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马甲遍天下by裕晏
裕晏  发于:202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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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取案瞪大了眼睛,心中忽地不对,于是谨慎追问:“嘶,什么委托?”
他知道,丹峰长老的委托绝对是和路师姐有关,否则秦暮山也不至于在前面铺垫那么久。
秦暮山微微一笑,左取案心头一凉。
明月下,他清楚地看见,那一身苍蓝衣袍,宛如谪仙的男子垂下眼睫,似笑非笑着,而后开口。
“将路师姐的尸骨安然带回,我报了你和我,两个名字。”
左取案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霎时指向几步之遥处,那含笑着眼眸如星的俊逸男子,嗓音狠狠颤抖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着说道。
“你你你……这不是小师姐的任务吗!你凑什么热闹?”
秦暮山笑而不语,只是挑眉,宛如无声在说。
你奈我何。
“你……”左取案憋屈地收回手指,狠狠说道,“怎么就非选我呢?”
“戒律堂最近事务繁忙,我想来想去,身边认识的,也就是只有你还清闲着了。”
左取案忍不住转过头。
清闲还有错了?
见他如此,秦暮山叹了口气道:“小师姐还有旁的事需要去做,何况,路师姐在时,对我们这群师弟也是颇为关照,如今只是要将她带回家,也算我们这群做师弟的一番回报了。”
“还有谁?”左取案抿了抿唇,闷闷出声。
这次任务,绝不可能只有他们这两个器峰和阵峰的弟子,势必还有……丹峰。
“丹峰乔师妹和宋师妹。”
路长晴性情至善。
对于丹峰大多数弟子来说,入门后,一步一步领着她们走入仙途的,并非是身为师尊的丹峰并春长老,而是为人温和谦逊的大师姐路长晴。
路长晴,这个名字本该矗立在太衍宗的大殿,与太衍丹峰并立,随着太衍宗的盛名传遍修仙界。
可惜……世事难料。
“除了带回来,没有别的任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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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秦暮山眸子一闪,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得等丹峰那两位师妹来了,再一同说。”
神神秘秘的。
左取案笑了声转过头,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又迎上秦暮山坦荡的神色,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转移了话题。
“需要我们帮着小师姐吗?”
秦暮山摇头:“在个人游历任务期间,同门非必要不得出手,这是规矩。”
“那若小师姐查不到呢?”
事关同门性命,算得必要。
秦暮山笑了:“对柳师姐这么没信心?”
左取案连忙抬手示意他打住。
“哎,你可别乱说,我是担心小师姐,师姐年纪毕竟还小,何况她是第一次下山……”
左取案总担心,柳琢光下山被骗了该如何是好。
“连纪师兄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秦暮山敛眸,说,“小师姐冰雪聪明,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左取案忽地想起:“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去剑峰,纪师兄好像也闭关了。”
本就没几个人的剑峰,霎时空荡起来,了无人烟。
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那是在修仙界有着赫赫威名的太衍七峰之一,禾山剑尊所居的剑峰。
秦暮山对此似是兴致不高,没怎么开口,他不说话,左取案也没理会,瞧了眼天色,他问道。
“何时出发?”
“明日动身。”
时序待发。
“这么急吗?”左取案蹙眉,他倒不是反对早走,只是他再次想到了剑峰的那位,“这件事,纪师兄那边知道了吗?”
“你不是说了,纪师兄在闭关。”
“闭关也能派人去通传一声啊。”左取案不解,“毕竟事关小师姐,总得告知纪师兄一声。”
秦暮山敛眸,语气不咸不淡:“纪师兄,已是大乘期满。”
左取案瞬间了然,他瞪大了眼睛,心头只觉得震撼,他素来知晓剑峰那孤傲疏离的年轻剑修是个一等一的天才,却不知,他如今已是大乘期满。
大乘期突破在即,的确不好打扰。
左取案皱眉,脑筋急速转动,半晌才愣愣来了句。
“纪师兄,今年才不过两百岁啊……”
纵观修仙界,这么年轻的大乘期满,纪明澈也算是头一个。
如今离炼虚,不过临门一脚。
若是能参破,那纪明澈便是整个修仙界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炼虚修士。
恐怖如斯。
“不愧是禾山剑尊的弟子。”
左取案不由得发出感慨,丝毫没有注意面前秦暮山已然不对的神色。
秦暮山低着头,清风拂过衣袍,他心神一动,喃喃出声。
“是啊。”
不过……修行一事,谁又说的准呢?
白日,天气再次放晴,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沉寂的雪被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逐渐变得夯实起来。
村中的小路上,面容狰狞的男人正拉扯着一个孩子,言辞间满是暴怒。
“你到底听懂没?”
那孩子面黄肌瘦,面对男人的怒声,只是一个劲低着头,不敢说话,手指不断搅弄着衣角,眼睛晃来晃去,始终没有个归属。
男人有些生气,正要举起手来,给那孩子一巴掌,转眼又想起了那群人的吩咐,于是只能悻悻放下,竭力让自己的态度温和下来,按住孩子的肩头,循循诱导。
“没事的,不过是一会儿的事,你只需要带着她走一走村子。”
孩子抿起唇。
见孩子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了,男人扯起唇角,加上了些威胁的意味。
“你最好乖点,不然,隔壁小草什么下场,你知道的。”威胁完,他又安抚道,“灵神说了,只要把她献出来,村子以后就都不用献祭了,而且还会让我们修仙,修仙你知道吗!”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这是男人的常用技巧,对小孩和女人,可谓是百试百灵。
男人目光炙热,全然不顾孩子苍白的脸,他颤抖着抬头,嗓音怯懦。
“只要把她献给灵神大人,我们真的就都不用再献祭了吗?”
男人露出神秘的笑容来,心道成了。
“是啊。”
孩子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好,我去。”
这方,柳琢光刚翻过几页剑谱,便听见外面传来窃窃私语,她抬起眸子,想了想,走出房门。
一束明光铺洒下来,枯树枝头上的白雪熠熠生辉,晃得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好孩子,听爹的话啊。”
“可是,呜呜呜……”
“吱扭”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站在门口的男人瞬间笑了出来,和柳琢光连声道歉。
“对不住了仙师,这孩子非要找她那破猫,一天天吵个没完,扰了仙师清静,真是对不住。”
嘴里虽是如此说着,可男人的眼神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精明贪婪的目光游走在柳琢光身上,好似在打量一件物品,待价而沽。
柳琢光目光幽幽,没说话,安静澄澈的眼睛倒映出男人油光满面的一张脸孔,男人从贪婪的思绪回神,对上柳琢光的视线,心头忽地一紧。
眼前少女明明年岁不大模样稚嫩,可一身气质冷淡仿若寂静的深潭,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比起打量更像是一种无意的窥测,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意。
比起路长晴,她似乎更符合凡人想象中仙师的模样。
他莫名想到,如果当年路长晴也是这副冷漠出尘的样子,可能他们也就不敢那么做了。
他心中畏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脑中已经在咒骂那群选他过来的村民,面上却露出讨好的笑意,强撑着开口:“仙师,这孩子……”
“仙师姐姐,求你……”孩子抬头望了眼柳琢光,本该脱口而出的话也瞬间僵在唇边,像是卡壳一般,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男人。
男人自以为隐藏地很好,朝孩子瞪了一眼,孩子抿了抿唇,颤抖着嗓音继续开口,结结巴巴地说着,“能不能帮我找找那只小猫啊?求,求求你了,仙,仙师姐姐!”
出乎意外的,柳琢光答应地异常痛快,她摸了摸孩子枯糙的发,说:“好。”
男人心中大喜,面上却是斥责着,做出要打孩子的模样,怒不可遏道。
“你这混账!还敢继续扰仙师清静!”
柳琢光握住了他几近落下的手臂,眸子依旧宁静,好似早已看破所有。
可听柳琢光开口,他却又嘲笑道这小丫头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罢了。
“无妨。”柳琢光放下手,又朝孩子道,“走吧。”
“那就劳烦您了,仙师。”
男人目送着柳琢光远去,见一切尘埃落定,心底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他拍了拍胸脯,边转身往回走,边哼起了歌,想着不久之后,自己也能成仙问道,登顶俯瞰众生,男人不由得裂开了嘴。
忽地,一把长剑贯穿他的躯体。
笑意僵在唇边,他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长剑再次抽出,只听见一声轻笑,如清泉潺潺而过,无声无息间,便将一切污浊带走。
那声音说。
“别怕,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男人恍惚中想起,这这句话,是他曾说给那孩子的。
不远处,柳琢光脚步忽地一顿,若有所感,她抬手轻轻碰了下鼻尖。
有血气。
“仙师今天怎么出来了?”林婆沙哑的嗓音略带疑惑,使得本欲转身的柳琢光回眸,见此,林婆一笑,体谅道,“是屋里太闷了吗?这是村里人的不是,若是仙师觉得屋里太闷,不如我叫人过去和您唠唠闲话……”
柳琢光摇头,眼皮微垂,看向身侧的小孩,随即将林婆滔滔不绝的话语打断:“不是,她说丢了一只猫,想让我陪着找一找。”
林婆静下,皱眉看向那孩子,目光如有实质,半晌,她举起拐杖,轻轻拍了下那孩子,硬声:“你这孩子,叫谁都成,怎么非得叫仙师过来,惊扰仙师清静,你这孩子……”
“对不起,婆婆……”孩子满眼慌乱,急忙解释,“我,我……”
“好了。”林婆打断她,挥挥手,向柳琢光笑道,“仙师回吧,我会让人跟她去找的。”
柳琢光挑眉:“不需要我了?”
“这点小事不劳烦仙师了。”林婆笑呵呵婉拒了,“找猫这种事哪能惊扰仙师啊。”
柳琢光轻应了声,转身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林婆,眼神轻扫过孩子,孩子瞬间低下了头,她抬起拐杖指向孩子,孩子畏惧地低下头,却不敢躲,等了半晌,她瑟瑟发抖着抬头,却见林婆收了拐杖,声音冰冷。
“急于求成,愚蠢!”
“不是我,婆婆,是他们!”
“我知道。”林婆兀自将她的话打断,“那群人想死,我不拦着,但想让我们陪着一起死,那就打错算盘了!但你并非全然无错,你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得顺着仪式来,不规矩的人,会引来大祸!”
最后,林婆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接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另一边,柳琢光并没再次返回屋子,而是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村里今天出来的人依旧不少,女人们坐在一起,见她走过,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只眼睛注视着柳琢光,跟随着柳琢光的行走的方向游走。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风卷起沉雪的呼声时不时响起。
一种古怪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柳琢光停了步子,倏然回头,恰好与一群女人对视,那群人瞬间低下头,假装从未抬头,柳琢光眨了眨眼,脚下不动,就如方才的女人们一般,唯余两颗黝黑深邃的眼珠在眼眶缓缓移动。
女人们低着头,心底紧张不已,不远处那难以忽视的目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好似下一瞬间,便要取了她们的性命。
此刻,众人无比后悔方才的举动。
林婆说的对,事成之前,尚有变数,不该得意,不该放松警惕……
“仙师。”
忽地,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柳琢光,她回头。
视线消失,众人终于得了口喘息的机会,颤颤巍巍地探了眼那率先开口的人,眉头却是不约而同地皱起。
怎么是她?
柳琢光望着眼前这个公然叫住了她的女人,心底有些诧异。
眼前这个低眉信手,满脸愁容的女人,正是昨日送饭来劝她离开的那人,她眸光闪烁,等了片刻,见女人迟迟不语,方才说道。
“有事吗?”
“我,我想请仙师来家里坐坐。”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汇聚,静静等待着柳琢光的回应。

柳琢光顿了顿,稍作迟疑,问道:“你那里……有水吗?”
“啊?”女人也没想到柳琢光会问这个,愣愣点头,“有的,仙师要喝吗?”
“嗯,有些口渴,想借些水,多谢。”
她这番坦然,倒是让女人说不出什么了,她慌慌忙忙点了头,带着柳琢光从众人的视线中退去。
女人所住的地方极为简陋,但也能看出几分整洁,女人环顾四周,心中觉得窘迫,没让柳琢光入屋,只是轻说了句。
“仙师,您在这等我会儿,我去里头给您倒水。”
还没等柳琢光说话,女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琢光敛眸,自顾自在院子里走起来,倏而,一只蝴蝶飞进院落,她瞥了眼,不甚在意。
这村里的蝴蝶总是四处飞舞,到哪里都算正常。
此时,恰好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瓷碗,柳琢光起身,正欲接过,却感受到女人的不愿,她手稍稍松开,抬头看向女人,女人眼神忐忑,见柳琢光目光看过来,才吞吞吐吐说:“水缸见底了,有,有些沙土,对不起仙师!”
女人正要慌慌忙忙跪下,却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将她扶起,她抬眸看向面色宁静无波的少女。
柳琢光将水接过,眼神在手中这一碗水稍作停留,女人心头顿时一紧,正要说什么时,却见柳琢光抬手将其一饮而尽。
女人被她这举动弄的一愣:“仙,仙师?”
柳琢光抬起指腹擦了擦唇边的水渍,眸光流转,嗓音是浸过水后的温和:“能带我看看吗?”
“什么?”
“缸里沉积的沙土。”
女人不明其意,怔愣着点头。
进了屋,将盖着水缸的盖子一揭,底下果然只有一指的水了。
柳琢光将手指伸进去,微微搅动,原还能保持几分澄澈的水面,霎时浑浊起来,沉积的沙土从柳琢光的指腹淌过,带来粗糙的感觉。
她心下一沉,下意识向外看去,好似透过那紧阖住的木门,看到了那片凛冬下盛开不败的花田,还有那一次次死而复生的蝶群,还有第一日肩头的蝶粉。
原来如此啊,师姐。
“仙师?这水有什么问题吗?”
柳琢光回神,摇摇头,一道灵力轻触涟漪,刹那间,水面恢复了澄澈,看得女人目瞪口呆。
柳琢光不语,视线缓缓移过四周,最终落在一处,泥土制成的神像,被人供奉在高处的神龛,似笑非笑俯视着柳琢光,带着若有若无的讥嘲。
女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似是很不愿意让柳琢光继续看下去,故而出声:“仙师,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柳琢光将水缸的盖子盖好,说:“那神像家家都有吗?”
女人刻意躲开柳琢光的目光,含糊着点了点头。
“不知是哪位神祗?”
“就普通神像,求个心安,仙师,我们还是出去吧?”
柳琢光没动:“是灵神吗?”
女人一愣,刹那间抬头看向柳琢光,无声印证了柳琢光的话,见状,柳琢光收回视线。
“村里的祭台是什么时候修的?”
女人张了张嘴,眸底闪过片刻犹豫,思索过后才谨慎回说:“十几年了。”
“祭祀的传统也十几年了吗?”
柳琢光这话问的太过直白,女人心头一僵,却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小幅度点了点。
“祭祀选择的祭品,一直都是人吗?”
愈加直白了。
女人躲闪着柳琢光的目光,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是,原只是祈求风调雨顺,后来……”
女人话到嘴边,忽然停住,抿了唇,是无论柳琢光再怎么问都不会开口的模样,柳琢光眼神宁静如水,倒映出女人狼狈的神态,半晌,她敛下眸子,轻声道了句。
“多谢,我先走了。”
“等下!”女人下意识拉住她,却又在柳琢光回头的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悻悻松开,而后压低嗓音,“仙师,从花田那走,能出村,别留在这了。”
柳琢光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好似知道了柳琢光的想法,女人垂下眼皮,泪珠从眼眶汹涌而出:“我实在不想,您和,和……”
柳琢光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将眼泪拭净,柔声。
“多谢。”
女人张了张嘴,眼见着柳琢光离去,心中一阵绞痛,她扶着水缸,无力地瘫坐在地,嘴里止不住地说着:“没用的,没用的……”
当初眼睁睁看着她死,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她的师妹赴死。
明明,明明她们都是那样好的人啊。
“娘,娘!你怎么了?”推开门的孩子,瞬间看见瘫坐水缸旁痛哭的母亲,神色霎时一变,急忙抱住女人,“我刚看见仙师从这里出来,娘,你不会又做傻事了吧?”
女人阖眸,满脸泪痕:“你放心,我没有说。”
她怎么敢说呢,像她这般懦弱的人,所做的最大程度,不过是劝柳琢光离开罢了。
她怎么敢,怎么敢将整个村合谋献祭路长晴的真相告诉柳琢光。
若她真的说了。
那柳琢光的师门势必不会放过她们村子。
灵神实力强大,或胜或输,它都绝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仍旧护着她们这群引来修士的凡人。
她是知轻重的。
路长晴是好人,她的师妹也是好人。
好人不长命。
她是想帮她们的,可若帮她们的代价是整座村子,是她的女儿……那她情愿做个恶人,等到了地府或是来世,再向这一对师姐妹告罪!
出了女人屋子。
柳琢光忽略所有人投来的目光,脚步飞快地赶去花田。
花田处,寂寥无人,不知为何,村里人都不爱来这,柳琢光俯身,细细观察过花下的土壤,指尖搓捻着掺杂着寒雪的泥土,眸子低垂。
心中的猜测再一次被印证。
“唤灵丹,如此难得的丹药,竟被人随意融了土里,旁人见了,恐怕会说得一句,暴殄天物吧。”
这声音,柳琢光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曲折柳来了,她拍了拍手指捻起的土,语调平静。
“师姐是丹修,炼丹与她而言,手到擒来。”
所以,在看到故乡乡亲土地荒凉难以饱腹的情况下,她将千金难求的唤灵丹,融入这片土壤。
就连缸里沉积的沙土,都带着唤灵丹的灵力。
裹挟着唤灵丹的灵力,这片原本荒凉贫瘠的土壤,什么种不得,什么种不活。
而那些源源不断的蝴蝶,亦是唤灵丹力量下的产物。
只是……为什么是蝴蝶,而不是旁的呢?
柳琢光想不明白。
“即便做到这种程度,也敌不过人心的贪念啊。”曲折柳若有所无地感慨着,随手折下一支花,见柳琢光没有反应,他眸子微闪,继续道,“不出意外,她们会在十五月圆时,将你献祭给妖物。”
“它现在在哪里?”
曲折柳自然知道柳琢光说的“它”是谁。
“村里的神庙,只有每次献祭才会打开,它一直藏在那里,修士的灵力,妖物若想彻底吞噬炼化,必须熬过七七月圆日,它身怀法宝,必须迅速,故而它一直遏止妖力,专心炼化。”
柳琢光垂眼:“是师姐的灵力。”
“是,此月十五,是最后一次炼化,触手可及的通天路,它势必会放松警惕,过了此月十五,它将彻底进入炼虚期,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妖。”
柳琢光起身,回头,目光灼灼看着曲折柳:“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曲折柳笑:“知道多些,不好吗?而且,你昨夜不是和你师兄通信了吗,难不成,他说我不可信?”
柳琢光抿唇。
自然不是。
纪明澈的回信中,清楚说了,曲折柳乃是故友琢光可信之类的话。
她可以不信曲折柳,可不能不信师兄,师兄不会害她。
出于对师兄的信任。
想了想,柳琢光还是敛眸,轻声道了歉。
曲折柳闻声,却是收了笑,眼眸清清冷冷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莫要道歉,柳琢光,待人警惕,是好事,若有人因此责备你,那你更不该信他。”
柳琢光一怔,眼眸有些古怪。
该说不愧是朋友吗。
曲折柳挑眉:“怎么了?”
顿了顿,柳琢光道:“你和师兄说话,好像啊。”
曲折柳失笑,轻巧将话题转移:“离十五还有三日,这村子里有束缚灵力的法阵,这三日,她们势必会让你游走过整个村子,如此最终才能触发法阵,你平日要小心些。”
柳琢光抿唇,眼眸坚韧:“我知道。”
她虽不是阵修,但却也不是傻子,那孩子看似带着她是随意走动,其实每一步都处心积虑,脚下隐隐的妖力波动,简直是在无声地嘲笑柳琢光。
她原想着将计就计,可没想到半路林婆会突然出来,神色显然不对,似乎她与那孩子并非同谋,而后更是斥责了那孩子,这倒是古怪。
“怎么了?”
见她模样纠结,曲折柳侧脸,睫羽低垂着,眸底满是关切。
柳琢光想了想,开口:“我还是想先查查那群鬼物。”
那日,鬼物袭击,师姐明显是护着那群鬼物的。
曲折柳莞尔,嗓音如汩汩流水而过:“不必担心,它如今已经急了,你只需要坐等便是。”
妖物贪心,在得知又有修士前来时,便升起了最后一次不如一并炼化,修为更上一层的想法。
柳琢光闻言,脸上陷入沉思。
她自然知道,如今坐等便可。
曲折柳望着,眉眼不禁弯起,他下意识想抬手抚平她紧皱着的眉,手指却在半空滞留,而后微微蜷缩。
略带掩饰的咳声传来,柳琢光迷茫抬头,见曲折柳皙白的手指此刻正虚握成拳,低咳起来,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
曲折柳收了手,察觉到柳琢光的动作,眼神望着那粒珠圆玉润,散发着幽幽香气的丹药,嘴唇一瞬间似是不经意勾起,而后快速被主人压下,他佯装惊讶。
“这是……”
柳琢光坦言:“丹药,效果很好。”
想了想,柳琢光索性将怀里那一整瓶都递给了曲折柳。
反正是师兄做的,日后再从师兄那里拿就是。
曲折柳不知为何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缓缓接过,柳琢光视线无意扫过曲折柳伸出的手,青年修士骨节修长分明,虬枝青筋隐隐显露在外。
她摇了摇玉瓶示意曲折柳接过。
曲折柳在心底叹了口气,将玉瓷瓶塞入袖中,玉瓶在外裸露不过片刻,便已然微凉,肌肤相触之际,温热的臂弯瞬间漫上凉意,曲折柳望着面露疑惑的少女,扯了扯嘴角。
柳琢光心底有些奇怪。
但也没问。
见曲折柳接了瓶子,便做出要走的架势,曲折柳连忙叫住她。
柳琢光眼神疑惑,似是无声在问还有什么事。
曲折柳:“今夜它恐怕会有动静,你小心些。”
柳琢光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朱唇轻抿,却是侧过脸点了点头。
目送着柳琢光远去,曲折柳抬手抚上了眉心,颇为无奈的模样,可过了半晌,却又忽地轻笑出来。
曲折柳从袖中取出玉瓶,日光下,玉瓶隐现出暗纹,他将玉瓶举至眉心齐平,底部还有他的灵力锁笔,赤红的封笔将一层层法阵叠加封锁,只为能最大程度留住丹效,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奢侈。
可偏偏柳琢光就是这样随意地送了出去。
曲折柳望着底部的封笔,一个“澈”字被人写得肆意风流,他叹了口气,没忍住又笑了。
柳琢光自是不知在她走后,曲折柳的模样与心态,她匆匆忙忙回到住处,脚步一顿,苍白的雪面没有一丝旁的痕迹,可那轻薄的微弱的血腥气,却是不作假地萦绕在柳琢光鼻尖。
不过片刻迟疑,柳琢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般,推门而入。
守在不远处的村民见状,相视一眼,接着其中一人快速离去。

林婆听着来者的汇报,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跪在地上的人听不见她的回复,摸不准她的心思,便也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只敢暗自偷偷朝不远处的人投去示意的目光。
察觉到他的目光,林婆身侧的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了林婆一眼,只见林婆紧阖着那双眼睛,神色似是未变。
唯有看到那双历经岁月风霜的手不停地在拐杖上摩挲着,方才知道她心绪的不宁。
身侧的人试探性地开口。
“林婆,要不要我们再……”
“不。”
让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林婆忽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背到了身后,苍老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骤然精亮起来,她沉声:“我去拜神。”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有男人立即开口:“这还没到时候了,林婆,你确定要现在去?灵神不是只许我们在月圆前一日过去吗?”
林婆淡淡瞥了他一眼,男人瞬间不敢再出声。
“灵神身负大任,无空管辖凡间诸事,作为神的使者,我本不该打扰灵神休息,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成败在此一举,诸位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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