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抽奖池的光芒对精神有一定的安抚效果,绪灯鸣翌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精力充沛。
系统面板上,“轻度疯狂”状态已被成功驱散。
可喜可贺,在一连数日夜半惊醒后,她终于获得了一个相对高质量的睡眠。
下午护士又过来查房:“你今天状态不错。”
绪灯鸣彬彬有礼道:“因为这里的治疗效果比我期待的更好。”
护士听了后挺高兴:“我会替你把夸奖转达给南医生的。”
她口中的南医生就是收治耐斯特园区幸存者的责任医师之一,因为负责的人多,大多数时间来无影去无踪,跟绪灯鸣的接触不算多。
绪灯鸣提出要求,她眨了下眼:“我今天想要多放风一会。”
护士痛快道:“行,但注意别超过两个小时,也别走得太远。”又道,“医院这边会再观察一会,要是没问题,你就可以申请出院了。”
之前遛弯时长一直被压缩在半小时内的绪灯鸣,再度感觉到了自由的快乐。
绪灯鸣并非是宅不住的性格, 除非像现在这样,在医院里一躺就是这么些天。
清闲过头,反而容易让人觉得空虚。
过往的人生里, 她总是在步履匆匆地向前走。
绪灯鸣双手插兜, 信步而行。虽然没人强调过, 但第七医院平常显然不是对外开放的那种医疗场所,过往的医护虽然忙碌,却缺乏只有在许多普通人里才能沾染到的烟火气。
仅仅五十米长的走廊,已经有九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与绪灯鸣擦肩而过,至于病人,她则一个都没有瞧见。
绪灯鸣停下脚步。
王雁行也在这里接受治疗,两人病房隔得不远。
跟绪灯鸣的住处有所不同,王雁行房间的外墙是方便观察的透明状。
等她的状态好一些后,可以从里面将窗帘拉上。
绪灯鸣站在墙外。
王雁行正在睡觉, 眼睛紧紧闭着, 身躯陷在雪白的床铺中间。
她明显变得消瘦了一些。
王雁行的家人都住在内城区, 因为关系紧张,两边只会定时进行联系,加上内外城区间的通行相对麻烦,她出意外的事还没被家里人知道。
绪灯鸣打开了[观测之眼]。
使用过经验包后, 她的技能都得到了提升, 然而受到“死肉”影响时,那种细致的、仿佛连命运最微小涟漪也能捕捉到的感觉依旧消失了,此刻绪灯鸣只能从王雁行的命运之线上捕捉到“正在好转”的字样。
也好, 毕竟这些就是最关键的部分。
自从离开耐斯特园区后,王雁行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睡当中,以此修复自己的精神状态。
因为医院的治疗卓有成效, 自从采取了一些针对性的措施后,王雁行每天的睡眠时长已经从十六个小时降低到了十二个小时。院方的说法跟绪灯鸣看到的内容相符,表示过不多久王雁行就会彻底恢复。
病患没有清醒,当然无法接待探望者,负责王雁行的护士对绪灯鸣道:“病人还在休息,要不然你过会再来?”她知道两人是同学,又安慰了一句,“放心,她会好的,只是比你慢一些。”
绪灯鸣点了下头,正准备离开时,看到床上的王雁行翻了个身,嘴里发出无意识咕哝:“……我不想工作了。”
护士:“……”
绪灯鸣忍不住笑了一下,对护士道:“其实后面还有别的校招,希望她尽快好起来,不要错过。”
睡梦中的王雁行轻轻颤抖了一下。
护士则默默将绪灯鸣拉远了一些。
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医护人员,要确保自己病患的身心健康。
既然不方便跟同学闲聊,绪灯鸣就溜达到了一楼,在医院的花园中散了会步。
医院的花园打理得很整齐,其中的植被都是不太容易长歪的类型,而且全部保持着一个相对低矮的高度,视野很开阔,不会让绪灯鸣联想起在副本中的经历。
偶尔有鸟雀飞来,停在灌木丛边附近,绪灯鸣在附近站定,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麻雀梳毛。
与存在生命气息的现实相比,耐斯特园区的风景顶多算得上是比较精致的贴图。
她在花园中消磨了剩下的一个多小时。
暮色已至,天空被笼罩在一片没有尽头的昏黄当中,白云被夕阳灼烧出了鎏金般的色泽。
初冬的风吹得草叶簌簌作响,绪灯鸣拢紧了身上的外套。
她现在看到的命运,其内容在时间跨度上依旧非常短暂,只要距离一远,未来的许多可能,就会流向她把握不到的地方。
绪灯鸣在心里算着时间,散步时间刚刚结束,护士就过来找她回房。
她发现自己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来人还是赵白鸟。
绪灯鸣扬了下眉,向她点头:“赵女士,你好。”
赵白鸟:“你好。”
两人现在也算熟悉,惯例的寒暄过后,赵白鸟直接进入正题。
赵白鸟:“鉴于你已经有多次进入副本的经验,为了确保你的生命安全,我们会告知一些有关副本的常识内容。”
绪灯鸣:“专门为了我的事跑这一趟,实在是麻烦你了。”
昨天交谈时她也表现出了对常识内容的兴趣,赵白鸟却没有做类似的表态,而且连口风都不曾松动一丝。
绪灯鸣想,赵白鸟态度改变的原因多半是得到了其他人的授意,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授意,可能跟她提出的杜鹃假设有点关系。
赵白鸟:“请注意,后续所有告知内容不可外泄,否则管理局有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力。”
她的态度很严肃,然而相较于管理局的职权范围,又显得轻飘飘的了。
绪灯鸣点头表示明白,并起身给赵白鸟倒了杯水。
赵白鸟接过水杯,一时有种自己可能得说很久的感觉。
在正式告知开始前,她先从公文包内拿出一份保密文件,递到绪灯鸣面前。
绪灯鸣仔细看过文件上的所有条例,在最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所用纸张的质地很熟悉,跟绪灯鸣上次通关电梯副本后签署的文件显然属于同一类型,但约束力却明显减弱。如果说上次签署那份保密协议时,她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某些行为像是被绳索束缚住了,现在的感觉则更像是身上密密缠了一团毛线,有阻碍,但真想弄掉也不会太困难。
签好字后,绪灯鸣将保密文件递还给赵白鸟。
赵白鸟:“接下来,我将跟你解释一下不同能力的特点跟类别。”
绪灯鸣:“我可以先问一下,耐斯特园区究竟跟哪种类型的能力有关吗?”
赵白鸟也不隐瞒,直接道:“根据局里判断,耐斯特园区所涉及的特殊能力的名称是‘伪徒’,其能力特点包括交易,欺骗,变化,诱导。”
绪灯鸣:“交易……”她轻声自语了一句,然后笑了一下,点评,“听起来像是一群会四处售卖保健品的商人。”
赵白鸟:“‘伪徒’很擅长将人带入陷阱,遇上他们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而且‘伪徒’内部会时常产生纷争,很容易牵扯到无关人士。”又道,“如果说大部分‘伪徒’都属于邪恶阵营,那么有些力量则天然偏向正义阵营,比如‘薪者’。‘薪者’亲近火焰,具备净化的能力,前期相对弱小,后期的潜力极大。”随后露出严肃之色,“成长期的‘薪者’非常容易受到针对,一旦你觉得自己掌握了类似的能力,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寻求保护。”
绪灯鸣回想了一下自己技能的特点,觉得完全看不出跟火焰或者净化有什么关系,于是郑重承诺:“一定。”
赵白鸟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绪灯鸣的反应。
直觉告诉她,绪灯鸣现在的承诺发自真心。
绪灯鸣:“那除了‘伪徒’外,还有什么别的类型的特殊能力吗?”
赵白鸟:“有一种很有实用价值的能力叫做‘匠师’,觉醒此类能力的人,会更擅长制作与创造,在就业上也会偏向技术方面。”
绪灯鸣觉得这个能力实在很适合亟需求职的准毕业生。
至于她觉醒的[观测之眼]跟[命运之匣],看起来更适合去找个角落摆摊算命。
说完“匠师”后,赵白鸟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此外还有‘血肉与生命之神’以及‘智识之神’的信徒们……”
绪灯鸣精准捕捉到赵白鸟话中的关键词:“神?”她饶有兴趣道,“这个称呼有些不一般。”
赵白鸟耸肩:“我也觉得有些夸张,不过不用放在心上,所谓的‘神’只是一种具备强烈崇拜色彩的称谓而已,你不用太当真。其根源在于某些觉醒了特殊能力的人,认为自己的觉醒是受到了神明的宠爱,觉得自己只要表现得足够虔诚,就会得到更多的自我提升的可能。而且根据局里的调查,追求生命跟智慧的人数比较多,更容易形成组织,进行各种崇拜仪式。”
绪灯鸣从赵白鸟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点信息:“管理局对于这些人的恶感似乎并不是很强烈。”
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外身份是管理局成员的赵白鸟:“……嗯,因为许多相关行为都不触犯法律,所以并没有严格约束。”
绪灯鸣:“原来如此。”
她又问:“那这些人是比较值得信任的那一类吗?”
赵白鸟哑言片刻,迟疑道:“不见得。”然后,“虽说有值得合作的地方,但对于一些狂信徒,你很难判断他们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绪灯鸣低声重复:“狂信徒……”
那些人做了什么事,才会被守序阵营的赵白鸟认为不值得信任?
赵白鸟:“还有一些能力者,其内部虽然同样存在着偶像崇拜,却并没有直接将崇拜对象称为神明。比如某些以擅长制作与使用毒药闻名的能力者,会称自己的崇拜对象为‘无骨先生’。”又道,“并不是所有能力者都愿意对外透露自己的情况,对于那些人,局里收集的资料不多,而且存在无法确认的内容。不过越罕见的能力者被遇见的概率也就越低,正常情况下只要记住那些常见能力,就足以应付大部分危机。”
绪灯鸣:“所以现在记录在案的一共有多少种能力?”
赵白鸟:“官方说法是十种左右,但不是每一种都有准确记录,三角榕市这边了解得也有限。”
绪灯鸣:“哦,那么能力类型的数量是固定的吗?”
她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赵白鸟也没太把绪灯鸣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在刚了解相关理论的时候,她也曾经问过季自在类似的问题。
“理论上来说, 能力类型的数量并不固定。
“一方面是有人怀疑现在能力收集得并不全面,另一方面是曾有学者提出过理论,只要满足特定条件, 就会有新的能力在世界上诞生。”
绪灯鸣很认真地听着赵白鸟的话。
在了解到新能力的诞生是可能的时候, 她有些惊讶自己的心跳竟没有加速。
因为[观测之眼]是新出现的能力, 所以验纸才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觉醒吗?
赵白鸟完全没有察觉到面前人细微的情绪变化。
比起在心中大胆假设的绪灯鸣,过往的经验跟知识都告诉赵白鸟遇见新能力的概率有多低,以至于她完全不会往那方面想,至于具体大小,应该跟著名的“猴子碰巧在打字机上写完《哈姆雷特》”相仿。
“世界上不止存在具备特殊力量的人,也有存在特殊力量的物品。”
赵白鸟:“对于物品,我们也有一条通用的判断——越强大的越危险,而且这种危险很多时候都是针对物品使用者的。”
绪灯鸣想到了自己的旧水管,然后又想到了系统。
旧水管只是一样概率性赋予敌人debuff的普通武器, 大概是因为足够弱小, 所以显得无害, 没让绪灯鸣感到丝毫危险。
至于系统……绪灯鸣确实可以感觉到系统的强大,却没法判断它是否也能归属到物品的行列当中。
赵白鸟又告诉绪灯鸣一些常识,偶尔遇到不适合多谈的,则会一语带过。
绪灯鸣配合地忽略掉了对方话中语焉不详的部分。
——可能是赵白鸟觉得某些消息不适合说给一个普通的外城区居民, 也可能是因为赵白鸟本身权限不够, 无法了解得更加详细。
绪灯鸣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副本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她每次进入副本,都能体会到死亡的威胁, 然而单纯只是为了收割性命,副本根本不用将自己设计得如此复杂。
赵白鸟沉默一瞬,回答:“不是每个副本都有存在的理由, 你可以将它们当做一种特殊的,带有特定意志且具备成长性的天灾。”随后又做了一句补充,“但也有些副本有存在理由,它们是被特地制造出,用来达成某种目的的特殊区域。
“当然,这是一个很私人的观点,你可以参考,但不必全然相信。”
赵白鸟说话时,眉目间隐约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
某次任务过后,赵白鸟闲谈时与季自在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后者顺手传了一份论文到她的邮箱。
论文的作者是季自在的校友,后面曾去月桂市读书,这是她毕业前写的文章,但没有公开发表过。
绪灯鸣扬了下眉毛:“副本可以成长?”
赵白鸟重复了一遍曾在论文上看到的内容:“从测量结果看,有些副本会逐渐变得比刚发现时更强大危险,但也有些正好相反,会不断衰弱,乃至彻底消散。对了,副本是可以消失的,消失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力量崩溃。”
绪灯鸣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耐斯特园区中做的事,对力量崩溃这一点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今天赵白鸟在绪灯鸣的病房中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她离开时天色还早,很适合返回特事局中进行工作汇报。
绪灯鸣目送赵白鸟走出病房。
据赵白鸟说,控制耐斯特园区的力量名为“伪徒”,具备欺诈的力量。
回想起在副本中被渐渐改变的思维方式,绪灯鸣赞成赵白鸟那边的判断。
耐斯特园区不止对外来者心怀恶意,内部也存在不同的阵营,彼此厮杀,与“伪徒”的特性相符。
既然副本需要成长,那或许对“伪徒”而言,厮杀本身就是一种养料。
就在绪灯鸣思考的同时,她的眼前刷新出了一条系统提示:
【系统:经检测,用户长时间未曾对本系统所生产的游戏进行测试,该行为可能会影响用户后续工作体验,请及时调整。】
……工作能有什么体验。
绪灯鸣按了下额角,然后打开背包。
她在第一个游戏中得到的光盘闪烁了一下,配合着方才的信息,态度积极地向所有者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系统曾经告诉过绪灯鸣,她每十二天至少进行一次游戏测试。
此后绪灯鸣进入过两次副本,系统也都将她的通关行为视作对游戏的参与并做出了总结。按理来说,她每过一次副本,十二天的CD就应该重置一回。
现在系统给出准确答复,cd确实重置了,奈何绪灯鸣之前测试的都是外面的野副本,对家里的光盘始终缺乏关注。
绪灯鸣的视线在系统信息后半段话上扫了一下,总觉得话里有别的含义。
她闭上眼,往后靠了一下。
系统一直在想办法促使绪灯鸣往特定的道路上行走,金色奖池中出现的技能都跟命运有关,而从“死肉”身上剥夺下的技能,则取决于“死肉”本身的倾向。
赵白鸟没有提到不同类型的力量可否交融,绪灯鸣只能自己猜测,她认为命运是主干,而旁的力量则是附带的装饰,只有前者足够强壮坚固,才能支持得了后者的攀附。
[命运之匣]融合了[强制交易]后,原本的主干就不够坚固了,于是系统对她发出了提醒。
赵白鸟最后一次探望绪灯鸣后又过了两天,后者便正式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护人员对绪灯鸣的恢复速度大加赞赏,又给后者额外做了一次检查。
绪灯鸣配合着对方的行为,同时道:“可能是我平时生活比较规律,所以才好得快。”
南医生瞧她一眼,直接点破:“你的规律是指规律地晚睡早起?”
绪灯鸣笑:“连这个也能看出来?”
南医生咳了一声:“算是综合判断。”
第七医院其实归特事局的医疗部管辖,内部员工对居民信息查询权限比管理局更高,连某些打零工的记录也能搜到。
绪灯鸣心中隐约有些感觉,她恢复速度快,一是跟白色奖池有点关系,其二则是因为能力的觉醒。
自从成为能力者以来,绪灯鸣就变得更加健康了一些,只是这种改变是循序渐进的,很容易被忽略过去,而且还可以推到她精神强度提升上去。
南医生:“你这边没问题了,可以去办手续。”
负责办理出院事项的护士最后对绪灯鸣做了一番叮嘱:“一个月内有其它不适症状可以联系复查,这是纸质版医嘱,记得拿好,如果遗失……”
护士想了想,道:“遗失也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
绪灯鸣:“好,希望不会再次麻烦到你们。”又道,“我同学那边……”
护士:“我们会转告你的留言。她的情况也不错,过些日子就能出院。”
办完手续后,她背着背包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大厅。
由于医院离城区有点距离,院方早就安排了用来送人的车辆。
停在路边的车辆外观很普通,甚至普通到了跟医院整体风格不大相称的地步,比起第七医院门口,反倒更适合出现在外城区中各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对此,绪灯鸣的想法是只要送她出院的不是大巴就行。
——有了上次的经历后,她总觉得坐大巴车离开是一件很容易被动踏入副本的事件。
轿车静静停在路口,往远处眺望,可以看到地平线上横列着一些废弃许久的旧建筑。
绪灯鸣确认了下车牌号无误,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司机没有说话,直接启动了车辆。
在绪灯鸣上来前,医院就将患者的目的地同步给了司机,所以在送人的整个过程中,司机都保持住了开头时的可贵沉默,没有与后排座位上的乘客交谈一个字。
绪灯鸣甚至完全看不见前面人的脸——对方坐着的位置,早就被保护性封闭起来。
——一旦确认被卷进来的倒霉市民恢复健康,异常事件的管理方,就会逐渐切断与无辜路人间的联系。
一片安静中,车子驶入市区,司机将绪灯鸣送回到向阳花公寓门口后,便默不作声地开车离开。
公寓周围更安静了,绪灯鸣怀疑在自己外出期间,又有一些住户搬离了此地。
403房因许久无人打扫已落了一层灰,绪灯鸣放下背包后,将房间简单清理了一遍。
她囤积的食物大多都是能长久保存的类型,绪灯鸣利用厨房中剩下的少许食材,简单做了点午饭。
由于缺乏新鲜菜蔬,绪灯鸣给自己煮的是鸡蛋面包糊。
鸡蛋面包糊的制作流程很简单,先在锅中加入清水,再加入少许那种直接吃可能噎住的干面包,最后等水温差不多后,再往里面卧一个鸡蛋。
——有主食,有蛋白质,可惜当初买的不是果酱面包,到底缺点维生素,当然最后这个可以用营养补充剂填上缺口。
过往的生活让绪灯鸣养成了完全不挑食的习惯,她对自己的烹饪水平没有任何意见,可王雁行作为少数能够进门的客人,某次看到绪灯鸣做的饭时,还是对她露出了“你的味觉是不是变异了”的震惊表情。
水开后,绪灯鸣关了火,将晚饭端上桌,神情平静地吃掉了碗里的面包鸡蛋糊。
作为生活重心完全偏斜到找工作上的准毕业生,绪灯鸣没必要回学校,只跟熟悉的同学发了消息,沟通下校园那边的情况。
此次实习事件牵扯的学生很多,但因为跟异常事件有关,特事局那边派人把消息往下压了压,如今E大那边依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耐斯特园区副本引起的风波,像是落在桌面的灰尘,不经意间就被轻轻抹去了。
绪灯鸣偶尔会觉得,人类也只是命运的蚂蚁。
她随手拿了两本专业书,躺在沙发上翻看。
时间转瞬间就到了傍晚。
橘黄色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 覆盖在带着岁月气息的旧地板上。
绪灯鸣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公寓的隔音质量让她即使在顶楼,也能清晰听见街上行人陆续回家的声音。
鸟雀一掠而过的鸣叫声、车声、马路上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的吵架声……所有的一切反而衬得403更加安静。
暮色降临, 绪灯鸣放下书, 抻了个懒腰。
她先打开灯, 又拉上客厅窗帘,随后才用意念启动系统背包,从中拿出了那张装载了不知多少特殊游戏的待测试光盘。
运行光盘不需要电脑,系统会自动为使用者准备好一个足以满足基本功能的图形用户界面。
绪灯鸣简单查看了一下光盘的内容,上面只有两个选项,一是查看已测试游戏,二是查看待测试游戏,非常简洁明了。
由于她的资历还不够,目前出现在待测试栏的游戏图标只有一个, 名字叫做[过家家], 跟[逃离房间]一样, 都是单人游戏。
游戏图标是方形的,底色是粉红色,中间画着一根蜡烛,看起来十分温馨。
绪灯鸣:“……”
她敢肯定, 游戏的内容绝不会像图标一样温和无害。
绪灯鸣运转唯一的待测试游戏, 然后坐在沙发上老实等待。
——她并未忘记出院前护士说的话,一个月内,要是出现了什么症状, 还可以再跟第七医院联系。如果[过家家]对人精神伤害太大……希望第七医院可以理解她出院后状态的反复。
游戏顺利启动,系统界面上出现了进度条,等进度条走满后, 原来的界面自动关闭。
有那么一瞬间,这里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绪灯鸣依旧坐在自家的客厅里,她发现周围的能见度正在变低,客厅中的电器跟家具都有种被笼罩在云雾中的感觉。
饱含水汽的晚风穿过墙壁,在室内轻柔地回荡。光线黯淡了下去,仿佛人造的灯泡也会在傍晚时悄然落山。
绪灯鸣并未觉得不适,她摊开手臂,靠在沙发上,像是主动沉入了一池无边无际的温水当中。
空气中有幽冷的光芒在浮动,光芒吸引着绪灯鸣,让她望见了墙壁上多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扇与整体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木门。木门的线条是歪曲的,上面还用彩色蜡笔涂了一个圆圆的笑脸,笑脸下是一个大大的数字“3”。
绪灯鸣又一次回想起了自己首次测试的像素风游戏。
游戏给出的暗示非常明显,绪灯鸣站起身,家居服的下摆在空气中荡了一下。
她走过去,推开了木门。
就像是一个气泡上忽然沾上了另一个气泡,两个空间突兀地产生了交汇,木门后出现了一间绝对不在向阳花公寓建设计划内的房间。
眼前的房间中找不到窗户,灯光却很明亮。明亮的感觉驱散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冰冷潮湿感。
绪灯鸣脸上带着些许好奇,她走了进去,就在双脚踏过界限的那刻,身后的木门自动关闭,将带有现实印迹的部分隔绝于外。
她目光转动,认真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心中因此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五颜六色”。
陌生房间的颜色组合确实很丰富,每一面墙的色彩都是不同的,其中有一面墙上还用蜡笔涂抹上了一幅幅画。
绪灯鸣能看出,创作者很偏爱鲜艳的大红,只是绘画水平很有限,笔下的人物形象接近火柴人。
红色的火柴人驾驶着红色的汽车,一路飞到了云朵上头。
虽然线条简单,却能让人感受到火柴人表情中的开心与得意。
——虽然创作者的绘画技巧不行,不过表达能力很强,说不定是个天赋型选手。
绪灯鸣站在蜡笔画前,欣赏着面前的涂鸦,越看越觉得这个房间似乎是一个儿童屋。
她注视了一会,然后转过身,想仔细瞧瞧另外三面墙的情况,然而绪灯鸣转身的动作刚进行到一半,整个人就忽然停住。
绪灯鸣视线下移,落在了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上。
“……”
房内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声响发出,然而小女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跟小女孩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小床,一套桌椅,一些彩笔橡皮泥之类的儿童玩具。
随着新事物的出现,儿童房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
小女孩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娃娃,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面前的大人。
绪灯鸣怀疑自己变成了一团空气。
她观察到,小女孩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身上穿着一件花纹跟款式都很简单的连衣裙。从不对称的袖口跟过长的针距可以看出,连衣裙并非商店内售卖的成衣,而是手工作品,且制作者的裁剪跟缝纫技术都相当一般。
绪灯鸣觉得这件连衣裙瞧着有些眼熟,她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以前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旧城区有段时间曾经流行过将装面粉的布袋给改制成衣物,那些面粉布袋上的花纹跟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很像。
她小时候曾经见到过类似的面粉袋衣服,但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足够原本清晰的记忆褪色成模糊的残影。
小女孩应该没有浪费布袋上开袖口跟开领口时裁剪下来的布料,她手中的娃娃穿着的衣服花纹跟她自己是一致的。
“接下来,要准备晚饭。”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她在对布娃娃说话,依旧没抬头望向绪灯鸣的位置,就像完全感觉不到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