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将荆棘鸟过户给她的这个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来的时候,封疆是第一个上车的,眼下返程,骆添都已经调整好座椅准备睡觉了,封疆却还没上车。他实在是没耐心等,碰了碰宋逸泽:
“诶,你老大走不走啊?”
宋逸泽从闭目养神里睁开眼,瞥了一眼廊下并肩站着的两人,想起不久前在酒店门口的那一幕,眼睛又闭上了,淡然道:
“我老大每次见到她都走不动路,你且睡且等吧。”
这是个很实用的建议,骆添也不拒绝,闭上眼犯了会儿空,又没话找话:
“我说…这位小姐姐真是你们老大的女朋友吗?怎么客气的跟昨天刚认识似的?”
宋逸泽也是放松大发了,没过脑子便应道:
“可不是刚认识的么…”
这话刚出口,耳边便传来了冷漠的干咳声,这声音可太熟悉了,宋逸泽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睁眼便对上了封疆冷若冰霜的眸光。
刚才说的话在脑子里飞速掠过,宋逸泽立刻意识到虽然亡羊已成定局,但如果现在赶紧把羊圈修补好,还不至于晚节不保。
“我的意思是,我老大是刚认识她没多久,一见钟情,相敬如宾!”
找补的还不错!但骆添没打算那么简单就放过他,哂笑道:
“一见钟情?我看是见色起意吧!”
这句话得到了封疆的亲口回复:
“‘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难道是折服于你的人格魅力?”
思量着这句话,骆添好像也没有办法反驳,笑了笑,将双臂垫在脑袋底下踏实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尘埃落定,心一宽,困意便见缝插针的占领了大脑,潜睡中,耳鸣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忍。
只是这一路封疆并没有睡踏实,几乎不做梦的他难得的做了个短暂的噩梦——雨夜里,他独自一人在楼顶站着,脚下的城市似乎已经睡着了,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工业吊车顶端的红灯此起彼伏的闪烁,跟他面前的瞄准镜上的红灯交相辉映。
不远处的河岸边忽然有火光冲天而起,汽油爆燃形成的独特火团映在河面上,在这深沉的夜里犹如灯塔。耳机里传来对话声,他没听清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俯下身对着瞄准镜看。
准星里出现了一个女孩仓皇奔跑的背影,她穿着白色背心连衣裙,极为素雅的款式,及肩的短发清爽干练。只是她赤着脚在泥泞的路面上奔跑,不知在躲避什么,又或者是在寻找什么。
像是知道他在观察她,猝不及防的,女孩停下了脚步,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猛然回过头来,眸光准确无误的锁定了他在的方向,而那张俊俏清秀的面容,正是辛伊荻…
返回的路程似乎比去时短的多,这个梦这样短暂,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却已出现了接壤城市的灌木林。
看见他们的车开出树林,在树林外等候的众人纷纷站直了身子,注视着黑色商务车开到空地中央。
骆添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张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回来了!吃饱,喝足,回家睡觉!”
听他这样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骆添的父亲第一个醒过神来,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
“什么拜伦商店,什么通缉令,都是你们俩小兔崽子编出来的吧!你俩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了?”
这一巴掌打的骆添莫名其妙,愣了半晌,嚷起来道:
“什么编出来骗你们的?!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啊!巴掌这么大的玫瑰花,能生吃的火腿,纯金的火车模型!哇…你们能想象吗?我以为我的生活已经很奢侈了,拜伦商店简直了…真特么简直了!”
看众人满脸不信,他赶紧向封疆求证:
“你说句话啊!他们现在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疯子!”
其实封疆何曾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太在意刚才的梦,现在也没心思跟他们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枚火漆封缄的信封,递给骆添的父亲:
“这是地契。后续就请您牵头协商具体开发细节吧。”
什么花啊,美食啊,都不是重点,这封空间地契才是他最关心的!
接过他心心念念的地契,男人本想拆开,又忽然想起这似乎是封疆的战利品,犹豫道:
“世侄,你不亲自参与开发吗?毕竟是你揭的榜…”
“不了,我最近应该没什么时间处理这个事情。而且就开发空间而言,您应该比我更有经验。”
若是由他主导开发,有心之人若要诽谤,那他就坐实了残害同门的罪名。但若由椒图堂主导,那就是一段舍身取义、父慈子孝的美谈。
既然空间交易是真的,那悬赏令看来也是真的!
骆添的母亲一把将儿子搂住,紧张道:
“儿子,他们为什么悬赏你啊?赔钱了吗?赔了多少?”
“没赔,一分没赔!小爷我要去干一番大事了!扬眉吐气,扬名立万的那种!”
知道骆添肯定是说不清楚了,封疆于是替他解释道:
“他刚签了个合作协议,青麟学院牵头的,他要作为领袖带队出发。”
骆家父母再度傻眼了:怎么封疆说的每个字他们都懂,但是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就听不懂了呢?
却也还是做母亲的先反应过来,搡了骆添一把:
“你干什么啊,为什么答应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妈你别担心了,封疆看过协议了,他说没什么危险的…”
封疆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
“看我心情吧…”
说完这话,便领着宋逸泽往自己的座驾去。
帮他开车的青年也跟了他很久,见封疆和宋逸泽走过来,麻溜下车帮他们开车门,夸张道:
“老大,我差点以为你跟泽哥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立刻换来宋逸泽不客气的嗔怪:
“呸呸呸,不会说话就闭嘴。”
封疆倒是不介意,径自坐进车里,拿出手机来查看错过的消息,顺便添加辛伊荻为好友——拜伦商店处在其他维度,手机是没有信号的,必须通过天狼星中转。
处理完消息没有花太多时间,他便也顺嘴问道:
“为什么你会说以为我们回不来了?”
“刚才那个雾咯!太诡异了!我们的速度还好不快!听头车的兄弟说,雾一散就看到一台运石料的大货车面对面冲过来!还好那段路比较宽,不然我们一队人都交代了!”
封疆只是听着不说话,这手段确实是天狼星能做出来的,每个时间节点都卡的刚刚好,用这种方式给不速之客些警告,真要他们命的话,谁也不可能活着回来。就像辛伊荻下午在花园里说的:
“它既能冷眼旁观欣赏花开花落,也能轻易就将植株毁灭,易如反掌。”
许是他不回答,开车的青年便也不再继续描绘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换了个话题:
“老大,明天有出门的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把这车送去检查一下,听着声音不太对…。”
“嗯。你去吧。不过没有意外的话,后天我应该要去一趟青麟学院。”
这个回答宋逸泽很感兴趣,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看着他道:
“去做什么?需要准备什么吗?”
“去谈谈合作。”
“合作?你不会是打算把学校买下来吧!”
封疆狠狠白了他一眼:
“让伊荻跟着骆添去,我不放心。”
“你是怕小姐姐变心吗?…不会的,老大我跟你说,即便小姐姐对他有兴趣,也不是那种层面上的有兴趣!哈巴狗怎么能跟狮子比呢!”
封疆还没开口阻止,开车的青年插了句嘴:
“那可说不准啊!万一人家喜欢狗呢?”
这话一出口,宋逸泽和封疆二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了,车内一时沉默,宋逸泽偷摸着扇了自己两巴掌,他干嘛开这个话头呢,偏偏旁边还坐着个搞不清楚状况又爱搭话的!
一路沉默,一路无话。
辛伊荻是压着离校截止日期返程的,在拜伦商店休息够了,回到宿舍的第二天她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将近期落下的功课补完了,还饶有兴致的看起书来——正是之前封疆反复提过的那本《航海家笔记》。
她心情很好,甚至破天荒的邀请Z7一起去学校的商业街吃饭,Z7也没拒绝。吃过午饭,又买了些水果和食材,两人正游荡在回宿舍的路上,辛伊荻的手机忽然聒噪起来,她拿起来看,几十条好友申请她刷了几屏都没到底,全是班里的同学。
“什么情况?”辛伊荻嘟囔着将手机屏幕转向Z7:
“加我好友也加入学年绩点了?”
Z7眉头一挑,在她手机上切换了几个界面,调出了刚刚更新的任务公告,发起人下面赫然多了一行字:
“执行顾问:封疆。”
“这又是什么操作?!”
Z7耸了耸肩:“你自己问他吧。”
辛伊荻顺着Z7的眸光看去,却见教研室的一众老师正从食堂里出来,众人簇拥着的那个高挑身影正是封疆!
像知道她看着他,他转过头来回应她的目光,嘴角勾起笑容来,与众人简单道别后,阔步来到她面前,先是看着Z7道了声:
“很高兴又见到你。”
Z7有些摸不着头脑,礼貌笑着回答:
“幸会。不过…我们见过吗?”
每套沙盘都有它的观察者,所以即便音容笑貌都很相似,但这个Z7和他在鎏金石荒漠见到的Z7想必不是同一个人。
“之前在十三领域见过另一个版本,这个造型更适合你。”
Z7道了声谢谢,又道:
“很高兴你能来。因为这次的事情,伊荻小姐刚换了宿舍,不介意的话一起回去坐下聊?”
夹在两人中间,辛伊荻看着他俩你来我往,一句话也插不上,任由封疆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一同往宿舍区去。
新换的宿舍是一套错层小别墅,两套房的入户门分别开在两个方向,再加上目前只有辛伊荻一个人住,约等于她一个人占有了整个院子。
房间里基本没有做什么装饰,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几乎可以说是保留了房间最原始的装修,透着一股“随时准备散伙走人”的简洁,跟他才见识过的拜伦商店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直到在客厅里坐下,辛伊荻才慢半拍的听懂了Z7和封疆刚才的话外之音:
“你们是约好的?”
“准确的说,是我邀请他来的。”Z7很爽快的承认了这件事:
“刚好他也有意向加入这次的行动。”
辛伊荻当然知道他有这个意向,根本是蓄谋已久,绞尽脑汁的想参与进来。
“我是答应过如果骆添退出,你可以补位,但是他现在没有退出,协议已经生效了。”
“他当他的领袖,我做我的顾问,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动机是在“需要”的基础上产生的,内驱力、诱因和情绪也是作用因素。
这次的行动对封疆而言肯定不是硬性需要,在利润空间这么低的情况下,内驱力和诱因应该也没起什么作用,这样分析下来就只剩“情绪”了。
“你就这么担心会被骆添取代?”
听她问出这个问题,封疆瞬间无语: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是真的想跟你多相处些时间呢?”
辛伊荻闻言哑然,谁家好人约会挑这种场合啊?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却听他又道:
“况且骆添那小子没机会超越我的,这一次,天狼星帮不了他。”
既然这一次帮不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他不可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以后能陪在辛伊荻身边的只能是他!
既然说到了天狼星,Z7终于等到了插嘴的机会:
“这次的任务恐怕会比预想的复杂。天狼星读取了青麟学院的后台数据,预判他们计划变更标的空间。新的空间很特殊,时间和背景都与你们生活的第一领域极其相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他的最后这句话是对辛伊荻说的,神色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被他的情绪感染,辛伊荻也收起了玩闹的性子,认真点点头:
“天狼星帮不了我,我得自己想办法…你是因为这样,才找他来的?”
辛伊荻说的“他”,自然是指封疆。
“我没有这个权利,这是天狼星的选择。”
谁知听了这话,辛伊荻却不自觉的咬紧了嘴唇:
“天狼星是觉得我能力不够吗?”
她的嗓音低低的,满满的沮丧和不甘心——真是讽刺,口口声声说要让骆添取代封疆,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要被取代的人。
“当然不是,你绝对有实力完成任务!你可是天狼星亲手养大的玫瑰。也正是因为这样,它才不舍得这朵玫瑰太早凋零。这次的任务太特殊,我们需要一个有实力跟青麟学院抗衡的人来维护你的利益,保障你的安全。封疆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位Z7确实与她之前接触的都不一样,虽然他们都不会给她建议或者帮她做决定,但眼前这位Z7会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原因。
她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个性,只是道理她都懂,但想到行动结束之后等他回到金鳞会,又要遭受痛苦的拷问,也许又会把她忘了,想到这些她便觉得难过和失落。
见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Z7只好径自往下说:
“这次的行动与你们在十三领域听到的预言有高度重合的地方,就这个层面而言,你们比其他人多知道一条线索。所以也更明白什么是最有价值的,更容易预判即将面临的风险。”
“三个月后,你们生活的第一领域将爆发基因病变,这场病变将改变第一领域的发展进程。”
这个预言自辛伊荻从十三领域回来,就一直是她的心病,一听接下来的行动也许和这个预言有关,她立刻警觉起来:
“是因为这样,你才说这次的行动很特殊吗?”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有一个原因是天狼星追溯到这次行动的空间其实早在青麟学院的掌控里,但是只开放过一次就被封存了,封存原因是:暂不具备开发条件。这么多年这个空间都没有再打开过,现在拿出来给一个普通学员做考题,未免太草率了。”
“你的意思是…学院认为眼下的条件成熟了?”
封疆的这个问题换来了Z7认同的点头,末了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对辛伊荻道:
“我本来准备了一些材料,但是你突然说出门吃饭,我没来得及打印。可以麻烦你到楼上书房帮我打印好拿下来吗?还有桌上的书,一起拿下来。”
Z7一向把事情处理的很稳妥,极少听说被什么事打乱计划,但辛伊荻也没反驳,站起身便往楼上去,待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里,封疆才问:
“你故意支开她,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她知道吗?”
很有意思,辛伊荻说什么也算是拜伦商店的“自己人”,但眼下Z7和天狼星居然有事要瞒着她,反而跟他这个“外人”商量。
“不是瞒着她,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这样说着,Z7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自责,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抬起眼看着封疆道:
“我要跟你说的是,这个空间第一次开放的时候,伊荻就是参与者。”
晴天霹雳。
封疆好久才从震惊里醒过神来,迟疑道:
“你们怀疑青麟学院之所以封闭了这个空间,就是在等伊荻出现…不,应该说是回归?”
“对。而且不是怀疑,是确定。因为只有伊荻才具备探索这个空间的完美条件。”
“你所谓的‘完美’是指什么?”
Z7想了一会儿,过滤掉前因后果,才将关键的部分长话短说:
“因为那个空间与第一领域过于相似,存在高度重合风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有可能出现排异反应,从而无法执行任务。但伊荻是那百分之一。”
“她是‘唯一序列’?!”
“是的。并且与你的‘相对唯一’不同,她是学术层面的‘绝对唯一’。”
封疆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拜伦商店会选择辛伊荻作为主理人,“唯一序列”是她穿行于各个空间最强大的保障,不会被有可能存在的同序列电波干扰,不会有情感纠葛,也不会出现精神问题。
在知道了辛伊荻的特殊性之后,一个残忍的假设浮现在他脑海里:
“如果她是‘唯一序列’,是不是意味着她与‘所罗门密钥’有关?”
惊讶于封疆居然知道“所罗门密钥”,Z7的眸光里不加掩饰的添了几分赞许,但他却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我所了解的一切都基于天狼星的数据库。第一领域的天狼星系统在资源危机爆发前就被清除了,直到伊荻接管了拜伦商店。”
话到这里,Z7却突然顿住了:
“难道这就是伊荻会来到这里的原因?!有人一直在等她回来继续当年没做完的事,天狼星不过是利用了这个机会,重新跟学院的服务器建立连接…”
以天狼星的能力,只要研究所的服务器还在,它很快就能完成侵入,并查看任何它想知道的事情。
“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天狼星究竟在找什么?什么东西让它如此感兴趣?”
“我猜…是七十二魔神的名录。”
楼梯上忽然传来了辛伊荻的脚步声,Z7适时的噤了声,刻意大声的交代她道:
“文件是不是有点重?你拿下来的时候小心些。”
辛伊荻应了声好,听起来东西确实不少,所以她的回答也是憋着劲儿的。
只是她这个“好”字多少透着些勉强,话音刚落,书本砸在楼梯上的闷响就传进了耳朵。封疆毫不犹豫的站起来便往楼梯去,将滚落到楼梯底下的书本捡起来,抬眼看向还在楼梯上站着的辛伊荻:
“没事吧?”
可是这三个字刚出口,他便愣住了: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出现过,那时她也是这样的姿势,站在不算宽阔的楼梯上,手里的书和文件散了一地,手肘上还有一块泛红的磕碰伤,神情尴尬却还在强装镇定,只不过此刻她似曾相识的神态里多了几分疑惑,试图在他的举动里寻找答案。
相持片刻,封疆先醒过神,一手将还在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另一手捉起她的手肘仔细看了看,见那块红色正在消退这才放心些,道了声:
“过去坐着吧,这边我来。”
“没事,你把这些拿过去,地上的我来收拾。”
见她已经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书本,封疆便也不多言,快步下楼将手里的东西在桌上放下,转身又回楼梯去帮她,再回到桌边的时候,Z7已经将桌上零散的文件重新归类整理好,分别推给对坐的二人,封疆面前只有薄薄的几页,辛伊荻面前却堆了高高一摞。
“这些都是给我看的?!”
“作为这次行动的核心,你难道不应该比别人多了解一些吗?”
Z7的这句话她无法反驳,嘟着嘴翻了两页,忽然眸光一亮,看着封疆道:
“要不你把骆添喊来吧,他才是核心。”
翻着书页的手指骤然一顿,下一刻,骨节分明的手指拾起了桌面上的手机,一个电话拨出去,却不是给骆添,而是给青麟学院教研室,按了免提放在桌面上。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传来个男人礼貌的应答:
“封先生,下午好。有什么事吗?”
“柯教授,可以帮我把临时通行许可有效期延长吗?”
“现在是当日往返的。您是想在学院里多参观交流一段时间吗?”
“嗯,有一些私事。”这样说着,他的眸光瞥向错愕的辛伊荻,听见对面问停留事由的时候,他坚定的回答了两个字:
“探亲。”
对面的男人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刚才是一起吃的午饭,商业街上他走向辛伊荻的那一幕在场众人都有目共睹:
“好的,那我给您修改成七天自由往返许可。稍后麻烦您把留宿地址发给我。”
封疆道了声好,又道了有劳,这便挂了电话看向辛伊荻:
“七天,够不够你把这些文件看完?”
言下之意就是: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看,你什么时候看完,我什么时候走。
辛伊荻只好将眸光投向Z7求救,但Z7却盯着手中的书页视若无睹,待翻过一页才悠悠开了口,却不是对辛伊荻说,而是对封疆:
“如果要常住的话,封少不考虑把楼下那层短租下来?毕竟只有三个房间,让你朋友睡沙发多少有点怠慢了。”
这个建议真是太实用了!封疆二话不说,拿着手机起身便往阳台去,临走前还抬手在辛伊荻头顶上拍了两下:
“我先去处理好住宿的问题,处理完就回来陪你继续看书。”
“封少放心去吧,等你们回来吃晚饭。下楼帮我把门带上。”
待封疆离开,Z7伸手去拿自己的水杯,手还没碰到杯子,便被辛伊荻狠狠拍了一下,他抬起眼,毫无悬念的对上了辛伊荻怨毒的眸光。
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怨念什么,Z7灿然一笑:
“在风平浪静里多些相处的时间,总好过每次见面都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吧?趁现在培养些默契,更方便接下去行动的顺利进行嘛。”
“我看你是巴不得早点把我托管出去,你好退休养老啊?”
“就目前而言……多一个人比我说话好使的人监督你消化这些资料,确实没什么不好。”
不说资料还好,一说到这个,她便觉得脑袋仿佛有两倍大,嗷的一声哀嚎,趴在桌面上不动弹了:她真想收回之前夸Z7的话,天狼星这次派来的哪里是生活辅助人工智能,根本是故给她找了个活爹!
趴了一会儿,玻璃水杯“咚”的放在了她跟前的桌上,暖暖的气息迎面扑来,她睁开眼,便见Z7重新给她倒了杯温水,语重心长道:
“有些事情你终归是要面对的,封疆也好,这次的任务也好,还有一些你已经不记得,但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新站上起跑线的,但是既然回到了起点,就跑赢这场比赛。”
他的这句话别有深意,辛伊荻侧过脸抬眼看他,心底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咬唇点了点头,再转头看向落地窗外,一眼便看见了封疆立在院子门前的挺拔背影,像是知到她在看他,他回过头来抬起头来,单面玻璃看不见房间里的情况,却准确无误的对上了她的目光。
辛伊荻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相似的场景,同样的角度,只是当时楼下站着的是个面貌清秀略带稚嫩的少年,纷扬的雪花里,一台黑色商务车停在他面前,他坐进车里扬长而去,他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两只脚印,慢慢被雪覆盖,再也寻不到踪迹。
终究是回来了…
如果将世界比喻成一套在不停运营和更新的沙盘系统,这个世界里的每个生命、每样物品、每种景观都是一段程序,而在生物圈里,基因序列是“世界”系统识别每个个体的独特代码。因为基因序列的独特性,每个生命也都是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无论是爬行的蚂蚁,还是万物灵长的人类。
但这个理论只是基于“同一个世界”。
当同一套沙盘被无限复制,复制的沙盘又在时间上存在重合,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当两组相同的基因序列出现在同一时空,单体事件进程变回发生错乱,直到其中一人离开这个时空;如果两者均未离开,而是越靠越近,超越了安全距离,令冒险家们谈之色变的“气泡效应”将不可避免。
就像是在一个平面上的两个气泡,当它们无限接近直至碰撞,结局不外乎两个:要么破碎消失,要么合二为一。当这种融合出现在生命体上,有些人出现了人格分裂、精神错乱,相比起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肉体上的融合则更荒诞也更痛苦,还有些运气更不好的两者兼得。
在“空间大航海”时代刚开始的时候,“气泡效应”夺走了无数冒险家的生命,即便在当下幸免于难,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也都没逃脱自杀的命运,而这也是个人名义的冒险被禁止的原因之一。
有人提心吊胆、晃晃终日,自然也有人有恃无恐、泰然自若,他们自由穿行于各种空间和领域,完全没有“气泡效应”的潜在风险。
这些人被称为“唯一序列”,也就是不存在重复基因的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序列”都是这种组织竞相争夺的重要资源,特别是在近乎疯狂的基因实验之后,“唯一序列”几乎到了一人难求的境地,甚至在世人谈及他们的时候,都被称作是“灭绝的神迹”。
如今这“神迹”正活蹦乱跳的在他面前,封疆只觉得不可思议,即便相处了月余,依然未能完全适应——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就想得了个稀世珍宝,迫不及待的想向全世界炫耀,但他不能,这宝贝过于珍贵,只要他敢公开,就一定会惹来祸端,便是杀身之祸也不足为奇。所以他只能将这个秘密小心翼翼的封存起来,独自欣赏她的美好,再感叹一句自己怎么这样有眼光,要追这么个不得了的姑娘当女朋友。
辛伊荻的课题小组是这个学期第一批招募完毕,并注资到位的小组,因此出发也比其它课题小组更早。
其实出发时间本可以更早,但辛伊荻的身体情况一直不稳定,封疆本想先陪她回一趟鎏金石荒漠,但无奈学院方再三催促,这更加肯定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青麟学院选这时候重启探索计划,就是为了等辛伊荻回来。”
他们不想拖时间,甚至不愿让跟队的学员们多些进行实战演练,生怕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他甚至还有一种假设:第一领域“三个月大限”的预言或许不仅只有他们知道,所以青麟学院才会在这个时候,纠集了最顶级的科研团队一同出发,打着学术课题小组研学的名字,去寻找破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