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菱歌已经动身走向水井,官员不敢擅自离开,只好派亲信去请都察院的人前来,他心中害怕至极,却还是大着胆子跟在孟菱歌一行人身后。
这是一方枯井。
已经有侍卫挖出少许泥土在外面,站在水井旁边的侍卫禀告道:“我们搜到这里,看到水井并不是很深,就找来楼梯下去查看,谁知竟然发现了一节骨头…小的就顺手挖了几下,看到下面还有许多…”
具体多少他也不知道,但肯定不只是一个人的。
惊慌之下爬上来说明情况,传话的侍卫一听不只一个人,就跑进去语无伦次说成好多尸体。
他也是吓地不轻。
其实这些都已经算不上尸体,都腐烂得就剩下骨头了,最多算尸骸。
显然这些人死了至少有半年以上。
算算时间,郑青山也差不多死了五六个月,这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他的尸骨。
孟菱歌担心地看向绿水,见她眼勾勾地望着井下,悲不自胜,便知她也想到了此处。
官员走了孟菱歌身前道:“王妃,都察院过来需要点时间,这里下官派人守着,您先去前厅等候,享用茶水点心,等人来了下官再派人去请您。”
他看孟菱歌的态度,肯定是要等到都察院的人来查过后才会走的。
这几天,京城百姓除了谈论北疆王的英勇与众望所归外,谈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北疆王妃。
说北疆王待她如何情深似海,她与北疆王如何患难与共,天作之合。
他本以为北疆王那样的英雄人物喜欢的肯定是娇滴滴地美人儿,今儿一见北疆王妃美倒是美,但一点也不娇弱胆怯,这么吓人可怕的画面,在场男人心中都犯怵,她至始至终都没流露过一丝惧意。
她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子。
官员虽然心下佩服,但听闻北疆王妃如今是已有几个月身孕的人,万一在这里有个好歹,他可担不起这个罪责,便想着好言相劝,让她先离开此地。
孟菱歌心下有愤怒,有震惊,却确实是没有恐惧的。
在她看来,活人可比死人危险多了。
心思毒辣的人更是要比无辜冤死的鬼可怕数倍。
纵使这些死人都变成了厉鬼,知晓她是来帮他们的,这些厉鬼也没道理伤害她。
何况此事关系到关意桉这个数次与她与敌之人,又涉及多条人命,她必须等在这里,用她如今的身份督促官员,尽快查明情况,将恶人绳之于法,让枉死者落土为安。
“本妃就在这里等,让人备上茶水,送到这里来。”
说罢她便命春红夏紫去房间内搬来板凳,坐在院中水井旁等。
“是。”官员劝不动,只好听命。
须臾便搬来桌子,摆上茶水点心。
官员是想着孟菱歌有着身孕,别饿着了,但这暗室人皮加鲜血,水井里尸骨叠尸骨,谁能吃得下去?
孟菱歌未走,其他人都不敢退。
一大群人都守在院里等着。
都察院的柳大人到的时候暗自庆幸,幸亏他火急火燎的第一时间赶来了,否则还未等到新帝登基,他的乌纱帽就要不保。
现在虽然来得及时,对上孟菱歌凌厉的眸光,他还是止不住背后冒汗。
凌霄公主府向来是歌舞升平,酒醉金迷的地儿,就算这回失踪旁人都猜测她是怕被皇上连累,压根就没往人命案上面去想。
谁能想到公主府这一角陋室处能发生这般恐怖的大案?
且还这么巧,偏偏被马上就要登上皇后之位的王妃发现,此案若不破,现在的北疆王来日的皇上岂能饶了他?
柳大人到底是办过多次大案的人,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恢复冷静,先向孟菱歌恭敬行礼,然后便派人到水井下方,将剩余尸骸一一清理了出来。
两个杵作准备好工具,当着众人的面仔细核验。
水井看着不深,实际里面被多次覆盖。
约莫一个时辰,才总算全部清理出来。
众人看着一地尸骸,胆战心惊。
绿水想着她大哥的尸身可能也在其中,便忍不住想提醒杵作拿取尸骨时轻些,再轻些。
杵作将一大堆尸骨按颜色及腐化程度分成五堆。
“回王妃,回柳大人,这些尸身共五具,两男三女,死得最早的一个是十几年前,这左边一具是时间最近的,约莫五六个月。”
显然,这左边的一具尸身极有可能是郑青山的。
孟菱歌起身对绿水道:“官府办案需要时间,抓捕犯人更需要证据,这些尸身先让官府带回去当证物,等结案后若证实这具尸身是你大哥,你再领回去安葬。”
看着那堆尸骨,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
孟菱歌让侍卫将柳大人及杵作带到暗室,又做了一番探查。
然后将她之前查到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告知,随后问道:“柳大人,你有何看法?”
柳大人神色郑重:“回王妃,如今尸体都已呈白骨化,本官也不知那三张面皮与五具尸身有没有关联,虽然三张面皮都很新鲜,但并不排除是药水浸泡的缘故。暗室内血迹鲜明,如此大面积的血迹,至少最近几日有一人遇害,这样算来,至少涉及六条或者六条以上的人命。”
孟菱歌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柳大人见她认可,索性将心中猜测全部说了出来。
“照王妃描述的情况来看,凶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琼霄公主,傅老是换面皮的行凶者,剩下的侍女寒翠是知情人。现在找到的五具尸身都是逝去五个月以上的,那么暗室中鲜血的主人,最后一个被害人的尸身呢?琼霄公主逃走的匆忙,连这两个知晓内情的男宠都未处理,为何要费力带走一具尸身?”
说到这里他压下声音,用只有面前几人能听到的语音道:“最后一个被害人会不会是侍女寒翠?如果是的话,她的尸身现在在何处,她的面皮还在不在?现在的琼霄公主用的还是不是她自己的面皮?”
“本官认为,要弄清楚这些问题,除了继续搜查三名逃犯外,府中的审问也至关重要,还有王妃提及的关意桉,亦是本案最重要的人证,对他的搜查也必不可少。”
孟菱歌听柳大人分析的头头是道,知道他不是个吃闲饭的,便叮嘱道。
“此案特别残忍血腥,为避免京城百姓惊慌,影响过大,得尽快将三个犯人捉拿归案。府中愿意配合调查的人,要保卫好他们的安危,不要为难他们,待案情了结便放无关人员离开。”
柳大人低头应是。
孟菱歌又道:“我知道关意桉如今的相貌,稍后让人画了像后给你送过来。”
没想到查关意桉与郑青山的行迹,会牵扯出这么一桩大案,如今受害者太多,已不是她与关意桉之间的私怨了。
还是让官府查办,早点让事情了结,还死者公道要紧。
“多谢王妃帮忙。”柳大人诚心谢过。
见孟菱歌起身准备离开,便与看守公主府的官员一起送她到门口。
这么一桩惊天大案,他是暂且回不了,得彻夜调查,争取早点让案情水落石出。
此案办得漂亮,就算不高升,也能在新皇面前留个好印象。若是久久调查不出结果,他的官位就坐到头了。
柳大人与官员匆忙返回公主府,孟菱歌坐在马车里,带着丫头侍卫离开。
谁也没注意到,公主府外墙转角处,一个戴着虎头面具的男人利用墙角的树木遮挡,一直在偷偷注视他们,直到他们走远,男人才惊魂未定地离开。
这个男人正是最近取得孟青玉信任的关意桉。
他跟踪孟青玉出城时,根本就没想到温止陌会这么快攻入京城,杀进皇宫。如今大局已定,三日后温止陌便会登基,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拦。
能得孟青玉信任,暂时保全性命,有所依靠,已用了他全部的本事。
今日孟青玉回孟府前说过会接他去孟府,他便寻找机会出了安顺王府,想在去孟府之前再去一趟公主府。
温止陌登帝之前肯定要清剿旧皇势力,但琼霄公主不理朝事,不涉党争,按他对温止陌的了解,应该会对琼霄公主手下留情。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琼霄公主虽然是温止陌的姑母,可两人来往甚少,亲情寡淡,温止陌给琼霄公主的待遇肯定不及旧皇。
关意桉既记恨于琼霄公主上次出卖他,又惦记着傅老的换脸术,便偷偷到公主府外来探探情况,看看有没有可趁之机。
这一看,便看到了这等了不得的大事。
都察院的人来,肯定是出了命案。都察院的柳大人亲自到来,肯定是出了大命案。
是他换脸的事被发现了?还是琼霄公主又给别人换脸了?
孟菱歌来这里又有何目的,她会不会已经发现是他换了郑青山的脸?
关意桉越想越害怕,总觉得里面的大案肯定与换脸之事有关,他很想混进公主府去探探情况,但现在的公主府已被官府把控,他这张脸若被人发现,如同羊入虎口。
双手颤抖地摸上自己的脸,触碰到冰冷的铁皮面具时,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纵便孟菱歌发现是他换了郑青山的脸又如何,郑青山的面皮早就被他扔了,他现在不是关意桉,也不是郑青山,只是一个救了她弟弟的可怜人,孟菱歌纵是有所怀疑,都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关意桉想到这儿,快速抄小路,返回安顺王府。
他已在心中打定主意,反正他现在口不能言,不管别人如何威逼利诱,只要他不自乱阵脚,主动坦白,就无人可知他的底细。
不得不说,关意桉的直觉确实很准。
坐在返回安顺王府马车上的孟菱歌与绿水,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他这一号人物。
毕竟琼霄公主府的命案最关键点在于面皮,关意桉出现的如此凑巧,也偏偏没了面皮,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
绿水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为哥哥报仇雪恨,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小姐,我记得府中那位救了小公子的男子,他的面皮也是被切割的,他与这个案子会不会有关联?他会不会也是这个案子的受害者?”
孟菱歌仔细回想与救孟青玉的哑巴男人会面的细节。
“在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人会这门邪门恐怖的换皮之术,此法如此残虐狠毒,堪称绝无仅有。同样是面皮被割,两者肯定有关。至于是受害者,还是作恶得利者,还需要再观察审问,才能下定论。”
第326章 揭穿
孟菱歌还想起了一事,记得在江南时,大表哥杜远华将郑青山赶走时打了他一顿,将郑青山的脸皮都打掉了一块。
杜远华不会武,也未动凶器,盛怒之下力气大了几分,也断不至于用手便能将人的脸皮给打掉。
当时她只觉得是下人说得夸张,眼下看来,当时的郑青山应该就是关意桉假扮,只是用了郑青山的面皮,所以才这么不堪一击。
既然新的面皮并不如真实人脸结实耐用,那极有可能关意桉新的面皮弄坏了,第二次找琼霄公主时又闹得不愉快,没有傅老重新给他粘合面皮,所以就只能顶着一张肉脸,用其他面具暂时顶替。
毕竟公主府内有那么多具尸身,显然之前的受害者都被琼霄公主及傅老杀害,还能在外自由行走的要么是侥幸逃离的,要么是与琼霄公主合谋的作恶得利者。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而关意桉是如今孟菱歌知晓的此案唯一一个得利者。
更何况,此前关意桉得到郑青山面皮后,马上接近她,意图不轨,而现在这个没有面皮的人,又是如此巧合的接近了孟青玉。
仔细想想,这个人身上疑点重重。
比如他不敢与孟菱歌温止陌对视,一直低头闪躲。先前只道他是受了惊吓,胆小害怕,如今想来,谁知道他是不是怕被人认出来呢。
比如问他是否识字,他摇头表示不知。但他中指外侧有明显硬茧,像是常年累月握笔所致。
孟菱歌细思极恐,当机立断。
一边吩咐马夫再快一点,一边转头对另两个丫头道。
“春红夏紫,你们找一个生面孔去关意桉老家,将他父母接来。就说他们儿子回京城了,且如今有财有势,特意将他们两老去享福。然后租一个气派点的别院,将他们先安置进去。”
关意桉脸皮没了,但身体其他部位还在,说不定有什么疤痕胎记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让他那对视财如命的父母前来,以恶制恶,看看能不能揭穿他的伪装。
春红夏紫领命离开,孟菱歌与秋水回到安顺王府后,先带侍卫去见了关意桉。
如今虎翔军都已经住进京城军营中,安顺王府空旷了许多,关意桉住在客房,并没有什么人盯着他。
在孟菱歌与秋水敲门进来前,他已经抄近路,提前进了房间,恢复了这几日胆小慎微的样子。
开门见到彼此之时,关意桉与孟菱歌都在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关意桉庆幸他果然猜的对,孟菱歌只是怀疑他,并不确定他的身份,否则就不会只带这么一点人过来敲门,而是直接派人捉拿他了。
孟菱歌却是庆幸还好此人尚未离开。
若此人真是关意桉,这等狡猾的狐狸一旦逃脱,再想找到他,绝非易事。更何况如今琼霄公主与傅老也逃亡在外,若是让关意桉再耍手段换到一张新面皮,那么要捉拿他,就更是大海捞针。
关意桉看起来诚惶诚恐,有点面对权势之人无所适从的慌乱,眼神的躲闪便显得不那么刻意。
孟菱歌这趟前来,本是想在关意桉父母出现前先试探他一番,看还能不能发现一点铁证。
眼下见此人无可挑剔的举动,她瞬间熄了这门心思。
关意桉何等狡诈,他敢混到孟青玉身边,就做好了应对盘查的准备。
哪是几句言语试探就可以让他露出马脚的?
她的试探只会令关意桉更加谨慎,早做提防,那到时即便关意桉父母到来,都未必能将他识破。
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孟菱歌看了一眼床角那简便的行囊,温声道:“青玉说要带你回孟府,被我拒绝了。他到底只是个孩子,没办法妥善照顾恩人。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吩咐人好好照顾你。”
先前不知公主府的命案,她才答应青玉要走此人。
现在既然知道了,一日不弄清此人身份,她就不可能让这么危险的人待在青玉身边。
关意桉闻言使劲摇头,急得手足无措,眼神慌乱的四处查找,像是在寻孟青玉的身影。
孟菱歌觉得他既像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到处寻找可以依赖的救星,又像是一个善于伪装的高手,早就对各种人物对事情转变的反应熟记于心,表演得毫无痕迹。
她越发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关意桉。
像是没有理解关意桉的求助,孟菱歌吩咐下人照顾好客人后,便款款离去。
任由关意桉在身后,费力的啊啊啊叫唤。
回到主院,孟菱歌让秋蓝去一趟孟府,告知孟青玉,他的救命恩人伤势恶化,暂不宜奔波。待伤势好转,再做安排。
青玉不是不讲理的孩子,与他说明实情,他也会理解嫡姐的做法。但他到底年少,若是知道救命恩人可能是关意桉,肯定是要找来对峙审问的。
对核实此人的身份有害无益,还是先瞒着他吧。
待真相大白,再与他说明清楚。现下有爹管着,青玉要忙学业,兴许过几天就把此人忘了也不一定。
孟菱歌从下午一直等到暮色沉沉,也未等到春红与夏紫回来。
按理说,关意桉父母都是重利之人,又仅关意桉一个孩子,就算不相信旁人的话,也应该会跟着过来探一下虚实才对。
这么久没请到人,春红夏紫也没回来复命,要么是关父关母又搬家了,春红夏紫一直没找到人,耽误了时间,要么就是关父关母出了事,暂时脱不了身。
春红夏紫带了侍卫暗中行事,表面是让面生之人去与关家父母交涉,安全方面应该没问题,只是看来要等到明日才能见到人了。
孟菱歌想着这些事,辗转反侧,忽然听到院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心情马上好转起来。
这几日宫中事多,温止陌是要住在宫中的,可今日他知晓了琼霄公主府的事,不放心孟菱歌,忙完手头上的事后还是出宫回了安顺王府。
他仅带了几个人,到了安顺王府后便让手下人自找地方休息,他则飞檐走壁,径直来到主院屋顶。
保护孟菱歌安危的暗卫正要行动,便看到自家主子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暗卫收到指示,纷纷退下。
温止陌看到孟菱歌房间还亮着灯,本是准备跳窗而入,给她一个惊喜,又想起孟菱歌月份大了,不宜受惊,便按捺住性子,从屋檐一跃而下,迈着大步朝房间走去。
走到门边,房门应声而开,仅着里衣的孟菱歌看着他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温止陌唇边一直带着笑,弯腰将孟菱歌抱起,用腿关上房门,朝床上走去。
“想你了。”温止陌嗓音嘶哑。
虽然是担心孟菱歌不假,但他也确实想娘子了。
软玉温香在怀,他一下都不愿松手,就这么抱着人躺到床上,用掌风熄灭烛火,这才坐起身脱去外裳。
“都察院禀报了琼霄公主府的案情,我才知晓你这一天都未闲着,去了孟府后又马上赶到琼霄公主府,发现了这么一桩大案。你当了几个月军师,胆子倒真是大了,那么多人皮尸骨,你都不带怕的,要是怀的是个小子,倒也罢了,若怀的是个姑娘,吓着我闺女可如何是好?”
温止陌语气埋怨,眸光却是温柔至极。
孟菱歌知他并不是责怪,而是担心,便与他笑闹道:“好啊北疆王马上要称帝,想法果然不同了。如今我已不重要,还是腹中的骨肉才更得你心。看来刚才那句想我是假,想你的孩子了才是真吧。”
“娘子莫恼。”温止陌从孟菱歌身后抱住她,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无论儿女,都比不上我的娘子重要。我是想孩子了,但更想你。这几日我天天都是哄着自己,再等等,等帝后大典办完,娘子便再不会与我分开了。”
孟菱歌闻言,心中却是有些不是滋味。
“到时确实无人再将我们分开,但你会有其他妃嫔,只怕求之不得与我分开。”
孟菱歌愿意嫁给温止陌时便是被他的诚心所打动,当时的温世子痴傻单纯,她自是不必担心有别的女人会与她共侍一夫。
可如今温止陌不仅恢复正常,且马上便要登上帝位。
之前因为温止陌的痴情与她对感情的忠贞,孟菱歌以为纵便温止陌登帝,两人依旧可以继续做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
温止陌或许能成为第一个仅有皇后,不立妃嫔的皇上。
可随着曹然与月娇萝的事情接连发生,她意识到这个想法过于单纯,坐上了高位便要承受得了高处不胜寒,做了皇上皇后,自是再不可能如寻常夫妻一般平淡相守。
她这些天细细想过,若是他们真能打破世俗,成为对方的唯一,那再好不过。若实在抵抗不了,或者会带来其他严重后果,威胁影响温止陌的帝位,她愿意退让一步。
只要温止陌心中将她看得最重,给她足够的尊重与信任,她可以说服自己让温止陌纳几个安分些的女子充实后宫。
原本这些话她是不想在这个时间说出来,给温止陌添堵的,但温止陌提到了这里,这些话就不吐不快了。
温止陌听到此话,察觉到孟菱歌话语中的失落与酸味,一时又心疼又无奈,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旁人不信我没关系,你不行。”
只要能与孟菱歌双宿双飞,他不惧与所有人为敌。
可他鼓足了勇气,还未开战,唯一并肩作战的伙伴便先认了输,这令他如何接受。
孟菱歌的声音轻了下来,明知故问道:“为何旁人都可以,就我不行?”
温止陌将她揽进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发丝道:“因为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只有你信我,我才有与全天下抗衡的勇气。”
他说的眷恋情深,孟菱歌能感受到他的真情。
但来日朝臣以社稷规矩劝谏,百姓以祖宗法度揣测,劝的说的人多了,他能坚定这个想法多久?
温止陌久居高位,本就繁忙事多,又还要因为这些事烦扰,他亦会有厌倦妥协之日。
与其等到来日被迫接受,不如早做打算。
“可你马上就是天子,你不应该与全天下抗衡。你会是个明君,造福天下,比前皇帝好上百倍千倍。你的心思当用在勤政爱民,轻徭薄赋,公正执法上面,而不是…”
而不是为了我一人,君臣不和,社稷不安。
最后一句孟菱歌尚未说出口,便被温止陌用手覆上了唇。
“怪我这两日太忙,未照顾到你的情绪。你本就孕中多思,我给的安全感又不够,才会令你患得患失,与那班迂腐老臣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
温止陌的眸光明亮如星,探头过来在孟菱歌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月光瞬时变得柔和起来,男人的嗓声朗若清风。
“娘子或许不知道,我仅对你才有男女之情。我的眼里心里,你一人就占满了,根本容不下别人。你们都说我纳妃嫔,充实后宫是件利国利民之事,只有我知道,真若如此,到时纳进来后我对她们全无想法,对我对你,对那些女子才是真正的伤害,对国家对百姓更是有害无益。”
“娘子,我只要你一人。你将我推出去,真的不会心痛,不会难受吗?”
最后这句带来轻微嘶哑的鼻音。
“我…”孟菱歌的心柔软地不成样子。
她怎么可能不心痛不难受?
她看着眼前男人从痴傻迟钝变成现在这般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她陪着她的男人从落魄世子成为一国君主。
他们彼此信任,彼此深爱,而她却要将最爱的人分享给别的女人,这就跟她费尽千辛万苦得来一件宝贝,结果刚刚拿回家,就有几个人找她要求见者有份一样,这种感觉怎么可能好受?
她只是不想温止陌被众人逼迫,左右为难。
而不得不退步做出的妥协罢了。
她做了那么心理准备,咽下心酸委屈,好不容易才劝通自己,却被温止陌一句我只要你一人,而彻底瓦解。
第328章 安全感
“娘子,做一个明君与只爱一人并不冲突。我并非大公无私之人,众人皆云先国后家,可在我心中,我先是你的夫君,再是一国君主。”
“若不是娘子,何来我今日?朝臣百姓接受我这个天子,就要接受皇上只要皇后的决定。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若是有朝一日,我实在解决不了,他们非逼我在皇位与你之间做个选择,我当然会选择你。我会给朝臣百姓再找一位他们满意的君主,然后带娘子远走高飞。”
温止陌一边俯在孟菱歌耳边低语,一边轻解罗裳,将孟菱歌剥了个干净。
孟菱歌既被他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又被他这娴熟的手法弄得意乱情迷。
这坏男人他脑子和身体是分开的吗?
总是说着最正经的话时,做最不正经的事。
弄得她的脑子都乱糟糟的,反驳不了半分。
男人得寸进尺,攻城掠池,占据她身体之余还要霸占她的心。
“以后我要天天与娘子宿在一起,若是我回来晚了,娘子就先睡,不管多晚,我一定都会回来。既然是我给娘子的安全感不够,才令娘子胡思乱想,那我就与娘子更亲密,更恩爱,更疯狂一些…”
“娘子,这样够吗?这样呢,那这样呢…”
他今夜特别可恶,非得等孟菱歌回复才行,花样繁多又精力旺盛。
孟菱歌有了身孕后,两人有所克制,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放纵,她严重怀疑,这混账男人嘴里给她安全感是假,一逞私欲才是真。
只是对上那双情深款款的眸子,以及男人小心护着她腹部的谨慎,还有情到深处时嘴角呢喃着她的名字,孟菱歌便浮上云端,魂飞瑶台了。
两人胡闹折腾了良久,风停雨歇之时已是更漏将残,四下静谧无声。
两人青丝相缠,相拥而眠。
翌日,孟菱歌睡到巳时正中方醒,身侧早已空荡,鼻间却能闻到一股清新的秋香,孟菱歌缓缓起身,一眼发现桌上花瓶里插上了几枝含苞待放的桂花。
上面露珠还有少许未滴落,看上去已折了几个时辰。
孟菱歌端起花瓶,凑近闻了闻,更是清香扑鼻。
温止陌早上没空陪她,竟然还特意采了鲜花,让她时时能感觉到这混账男人的存在。
孟菱歌嘴角上扬,想起温止陌昨日发了狠地要给她安全感,只觉双颊滚烫。
她愿意为温止陌不受朝臣烦扰,百姓质疑而让步,可温止陌却有为了她一人愿舍天下的痴情。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为难自己,逼自己将夫君分给别的女人?
这么好的夫君,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征战四野,床下体贴入微,床上更是虎啸雄风,凭什么便宜别的女人?
温止陌说得对,既然尊他为帝,就要接受他的想法与决定,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大不了这个皇上他就不当了。
朝臣百姓不要纯粹痴心的帝王,她要。
无论温止陌是帝王还是贩夫走卒,她都不介意。
凭他们的能力,不做皇上皇后,一样可以将日子过好。
孟菱歌想通了这一点,只觉通身舒畅,脚步轻盈。
门外秋蓝敲门而入。
“小姐,王爷出门前,特意交待别吵醒你,我方才听到你房间有声响,才敢敲门的。”
秋蓝不知温止陌昨夜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肯定不早,今天早上又离开地这么早,可见根本就没睡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