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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屠城  发于:2025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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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欧。”
他最后咽下喉咙,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妈妈很可爱?”
小欧仰头望着吵架的黎可:“我妈妈是个女侠。”
她是的——
仗义的、可爱的、漂亮的、迷人的、世俗的、尖锐的、完美的女人。
最后人群散开,黎可带着交警开出的单子走过来。
贺循牵着Lucky,揽着小欧的肩膀,神情冷静清寂地站在那里。
她因吵架而脸色微红,胸脯起伏,喉咙微哑,打量着贺循的神色,抿抿唇:“怎么……我给你丢脸了?”
贺循眼帘轻轻一撩,眸底暗色如晦,伸手用力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把她搂得很紧很紧。
体温炙热,心头滚烫。
男人的肩膀和胸膛都在轻轻发颤,黎可有所察觉,伸手拍拍他的后背,不知道是他的不满还是他的愤怒:“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贺循低头,他湿润的薄唇亲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哑,又含着沉甸甸的东西:“黎可……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即便你老了丑了、市侩俗气无聊,烫着圆圆卷卷黄黄的短发像包租婆在菜市场跟人吵架,我也会觉得你很漂亮很可爱。”
小欧牵着Lucky,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黎可刚歇斯底里地吵完架,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浑身一震,不知道她怎么会带给他这种想象力,无语张口:“你才包租婆呢……你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东西?!”
他又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嘴唇,喃喃低语:“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黎可,你的每个样子,我都会喜欢。”
不管是他听过任何关于她的故事,还是她自己说出的那些话,她在他身边的每个日子每件事情,甚至她当妈妈的样子,无论他接受的思想如何,无论过往的观念如何,他都会渐渐慢慢、不自知地爱上她。
黎可觉得这个男人不对劲——他身上荡漾着某种甜腻腻的情绪。
“你记不记得我刚才吃过什么了?”
黎可捶了下他的肩膀,迎接他莫名其妙的亲吻和莫名其妙的话语。
她的脸色绯红,星眸闪闪发光,夕阳下的面孔艳丽万分,他们还在人来人往的路边,身边的声音嘈杂琐碎,而他旁若无人地吻着她的唇,仿佛现在就要跟她花前月下,共此一生。
小欧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眼睛。

人的一生要说很多毫无意义的废话。
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娱乐,为了隐藏,为了澄清,为了欺骗。
不能教小孩子说谎,因为孩子学会之后用同样的伎俩对付大人,所以要换一种更委婉的说法。
黎可连哄带骗,软硬兼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刚才吃了巧克力,就得把那件事忘掉……不许跟外婆说,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半个字也不许提,就当完全不存在,能记住吗?”
小欧问:“你在和贺叔叔在谈恋爱吗?”
“没有!!!”
黎可矢口否认,“他只是被吓坏了,难以控制自己情绪,需要一点安慰,所以才那样……”
“你不要骗小孩。”小欧抿抿唇,“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又不是拥抱亲嘴就代表恋爱,在外国这就是种社交礼仪,也有可能是人工呼吸。”
“贺叔叔不需要人工呼吸,他说喜欢你。”小欧反驳。
“那是因为他有心理创伤,那个人骂他,他太伤心了需要安慰才会胡说八道。他又看不见我长什么样,都把我想象成一个丑八怪,怎么能喜欢我?”
“贺叔叔不是这样的人……”
“这种事情,我跟你这种小屁孩说不清。”
黎可拧着小欧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威胁:“不说了,反正谁也不要再提。小欧,你要是跟人泄露这件事,咱们以后就绝交吧,我不带你玩了,听见没有?”
小欧默默思索,怏怏噘嘴:“知道了。”
乖巧懂事的孩子长大后,也会完全摆脱父母的意愿,毫不领情地用话术要挟父母听从他的话。
“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我儿子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宋慧书极力在电话里平息自己的情绪。
“这是我的要求,也是我的人生,你们必须接受。”贺循平静地握着手机,“这是我做的决定。”
宋慧书深吸了口气:“儿子……你这个决定太仓促,转变也太突然,其实没必要操之过急,你什么时候回临江?头还疼吗?我们先安排检查好不好?到时候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
“我不想要你们的反对和阻拦,也不想听你们的劝说和忠告,我只想要你们的接受和赞同。”
“我们都需要时间认真想想,小循……你是个聪明孩子,你从小就沉稳冷静,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草率决定,你爸爸心脏也不好,你不要一意孤行,能不能听听大家的意见……”宋慧书语气急促,“我现在就派司机去接你,你先回临江好不好?以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谈?”
“我没有操之过急,只是告知我的想法,希望大家都有时间适应。”贺循垂眼,“我会回临江,如果我带着她一起回来,我希望你们能了解她,也能像对待清露那样对待她……”
“小循……”
宋慧书闻之落泪,十万分的不愿意。
更多的时候,人生的大把废话也会穿梭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里。
黎可独坐在房间,倚着窗户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在发呆的间隙里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Coco?”
电话里的女声很欣喜。
“娜娜?”
黎可的声音有点迟疑。
“是我呀,我换了一个新号码,你还记得我的声音?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
娜娜热情洋溢,似乎毫无往事芥蒂:“这两天你有空吗?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我请客,好几年没见面了,还挺想你的。”
黎可心里知道这通电话的目的。
她的语气也不逞多让,热络客气:“最近吗?哎哟我最近这阵还挺忙的,不一定有空……有机会以后吧。”
“那,那也没关系……你要忙的话,要么我去你家找你?你还住在你妈家里吗?小欧现在也长大了吧,上小学了是不是?我还给他买了玩具,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娜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黎可爽朗道,“有需要我的地方你直说。”
“我前两天听振家说起,你们有遇见哦?”
“是有这么回事。”
“我先要恭喜你。”娜娜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小贺总就是贺循啊,真是好巧。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你俩居然走到了一起,恭喜恭喜啊……”
黎可挑眉,疑惑问道:“恭喜?我和谁走到一起?”
娜娜:“你,你不是和贺循……”
“你们是不是太高看我了?还是想歪了?”黎可调侃笑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是什么样的你还不了解吗?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显得我多恋旧情似的,再说,我万一真是傍上什么人物,还不得到处显摆显摆,你不用打电话都能早早知道。”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娜娜干笑两声,
“Coco,你能不能帮个忙……就是振家想争取贺总那边的一个项目,我们花了很多钱很多力气,一直都没找对门道,还被坑了不少……你能不能帮振家引荐下,跟贺循见个面,大家一起吃个饭,反正都是老同学嘛,当然了,你的好处肯定不会少……”
“你既然已经知道他是贺循,那你也应该知道他眼睛看不见。”黎可声音淡定,“人家都是贺总了,过去十几年,谁还记得所谓的‘同学’,也对同学情谊没兴趣,我可不敢高攀贺总,说自己是他老同学,就怕他看不上眼。”
黎可挺遗憾:“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就是临时去做个兼职,只是凑巧被邹振家看见……抱歉,娜娜……我可能没办法帮你。”
娜娜问:“可是振家说……你不是他的秘书吗?”
“我这水准哪能当秘书?就是个临时秘书罢了,一天一千块报酬,何况已经不干了。”黎可坦坦荡荡,“我是何老板那边介绍过去,私下跟贺总没有联系,就算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你如果有事有求于他,不如去找找那位何老板?”
娜娜摸不清她说话真假底细,又问了几句,最后偃旗息鼓地挂了电话,也没提吃饭的事情。
黎可握着手机。
她想了很久,打开了手机的黑名单用户,主动拨了个电话出去。
对方是个男人。
“子杰?”
黎可倚着窗台,嗓音清甜,“我是黎可。”
男人声音激动:“黎可,你,你怎么……”
“这么晚,没打搅你休息吧?”
黎可笑吟吟道:“你最近怎么样?忙不忙?什么时候有空回潞白一趟?请你吃饭啊?”
贺子杰大喜:“行啊,当然好,等这周末我回去咱们见个面?”
“周末有点太久了,我今天睡不着啊,就想着……”黎可叭了下嘴唇,柔声道,“想起以前的事情,突然有些感慨……初恋难忘,很想见见你。”
“那你想什么时间见面?”贺子杰听见她声音绵软如水,心旌摇动。
黎可拖着音调,懒洋洋道:“明天晚上怎么样?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嗯?你有空吗?能赶回来吗?”
“有空有空,我明天下午跟公司请个假,开车赶回潞白。”
“好啊,期待见面。”黎可眨眨眼,“你知道要带什么见面礼吗?咱们那封定情情书,千万别忘记了……”
贺子杰心潮澎湃,一口应下。
第二天上午,黎可去了白塔坊。
她整晚失眠,以至于晚起迟到,生物钟完全打乱。
早饭时候关春梅又问小欧在公园玩得如何,黎可面无表情地盯着小欧,小欧支支吾吾地拎着书包就跑,把残局留给黎可收拾,她破罐子破摔,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直到半上午才出门。
贺循坐在蔷薇花架下等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眉眼柔顺,穿简单挺括的白T恤和休闲长裤,质感绝佳,清爽干净的模样,旁边趴着只浅金色的大狗。
草木葳蕤,花叶鲜妍,男人越沉静,越让人觉得心里柔软——黎可觉得他很适配白塔坊的家、那种漂亮的房子和精致的陈设,舒适昂贵的商务车,高端的进口超市和有格调的餐厅,甚至各种精英人群。
而不是像昨天那种缭乱嘈杂的路边闹市,以及一个素质低下的小市民。
“你坐在这里干嘛?”黎可停住脚步问他,“平时这时间你都在书房。”
“等你回来。”
贺循站起来,姿势过于清雅,语气也有些郑重,“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黎可的心吊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
到底是怎么样的失控和鬼迷心窍,才会让他昨天在那种极其败坏气氛、在她刚刚吃完臭豆腐又喝了奶茶、还跟人针锋相对地吵架的情况下,不顾周围的众目睽睽,毫不犹豫地亲吻她,说出他喜欢她的那些话。
她当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又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是中邪了吗?
还是被那些脏话给弄疯了?
他是个教养品味良好的男人,而她是个撒泼吵架的泼妇。
“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黎可踌躇了下,抱起手,“我们进去聊?”

她说“进去聊”,语气微有笑意,似乎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贺循走过来,她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指,把他带进了家里,上楼走去了二楼主卧,又再一次把Lucky关在了门外。
Lucky已经习惯被拒之门外,一声不吭,顺势趴倒。
“你想做什么?”贺循听见关门声,平静的脸色忽而茫然怔住。
黎可锁门关窗帘:“聊天之前,先做点成年人的事情。”
但贺循此刻不想。
他头脑冷静,思绪清晰,酝酿了一个晚上的话,至少可以跟她说出很多道理,至于其他事情……可以推到以后再做。
她站在他面前,轻轻贴上来,伸手去拽贺循的衣服,同时也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目标明确,大有想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黎可。”
贺循面色微红,拨开她急哄哄的手指,语气如水晃荡,“正经点,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别浪费那么多口水,男女之间说一百句废话,都不如在床上说一句。”黎可拉开裙子拉链,短裙轻盈滑落地面,“之前给你念书,不是有句话说,坐而论道,不如身体力行。”
她手指摸摸索索地解他的纽扣,“抽屉柜里那些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算用多久?嗯?早上吃饭了吗?能不能先展示一下你的实力?”
“晚一些时候……我们先把话说完……”
猝不及防的兵荒马乱,贺循耳根发烫,眉心微蹙,呼吸和语气都不稳,圈住她的手腕阻止动作,“时间很多,不急于一时。”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她仰头,啄了下他的薄唇,“我想得要命,你能忍住?到底是说话重要还是上床重要?”
满足她最重要。
她的吻贴上来,娴熟缱绻地亲吻他。
只要她想,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甜蜜,她像一只妖精,美妙歌喉让人迷失神志的海妖或者看一眼就要石化的美杜莎,贺循无力招架,节节败退,被她吻得情迷意乱。
她用双臂勾着他的肩膀,他搂着她的纤腰,两人唇舌黏合纠缠,接吻的感觉很美妙,除去砰然心跳,还有一次胜过一次的舒畅和宁静,等他们把接吻变成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和获取对方的方式,这就是最好的表述。
贺循没有把所有的光线隔绝。
窗帘没有完全合拢,露了一条细缝,光线变得清淡朦胧,他站在她面前脱衣服,深邃英俊的五官面孔,扔开的T恤下是完全袒露的胸膛,宽肩窄腰,冷白的皮肤和线条流畅的肌骨,没有块垒分明的健硕肌肉,而是模糊于成熟男人和矜贵少年感的高大体型。
前两次都只是上手摸索,无缘亲眼得见,黎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享受此刻的视觉盛宴。
“我的身体……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她痴声道。
“喜欢吗?”他欺身过来,轻声问。
黎可下意识回答:“喜欢。”
宽阔绵软的床,两人滚在其中,他低头吻她,温热的身体笼罩在她上方。
她枕着他的肩膀,迎接他炙热到几乎融化的吻,像藤蔓一样,纤细的双臂长腿攀沿而上,把他缠得很紧很紧,她想要吃掉他,用他填满身体的空隙,主动又热情,在他耳边轻轻地喘:“贺循,抱我紧一点。”
他把她圈禁在自己怀抱里,此刻他愿意把控制权交还给她,他想要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想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想要她为他沉迷不舍,日夜纠缠陪伴。
两人湿湿欲欲地亲吻,彼此的手指在肌肤流连游走,他抵着她的额头,发红的喉结滚动得脆弱,声音喑哑,“不要咬嘴唇,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黎可,给我更多的感觉……不管是喘息,抚摸,还是挑逗,我想要更多……”
她好轻好柔地娇嗔:“那你亲亲我。”
他又一次亲吻她柔软清凉的唇,似乎想要把她吞进身体,把绵绵话语传递到她舌尖,画蛇添足地说:“我爱你。”
他能确定自己对她的喜欢和爱意。
她闭着卷翘的浓睫,轻声回应他:“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从不缺男人的喜欢,天然的优势,爱上她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用直截了当的动作和汹涌的热情回应她,她亲吻他的眉眼,她的贝齿轻轻啮咬他的脸颊,舔吻他的喉结和耳朵,温热柔滑的唇腔含住他的手指,她捉着他的手,让他知晓她每一处的动情甚至能让她更情动如潮,她在他耳边逸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她的情话大胆夸张让人脸红心跳,身心俱忘地沉入战栗的海洋。
在忍受漫长的孤寂和黑暗之后,要疯狂草率,要抵死缠绵,要头脑浑噩,要精疲力竭。
贺循第一次觉得自己会爱一个人爱到死,先不论灵魂,至少是身体,那时候他没有理智,没有教养,只有本能,只有不断催生又亟需满足的欲望。
最后迸发的时候,他深深掐住她的身体,随之落下的还有他滚烫的亲吻和沙哑的话语:
“黎可,我们结婚吧。”
他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两次求婚———如果欧阳飞和徐清风都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她就注定是他的幸运。
“不要离开白塔坊。”他依然留在她身体,想要永远亲密无间的距离,抵着她大汗淋漓的额头,“这是最好的选择,合理合法的理由,不是其他可以随便更改或者变化的关系,你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我也可以当小欧爸爸……我们生活在一起。”
黎可闭着眼睛,身体动了下,想退开身体中强烈的存在感。
他紧紧地摁住她,甚至把她沉得更深,毫不留情地挤压她的柔软脆弱,“我知道你不想结婚,因为以前受过的意外和伤害……可我不一样,世俗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身体、感情、金钱、家庭、孩子、时间,父母,都没有压力。”
“除了我的眼睛——”
他亲吻她敛起的眉心,呼吸急乱,“除了你要接受我的眼睛和生活方式,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问题。”
黎可睁开了眼睛。
她睫毛眨动,唇瓣红艳,看着他汗湿的眉眼和英挺的容颜,细细袅袅地喘气,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唯独我不爱你呢。”
“贺循,如果我不爱你,那怎么办?”她依然亲昵,依然和他紧紧依偎,目光柔软地打量他的每个细节,“如果我对你的爱,仅仅是很浅显的喜欢……比如只是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的钱和宽容大度,喜欢你能满足我。但你对我而言并不特别,如果你走了,换了另一个差不多的男人,我也会喜欢,如果你还在,我遇见一个更好更有趣更大方的男人,我发现比起你我更喜欢别人,你能接受吗?”
“如果我对于你,就像你对于冯清露,过了那个时段就不爱了,换了一种处境就厌烦了,那怎么办?你知道你伤害过冯清露吗?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孩,如果某天我也这样对你,你也能坦然说出这些话吗?”
男人的脸宛如俊美的大理石塑像,凝固在她眼前。
他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管她对他的爱有多少,至少他可以用他的脸和身体,用他的时间和物质弥补,用对小欧的照顾来弥补。
黎可把手指搭在他肩膀,细细地抚弄他泛红的喉结和脖颈:“如果这辈子我唯一能毫不犹豫地答应某个人的求婚,那个人就是欧阳飞,就像我在二十岁就决定要生下小欧……我也的确唯一答应过要嫁给他……可惜他死了,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一个在我最好年龄最深爱的时候死掉的男人……”
“贺循,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过都是自暴自弃地填补欧阳飞离去的寂寞呢。”她的语气喟叹,想起来就是无限的伤感,“我对你的喜欢,连欧阳飞的一半都不到,甚至都不如徐清风,别说结婚,我连答应做你的女朋友都不愿意……”
她此刻甚至可以用曼妙热情的身体完全吞没他,却也可以柔情百结地说出这些冷静残酷的话语。
“你爱我。”贺循猛然堵住她的唇,“如果你能和我上/床,至少就意味着我不一样。”
“那只能证明我现在不爱徐清风,毕竟那几个临期品是他剩下的东西……你好好想想,像我这种人,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你这样的男人的话,宁愿像飞蛾扑火一样也要抓住你,毕竟那可是一辈子的保障。”
滑稽的是情欲的沉沦,映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贺循的面色越来越凝固,他薄唇微张,喉咙干涩,睁着漆黑幽邃的眼睛面对她,似乎要把她望进心里。
身体陷于湿濡炙热情欲之间,心却是薄的冷的,甚至不知道那种冷意的由来。
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她是这样的想法?
“你再说一遍。”
他盯着她,黑睫覆在神情复杂的面容,淡淡的阴影下似乎是茫然平静,冷恼又挣扎,语气喑哑,“把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
“听过狼来了故事吗?假话可以复述很多遍,但真话说一次就行了。”
她呵气如兰,故意绞紧挑逗他,“人生就是少说多做,及时行乐,还要继续做吗?”
贺循闭上了干涩的眼。
他留在这里,每天忍受头脑胀涩的痛,每天期待她的到来,每天思索她对自己的意义,每天设想以后的生活……
心在割裂,但身体有自己的意志,他压住了她的呼吸,宁愿听见她嘴里那些破碎甜腻的话,宁愿听她那些做作虚伪的甜言蜜语,宁愿她咬着嘴唇细细喘息。
黎可被他弄得酸胀难耐,紧紧抱着他的腰,纵容他不知如何发泄的情绪和力气,她的鬓角沁出薄薄的细汗,明眸如烟波荡漾。
他们都需要一场暴风雨,把一切都洗涤干净,冲刷过去的痕迹,飘飘摇摇的一叶孤舟,悄然滑进一片风烟俱净的辽阔里。
不知折腾了多久。
银色的铝箔包装片消耗了第一片,陆续的第二片,而后又继续撕开……
多年未曾有过的疯狂,在某次结束后,黎可两眼一闭,直接搂着贺循昏睡了过去。
她真的好累了。
身体酸胀,梦中干净,一觉醒来,睁眼已经是半下午的时间。
卧室里有股奇妙的气息。
黎可不着寸缕地裹着薄被,眨眨眼睛,身边空无一人——男人穿得整整齐齐,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身姿寂寥,茫然地睁着眼睛,身边搁着水杯和打开的药盒。
她心情愉悦,手脚酸软地掀开被子下床。
“你最近吃药很多,每天都吃很多次。”
黎可瞟一眼,貌似无意地问,胜似闲聊,“打算什么时候回临江检查?”
今天在脱下衣服之前——贺循想了很多的话,也有很多的安排——穿上衣服后全部变得支离破碎。
如果她不愿意跟他结婚,那可以退一步,他可以请求她当他的女朋友,两人仍试着以另外一种身份相处,他可以跟关春梅接触相处,也许她也可以跟他一起去趟临江,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去见见他的父母家人。
但贺循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
黎可看他神态消沉,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把湿掉的床单扯下来,步履虚浮地扔进了洗衣房。
既不禁欲,又是保姆跟老板搞在一起的后果就是给自己找麻烦——第一要务是更换床单,第二要务是洗个澡冲去身上的痕迹。
身体吃得太饱,但肚子还饿着,她晚上还有事,自然无暇关怀贺循的情绪,把他冷在一旁忙自己的事情。
黎可手速快快地收拾好家里,化了浓妆,喷了香水,换了身遮得严实的长裙。
她要走了。
这次就不说“我以后不来了”,说的次数太多,都变成“狼来了”。
“记得把我的全部工资结算下。”
黎可掏出手机看消息,又涂了一遍口红,“别忘了啊,今天是最后一天。”
贺循闻见了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垂着手,嗓音泠泠地问:“你要去哪里?”
黎可扬眉,喜笑颜开:“我要去找下一个男人了。”
贺子杰还在等她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电话已经急不可耐地响起,最后黎可打着电话,摸摸Lucky的脑袋,挥一挥衣袖,离开了白塔坊。
贺循心灰意冷,听着她的声音远去。
这个女人没心没肺,刚从一个男人的床上下来,她又紧接着要奔往另一个男人身边。
倦鸟归巢,夕阳西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觉得她离得很近,有时候觉得她离得很远——她随心所欲,不可捉摸,而他最终也只是被她路过的一片风景。
贺循在岛台上摸到了一个手感光滑的圆柱形物体——那是她遗落的口红,沾着她的唇纹和气息。
黎可和贺子杰约在不远处的一家餐厅见面。
重要的不是这个人,不是这顿饭,而是贺子杰手里的那封情书。
当年幼稚的她在情书里大概写了这么一句酸不溜秋的话:【文字长存,记忆就长存,我的喜欢也长存……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这封信来找我,我始终会对着你微笑……】
唯有她和贺子杰知道这封情书的内容。
当年贺子杰收到了这封情书,不至于欣喜若狂,但至少也是有受宠若惊和沾沾自喜之感,认为自己的魅力能让漂亮女同学神魂颠倒,以至于他一直把这封情书作为纪念品珍藏,此后每次找黎可都要把这封情书的事儿重提一遍,毕竟时下的风潮都把初恋的含金量夸成“白月光”和“朱砂痣”。
黎可是有点心急了,觉得趁早毁尸灭迹比较重要。
贺子杰已经在等她。
今儿没空,身体疲倦,餐厅也选得潦草,黎可一眼看见他站在面馆门口,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戴着副眼镜,手里还抱着一束红玫瑰,这家伙其实长得不丑,但已经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羞涩清秀,虽然不至于变成个油腻肥胖的潦草男,但脸和小肚腩都有微微膨胀的趋势。
何胜的小肚腩都比他赏心悦目三分。
其实黎可也不想把这个初恋男友一棍子打死,但实在反感他那副嘴脸,但凡升职加薪谈恋爱就要对黎可嗤之以鼻,但凡失恋失意就要骚扰黎可一阵,以至于这么多年黎可压根没搭理过他几回,也早把那份情书当成了垃圾。
反正都是垃圾嘛。
“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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