鹑火低声劝她:“安德烈副官不会死……主官,我们……”
“他不会死,但也不会好过。我答应不会舍弃他,我允诺了会去救他,就不应该白白等待。”
执微的话还没说完,一向和安德烈关系不和的贪狼,则是突然开口了。
贪狼:“我去。”
他要去救安德烈,但也不全是为了救安德烈。贪狼总是恨这个恨那个,瞧着是个纯恨战士,但他的的确确是个记着别人恩情的人。
贪狼:“主官,我的命是你救的。”
“纪蓝号上有一队机械士兵,我带着它们一起去。再调拨几艘战斗舰跟着我,我无需纪蓝号起航,带着子舰我就敢闯伊图尔的私人星域。”
他敢是他敢,可执微心里有数。她知道,贪狼一定敢去,只要她一句命令,贪狼也立刻就会去。
但用退役军舰的战斗设备,去闯星际顶尖贵族的私人星域,这和用鸡蛋去切割钻石有什么区别?
执微摇头:“不,贪狼。”
“你去伊图尔的私属领地,才进入星域,贵族就有借口处置掉你。”
她明白,菲尔尼约尔离开竞选神明后,为什么能在疗养院的队伍中有一定的话语权?因为他曾是竞选人,曾是走到了五公的竞选人。
竞选人是张好牌,菲尔尼约尔可以用,执微也可以用。
执微直言:“只有我能去。”
这次不是污染区,而是伊图尔的私人星域。但依旧是执微一个人去。
“竞选人的身份是一层镀金的光晕,就像安德烈的伊图尔姓氏一样。保有着这个,无论将遭受什么对待,生命不会轻易被剥夺。”
贪狼:“那主官也带着战斗舰去!”
执微低垂着眸子:“我开着战斗舰,带着机械士兵,那就真的是攻打伊图尔的星域了。”
“不。”她轻声道,“我绝不做先开枪的那个。”
“我要做还手的那个,我要占据道理和公义。”执微脱口而出。
鹑火唇色都发白了:“什么意思?是又要自己去吗?”
“上次是无人的废弃天空城污染区,主官有救世之能,也就算了……可这回,是贵族的私人星域……那里都是他们的人!”
执微应了一声:“我知道。”
鹑火更着急了。她看着执微倔强的样子,心头发苦,也说了实话。
“主官,你在之前的污染区里,通过直播已经全然展示出了你的优势和弱点。这次你一个人去,简直是任由对方抓着劣势打你啊!”
执微稍微有些没明白,她就跟着问:“我什么优势,什么弱点?”
“你的优势多了,我先不说了。”鹑火急忙道,“但你有一个弱点是致命的。”
鹑失望着执微的眼睛,看着那抹冷棕色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她心头焦急,直言:“主官,你的身体素质其实很糟糕,对吧?”
执微想,这倒是说到关键了。
她的身体素质当然不好,她是在现代社会经历过初高中晚自习,又在大学狠狠熬夜,再在工作阶段996,一路煎熬过来的人类。
保持健身,定期唱跳,这样锻炼下来的身体,已经比大部分同龄人强多了。
可……怎么和进化过的人类相比呢?
这边的星际人类,分明是进化过的,那身体素质和体术能力,都超过执微一大截。
在以往被人窥探的时候,执微总是想法子避开这点。
哪怕是在公选里,她也会像是当初和卢米农组队一样,自己负责更多脑力工作,让对方承担更多的体力劳动。
执微尽力避免她和星际人类不同的身体素质被发现,但这其实很明显,尤其在之前的直播里,她越过天空中倒塌掉落的雕像碎块,拧身翻过广场遗骸,身形顿住几秒稍微踹几口气,人们也看见了她的体术能力。
“竞选人需要护卫官,没有护卫官的竞选人,本就很危险。何况主官还并不擅长作战。”
鹑火劝道:“如果你想去救他,就是让自己置身险境,主官,所有人都看见你平安穿过污染区,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你疲于应付碎石,无法搬动巨大的石块。”
“伊图尔如果心有不轨,主官……”鹑火只是稍微设想一下,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了。
她说得很对。执微知道,她的体力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太有限了。
这是她暴露的弱点。体力差,在星际时代,几乎是等同于容易死。
竞选神明的过程里,总会死掉些竞选人。谋杀竞选人是罪恶,但意外就叫人无可奈何。
根据弱点打造的意外,更是严丝合缝。
是的,执微想,鹑火说得对。她闯污染区可以,因为她可以控制污染,但闯伊图尔的私人星域,贪狼去是找死,她去也差不多。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真的要无望地等待单向传输屏再次亮起,再给出什么离谱的任务,要挟她做事吗?
执微的指尖掐着掌心,直直将手心掐出了几道红痕。
她盯着那红色,突然开口:“我还剩一个机会。”
心头像是撩起了火焰,盛过安德烈泪滴的手心此时刻着红印。
这红色叫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执微望向鹑火:“浮玉山的药剂,还在,对吧?”
浮玉山出产的基因改良剂,地肤在沙洲投诚时候的献宝,被称为浮玉山最后啼鸣的仅剩的那一瓶原始基因改良剂。
是的,现在,这瓶药剂还在执微的手上。
鹑火立刻就明白了执微要做什么。她心头近乎要滴下血来,痛楚在战栗中弥漫到全身。
她回答着主官的问题,如实回答道:“在的。之前分析实验的时候,用过微小的两滴,舍去那么一点点的量,并不会影响任何效果。”
鹑火说完,喉头狠狠一动,咽下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斑斑锈迹的味道。
她哽咽了一下。
“那是原始药剂,有效、直接、刺激。它被地肤叫作浮玉山最后的啼鸣,它会帮您提升身体素质和精神领域。”
鹑火回忆着那些过往的资料。“但主官,它会叫你极其痛苦。”
执微:“痛苦是成长的一部分。”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像是放下了什么,又始终坚持着什么。
她一直畏惧改变,一直坚守着自己带来这片星际的东西。努力保有着自己,希望自己不要变。
可是,比起躯壳,还有更重要的。如果身体的改变可以更好地维系她和她身边人的自由,又有什么不能变的呢?
执微也承认:“我体力的确不好,但竞选人总是在集会在演讲,我身边总有人在,我也觉得没关系。”
可现在,赫然就是有关系了。
她笃定地说:“我要变强。”
这声音利落干脆,听着有些中二,但分明就是执微此刻最响亮的心声。
凭什么要安德烈流着泪被带离她身边呢?他自己都并不想走呢。
“不止是为了安德烈。”执微说,“也是为了属于我的任何,不再被随意带走,不再被反过来威胁我。”
执微:“我要去救他,我更要救我自己。”
鹑火知道,她无法再劝说她什么。她安静地取来了药剂,那水红色的药剂在精美的黄铜小瓶子里晃荡着。
执微捏着小瓶子,拧开盖子,瞧见这漂亮清透的红色,像是霞光落在了玫瑰花田。
她抬起手臂,凑到嘴边。
安德烈此时,正在被争夺主权。
利奥伯德一直在催麦特欧,要求麦特欧将安德烈的主权转移回伊图尔家族的手里。
可麦特欧换脸,本就是为了欺骗安德烈,想要从副官手里问到执微的黑料。
最开始,安德烈对着执微的脸倾吐着依赖,他那样温柔那样可爱,恨不得用脸颊去蹭执微的指尖。
他对执微诉说着忠心,字字句句里都是忠诚,哪怕是迷蒙的目光里面,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除了执微,也没有任何别人的面容出现过一瞬。
但,麦特欧咬着牙,该死的,安德烈似乎把所有的爱都说了都表达了,可愣是什么秘密都没说。
看来,是安德烈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可能吗?一位副官,他可是一位主官的副官啊!作为主官最亲密的存在,怎么可能什么秘密都不知道?
……总不可能是执微没有黑料吧,哈哈。
利奥伯德的计划被打乱,麦特欧的计划也一塌糊涂。
在伊图尔的私人星域里,利奥伯德和麦特欧进行了秘密会面。
麦特欧坚持:“你还不能带他离开,先生。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
“她没有触碰那件神袍。”利奥伯德冷着脸,脸色差到了极点。
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了,显然,他完全无法理解目前发生的情况。他的计划明明做得很好,但就是没有成功!
利奥伯德提高了音量:“神明的信徒会以触碰亲吻神明的衣角为荣,她却忍住了没有触碰神袍?那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她的污染值是零,她对神明的忠心天地可鉴,宇宙皆知,但她面对神明即位时候的神袍,却没有触摸哪怕一下?!”
麦特欧的目光流转了一下,望着他。
他正要说什么,荣枯却突然推开门。
她头上渗着血,捂着伤口,指缝里流着更多的鲜红,她大喊道:“安德烈逃走了——”
麦特欧猛地起身。
此时,利奥伯德的光脑也发出警报嗡鸣声。
“——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
第161章 yue! 还没死呢!不许叫!……
利奥伯德惊诧地向门口望去, 瞧见了荣枯的狼狈,他急忙调出光脑查看情况。
“安德烈……他走不远!侵入者……”他眼睛似乎都快扎进光脑屏幕里面去了。
相反地,麦特欧则动作很慢地站起来, 他似乎并不着急, 只是冷冷地望向荣枯, 眼底暗含打量。
鲜血顺着荣枯的额角缓缓下落,划过她的颧骨下颚,滴在她青蓝色的衣衫领口。
她捂着伤口的指缝里都是血,鲜血甚至浸透在她的眼睛里,她的黑色眼珠此刻都透着暗红色。
麦特欧对她此刻的狼狈毫无察觉,他看着她,瞧那神色明显觉得荒诞。
“你被安德烈偷袭打成这样?他在你面前还能逃走?”
麦特欧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他来的时候做过危险物品扫描,身上可并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他的战斗力低到哪怕五岁的你去打现在的他, 他都会被你打得呜呜直叫。”麦特欧说完, 居然笑了一下, 扬起眉毛,很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做到的?”麦特欧颇有几分虔诚地问。
荣枯转了转眼睛,血沾红了她的眼角。她咬着牙,只说:“他拼死也不要留在这里。”
“我招架不住一位要和我搏命的贵族。”荣枯声音淡淡的, “我又不能真的杀他, 可他却是真的要杀我。我若尽全力,他自己就把自己弄死了。”
麦特欧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话语一样,他很费解地眯起眼睛。
“应该给他多灌点药的。”他说, “反正灌多了药物反应大一些,人傻了也没关系,他本来也不聪明。”
荣枯:“我会将他抓回来的。”
“没有用了。问了这么久, 一点执微的秘密都不知道,看来执微也防着他。”麦特欧觑了眼正盯着光脑虚拟屏的利奥伯德,“而且,有人来救他了,不是吗?”
荣枯放下了捂着伤口的手,额头上的伤口露出里面的肉,沾着污渍,甚至有几分溃烂。
麦特欧看见了,却和没看见一样。
他还有些无奈地和利奥伯德说。“再说了,什么叫死也不要留在这里?这里是他的家。”
“我只是屏蔽了他的信号,又没有卸掉他的光脑,他只需集中注意力用一下光脑,就知道他此刻的定位在他自己家。”
“我还要怎么做?”麦特欧轻叹一声,面容慈悲,“我做得已经够好的了。”
利奥伯德急切地开口。
“确实有人侵入伊图尔的私人星域!”
这时候会过来这里的,只有一种可能。
麦特欧倒是颇感兴趣,他示意利奥伯德将星域边缘的实时情况调给他看。
他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拖着长音:“执微竞选人攻打伊图尔,多好的素材。”
利奥伯德凝实了光脑的虚拟屏,实时防护系统将图像锁定,放大。麦特欧看见画面中央的并不是执微那艘纪蓝号星舰,甚至不是舰队,只是一艘便携的先锋航行舰艇。
“这舰艇里能装多少军队?”利奥伯德难免紧张胆怯,眼神游移,表情也有些畏缩。
麦特欧盯着这艘舰,思绪一转,轻飘飘道:“大概,只有执微一个人。”
几小时前。
执微捏着黄铜小瓶,将其中的水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在这个瞬间,许多奇幻的想法如同花火流星,蹿过她的脑海。
她想,如果这东西是毒药什么的,她就会死在这里。可哪怕不是毒药,这玩意儿也真够难喝的。
看着是清淡的水红色,会叫人下意识觉得这玩意儿是石榴汁之类的味道。但进嘴之后,执微发现它喝起来是一次很反人类的刺杀。
带着一点血腥气,像是牙齿脱落后,在口腔里和所有邻居都很陌生,被孤立的牙床。尴尬地和邻居打了招呼后,又敬业地渗出血来,被舌头卷过,味蕾尝不出味道,大脑只觉得腥气。
又明显有些人外感,吞咽的过程里带着阻塞和刺痛,像是喉管里梗着一团毛线。
难怪,难怪浮玉山藏着唯一神的肢体,学者菲尔尼约尔会说是羽毛。
执微没喝出明显的羽感,但毛感她可真的喝出来了。
是一种把头埋在猫肚子上的感觉,鼻腔里似乎都被毛堵住了。每一根毛,都要在鼻腔咽喉这种呼吸的必经之地上生出小猫。毛毛乎乎,毛毛茸茸,毛里毛气……
毛了个咪的,她的鼻腔真的被堵住了!
执微吸了一口气,发现她无法呼吸了。她和对面鹑火焦急的目光对视,执微只来得及抬了下指尖,然后就一个后仰倒了下去。
她顺势扼住自己的喉咙,卡住喉管的位置,努力保持镇静,试图张嘴用口腔呼吸。
微弱的气流通过她的身体,维持着基础供氧,却叫她大脑有些迷蒙。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在沙洲跑赢污染的那天,耳边呢喃起人们此起彼伏的叫声。
人群念着她的名字。执微……执微……
人们用这个名字叫她,她牢记着自己是谁,没有遗忘自己过去的身份。
但她也承认了自己崭新的身份。
于是,她听见脑海里的声音变了。万千唤着她名字的声音里,执微听见有人叫她主官的声音。
这是个有些羞耻的称呼,可也贯穿了执微这几个月的生命。活过的时间就算数,何必否认在每一个阶段里的自己。
执微一下一下地努力呼吸着,她控制着呼吸节奏,保证每一次吸气都绵长均匀。
虽然气管中像是堵住了毛结,可她对于身体的感知,从未如此细微过。
她能在身体的任何部位感知到心跳声。血液正始发心脏汩汩泵出,流淌去身体的每个角落。药剂随着血液淌过全身。
执微的腰背其实有些小毛病,因为长时间对着电脑伏案工作,又定期练舞,有时会觉得腰痛。
但此时,她察觉到腹部发热,腰脊收紧,似乎身体每一处都充满着用不完的力量。
执微想开口说话,嘴巴吸气,而后张口,便呱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主官——!!”鹑火跪在她面前,表情堪称狰狞,叫声也很凄厉。
执微想说的话一下子就被她吓没了。
“我还没死呢。”执微抹抹嘴,虚弱道,“不许乱叫。”
鹑火连忙往她身上按了个仪器部件,旁边的屏幕闪烁着,她实时测试着执微的身体状态。
执微只能听见鹑火汇报的声音,还有就是她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骨节伸展的声音、骨膜磨合的声音、肌肉勒紧的细小声响。
鹑火:“心率在飙升……血液流速加快……体术演化胜率匀速提高……”
执微听着,忍不住开口。
“贪狼帮我……yue……拿个盆,我要吐血。”
贪狼反应很快,拖了个落地的盛放花卉的容器过来。执微抱着这个大花瓶,一头扎了进去。
鲜血顺着她的嘴里往外喷,痛倒是不痛,只是脑子有些发晕,感觉自己是一座喷泉。
鹑火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值,发现基因改良剂对人体造成的,何止是身体塑造,更是精神上的进化。
脑域开发数值一点点增长着,执微不懂数据分析的事情,她只意识到她的记忆像是拨开了迷雾,陡然格外清晰起来。
有些记忆朦胧的,现在全部浮现在眼前,有些已经忘记的,现在都在脑中重新播放。
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某时某刻她爸爸做的剁椒兔丁,比以往的兔丁多放了几片桂皮的细节。
随着记忆清晰,她的思维也清亮了许多,这种感觉有些叫人痴迷,好像自己无所不能,理智可以控制着躯体,做出许多合理的事情。
是的,合理,合乎逻辑,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执微的脑海。
——她即将要去做的,就是不合理的事情。
那,她为什么还要去救安德烈?让他留在伊图尔,为她争取伊图尔的支持,打探消息,笼络贵族,才是最好的。反正他也不会被杀掉。
执微的情感像是潮水一般涌上,冲破了分析利弊的冰封。她心底燃起火焰,顷刻间便猛地清醒了过来。
头脑清明的当下,执微却恍惚听见了一道声音掠过耳畔。
“谁在说话……”执微轻声问。
鹑火和贪狼的嘴都闭着紧紧的,兄妹两个可没说话。
执微闭上眼睛,喉头的腥甜仍折磨着她。一片黑暗里,凌乱的虚影钩织着密网,有一道意识像是要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却不是长成她的想法,而是长成了一句话。
谁在说话?谁在喟叹?谁在透过宇宙的感知垂下一缕含混的尾音?
为什么禾鎏可以听见唯一神的感召余音?因为他灵感力高,也是因为他被灵感之神赐予一点逸散的神力。
所有的神力都来自于唯一神,神力架构了禾鎏和唯一神沟通的桥梁。
而来自浮玉山的原产药剂,是更直通的桥梁。
祂的残念,不只是禾鎏感知到的一缕关于孤独的吟叹。
那是破碎神格消亡在星际间飘溢着的一丝余音。
执微听见了,她听见了,她听得清清楚楚。
“祂想回家。”执微突然开口。
鹑火应答:“当然,安德烈副官回到你的身边,才是回家。”
执微扶着落地花瓶,站直了些。“不,我说的是那位陨落的唯一神。”执微面色复杂,“祂想回家。”
“祂的家在哪儿?”执微问。
鹑火更惊疑了:“祂是一切的最初,是本源的神明,是宇宙的始发。这片无垠星海,不就是祂的家吗?”
执微的嘴角还淌着血,她却怔怔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背。
“祂直到陨落,都没有回家吗?”
第162章 流浪金渐层 妈!
时间紧迫, 执微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切实地感知着身体上的变化,竭力保持着呼吸平稳,慢慢习惯于去掌控身上的力量。
她调整好自己的身体后, 用最快的速度驾驶着先锋舰, 前往了伊图尔的家族星域。
纪蓝号跟随在她身后, 如同瞭望官的护卫舰。
另一边,利奥伯德被防御系统示警星域边缘出现入侵者后,他分明已经定位到了执微的舰艇。
但眨眼之间,执微就从追踪图像上消失了。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直接从图像反馈系统上面被擦掉了。
利奥伯德怀疑地瞪大了眼睛。
麦特欧倒是不怎么意外。“隐藏坐标。”他呢喃着自语,“那个污染种的天赋有这么强吗?”
他调查过鹑火,知道鹑火在兰蒙的时候成绩不错,但瞒过伊图尔的防御系统,这种级别的操作, 就不是一个颇具天赋的在校学生能做得出来的了。
麦特欧:“看来锈齿轮为她提供了许多帮助啊。”
“祁入渊离开维诺瓦的时候, 可是两手空空。这么多年, 她也是攒下了家底,等到了她认可的人。”
麦特欧目光里充满了回忆。他甚至有些感慨:“我小时候见过她几面,她可不怎么看得上我。”
利奥伯德没信这话。他下意识认为这是麦特欧的谦逊。麦特欧一向是人群中的焦点,维诺瓦又是贵族的巢穴, 在维诺瓦工作的人, 怎么会看不上麦特欧呢?
注意到了利奥伯德的眼神,麦特欧笑了一下。
他如今旧事重提,倒是觉得有趣:“比起我, 她当时的注意力给了安德烈,此时又更珍惜在意执微。”
“我当时想,她差一步就是话事人, 等我长大做了竞选人,她一定已经成为了维诺瓦的话事人,我们会是不错的搭档。可惜,现在我是竞选人,她也是话事人,但她已无法指引帮助我。”
她在指引帮助另一个人。
麦特欧望着光屏,他看不见执微此刻的坐标,可他知道执微必然已经进入了伊图尔的家族星域。
他用一种很复杂绕口的方式去称呼执微。“瞧,维诺瓦的叛逃者选中的意志,就在这里。”
利奥伯德觑着麦特欧的脸色,等待着麦特欧的命令。但麦特欧并不打算露面。
从安德烈这里都没有得到任何执微的黑料,叫他生起一点挫败感。也让他不得不暂退半步,将空间留给伊图尔。
麦特欧:“去告诉你的姐姐,也是安德的好母亲瑟恩伯琳吧,利奥伯德。她会留下她心爱的孩子,如同护崽的母兽一般捍卫安德烈的未来和伊图尔的荣耀。”
进入了伊图尔家族星域的执微,则按照安德烈的标记,沿着星球外围轨道判断搜寻。
她驶过了边缘的几颗星球,快速地确认标记的闪烁情况,在灵魄的远程帮助下,混乱着伊图尔的防御系统。
执微确定了星域范围后,驾驶舰艇向着星球下坠,驶过天际和地表,飙向钢筋霓虹的城市,在空荡街道的转角,执微悬停了舰艇。
她利落地跳下舰艇,瞳孔前的图像闪烁着鲜红的标记,她看见了靠在墙壁边的身影。
执微找到了他。
这里的城市空荡落寞,街道精致整洁,却根本没有行人。执微之前了解过贵族的私属星域运作模式,知道这种星球被叫作“陈列星球”,城市就是设计来满足观赏需要的,并没有人住在这里。
安静的街道边倒是运行着清扫机器人,安德烈作为罕见出现在这里的活物,身边还围着几个机器人。它们凑在一起,瞧着背影还显得有几分好奇,执微走近了,发现这些机器人正在用喷嘴清洗他沾着血的衣裤。
“诶!”执微忍不住敲了其中一个机器人的脑壳,把它们都赶走了。
她半蹲下去,抚上安德烈的脖颈,捏着他的下巴正过来他的脸,立刻查看起他的情况。
可怜的安德烈,身上都沾着血迹,又狼狈又脏兮兮的。头发很乱,之前为了见小舅舅精心打扮的一套着装,现在胸前的项链缠在一起,袖扣也跑丢了一颗。
执微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没有受特别重的伤,但明显虚弱多了。
像一只流浪回来的金渐层,明显是吃了苦。但她见到他,才终于松下了这几天一直悬在心口的气,长长地舒了口气,安心了很多。
执微开始往他嘴里灌补血药剂,灌了一瓶下去之后,安德烈紧闭的眼皮动了动。执微又给他喝了一瓶提升精力的,安德烈缓缓睁开眼睛,瞧着状态好了许多。
“安德烈。”执微低声念他的名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安德烈抬眸看见她,还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但他能感知到自己不再被绑着了,他立刻迎着执微的手心蹭了蹭。
在他被药剂控制的几天里,在他的印象里,他没有和执微分开过。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被药剂控制的时候,他察觉不出来区别,但也能感知到异样。
此刻,执微就在他面前,用温和的目光望着他,将他揽在怀里。抱住他的执微,就是最真实的。
“你真的来救我了……”安德烈哽咽地呢喃了一声,而后将头埋进执微的胳膊。
执微见他状态还行,就不多废话了,她计划先带着安德烈离开这里,后面的事情再考虑。
“还有力气吗,先站起来。”执微将他扶起来,才嘱咐两句,却突然眯起眼睛。
她沿着面前的高楼直线望去,看见楼顶处出现的黑点。
这是什么?执微用光脑放大在眼前仔细瞧瞧,发现是一排穿着同样作战服,端着枪的私募军。
好家伙,这是狙击手啊。这要是登舰了,舰艇下一秒就会被轰炸吧?
执微立即留了一把匕首和一支枪给安德烈,她则踩着紫微星长剑,快速地沿着楼体边缘向上飞去。
她去打探情况了,安德烈站在原地没动。
他本以为自己会独自等待执微,没想到,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一艘悬浮艇就停靠在他的身边。
安德烈端起枪,抬头望过去,看见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走下悬浮艇,向着他靠近。
这人真熟悉,安德烈望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安德烈像是受到了刺激,缓缓重复着一样的话。“你们知道利奥伯德将我传送回来,你们知道这几天我一直被困在这里。”
他的脑袋小幅度地偏着,像是小动物思考着费解的情况。
安德烈:“你们知道,你们默认,你们甚至期待这一点苦楚可以叫我’改好‘。”
“我还以为你们会为我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