不吸收香火,你就会变虚弱。”
“虽然,不吸收香火也行。”他说着停了下来。
“为什么?”池溶月飘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新时代的同胞真开放,穿着睡衣就和她聊起天来了。
“用聚阴符可以聚阴气,凝鬼形。”
“你之前给我的那几个就是聚阴符吗?”
“嗯。”洛絮风仰坐在椅子上,划拉手机里的联系人,熟练地和对方买黄纸,“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你只穿了睡衣,我想我还是站远点和你说话好。”
“小封建,现在多的是拖鞋睡衣一穿,电车一开就上街吃宵夜的人。”洛絮风抬手将她带过来,“不是喜欢吃零食吗?选选要吃什么。”
池溶月犹豫了两秒,欣然接受这个说法,拿起手机不客气地嗖嗖嗖选起了零食。
“你孝敬我的吗?”
“不是,你才十九岁,我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要孝敬你?”洛絮风无奈,自从去了一趟于家后,她当他的长辈当上瘾了。
池溶月头都没抬,“不是就不是吧,那你养过别的鬼吗?”
“没养过。”
“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池溶月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好,但把想要上扬的嘴角压下,道。
“什么问题?”
“我活着的时候听说,鬼会吸取人的阳气来补阴,你不怕我不小心把你的阳气吸了,然后你变得看起来很憔悴吗?”
第544章 你还是只馋鬼
“见过我手撕大鬼了,你这问题问得真不聪明,我是捉鬼的,我不想给你吸,你吸不了。”
“你骂我。”
洛絮风愕然,“我什么时候骂你了?你怎么给我扣这么大一口锅?”
“你说我不聪明。”
“行,这个也不能说。”脾气早晚被她磨没。
话是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的,反应过来后池溶月自已都愣了,戳手机的手指停了下来。
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和他使小性子了呢?这和自已在同学们面前温柔沉稳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怎么忽然发呆了?”洛絮风膝盖撑着桌子借力,带轮子的电竞椅滑到了她面前。
“没什么,在想问题。”池溶月把自已想吃的零食全都加购物车里,抬眸看了他一眼,“保镖,我这种鬼真的很少见吗?”
“我只见过你一个。”
“那研究价值确实高,怪不得你为了稳住我而贿赂我。”
洛絮风不想说话了,拿过冥纸开始裁剪拼凑,给她做衣服,“嗯,你说得对。”
才认识两天,她又不把自已当人看,估计他说喜欢她,她会吓得直接穿墙跑了。
池溶月选完了把手机递给他,他付了款后继续裁纸,她在旁边看。
“为什么吃的点香我就可以吃到,穿的要用纸做烧给我我才能穿?”
“祭祀就是这样,自古传承。民以食为天,用作供奉的食物人也可以吃,但用作供奉的衣服要烧掉,而且鬼穿的衣服和人穿的不一样。”
“噢。”
一个小时后,晚饭到了,洛絮风给她点了香,在香灰里埋着她的生辰八字。
池溶月戳了下筷子,发现能碰到后拿起来端坐在一旁等着他。
“想吃可以先吃。”洛絮风夹了块豆腐放到她面前的碗里。
“你是主人,你先吃。”
“当自已家。”
“谢谢。”看着到了碗里的豆腐,她道,“你说的噢,那我是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但你先说你想做什么。”
“没想好,我就忽然想这么问。”
“有时候真跟不上你的思维,太跳脱了。”
“可能是我们有……嗯,那个词叫做代沟是吧?”
“快吃,待会儿饭凉了。”洛絮风最不愿意听和她差辈、有代沟之类的话,“不是说想吃吗?都是你爱吃的。”
池溶月吃了一口,“本来就是凉的,当鬼和当人真的不一样。”
面前被她咬过的豆腐缺了一角。
洛絮风自已吃着却还是热的,“那好吃吗?”
“估计是变成鬼了,味觉也不一样了,我感觉很好吃。”
吃完了晚饭,洛絮风继续做纸裙。
池溶月看了一会儿,问:“保镖,可以借你手机玩吗?”
“自已拿。”
“我想带到隔壁玩,躺着玩。”要在他面前留一点形象,就这么飘着躺在半空太不雅观了。
“嗯。”
池溶月抱着手机穿墙走了。
万界珠跳到洛絮风面前的桌子上,道:“宿主,你可以给她买一个,这样就方便很多了。”
“挡到我了。”洛絮风将它弹开。
以她现在那副对现代社会求知若渴的模样,一拿起手机就会忘了他,来找他拿至少还能多刷点存在感。
万界珠敢怒不敢言,灰溜溜跑去找某只小鬼了。
晚上十一点半,池溶月飞到他旁边,“保镖,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现在?”洛絮风将纸裙子的边褶用香盆压住。
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我看到了这个,,不远。”
洛絮风目光移到手机上,是一条网红打卡附近美食街的视频,看了5秒,他迎着她期待的目光道:“你还是只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