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见深一个箭步上前,抓起谢书臣的手腕把脉,片刻后他松了口气,“力竭而已,戚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真的只是力竭吗?”戚雪婴如今已经乱了心神,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神无助地看向孔见深。
谢书臣眉心的火焰纹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孔见深点头肯定道:“他刚觉醒凤凰真身,还无法掌控体内的火力,又因为救我们过度使用,这才力竭昏迷。”
戚雪婴心神骤然一松,她的手指点在谢书臣眉心,果然感受到他体内紊乱但蓬勃的灵力在积蓄。
方才她心神大乱,竟连这么明显的情况都没察觉,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她掌心凝聚出一缕神力,轻轻按在他的心口,试图稳住他体内紊乱的凤凰真火。
冰蓝色的灵力与金红色的凤凰真火交融,渐渐稳住他体内暴走的力量。
“师姐,你的伤……”流萤担忧地凑过来,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
她瞪大眼睛,这才发现师姐肩头的伤口竟然痊愈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红痕。
她目光落在谢书臣身上,应该是谢师兄的功劳。
“已经好了。”戚雪婴表情淡淡,嗓音却含着一丝温柔。
流萤道:“是谢师兄?”
“嗯。”
她低头凝视着谢书臣苍白的脸,万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为了护她周全,不惜燃烧本元。
最后甚至为了追随她入轮回,生生忍受魂魄撕裂之苦。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重叠,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不能呼吸。
孔见深捂着肋下伤口,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他眉头紧锁,“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穷奇睚眦必报,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燕青点头,握紧手中的长剑,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伤痕累累的样子,声音低沉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大家都受了伤,咱们需得好好养伤。”
话音未落,道观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破败的窗棂,在众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一个尖细刺耳的嗓音划破夜色传来:“奉陛下旨意,请几位仙师入宫觐见!”
众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燕青面色凝重,“他们动作竟然这么快?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流萤压低声音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孔见深冷笑一声,眸中寒光闪烁,“怕是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戚雪婴缓缓站起身,她指尖轻抚过欺霜剑的剑脊,冰蓝色灵力在剑身上流转,“从我们入城的那一刻起,就已在局中。”
她的眸光深沉如夜,嘴角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她看着外面,嘴角紧抿,“去,我倒要看看,这位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国师的真实身份。”
说到此处她神情严肃,“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一国之主与妖族勾结,还不知道造下了多少杀孽。”
“师姐,咱们真要去啊,只怕又是一场鸿门宴,你刚受了伤,谢师兄也还没好,要不不去了吧?”流萤面露担忧。
燕青摇头道:“你以为是咱们想不去就不去的吗?既然他们敢找上门,只怕已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去不去由不得我们了。”
孔见深“啪”的将折扇收拢在掌心,眉头微蹙,“没错,是刀山还是火海,咱们都非去不可了。”
“既然皇帝想见我们,那就见。”戚雪婴语气平静,眼底却暗藏锋芒,“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位陈国皇帝,到底是人是妖。”
“可是谢师兄怎么办?”流萤看着还陷入昏迷的谢书臣,目光忧虑。
戚雪婴轻抚着谢书臣的鬓角,目光温柔,“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他。”
说着她抽出一条银丝带,将谢书臣背在背上。
孔见深连忙开口道:“戚姑娘,还是我来吧。”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姑娘背着他师弟呢?
“不用,我自己来。”戚雪婴摇头拒绝,她不放心把谢书臣交给别人。
再说她也不是普通人,背着一个男人不在话下。
谢书臣的重量对于金丹期的修士而言,不过和一个轻便的包袱不相上下。
几人来到陈国皇宫,一派金碧辉煌,处处却透着一股阴冷之气。
戚雪婴几人跟随太监引领踏入殿内,四周侍卫披坚执锐,看着几人目光森冷。
高座之上,陈国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目光沉肃地看着进来的几人。
戚雪婴瞳孔微微一缩,听说这位皇帝已经六十几岁了,如今看来却和传言不符。
他身形高大,面容威严俊郎,像是三十出头。
他的瞳孔极黑,望过来的目光幽深如海,让人不敢直视。
“几位仙师,久仰大名。”皇帝微笑着开口,声音低沉浑厚。
看到戚雪婴背上的谢书臣,他眉毛微调,却没有多问。
戚雪婴不动声色地行礼,“陛下召见我等,不知有何要事?”
皇帝笑意更深了,“听闻诸位揭穿了国师的真面目,朕甚是震惊,特请诸位入宫,共商对策。”
“哦?”孔见深挑眉,淡然一笑,“陛下既然知道国师是妖,为何不直接下令捉拿?”
皇帝叹息一声,面露痛色,“国师在朝中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朕虽为天子,却也有诸多掣肘。”
他看着几人正色道:“今日请诸位来,正是希望借助诸位仙师之力,将国师的势力连根拔起,还我陈国一片清净。”
戚雪婴眸光微闪,淡淡道:“陛下既知国师是妖,那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皇帝摇头道:“国师行踪诡秘,朕亦不知。”
“是吗?”戚雪婴没说信或不信,只是问道:“那国师以育婴所之名,大肆搜刮陈国无辜孩童,杀人饮血,不知此事陛下可知?”
皇帝惊讶地瞪大双眼,“竟有此事?这……朕并不知晓。”
孔见深折扇轻摇,笑得如春风拂面,“听闻陛下今年六十有三,我等观陛下风貌,说是三十也有人信,不知陛下是用何等养生之术?”
他目光落在皇帝这张英武不凡的脸上,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冒犯,“在下不才,对凡人养生一道略有研究,或许可以和陛下讨教一二。”
皇帝哈哈大笑,“仙师说笑了。”至于关于养生的话题明显不想多说。
见他这副模样,几人心里有数了,看来这皇帝果然和国师有勾结,不然如何会如此年轻?
戚雪婴摸了摸储物袋,灵息木和找到的几块镜子碎片都在里面。
听闻灵息木可以夺取他人生机转为自用,想到当日国师府中这截灵息木所在的青铜鼎,和那些死在鼎中的孩童,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皇帝能永葆青春,肯定和国师、和那些死去的孩童、还有这截灵息木都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她面容如霜,声音冷冽道:“陛下当真不知国师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参与?”
皇帝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太监率先忍不住了,恼羞成怒地喝道:“放肆!你们怎么和陛下说话的?陛下做什么岂容尔等过问!”
太监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阴冷笑声:“陛下何必装模作样?你不是早就与我联手了吗?”
众人猛然回头,只见大殿门口,一道白袍身影缓步而来,正是穷奇。
他周身黑雾缭绕,一双瞳孔闪烁着森冷寒光。
门口的侍卫出手拦他,被他抬手一挥震飞一片。
他闲庭信步地走进来,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丝毫不把在场诸人放在眼里,包括上首的皇帝。
“穷奇。”戚雪婴看着走进来的国师,目光如电,“你果然还是来了。”
当日国师府中让他侥幸逃脱,这次她绝对不会再给他机会。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又舒展开来,“国师大人,你终于来了,几位仙师可等你多时了。”
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屏风后面躲起来,就让国师和这几位仙师狗咬狗,他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戚雪婴几人和穷奇对皇帝的所为只做不知,他区区凡人,收拾起来就如碾死一只蚂蚁,根本不足为惧。
皇帝打了个响指,大殿四周等候多时的侍卫瞬间暴起,刀剑出鞘,直指殿中的戚雪婴几人。
“果然是个圈套!”燕青咬牙,长剑出鞘横挡。
穷奇狞笑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戚雪婴冷冷看向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堂堂人皇,竟与妖邪勾结,残害子民,你不配为帝!”
皇帝哈哈大笑,眼底划过一抹黑气,“朕乃天子,受命于天,合该千秋万代,只要能长生不老,与妖合作又如何?”
戚雪婴看着他眼底弥漫的黑气,冷笑道:“原来如此,你早已被妖气侵蚀,沦为傀儡。”
穷奇哈哈狂笑,“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他猛地挥手,大殿四周骤然升起黑色结界,将众人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无数黑影从地面钻出,全是一个个骷髅骨人,张牙舞爪地朝他们几人扑来。
“杀!”燕青一声厉喝,长剑横扫,剑光所到之处,势如千钧,一剑斩断数只骷髅。
流萤的黑骨鞭如灵蛇狂舞,将近身的侍卫甩飞一片。
孔见深铁扇翻飞,灵光呈扇形扩散出去,将试图靠近的骷髅和侍卫打倒一片。
戚雪婴背着谢书臣迎敌,她并指抹过欺霜剑,一缕血光被剑身吞噬,剑脊骤然寒光乍现。
她旋身挥剑射出一串冰针,将迎上前的敌人扎成刺猬。
然而,她神力不稳,又受了内伤,灵力消耗得极快,挥剑的动作渐渐迟缓。
穷奇见状,眼中闪过狠毒之色,五指成爪猛地朝她扑来。
“给我去死!”
眼看他泛着寒光的利爪离自己越来越近,戚雪婴瞳孔微缩,正欲扬剑横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红火焰骤然从她背后爆发。
她只觉得后背一轻,谢书臣猛地从她背上下来,眸中金芒大盛,周身火焰冲天而起。
他落地一把揽住戚雪婴的腰,另一只手挥出炽烈火浪,一条火龙嘶鸣着朝穷奇射出,将他逼退数丈。
“谢书臣,你醒了!”戚雪婴惊喜大喊道。
谢书臣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浅笑,“师姐,你没事吧。”
戚雪婴微微摇头,压下心口翻涌的气血,“我还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也没事。”
他话音未落,突觉后背发凉,抱着戚雪婴急退三丈,躲过穷奇的偷袭。
他目露寒霜,看着穷奇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找死。”
他背后火翼展开,抱着戚雪婴冲天而起,旋即急转直下,化成一颗炮弹一样的火球冲向穷奇。
“妖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穷奇惊恐地后退,却发现怎么也躲不开如影随形的火球,他原地化成原型,周身鳞甲被火焰烧得皮开肉绽,嘴里发出痛苦地嘶吼。
“轰——”
凤凰真火,可焚万物,即使是上古凶兽穷奇的鳞甲也抵挡不住火力的威胁。
他周身被火焰环绕,在地上扑腾翻滚,却如何也浇灭不了身上的火焰。
躲在屏风后看到这一幕的皇帝心头震动,看向谢书臣的目光带着恐惧与惊叹。
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凤凰,威力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连国师也不是他的对手。
“饶命啊……放过我……”
穷奇忍不住哭求着跪倒在地,谢书臣一脚踹翻,“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他冷嗤一声:“饶过你?那些被你残害的孩子,谁来饶过他们?你罪不可赦!”
谢书臣则单手结印,手中金焰化作巨大凤凰虚影,长鸣一声,直接将穷奇包围在其中。
在穷奇凄厉的惨叫声中,整座大殿被他震得摇摇欲坠。
“不好!这大殿只怕要塌了!咱们快出去!”流萤见此惊叫道。
几人连忙往外跑,刚踏出殿门,“轰隆”一声,大殿整个坍塌下来。
尘土飞扬中皇帝随同贴身太监从里面跑出来,离几人几丈远。
戚雪婴几人懒得管他,看着犹如废墟的大殿,流萤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穷奇死了吗?”
谢书臣傲然一笑,“凤凰真火,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看了一脸瑟缩借呗的皇帝一眼,冷笑着离去。
不用他们动手,只要国师一死,皇帝就会遭到业力反噬。
他渴求的长生就是个笑话,他只会变得比从前更苍老,更衰弱。
随后,陈国朝堂震动,他们的皇帝陛下竟然与妖族勾结?而国师竟然是上古凶兽穷奇?
其实满朝文武百官早就在心里怀疑上了,皇上明明已经六十几岁了,却越来越年轻,天下怎会有这等奇事。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原来是使用了妖术残害孩童,敲骨吸髓,实在耸人听闻。
没过多久皇帝的恶行举国皆知,继而引发一系列夺位之战。
不过这些都与戚雪婴等人没有关系了,他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迎着初生的朝阳,谢书臣侧头看向戚雪婴,轻声道:“师姐,我们赢了。”
戚雪婴唇角微扬,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嗯。”
流萤笑嘻嘻凑过来,“师姐,谢师兄,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孔见深摇着扇子,笑道:“咱们任务已经完成,自然是回归宗门了。”
戚雪婴看着几人道:“其实,我一直在搜集上古四大神器,乾坤镜还差两块碎片,引魂灯也不知下落,所以我打算继续寻找神器。”
“师姐,我陪你一起。”谢书臣抓着她的手,目光坚定道:“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不要与你分开。”
戚雪婴抬头看着他星光璀璨的双眸,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已经无法拒绝他。
她抿嘴一笑,“好。”
“还有我!”流萤挤过来,抓着戚雪婴另一只手臂,“师姐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师姐,谢师兄,我也不要与你们分开。”
燕青抱剑而立,淡淡道:“一起走吧。”
“六师妹……”戚雪婴看着面色淡淡的燕青,面露动容。
六师妹是一个话不怎么多的人,她们两个很像,她以为六师妹会选择回宗门,没想到竟然会打算和他们一起远游。
燕青点头道:“师姐,我与你们一起。”其他的没有多说,不过大家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流萤嘻嘻哈哈地扑过来,一把抱住燕青,高兴道:“六师姐,你这个百科全书,有你在那可就太好了!”
戚雪婴看向抱在一起的两位师妹,眼角带笑,眸中映着暖光,“好,大家一起走。”
孔见深摇着折扇过来,“还有我,你们几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多危险啊,我就勉为其难充当你们的护花使者吧。”
说完大家相视一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谢书臣看着戚雪婴,忽然低声道:“师姐,其实我还有句话没说完……”
戚雪婴挑眉:“嗯?”
他耳尖微红,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我喜欢你。”
话说完他仿佛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觉得轻松了许多,不过脸上和耳朵上的红温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戚雪婴一怔,看着面红耳赤的谢书臣,唇角微勾。
她轻轻扶了下发烫的耳尖,眼睫低垂着小声回道:“我知道了。”
谢书臣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忍着羞意,鼓起勇气问道:“只是知道了?你……喜欢我吗?”
说完垂下头不敢看戚雪婴的眼睛。
“滴!任务完成,目标戚雪婴的好感度上升10%,目前好感度90%!”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
谢书臣听到戚雪婴对自己的好感度这么高,唇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戚雪婴没有回答, 但是上升的好感度已经说明她对自己的表白不仅不反感,相反还很高兴?
所以她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谢书臣忍不住嘴角咧开到耳后根。
几人耳聪目明,把戚雪婴与谢书臣二人的窃窃私语听入耳中。
流萤在一旁捂嘴偷笑, 还撞了下燕青的肩膀,在她看过来时调皮地眨眨眼睛。
孔见深则是摇头晃脑, 小声吐槽:“啧啧, 现在的年轻人啊……”
“师姐…”谢书臣还想说什么,被戚雪婴打断,“咱们该走了。”
话音落地,她沉着脸率先往外走去,只是红红的耳尖泄露了她的腼腆。
谢书臣双眼亮如星子,师姐害羞了。
戚雪婴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谢书臣那句“我喜欢你”像一滴滚烫的熔岩,落入她无波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担心对方再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应对的话, 立马打岔过去。只是心跳声大得耳朵发麻,让她心潮久久不能平复。
几人走出陈国京都, 回想那些血腥和罪恶,已经被掩埋在坍塌的尘土下。
陈国虽地处边陲, 却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 无论去哪个方向都会经过这里。
几人走到城外一个十字路口的茶摊下坐下歇息, 正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就听到隔壁桌的旅商聊天, 他们的谈话内容引起几人的注意。
“听说了吗?黔云城最近邪门得很。”一位行脚商和旁边人说道:“这半月个月以来, 只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
旁边人不信,“黔云城?我上个月才去那里进货, 那会儿还挺正常的,你别不是在虎我?”
“啧,我不是说了吗?这半个月才出的奇事。”
“他说的是真的。”
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从戚雪婴他们身后桌传来,她立马警觉地望去,发现是一位身形挺拔高大的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接收到她的目光,见她们一行人气势冷冽,不似普通旅客,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他起身走到行脚商那一桌坐下,叹了口气道:“这位兄台说的是事实,因为是我亲眼所见。”
随后这人就讲述了他知道的事情始末。
原来他是龙威镖局的压镖员,半个月前他们镖局接了一单生意,帮一位富商老爷护送宝贝去黔云城。
当时跟镖的有十几个人,他因为当时家中有事就换了另一位同事跟镖,龙威镖局的人自从进了黔云城就再也没有出来。
龙威镖局的大当家以为是出事了,前后派了几波人进城打探,却都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而他们也发现了一个怪象,黔云城的城门口,只见人进不见人出,仿佛泥牛入海。
众人这才惊绝此事有蹊跷,再也没有人敢随意进入。
“师姐,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流萤听这人说得这么玄乎,勾起了心里的好奇心。
戚雪婴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袋,可以感受到里面乾坤镜碎片与灵息木散发出的灵力波动。
系统当初说过,神器所在之地必生异象,既然黔云城的事这么奇诡,不妨去看看。
“去。”她轻声做下决定,其他几人没有异议,饮尽杯中茶这就出发去往黔云城。
半日后,他们站在黔云城高大的城门前。
黔云城城墙由坚硬的大理石累砌而成,高越三丈。阳光洒在墙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他们本来还想着怎么糊弄过守卫进城,没想到走进发现城门大开,根本无人把守。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街上行人穿梭如云,叫卖声此起彼伏,看似一切如常。
“好像...没什么异常?”流萤疑惑地歪着头,站在门口犹豫地探出一只小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孔见深摇着扇子,眉头微蹙,“太正常了,反而显得不正常。”
他看着城内的人影,眼中划过一抹沉思,“不是说有许多人进去都没有出来吗,难道他们就不想家?不担心家人?”
“对啊,要么是城中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们,让他们乐不思返,要么……”
谢书臣接话道:“要么就是想出却出不来。”
戚雪婴说出自己观察的结果,“不,如果像你说的,那为何城门口无人?”
如果是因为结界或者某些因素无法出城,那也该像集仙镇时那样,有许多出城归家心切的人守在城门口才对。
可是黔云城却不同,看着那些在街上来去的行人,他们嬉笑怒骂,谈笑风生,却无一人朝城门处望来,仿佛这扇门不存在一般。
“不管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谢书臣说完提步踏入城中。
甫一进城,他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怪力往他脑海中冲来,他连忙凝神抵挡。
戚雪婴几人紧随其后,也感受到了这股怪力。
储物袋中突然涌出一道金光,在几人身上落下一层屏障,那股怪力像是水滴入大海,缓缓消失。
戚雪婴打开储物袋,发现是那面残破不全的镜子。
她伸手在镜面一抹,金光散去,他们身上的屏障却没有消失,似乎与某种莫名的力量产生了对冲。
“师姐,怎么了?”谢书臣见她对着储物袋发呆,忍不住问出声。
他探头往里面看去,发现是那面镜子在发光,他的手臂突然灼痛了一下,皱了皱眉。
镜子还差上下两块残片就能补齐,好巧不巧的,他左臂上的那一块莲纹印记,就与下面缺少的那一块极为相似。
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他不得不怀疑,也许他手臂上的印记处,里面就有一块镜子碎片。
所以当时那块磁石产生的爆炸不仅把他和戚雪婴带到了这个世界,还潜进了他的皮肤底下。
前方突然传来“咚咚咚”的锣鼓声,人潮随着声音向两边分开。
流萤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忍不住垫脚伸头看去,奈何身高不够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头。
她问旁边的商贩:“大哥,前面什么声音?是谁家有什么喜事吗?”
商贩笑颜道:“姑娘猜得没错,今日是林员外家的姑娘出嫁,这可是城中大喜事。”
他们不认识什么林员外,对他家出嫁的姑娘也没兴趣,他们是来查案的。
这些小商贩每天在街上摆摊,迎来送往,城中发生什么事,他们最是清楚。
戚雪婴开口道:“大哥可知半月前进城的一只镖局?听闻他们入城半月未归,家中亲人甚是担心。”
商贩蹙着眉头想了想,最后摇头道:“抱歉,没看到什么镖局。”
怎么会?即使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太多,龙威镖局那么多人进来,应该也会引起一些轰动,即使印象不深,也不可能毫无印象。
商贩的话让几人不由得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们连着问了几个人,这些人都说没有见过什么镖局,应该是他们找错地方了。
“那么几个大活人,要么真的没有进来,如果进来了,不可能凭空消失。”谢书臣说出自己的判断。
孔见深点头道:“没错,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蹊跷之处。”
戚雪婴沉吟片刻后,提议道:“这样,我们几人分头行动,效率更高。”
她看向流萤和燕青,道:“你们二人去城东,万事小心。”
随后看向谢书臣,“你和你师兄去城南,我去城西,一个时辰后咱们在此地汇合。”
“不要。”谢书臣嘴唇微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和你一起,让我师兄自己去。”
戚雪婴耳尖微热,却还是拧眉道:“我修为比你高,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行,我说了,你去哪我就去哪。”谢书臣也是固执,瞪着一双凤眼看她,连下唇的黑痣都显出三分倔强。
眼见两人互相瞪眼,孔见深扇子一挥笑道:“好了,我自己去,戚姑娘,你还有伤在身,就让我师弟陪你一起去吧。”
谢书臣对他挑眉一笑,心里乐开了花。
师兄不愧是师兄,需要的时候就得要这样的神助攻。
流萤也跳出来道:“师姐,那你和谢师兄一起,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拉着燕青就走,跑了几步后对着他们挥手,“师姐放心,我们一定把城东翻个底朝天!走了!”
孔见深摇着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谢书臣一眼,摇头晃脑地往城南方向去了。
城西的街道比城门口更为繁华,各类商铺鳞次栉比,行人往来如织。
戚雪婴走到一家茶楼前停下,“这里人多嘴杂,南来北往的人都会聚集在此,或许能打听到些消息。”
谢书臣点头,跟着她走进茶楼。
一楼大堂坐着各类穿着打扮的客人,有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有的看着堂中的说书先生,听到乐趣处抚掌大笑。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清茶,耳朵听着楼里的人声喧哗,心思却在整座楼神游。
戚雪婴的目光扫过茶楼内的客人,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有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腰间佩刀,神色警惕。
她压低声音道:“那几人像是江湖人士,或许知道些什么。”
谢书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要起身,却被她按住手腕,“别打草惊蛇,先静观其变。”
那几人的谈话声隐约传来:“大哥,咱们在这鬼地方困了半个月,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已经快疯了!”
“闭嘴!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
“咱们该不会是撞鬼了吧?这城里实在邪门得很,咱们得尽快想办法联系上镖头。”
“三哥说得对,我最近记忆越来越模糊,再不出去我真的要疯了。”
说着其中有几人忍不住哽咽出声,惹得其他几位兄弟眼红,一副快崩溃却又极力隐忍的模样。
戚雪婴与谢书臣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几人很可能就是龙威镖局的人,他们果然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
谢书臣正要上前询问,茶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队身着红衣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从门前经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沿途百姓无不拍手相迎,俱是一副欢乐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