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抵抗，让它随我的引导流转。”她低声道。
谢书臣闷哼一声，金红火光在他皮肤下游走，灼烧的痛楚让他攥紧了身下的蒲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
戚雪婴的灵力如寒泉般抚过每一寸灼热的血脉，终于，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眉心的火焰纹稳定下来。
“师姐……”他睁开眼，眸底仍有未散的金红暗芒，“我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
“不急，慢慢来。”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微微怔神。
她覆手盖住谢书臣的手背，动作间带着难言的温柔和安抚，“咱们一起，总会慢慢想起来的，即使想不起来也没事，我会陪着你。”
流萤几人震惊地望着戚雪婴，没想到一向如霜似雪的师姐，竟然也会这样温柔的安慰人。
师姐真的变了，不仅是外貌？
孔见深率先开口：“咱们接下来如何打算？穷奇不会死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反扑，这里终究不是久待之地。”

戚雪婴还未开口, 燕青忍不住道：“我觉得，穷奇既然是陈国国师，咱们就去报官, 联合官府的势力将他剿灭。”
流萤忍不住点头附和，“好主意, 这样一来, 不仅能给那些被他杀死的孩子一个交代，也能让陈国人知道他们敬仰的国师的真面目。”
说完二人看向戚雪婴和孔见深，“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戚雪婴觉得可以，孔见深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样咱们两面夹击，任穷奇有通天的本事, 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几人在道观将就一晚，戚雪婴一直守着谢书臣，就怕他中途出什么意外, 一整晚都没睡好。
旭日初升，戚雪婴站在蛛网斑驳的屋檐下, 指尖轻抚过锈迹斑斑的铜铃。
那铃铛在她触碰下发出清越的声响，惊飞台阶两旁古槐树上栖息的鸟儿, 展翅腾飞。
“师姐, 我们准备好了。”流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打断了她的思绪。
戚雪婴转身, 看见谢书臣已经站起身, 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 但眼中的金红暗芒已经稳定下来。
他冲她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浅笑。
“师姐，早上好。”
戚雪婴点头, “好。”她的目光扫过他们几人，“出发吧。”
一行人沿着竹林小径向城中的方向行进。
戚雪婴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比往日更加轻盈，觉醒的神力让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云气之上。
谢书臣紧随其后，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滴！新任务发布：从前的主仆，如今的同伴，请对戚雪婴说：经过这许多事，我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你也爱我吗？”
“噗…”
谢书臣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大马趴，被戚雪婴眼疾手快扶住，“小心一点。”
“谢谢师姐，我没事。”谢书臣尴尬一笑。
他在心里怒斥系统：“怎么回事？系统，你这台词和表白有什么区别？现在就对戚雪婴说这话，你确定不会被她打吗？”
系统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人性十足，透着几分愉悦，“宿主，忘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了，如今戚雪婴对你的好感度已经从50%，上升到80%了！”
“什么？这么高？”谢书臣心里一惊，他小心翼翼看向一旁嘴角要严肃的戚雪婴，“你确定没有骗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系统破天荒的发出反派的笑声。
它话音刚落，谢书臣脑海中就弹出了一个界面，上面好感度那一栏，大大的80%光彩夺目，差点没闪瞎他的眼睛。
“还、还真是啊……”谢书臣发出难以置信的感叹。
系统：“所以宿主，这个时候不表白，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干就完了！”
戚雪婴对他的好感上升他是很高兴，不过他摸着下巴做沉思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我还急呢？”
系统：“……”
系统：“你的任务，我的使命，咱们是一体的，我能不急吗？听我的，时机到了。”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谢书臣抿了抿唇，眼睛不敢看戚雪婴，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耳尖发烫。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众人心里如今只想着怎么消灭穷奇。
“师姐，”流萤小跑几步跟上戚雪婴，压低声音问，“我们真的要去报官吗？万一...”
“穷奇在人间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戚雪婴目视前方，声音平静，“但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借助官府的力量。若能得到朝廷支持，双方合作之下，对付他会容易许多。”
燕青眉头微蹙，神情有几分凝重，她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可那毕竟是国师。”
“正因他是国师，我们才更需要官方认可。”孔见深接过话茬，折扇轻摇，“若我们私自行动，反倒会被视为叛逆。”
谢书臣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有人跟踪我们。”
戚雪婴不动声色地点头，从我们离开道观就开始了。”
她指尖微动，一缕冰蓝色灵力像只调皮的蝴蝶，悠悠然飘向后方竹林深处，“不必理会，让他们跟着。”
几人御剑飞行，不过片刻就来到城门前，几个守城士兵懒散地靠在墙边，间或交头接耳地嬉戏打闹。
戚雪婴收敛神力，让自己看起来与普通修士无异。
她注意到城墙上贴着几张告示，上面画着的赫然是他们几人的画像。
“悬赏通缉。”燕青咬牙低声道：“只怕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了。”
“别慌。”戚雪婴镇定自若地走向城门，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在守城士兵眼前一晃，“我们乃玄门弟子，有要事禀报府尹大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看了看通缉画像，又看了看他们，其中一人犹豫道：“可上头明明说...”
“说什么？”流萤站上前来，杏眼微微一瞪，周身无形的威压让那士兵后退半步。
她双手叉腰，“我们灵剑宗乃玄门大派，你们陈国人不可能没有听过吧。”
“这……”那士兵还想说什么，被他身后的人一扯，靠在他耳边道：“就让他们进去，反正…嘿嘿。”
最终，士兵们让开了道路，目送几人进城。
戚雪婴领着众人穿过城门，直奔府衙而去。
“师姐，那块玉牌...”流萤好奇地问道。
“障眼法罢了。”戚雪婴淡淡道：“一点小法术。”
府衙门前，两名衙役拦住了他们。
戚雪婴再次出示玉牌，声称有关于国师的重要情报，衙役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身着官服、面容圆润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正是京城府尹赵德庸。
他眯着眼睛打量众人，在看到戚雪婴时明显一怔，随即堆起笑容。
“几位仙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赵大人热情地拱手，“不知诸位有何要事啊？”
戚雪婴直视府尹的眼睛，“我们发现贵国国师实为上古凶兽穷奇所化，残害幼童修炼邪功，特来上报，还请大人带兵助我们捉拿国师。”
赵大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这...几位仙师与国师大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啊，国师德高望重，深得陛下信赖，怎么会...”
“我们亲眼所见，还会有假？”孔见深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们在育婴所发现的名单，上面记录了近百名失踪儿童的信息。”
这些名单其实是育婴所的登记表，上面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收养了几名孩童。
这些孩子又在何时去了国师府，写得明明白白。
这上面的孩子只要是去了国师府的，都已经遭遇不测，说是国师的罪证也不为过。
赵大人接过登记表，手指微微发抖，“这……这个……”
“此外，”谢书臣冷冷补充道：“我们亲眼目睹国师吞噬幼童血肉的场景。若大人不信，可派人随我们前往查探。”
“哦，忘了告诉你，国师府已经被我们夷为平地了，但我想，应该还有东西留下。”
说到这里谢书臣微微一笑，面如春风，“只是要劳烦大人带人和我们一起去挖掘，应该还能挖出些东西来。”
戚雪婴注意到赵大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不定。
她悄然释放一缕神识，捕捉到赵大人心中翻涌的恐惧，不是对穷奇罪行的震惊，而是对得罪国师的惶恐。
“此事关系重大。”赵大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斟酌道：“不如几位先在驿馆歇息，待本官上报陛下，再做定夺，诸位觉得如何？”
“不必了。”戚雪婴打断他，“我们只需大人派兵随我们搜寻穷奇的下落，剩下的交给我们即可。”
“这...”赵大人面露难色，“国师地位尊崇，本官无权捉拿，即使他犯下滔天罪行，也需得奏禀陛下后，让陛下下令捉拿。”
“大人！”一名衙役匆匆跑来，在赵大人耳边低语几句。
随即只见他脸色骤变，倏而又强作镇定，“几位仙师，督察使大人恰好到府上做客，不如诸位直接向督察使陈情？”
“本官只是京城小小府尹，督察使却是天子近臣，又是负责百官刑事案件，几位仙师可以直接当面陈禀。”
戚雪婴与谢书臣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息。
太巧了，督察使怎会恰好这个时间过来？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好。”她不动声色地应下，“那就请督察使大人定夺。”
赵大人如释重负，连忙吩咐衙役带路。
众人跟随衙役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座豪华宅邸前。
戚雪婴的神识早已探查四周，发现暗处埋伏着数十名气息诡异的黑衣人。
“这附近有埋伏，我们还要进去吗？”谢书臣压低声音，小声问戚雪婴。
戚雪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她转向流萤几人，提醒道：“附近有埋伏，稍后你们紧跟着我和谢书臣，千万当心。”
听闻此言，流萤几人面色凝重，微微颔首，“知道了。”
戚雪婴握紧手中佩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宅邸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华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站在院中。
他身后站着两排面无表情的侍卫，每个人眼中都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久闻灵剑宗弟子大名。”男子阴冷地笑道：“本官乃陈国国师座下左护法，特来迎接诸位。”
话音未落，四周屋顶突然冒出数十名弓箭手，寒光闪闪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砰”的一声重响，宅邸大门在几人身后重重关闭。
“果真是陷阱！”燕青拔剑出鞘，剑锋寒光凛冽。
戚雪婴眼中寒光一闪，冰蓝神力瞬间爆发，在众人周围形成一道透明屏障。
左护法一声令下，刹那间万箭齐发，箭箭矢如暴雨袭来，却在触及屏障的瞬间被冻结成冰，纷纷坠落。
“赵德庸！”谢书臣怒喝一声，却发现府尹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个狗贼！把我们带来就自己跑了，果然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左护法狞笑着后退，“国师大人很快就会亲自来招待各位，在此之前...”
他打了个响指，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黑色触手破土而出，缠绕上戚雪婴的屏障。
“是噬灵魔藤！”孔见深惊呼：“能吞噬灵力的邪物！”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时传来，屏障开始出现裂痕。
戚雪婴被灵力反噬脸色微白，她的神力尚未完全恢复，面对这种专门克制灵力的邪物，支撑不了多久。
“师姐，我来！”谢书臣上前一步，掌心燃起一团金红色的火焰。
然而他体内的凤凰真火刚刚稳定，这一动用，火焰立刻失控般蔓延全身。
他闷哼一声，骤然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缕殷红。
“谢书臣！你怎么样了？”戚雪婴心中一痛，分神之际，屏障又多了几道裂缝。
流萤和燕青背靠背站立，警惕地环视四周越来越多的敌人。
孔见深快速翻找随身携带的法器，却找不到能对抗噬灵魔藤的东西。
“你就是戚雪婴吧。”左护法站在安全距离外，看着戚雪婴嘲讽意味十足地说道：“听闻你是灵剑宗的首席大弟子，还是上古真神转世，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国师大人说了，只要你交出凤凰真血，他可以饶其他人不死。”
戚雪婴冷笑道：“穷奇？他也配和本尊谈条件？”
她突然撤去屏障，双手快速结印，一道刺目的冰蓝光柱冲天而起。
一声清越龙吟响彻云霄，只见光柱中，一条巨大的冰色龙影摇头摆尾，引颈长啸。
上古真龙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带着远古神兽的威压，让众人看得心惊。
冰龙吐出一口龙息，噬灵魔藤在光柱中扭曲挣扎，发出刺耳的嘶鸣，最终化为黑烟消散于天地。
召唤本元神力几乎耗尽了戚雪婴剩余的灵力，她气血翻涌，踉跄中扭头吐出一口血，染红了她苍白的嘴角。
“戚雪婴！”谢书臣一起身就看到身形摇晃的戚雪婴，连忙扶住她。
“你受伤了？”谢书臣的声音微颤，扶着她双臂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我没事...”戚雪婴勉强站稳，但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左护法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随即狞笑更甚，“哈哈哈哈，上古真神？狗屁的神！也不过如此！”
他转向身后下属，下令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给我上！活捉他们！”黑衣人如潮水般朝着他们涌来。
孔见深手中铁扇翻飞，旋转间炸开几道血雾。
流萤黑骨鞭甩得虎虎生威，一鞭一个，将他们抽出三丈远。
燕青长剑出鞘，与流萤一左一右互为依靠，配合默契。
三人与敌人打得如火如荼，奈何敌人实在太多，刚倒下一片，又有新人补上。
他们越战越疲，敌人却不见减少，几人心里暗暗叫苦。
左护法突然扬掌朝着戚雪婴和谢书臣这两位伤残人士劈来，戚雪婴起身正欲抵抗，却突然被人推得急走几步。
她回身看去，是谢书臣，他突然一把将她推向孔见深，“师兄，快带戚雪婴走！”
话音落地，他转身面对敌人，体内凤凰真火彻底爆发。
金红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凰虚影。
热浪席卷整个院落，黑衣人在惨叫中化为灰烬。
“谢书臣！不要！”戚雪婴目眦欲裂，挣扎着想上前，却被孔见深死死拉住。
“戚姑娘，他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孔见深痛声道：“你不要辜负我师弟的以前心意！”
谢书臣回头看了戚雪婴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万年的眷恋与不舍，“快走！”
然后，火凤凰虚影发出一声震天长鸣，带着他冲向敌人最密集处。
巨大的爆炸声中，整个宅邸被火海吞噬，冲击波将戚雪婴等人掀飞出数丈远。
当他们艰难爬起时，只看到一片燃烧的废墟。
“谢书臣...”戚雪婴跪倒在地，泪水无声滑落，她看向火焰深处，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她一把挣脱孔见深就要往火海里冲去，被孔见深紧紧攥住手腕，“你疯了！我师弟拼死救我们，不是要你去送死的！”
“放开我！”戚雪婴挣扎间喉咙发痒，张嘴血流如注。
“师姐……”流萤哭着走过来，看到她满脸的血和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无措地喊着师姐。
她看向火海中央，眼泪滚落，颤声道：“那里面是谢师兄吗？他……还活着吗？”
“活着。”燕青突然走过来扶住戚雪婴，她斩钉截铁道：“谢书臣既然是上古凤凰一族，那就死不了，凤凰浴火重生，就像鱼与水，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的。”
最后一句是看着戚雪婴说的，她真担心师姐一个冲动就往火海里冲，到时候谢书臣出来了，师姐却出事了，他做的这一切就白费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戚雪婴紧紧抓着燕青的手指，表情无助得像个孩子。
其实她也知道，凤凰一族浴火重生，但她就是担心，忍不住会多想。
谢书臣已经因为他在生死边缘徘徊多次，她很怕某一次他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是真的。”燕青肯定道。
戚雪婴心神骤松，看着熊熊燃烧的火海，身形摇晃。
她体内的神力因情绪波动而再次翻涌，冰蓝色流光在她周身经脉中流转。
突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来，是府衙的官兵，还是穷奇的爪牙？
戚雪婴不知道，也不在乎了。
她只知道，那个陪伴她万年的小凤凰，又一次为她付出了所有。
“师姐，我们得走了！”流萤哭着拉她。
戚雪婴缓缓站起身，眼中的悲伤逐渐化为坚定，“不，谢书臣还在里面，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无论多久。”

官兵的脚步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铁甲碰撞声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无数恶鬼在磨牙吮血。
戚雪婴充耳不闻，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火海中的那道身影上。
跳动的火焰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轮廓, 像是随时会消散的幻影，她全部心神都被那道身影牵住。
“六师姐, 咱们现在怎么办？”流萤眼看劝不住戚雪婴, 只能向燕青求助。
燕青手执佩剑反手挽了个剑花，剑刃上沾染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凄丽的弧线。
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张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听到流萤的问话，她头也不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的声音冷冽中透着淡定，“怕什么？”
“没错！”孔见深“唰”地展开铁扇，扇面上隐藏的银丝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寒光。
他眯起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 此刻却凌厉如刀，“来一个打一个，干就完了。”
戚雪婴背对着他们, 听到这话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抿紧的唇角微微松动，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 驱散了经脉中肆虐的寒意。
四周突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乌泱泱的官兵如潮水般涌入院落, 墙头上瞬间站满了弓箭手, 冰冷的箭镞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列阵！”
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 数百名弓箭手齐刷刷拉满强弓, 弓弦绷紧的“吱嘎”声听起来令人牙酸, 直指庭院中的几人。
他们的箭镞上泛着诡异的绿光, 一看就是被淬了剧毒。
流萤看着这么多人，眉头微蹙，“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国师的真面目？若是明知国师是妖却还如此维护他, 岂不是人妖勾结？”
孔见深轻摇折扇，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他忽然合拢扇面，在掌心重重一敲，“等我们出去了，定要叫全天下都知道这妖孽的真面目！”
戚雪婴终于转过身来。她抬手抹去唇角的一丝殷红，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曲掌成爪，冰蓝色灵力在掌心凝聚，逐渐化为一柄通体晶莹的长剑，剑身上缠绕着缕缕寒气。
孔见深低声道：“他们早有准备，箭上带有剧毒，大家小心。”
流萤的黑骨鞭突然暴起，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啪”地抽在青石板上。
鞭梢扫过之处，坚硬的石板顿时炸裂开来，蛛网般的斑驳裂痕向四周蔓延。
“放箭！”随着将领一声令下，漫天箭雨倾泻而下，戚雪婴手中的冰剑空中一挥，筑起一道晶莹透亮的冰墙。
“叮叮叮——”
第一波箭矢撞在冰墙上，炸开无数冰渣簌簌而落。
冰墙上瞬间出现了数道细密的裂纹，像是一面即将破碎的镜子。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裂纹越来越大，戚雪婴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她咬紧下唇，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在下巴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她渐感灵力不支。
突然，她身形微微一晃，冰墙随之震颤，渐渐变得透明。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支毒箭穿过缝隙，“噗”地一声没入她的左肩，鲜血瞬间浸出。
“师姐！”流萤的惊叫声撕心裂肺。
她想冲过去，却被三名官兵缠住，黑骨鞭舞得密不透风，却怎么也突破不了包围圈。
燕青的长剑刺穿一个敌人的咽喉，鲜血喷溅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刚要转身，后背又被长枪划开一道口子，血肉翻卷，触目惊心。
孔见深的铁扇旋转着飞出，一举割开两名士兵的喉咙。
他肋下也被长枪划伤，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泊。
戚雪婴单膝跪地，欺霜剑深深插入青石板中，才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形。
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她体内的灵力正在急速流失，丹田处传来熟悉的刺痛感，灵力如沙般从指缝间流走。
她强撑着将左肩的伤口冻住，阻止毒素蔓延，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在火海中央，谢书臣的意识正在虚实之间沉浮。
凤凰真火将他包裹成一个巨大的火茧，火光中，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
他看见身为一只幼凤的自己，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不高兴了就撒泼打滚，非要她哄才肯起来。那些记忆中的画面，每一帧都有她的身影，或嗔或笑，或怒或喜。
“上神……”
凤凰真火燃烧着他浑身每一寸血肉，让他疼痛难当，真似烈焰焚烤，他忍不住仰头嘶吼，出口却不是人声，而是一声凤凰怒吼。
在火焰即将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血脉深处某种古老的传承缓缓苏醒。
“轰！”
火海突然剧烈翻腾，一道金红光柱冲天而起，将暮色中的云层都染成了赤金色。
紧接着，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云霄，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官兵们惊恐地抬头看去，只见漫天火光中，一只巨大的凤凰身影舒展着遮天蔽日的金红羽翼，在天空中优雅地盘旋。
它的每一根翎羽都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那是...凤凰真身？”孔见深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空中盘旋的凤凰回不过神。
流萤激动地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哇！是谢师兄吗？他真的是凤凰啊！好美啊！”
就连一向冷静的燕青，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撼，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凤凰，百闻不如一见。
戚雪婴仰头望着天空中翱翔的火凤，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笑容很浅，却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温暖的春水。
凤凰在众人头顶盘旋，身后拖曳着长长的火影，宛如一把长长的火尾。
上古神兽的威压让战马纷纷跪地嘶鸣，官兵们被眼前一幕震在当场，手中的武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有些胆小的甚至直接瘫软在地。
街上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在地，不住地叩首呼喊。
“凤凰！是凤凰显灵了！”
“是神兽凤凰！我们陈国出现凤凰了！”
“天佑我陈国！凤凰佑我陈国！”
巨凤长鸣声响彻云霄，它突然一个扭头俯冲而下，双翼掀起的热浪将前排官兵直接掀飞，重重摔在数丈开外。
它金红色的眼瞳锁定了戚雪婴染血的身影，一个振翅朝着她疾驰而来。
戚雪婴仰望着越来越近的巨大火鸟，灼热的气浪吹散了她的红色发带，如墨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她眯起眼睛，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甚至还带着一抹安心地笑。
就在凤凰即将触及她的瞬间，那庞大的身躯突然收缩变形，化作一团人形火焰。
火光散去后，谢书臣踏着余烬走来，周身还跳动着未熄的金红色火苗。
他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戚雪婴，看到她肩头的箭伤，瞳孔骤然紧缩，眼中露出一丝心疼。
“疼吗？”他轻声问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不等她回答，他的掌心已经覆上她的伤口。
温暖的火灵力涌入，箭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小块淡粉色的疤痕。
谢书臣转头看向身后站立的官兵，眼中的温柔荡然无存，只余凛冽寒光。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邪性的冷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伤她者，死。”
随着这声宣判，他张口喷出一道火龙。
火焰如有灵性般绕过同伴，将数百官兵包裹成一个个惨叫的火球，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皮肉爆裂的“噼啪”声，令人作呕。
整座庭院转眼间化作烈焰地狱。
“走！”谢书臣一把抱起虚弱的戚雪婴，背后蓦地地展开一对小型火翼。
流萤三人也被火焰包裹着腾空而起，在守城士兵惊恐的目光中飞越城墙而去。
待飞到前一晚借宿的破落道观，谢书臣刚落地就踉跄着跪下。
他本就对凤凰真火掌控不够熟练，过度使用涅槃之力让他新生的躯体再度崩裂，细密的血珠从皮肤下渗出，转眼间就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戚雪婴挣扎着捧住他的脸，一滴泪水砸在他染血的睫毛上，顺着脸颊滚落，冲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指尖抚过他眉心的火焰纹，“万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谢书臣捉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着炽热的温度，“你比我……更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在戚雪婴怀里。
“小凤凰？谢书臣！”戚雪婴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谢书臣，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她的手在发抖，差点抱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