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耶,她简直是天才,她居然想到了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人群安静到人们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望着执微,人们甚至没有心思去看看身边的同行者,吝啬于给予彼此一个对视。
人们听见执微清澈如净水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执微故意叹了一口气,悠悠长长:“很遗憾我并非神明,没有神力能真切地帮助到你什么。”
说完,她低落了一瞬间,又立刻振作起来。
“如果你不介意我的无能,请和我说些什么吧。”她对着在场的各位眨了眨眼睛。
执微面上温和:“我做过演讲者,也想做一次聆听者。”
其实,她在心底吐槽。
她从不写稿子,今天呢,也不想再临场发挥胡说八道大厂黑话了。各位,她改听的,还能省点力气偷偷懒,事倍功半,岂不美哉!
可她的表情管理完美极了。人们只看见她坐得笔直,身姿优雅,目光悲悯。
人们听见执微说——
“请允许我听听你的生活,可以吗?”
她对面也有一张椅子, 如她所说,是空着的,等着人落座。
人们可以看清楚她的每个动作。看见她的手肘撑在桌面上, 看见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甚至看见她身后那个严肃着脸的副官,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套玻璃壶和玻璃杯子。
玻璃烧出了冰川的纹路,带着不规则的凹凸,棱棱角角重重叠叠,透明的杯身上画着几只白燕。
安德烈将一个大些的杯子放在执微手边,将一连串的小些的杯子,拿了一个出来。他举着壶,往里面倒了煮的饮料。
执微尝了一口,带着悠远的草木香气,喝起来像是玉米须水或者麦子茶。
人们盯着她, 连带着盯着她周遭的环境。
她面前的桌子, 并非什么高等材质镂空雕花桌, 也不是什么长了千百年的泛着莹润色泽的木材。
那就是一张合金桌子。
是贪狼刚刚才从附近的酒馆低价购入的。之前,这桌子就放在酒馆入门的地方,用来放置两个巨大号的酒桶。所以桌子中间有些磨损凹陷。
还是贪狼大力出奇迹使劲砸了几下,才勉强将桌子搞平些。
安德烈见了这张桌子, 怎么都不肯装直接叫执微用。他从他的房间里拿了一块桌布过来, 红丝绒的,绣着细密的针脚。铺在放过酒桶的合金桌上,显得没那么潦草了。
这是安德烈的底线了, 他实在忍受不了执微坐在光秃秃的合金桌子前。
他也有他的道理:“那是放过酒桶的桌子,主官坐在那样的桌子的后面,被拍完照片视频放到星网上去, 人家会解读出什么暗示!”
他学着星网上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喔这个桌子之前放过酒桶,现在这个桌子后面坐着执微竞选人,是在暗示执微竞选人是酒桶饭桶吗?”
执微任由他铺桌布,无奈道:“……安德烈,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和我说话。”
之前一口一口主官,甜甜蜜蜜金灿灿蓝汪汪的。
现在她图方便搞个桌子来用,就成饭桶了。
安德烈又急忙说:“我说的是桌子!桌子!我才不会说你。但就铺一块桌布吧,我不要其他了只求你们铺个桌布!”
实际上,安德烈的审美相当不错。
桌布是细腻的丝绒材质,在光晕的照耀下,闪着漂亮的微光。此刻在人们的目光里,谁也认不出这桌子之前是卖着便宜酒水的酒馆里,顶着两个傻乎乎酒桶的桌子。
而坐在那里的执微,穿着一身蓝白色的作训服,胸前佩戴着一小颗珐琅玫瑰花,红色的花瓣上微雕着露珠。
头发用簪子利落地盘起来,像饱满的花苞,没有额外的碎发,只在斜右上方的位置露出簪子的顶端,一小节翠玉闪过通透细润的光泽。
在外围挤着的人,越挤越多。更多的人听到消息,赶来这里,人们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人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执微刚刚说出来的话里的意思,跃跃欲试,但又不敢,这里是星盗生活的地方,星盗靠着小心才活到现在,自然是警惕心拉满,怕是什么陷阱。
贪狼在前方站着,他冷着脸,一句话不说。但架势很明显,谁要是不排队,或是没遵守规则闹起来,他这个护卫官不是白做的。
鹑火站在和贪狼形成对角的位置,她的体术没有贪狼那么好,但她这边的火力足。她控制着虚拟警戒线,一旦出现异常,立刻可以反应。
可无论贪狼和鹑火多么靠谱,到底是两个人。在奥维隆星盗区的选民眼里,这两位护卫官、一位副官就陪着主官出来的场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之前见过的集会,都是好多工作人员,簇拥着竞选人出场。竞选人会站在高台上,讲出自己的竞选纲领。人们听不进脑子,间或嘀咕两句,但都是在台下,仰头去听的。
现在,没有数量繁多的工作人员拦着选民和竞选人,没有高台,没有宣讲,你甚至可以坐在竞选人的对面。
此刻,竞选人沉寂,换你说话。
第一个过来的人,是之前勇敢地率先出声的女星盗。
她别别扭扭地坐下,指尖抠着桌面上的红丝绒桌布。
执微笑眯眯的,根本不催她。
这又不是爱豆的签售握手会,还有时间限制的。这根本没有时间限制,执微巴不得一个人和她拖得越久越好。
她知道一对一比较培养死忠粉,但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宁可多两个死忠粉,也不要再开什么集会了。
执微感觉,她每次开集会,都一呼百应,血雨腥风的,她现在只觉得一对一和单人聊聊天,水水时间,就很不错了。
一对一还能有什么雷吗?顶多就是被选民说她亲切,那是她营业态度好嘛!亲切温和,这种词都被夸过很多次了,根本打击不到她!
执微反正是觉得,比起集会,一对一相当不错了!
她又抿了一口饮料,示意她面前的女星盗也喝小杯子里的饮料。
“你好。”执微和她打招呼,她和煦如春风般和她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女星盗目光微颤了一下。
“您居然问我的名字……”她干巴巴道,“其实,奥维隆之前也来过一些组织宣讲,或者是争取选票,我听过不少集会的。”
“我连那些话事人竞选人的名字都记不住,现在,您却在问我的名字。”
执微:“唔,或许我可以和你打个赌。”
她用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行为自如而充满着特殊的魅力。
执微说:“我不仅此刻问你的名字,如果你下次还会来见我,我还可以认出你,叫出你的名字。我会一直记着你的,我保证。”
“……真的吗?”女星盗的眉毛都快飞到额头了。
按理说,选民不应该质疑竞选人,但,但这也太离谱了。
这届两千名竞选人,哪怕现在淘汰了一千名,剩下一千名,大家除了自己支持和好感的竞选人,就是自担和墙头,也没人真的记住所有的竞选人。
选民都记不住竞选人呢,现在已经发展到竞选人记住选民了?
执微脱口而出“当然,这是我的职业素养……我的意思是,我很想听你和我说些什么。”她含混道。
“您叫我‘右舵手’就行,执微竞选人,我们星盗很难有个正经名字。”她舔舔干裂的下唇,又问,“……您真的想听我的生活?”
执微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右舵手想了想,并不知道她究竟要和执微说什么。
她琢磨了一会儿,把现在她最大的烦恼,对着执微倾吐了出来。
执微一听,嚯,还是感情问题。
她云里雾里地听了一堆,最后,她听见右舵手总结了她的烦恼。
“……总之,我的男朋友接受不了我有其他的男朋友。”
执微消化一下刚才听到的八卦。
恍惚间,她觉得这里不是荒地。
这里莫不成是什么教堂的告解室,她究竟是在做什么爱豆签售营业,还是做树洞接受吐槽负能量啊?
执微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支持坐在她面前的这位。
“宽容是人类的美德,你的男朋友,我说的是之前的那个,他可能缺乏这个美德。”执微平静地说,“当然,你不缺美德,但也可能缺德。”
对爱情不咋忠诚,但也不是大事。执微想,这位粉丝,完全是凭个人魅力找到的男朋友嘛!
安德烈站在她身后,他多多少少能听见一些,还要装作完全不在乎的严肃副官模样。
他正背过手去,用指甲抠他的指腹,叫自己不许有表情波动。
“我知道。”右舵手坐在椅子上,屁股往前挪挪。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不好,她叹了口气,“缺道德吧?我知道的。”
她泄了气一样:“神明也会怪罪我,对吧?执微竞选人,您要谴责我吗?”
“神明的感受,我很难说准。”执微说,“但我可以和你说说我的感受。”
右舵手将身子向前倾,努力靠近执微,试图听清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不错过执微发出的每一个音节。
“我更在乎你。”执微说。她说话的时候,悄悄地对她眨眨眼睛。
“因为是你来见我,你和我分享你的生活,你告诉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和你是一起的。”
执微:“我才不会站在你的对面谴责你,我会和你站在一处,我想你自洽又快乐。”
她拍板,说道:“你的感受是最重要的,没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右舵手不自觉地捻了捻自己的指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抬头。
她问:“所以,哪怕我继续花心?”
执微点头:“我也祝福你。”
“哪怕我都分手,从此再也不搞男的?”她又问。
执微抱着胳膊,向后靠了一点:“话语有些粗俗,但,是的,我也祝福你。”
她笑着,叹了一声。
右舵手恍然大悟,似乎沉疴已 褪,她终于如破晓般击碎了面前的难题。她喃喃道:“您说得对……我明白您的暗示,我的感受最重要,执微竞选人,忠诚于自己,您说得对。”
“您懂我……我能和您合照吗?”她问。
执微没明白她这是在恍然大悟些什么,但她还是欣然同意了。毕竟爱豆签售里,合照是最基础的一项。
很久没做过这个了,执微还颇有些想念的嘞。
右舵手和执微合了影,之后,她在离开前,直视着执微的眼睛,说:“我没有男朋友,竞选人。”
执微目光顿了一下,但表情如常。
“我用了代指,我说的男朋友,实际上,是我效忠的星盗团。”右舵手说。
“我骑墙被发现了,两边都想叫我和另一边断掉。”她眯起眼睛,冷笑一声,“但,竞选人,您说得对,宽容是人类的美德。”
“没有美德的星盗团,凭什么拥有我的道德?”她理直气壮地从执微的回答里,分析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还没完,她还在说呢。
“您对我的暗示,我也听明白了。没错,要忠于自己,呵,如果它们不接受我两边混饭,我就搞垮它们两个。”
她坚定道:“这样,我就自洽又快乐了。”
说完,右舵手对着执微点点头,感谢了执微的帮助,站起来离开了。
留在执微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哦,不只是她一个人,她身后的安德烈还戳在那里。
执微轻轻地问:“……安德烈,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她营业态度和人家说了几句话,怎么感觉右舵手领悟了不得了的事情!
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都叫舵手了,岂不是早晚掌舵做船长?
所以,和她的暗示不暗示的,没有任何关系!不对,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暗示!
安德烈也不懂。但他很懂这种和执微说完话后,积极的状态,热烈的澎湃,满腔心血都似乎可以在下一刻燃烧起来的感觉。
他驴唇不对马嘴,但自认为说出真理地回答道:“你的支持就是这么叫人有动力,主官。”
执微:“……”
“下一位!”她提高音量。
下一位是一个男生,年纪不大,局促地和执微做完自我介绍后,开始倾诉。
“我的爸爸,抛妻弃子,根本不配做人!”
执微捧哏了一句:“喔?居然这样!怎么说?”
她满脑子都是,这里面没有什么代指吧?这回不是什么暗语了吧?
品了品,咀嚼了一下男生的态度和话语,执微在心底肯定了自己。
对,这里没有代指和暗语。
男生继续哭诉:“仅仅是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他就舍弃掉了我们的父子之情,一点遗产都没有给我!”
执微深吸了一口气。
“我非常难过……天啊,我真的很喜欢遗产,不是,我是说,我真的很喜欢我爸爸,他的遗产里有很大的一所庄园,庄园里面养着仙鹤,我真的很喜欢仙鹤……”
执微的表情管理还是满分的,但心里已经开始痛苦了。
这都什么人啊?说真的,沙洲的精神状态,比奥维隆健康多了!
执微很讲道理,沙洲是种地的,她会感觉沙洲和她有情感连接。
比如看见农作物的时候,她的点评欲就很旺盛。
瞧瞧,看这麦子种的,看着稻谷沉甸甸的。沙洲的麦子磨出来的面粉做饼,会出现随机味道,土地里长着奇妙的食物。
沙洲对她有些别样的意义,而地肤的灵魂颜色也很炽烈。
奥维隆则就是普普通通一选区,执微对奥维隆没有额外的感情。
但奥维隆,真的带着搞笑的癫狂感。随便找选民说两句话,都带给执微一波又一波的震撼。
执微看着面前哀叹庄园仙鹤的男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营业了,也是罕见地在营业上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好似鱼骑自行车,使不上力气,用不上劲儿啊!
她干巴巴地安慰他:“没事的,要不,喝杯饮料?”她指了指他面前的杯子,是右舵手离开后,他坐下之前,安德烈新换的。
男生喝完,又抽泣了一会儿,说:“执微竞选人,您能为我写些鼓励的话吗?这样,以后每每到了深夜,我因为痛苦而无法入睡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
执微想了想,给他写道——
【振兴奥维隆星盗区,人人有责】
她感觉奥维隆阳光健走的彪悍民风,离不开每一个奥维隆星盗区里的星盗的建设。
真的,这怎么不算是人人有责呢?
男生以为这是鼓励他自创辉煌,感动地离开了。
后面上来的几个人,基本都是和执微聊了聊家常,说说妈妈爸爸姐妹兄弟,执微也听到了真的说起爱情故事的人。
她扮演好了一位优秀倾听者的角色,耐心地和大家沟通,听大家说话。
但也有不甘于把这样可以和执微竞选人面对面一对一沟通的宝贵机会,只放在说些家长里短生活琐事上的人。
一位梳着满头小辫子,额头前有一道疤痕,眼下青黑极其明显的女士,坐在了执微面前。
“执微竞选人,您好。”她礼貌地打了招呼,陷入了一些迷茫,“我,我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了。”
“我的星盗团陷入了被别人打压的局面,我们很难得到更大的地盘。没有充足的领地,就得不到资源的有效补给,很难发展下去。”
她望着执微,殷切地阐述了目前她遇到的情况。
执微一直在听着。她看了看她拿出来的星盗领域分布图。
这还是一张可以动起来,生动表达前后变化的图。执微瞧了瞧,很容易地就看见了前后被挤压吞没的地盘。
不过,这是星盗区,地盘本来就是没有归属,向来是你抢我,我抢你的。
这支星盗团目前实力不强,处于劣势,还被打压,它很难再把地盘抢回来。
执微盯着星图看了看,她发现这支星盗团剩下的地盘,刚好是个长条,包含了一颗卫星的星环内侧大部分。
只要再向前突进一些,就是和另一颗卫星连起来了。
执微琢磨了一下,还是开口:“我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
她再三声明:“真的没必要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真的,我做星盗的经验肯定比你少,在这方面,我没你厉害,比起你来,我差得远呢。”
这话,给人家星盗团的团长吓一跳。
“不不不不。您是竞选人,您千万别这么说。”
执微抬手,在虚拟屏上勾画了两下,将一条线标记了出来:“星盗可以劫掠,但我想,既然都已经拥有舰群和高速航行的能力了,能做许多别的事情。”
“你可以掌握航线,而后专门跑这一条线。”
执微说道:“这里,到这里,再到这里,这是一个三角形,每个区域都有特产,粮食、酒水、武器、矿产,每处到每处都有货品可以买卖,每一趟都不空跑。”
她在虚拟屏上画出了示意图。各处连接点闪烁着晶蓝色的光芒。
执微:“一边买卖,一边伏击,抢你地盘的星盗,也不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所以,打不过就跑,跑了再回来打。”
“但凡有机会,抽别人一个嘴巴子也叫打。消耗对方力量,充实己方资源。”执微说,“或许这样,可以帮到你一点点。”
对方陷入了沉思,盯着星图,眼下的青黑很明显。
执微其实也不怎么懂,所以比起真的在给出什么意见,只能算是给予了一些情绪价值。
问题未必能解决,但支持感会叫人好受许多。
执微最后轻声安慰对方:“精力是有限的,事情是做不完的。”
她看见了她眼下的青黑,和一脸疲倦的神色。
执微说:“平时多注意身体,你是团长,有很多人依靠着你,为了那些人,也请好好珍重自己吧。”
坐在对面的女士缓缓将目光落在执微身上。
她嗫嚅了几下,突然说:“我其实,我,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前阵子和别的星盗抢地盘,一枪把他的肺打穿了半个。”
她冷硬着表情,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输了,但也赢过。我现在胸腔里还随着取不出的光子能量结晶。”
这前后话语,显得有些没有逻辑。
似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可执微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大抵是在执微面前有些别扭,她得到了执微善意的帮助,又觉得自己不够好,就试图去让自己显得很坏。
好就要很好,要不就宁可很坏。不好不坏的人,平常得很,常见得很,难以特殊到叫人记住。
执微当然知道,她不是好人。
或者说,奥维隆星盗区,很难有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这里带着野蛮和凌乱,所有人都过了今天不管明天,像这样肯思考团队未来的星盗团团长,甚至都算是正常很多的角色。
“麦子田里会长出麦子,稻谷地里长出稻谷。”执微眼神轻柔,说,“双方生长的土地不一样,任何换位思考都不够充分。”
执微望着她,看着她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真诚地对她说:“你或许不是一颗饱满的麦粒,但,在稻子的眼里,你或许是一粒沉甸甸的稻谷。”
“我想,对你的成员来说,你好到不能再好。”执微安慰她。
这位团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在掌心里深深吸气,发出闷里闷气的声音,轻轻喟叹:“执微竞选人……”
“神明在上,执微竞选人,您比星网上所有的赞美加起来,还要梦幻。”
第70章 奥维隆星盗区(九) 你想执微竞选人救……
来, 这位粉丝谈心、签名、合影结束后,请这边走。
下一位粉丝可以过来和爱豆互动。啊不是,是和竞选人互动。
执微很从容自如地做着类似于爱豆签售握手会的工作, 但是第一, 既没有签什么可以售的东西, 第二,也没有握手。
后者是出于安全安危安德烈的考虑,前者则是因为,执微很坚决很叛逆地摆烂。
别以为她不知道卖周边有多赚钱!别以为她不知道卖周边有多吸粉!
她是混过爱豆圈的,自然知道每每这种时候,搞点周边,签名卖卖,爱豆亲手签完,亲手交给粉丝, 那个杀伤力, 啧啧啧。
岂不是直接卖爆!
在执微之前的生活环境里, 选秀、选举都可以卖周边,发展到了星际时代,这都在选神了,自然周边产业格外发达。
说真的, 她直到现在都觉得, 安德烈总向那位巧克力神祈祷,不是因为安德烈多么爱吃巧克力。他的这个行为,可以概述为, 他在买神明变出来的魔法周边。
巧克力好不好吃是一回事,这块巧克力被神明变出来放置在他的手心里,这个是最重要的。
执微没卖周边, 不宣传自己的倾向纲领,也没有上台大谈自己的想法。她坐在桌子里面,就开始和选民聊天,听选民说话。
这是什么神奇的集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哪怕那种小组织的竞选人合伙办的联合集会,每个人就只有说几句话的时间,余下的时间空着,可以和选民互动一下。但竞选人也就是收收花,搞点营业,竞选人也不会在意选民的生活。
被簇拥到了区别于人的位置,享受被关注,而缺乏关注他人的能力。
执微到了最后,甚至在为星盗做就业指导。她也糊里糊涂,未必真的能给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建议,但毫不影响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美丽清奇。
等到她多和几个人说了话之后,人们心中的震感总算是消除了一些。看见这事情是真实地在发生,挥散了犹疑,像看珍稀珠宝一样,盯着执微和对面的人看,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这个人我知道,她最近过得可不太好,谁问她,她都不说话,现在倒是和执微竞选人说了。”
“他居然也上去了?他都上去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和他有仇!我不能叫他在执微竞选人面前胡说八道,怎么不把他拦下来!快点把他拦下来,让我来说!”
“怎么和执微竞选人说话,说着说着还哭了……有这么感人吗?也太不争气了,快点下来,别耽误时间,我还等着上去呢,要哭也让我来哭!”
在许多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步加大的时候,有人脑袋瓜就是比较灵活,没多和身边的同伴说些什么,而是挤到选民可以抵达的最前方,凑到了严肃地站在那里的贪狼身边。
“护卫官,你好你好,咳,我想问一下,我可以开全息直播吗?”
贪狼的手心一直按着枪口,站得笔直,一声不吭。
“护卫官,别怎么死板嘛。”那人见贪狼性子不好相处,就又去缠着鹑火说话。
“你看,哪有集会不直播的,基本都直播的。”
“执微竞选人在和人说私密话,不方便直播,我们都知道的,但我离着远远的,直播一下氛围,也不开额外的权限,不会影响什么的。”
比起贪狼,鹑火则温和多了。
“可以的。”她说,“那是你们的权力,对吧。”她明白,执微不会在乎这个。
的确,执微看见有人在拍她的时候,毫不在意,还和面前的星盗解释了一下,抽出一点时间,和镜头招手互动。
她有她的心思,果然,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星网上的选民显示有些感慨。
【就这样面对面和竞选人说话吗?可以和竞选人倾诉自己的烦恼?还我坐在执微竞选人对面,我还会有什么烦恼呢?我拿到一个签名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距离也太远了!都开全息直播了,还做什么距离限制啊?我好想化作一道虚虚的全息影像,坐在执微竞选人对面,她多看我一眼,我明天卖机甲都有劲儿了,我直接卖成销冠。】
【一点都不慷慨激昂,我甚至听不到执微竞选人在说什么,但是我现在放着直播,看着远处执微竞选人和选民说话,我好像身处地上映着花窗影子的书厅。】
可感慨过去,人们发出不理解的声音。
【为什么去了奥维隆星盗区啊?感觉那里的气质和执微竞选人一点都不搭配。】
【据说在奥维隆,人长四肢都是太多了!到处有砍人手脚的星盗团伙!风气极差!】
【组织干什么呢?一点有用建议都不给,全靠执微竞选人自己做决策?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第一次选神,能有什么经验,锈齿轮小组织早日解散,把执微竞选人还给维诺瓦!】
执微在听人说话,看不到星网上的这些评论。
但人群外的布莱恩,饶有兴趣地一条一条看着。
他在人群外,昂着头,目光向着荒地中央望去,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也看不见执微此刻的神色。
可他大概可以猜到。那种眼睛带着明亮的光泽,很认真地听人说话,看人的时候目光专注。
布莱恩眯起眼睛,神色很复杂。
他又在外围站了一会儿,然后绕了一圈,走到贪狼身边,和他点头示意。
贪狼自然是还记得他,但不只是贪狼,鹑火盯着他的头发和瞳色看了两眼,就意识到他是谁了。
鹑火之前从贪狼这里知道了关于布莱恩的事情,她面色有些淡漠下来,可见她对布莱恩的印象并不好。
她缓缓走过去,站在布莱恩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对着他露出个微笑,可眼神里没有什么笑意。
“你好,布莱恩。”鹑火说,“你还好吗?”
她随口一问,但布莱恩借着梯子就往上爬,一点不客气,说:“不算好。很遗憾,我还有些疲惫。之前从竞技场出来后,回去躺到现在,可能有些旧伤又犯了。”
鹑火心想,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她是悲悯的圣人救世主,还是好骗贵族大少爷?她难道有多余的心思同情布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