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萍萍看着眼前的人,对武海说:“你先出去。”
“我不出去, 我留这里陪你。”武海坚持道,并且也警惕地看着来人。
男人冷瞥了一眼武海,淡淡笑道:“男朋友?”
“不是。”林萍萍回道, 并再次催促武海, “你出去, 否则我以后不会再搭理你。”
武海一怔, 看着异同寻常的萍萍,心里五味杂陈。他缓缓退出去,刚走到门外, 门就被猛地关上了, 他当即就后悔了。
应该留在里面的,来的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武海这么想着,便准备敲门进去,但魏以铭刚好路过, 便将他喊住:“小武,你在干什么?萍萍呢?”
武海急着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尤其对调查组来的这位领导表示极其不满。
“我看他的面相就不像是好人, 油嘴滑舌的, 一看就是攀着关系上位的!”
“别胡说!”魏以铭小声呵斥道, 他站在门外听了听动静, 但里面静悄悄的, 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禁也心生疑惑。但毕竟是调查组派来的人, 他不敢不尊重, 知道由着事情发展下去。
魏以铭要武海跟他先去办案子,武海犹犹豫豫地不肯离开这里,说要守着林萍萍直到可疑男出来为止。魏以铭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拽着他的衣领就往会议室去。
“别拽我,魏队,你知道的,萍萍要是有危险,我是不可能有心思破案的!案子有什么重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武海一路叫着,引来路过的小警察侧目纷纷。
魏以铭听罢猛地把他推倒在地,重重地叹了一声,沉声说:“我问你,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武警学校啊。”武海一脸茫然道。
“哦,你还知道你是武警学校的?你背叛重案组这间事我就不说你什么了,毕竟是受人所迫,无可奈何,我原谅你,可你刚刚说的话,让我不得不问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做警察!”
“想啊,”武海依然不知道魏以铭想问什么,只是如实回答,“我就是想做警察所以报考的武警学校,我做梦都想当警察!”
“既然如此!”魏以铭又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问,“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你说出来的话!这是一个刑警应该说出的话吗!”
武海从来没有见过魏以铭这样凶狠的目光,魏队以前是对他严格,可是并没有这样凶过他,他看见他充满怒火的双眼,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可是萍萍她……”
“林萍萍开枪了,开枪了就必须接受调查,这是程序,如果她开枪合理,调查组自然不会将她怎么样,她也很快能回归岗位,如果查出她有什么事情,也会有相应的部门来处理,不需要你在这里操心!”
武海听罢,满脸委屈,但又很是不甘心,咬咬牙说:“魏队,别的我先不说,首先她是我们的队友,你作为我们的组长,难道不该想办法保护她吗?就这么把她扔给调查组,这样做未免太冷血了点!”
魏以铭的目光暗淡下去,他松开武海,低下头,像是想解释什么,但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说:“我现在只想把案子尽快破了,夜长梦多,其他事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武海只是一个热血的实习生,做得对或者错,做得好或者不好,对他而言都是宝贵的经验。他的想法很简单,努力做一名好刑警,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努力保护好喜欢的女孩。
可魏以铭作为组长,则要考虑太多。
因为这个案子,裴娅琪一度被当做了杀人犯,虽然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但是魏以铭得到消息说,调查组在调查完林萍萍后,会直接带走裴娅琪,并将她交给上级审讯。
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个不利的信号。
尤其在顾修黎来访后,魏以铭更加不安——重案组得罪了上海的势力,是否会因此遭到报复?
他一度已经不想管这起案子了,撒手不干或许事情就能简单很多,可是他若是不查,此案陷入未知,裴娅琪有可能会背起更大的黑锅。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把调查组要带走裴娅琪的事情说出来的原因,他想在调查组带走她之前,证明她的无辜。
所以,这个案子,他必须一查到底!
魏以铭看着靠着墙微微颤抖的武海,冷冷说:“随便你吧。”他转身就走,不再管他。
会议室里,裴娅琪正在擦白板,看见魏以铭铁着脸进来,笑着说:“怎么,跟人吵架啦!”
“没有。”魏以铭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你刚刚说周老师要来,他到了没?”
“去上厕所了,我这会儿没事做,就帮他把资料整理整理。周老师这几天没见,看他的黑眼圈,应该也好久没睡觉了。”
“睡了,我睡了三个小时。”周金平推门进来,打着哈欠说,“小武怎么回事?一个人蹲在大门口哭呢,我问他话他也不理我,小魏,是不是你又训他了?”
“别管他了。”魏以铭对周金平笑了笑,说,“周老师,你这几天怎么都呆在医院?什么事情那么复杂?”
“还是乔月的尸体,她的尸体损毁太严重,尸检不太好做,横店这边又没有谁能帮我的,只好什么都我一个人来了,所以比较麻烦。”
裴娅琪放下板擦,在办公椅上坐下,喝了口水说:“我还以为她的死因就是浓硫酸呢,那么严重的腐化,难道还不致死?”
“浓硫酸是能杀死她,可是我一直分析浓硫酸是否是她的直接死因。”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魏以铭问。
周金平将几张尸检照片贴在白板上,刚准备解释,忽然问:“老彭呢?萍萍呢?怎么就你们两个人?洪队长和张所长要不要喊过来?”
魏以铭说:“彭老师去上海了,说是要找乔月的前经纪人问事情,萍萍也有事走不开,您就跟我们俩说吧。”
周金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武海悄悄走了进来,坐在会议室的最后面。魏以铭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周金平指着第一张尸检照片说:“乔月只有左半边被浓硫酸腐蚀了,她的右半边虽然多多少少也沾了些浓硫酸,但是并不严重。我在她右前臂上发现了一块淤青,因为被硫酸腐蚀,所以不是很明显。据我推断,这块淤青是被重物撞击所致。”
裴娅琪说:“有可能是她跌跤撞到的,在监控里,她曾经像是被人追赶一样逃跑。”
周金平否认了她的推测:“除非她从十米高的地方跌下去,否则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撞击伤。”
“老师的意思是,她曾经与人搏斗过?”魏以铭问。
“嗯。不能说是搏斗,只能说是被殴打。”周金平说着,又指着旁边的照片说,“这是在她后背上发现的淤青,与手臂上的伤一样,是被重物重击所致。我认为,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凶器应该是金属棍之类的东西。”
裴娅琪和魏以铭都没有说话,他们对周金平的推测表示疑惑。
周金平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进一步解释道:“确实,只凭这两块淤青,不能证明她的死因,不过我还对她的大脑进行了解剖,虽然她的左侧大脑已经被严重腐蚀,但是我在她的大脑中后部发现了一小块淤血,所以我觉得她的致命伤在左大脑,凶手重击了她的左侧大脑,导致她的死亡,但是浓硫酸的腐蚀掩盖了这一处致命伤。”
这个说法让人大吃一惊,他们不仅想不到,也想不明白凶手这么做的动机,裴娅琪问道:“既然已经将她打死了,又为什么要用浓硫酸腐蚀她的尸体?难道只是为了掩盖致命伤?”
“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魏以铭说,“如果为了掩盖致命伤,只需要腐蚀头部就可以了,况且她身上还有淤青,法医如果要查,一定能查出真正的死因。”
周金平说:“是的,虽然尸检复杂,但是只要用心去观察,就肯定能查出来。”
三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作案手法离奇,无法推测行凶者的动机,这样一团乱麻去审讯涉案者,只会越问越糟糕。
会议室的最后,武海微微举起手,怯生生地说:“那个,我能说一下想法吗?”
魏以铭和裴娅琪回头看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会不会是因为那个诅咒?”
“诅咒?”裴娅琪双眼一亮,说,“你是说苏飞飞在法会上写下的那个诅咒?”
“嗯,”武海点点头说,“会不会是为了让乔月的死状更像那个诅咒,所以才在死后把她弄成那个样子的。”
“唔……”裴娅琪想了想说,“是有点道理,可是真有人会觉得,警方会相信什么诅咒杀人吗?”
魏以铭摇了摇头说:“不是,凶手的目的并非要让我们以为这是诅咒杀人,他的目的是想把这个案子嫁祸给写下这个诅咒的人。”
“写下诅咒的人……你是说苏飞飞?”裴娅琪疑惑地问。
“是的。正如你说的那样, 没有人会觉得警方会把这起案子当做诅咒杀人来断案,可是这个诅咒就是发生了,那么凶手费尽心思这么做的唯一原因, 就只能是嫁祸了。”
“可是苏飞飞已经死了,如果凶手想让我们觉得她是凶手,那就不应该杀了她。”
魏以铭看向周金平, 问:“周老师, 我看你的尸检报告上说, 苏飞飞的死因是脑血管畸形引发的脑出血是吗?”
周金平点了点头说:“是的, 应该是受到刺激导致情绪失控从而引发的脑出血。”
“她情绪失控的原因,小裴,你之前也做过假设吧。”
“嗯, 我和萍萍猜测过, 她是被恐吓电话吓到了。但是这一点还没得到证实。”
“如果我们把两件事结合起来……”
魏以铭说着,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白板的空白处写下两件事:
苏飞飞被嫁祸杀人
苏飞飞受到恐吓
“你们觉得有什么事情能将这两者结合起来?”
在裴娅琪还在沉默的时候,武海又悠悠举起手来, 小声说:“我……我有一个猜测。”
“你说。”
“我……我觉得有人想要苏飞飞死,这个人不是杀害乔月的凶手, 而是凶手的同伙。杀害乔月并不一定在这个同伙的计划里, 只是凶手自己的计划。”
“什么什么?”裴娅琪听得一头雾水, 皱着眉说, “小武, 你说清楚点, 我什么都没听明白。”
周金平也呵呵笑道:“是啊, 小武, 我也没明白。”
武海一愣, 更不知道该怎么讲清楚了。
只有魏以铭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小武的意思。”
他在白板上写下“嫌疑人A、嫌疑人B”的字样。
“假设A是杀害乔月的凶手,B则是A的同伙。A提出要杀害乔月并且请B辅助他,B表示同意,但提出要A采取诅咒上的方式杀人,以达到嫁祸苏飞飞的目的。但是在我们开始调查这起案子后,B发现我们并没有将苏飞飞列为嫌疑人,这个时候B就亲自动手将苏飞飞杀害了。”
武海听了直点头,说:“是的,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裴娅琪也表示,这样解释比较合理,不过她想了想,又问:“为什么B要亲自动手呢?明明他可以让A帮忙杀害苏飞飞啊。”
魏以铭说:“也许他等不及了,他很害怕苏飞飞会供出他。”
周金平否定道:“那B这么做可就太冒险了,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控脑血管畸形患者的发病时间,并不是说她受到刺激就一定会脑出血而死。”
“那……”魏以铭听罢,也陷入了困惑。
“我觉得……也许是因为A已经死了。”周金平说。
三个人听罢都感到不可思议。裴娅琪问:“老师的意思是,杀害乔月的凶手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啊,呵呵,不过我是法医,门外汉,你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调查就好,我不要把我的话当回事。”周金平说着,就开始整理资料,准备回宾馆睡觉。
魏以铭赶紧拦住他,笑着说:“周老师,你不能这样说,你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还是再提示提示我们吧!”
周金平也笑道:“我可没那么重口,吃那么多盐……不过刚刚那真的是我的推测,我没什么好提示你们的了。”
“您……您为什么会那么想呢?”裴娅琪追问道。
“因为我看了林萍萍的开枪的那件事的记录,郑东珉被抓的时候,现场是不是有蓝色的火堆?”
裴娅琪点点头说:“是的,几个小女警都作证,说这是郑东珉在做法驱鬼。”
“我想他不是在驱鬼,而是在燃烧尸体……”
“燃烧尸体!”武海在后面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是猛地看见魏以铭看向他的目光,赶紧地捂住了嘴。
“嗯,人体绝大部分是由碳氢氧组成,不过骨骼里含有较多的磷酸钙,人死后,磷酸根会转化为磷酸氢,这种气体燃烧后就会产生蓝色火焰,化学上称为磷火,也就是传说中的鬼火。”
魏以铭问裴娅琪:“郑东珉那天在寺庙燃烧的灰烬有没有送去技术组检查?”
裴娅琪说:“我不知道啊,是张所长负责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我等会儿去问问他。”
周金平又说:“不过这种蓝色火焰说明尸体已经烧到最后了,你们如果去找,只能找到一些碎骨头,只能通过DNA比对确定死者身份了。我说的这个猜测你们可以去问问那些小女警,前几天看见的火是什么颜色的,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在一开始,她们看见的火应该是从橘色过渡到明黄色的,因为要燃烧人体,火焰的温度必须非常高,就像焚化炉一样。”
“好的,我马上就去问!”裴娅琪立刻起身准备去找那些脑残粉们。
“小裴,你……”魏以铭原本想叫她小心,注意躲着那些调查组的人,但是想想这种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便作罢了。
“怎么了?”她问,“别说话说一半呀!”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记得去问张所长要一下郑东珉被抓那天的现场勘查报告。”
“你不说我也知道,真是啰嗦。”裴娅琪风风火火地离开会议室,周金平因为困得不行,收拾收拾也走了。
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下魏以铭和武海两个人。
武海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低着头说:“魏队,我知道错了,我要查案。”
魏以铭没多说什么题外话,直接进入主题,说:“现在有五个人需要审问,目前嫌疑最大的两个人,郑东珉,孙漠,苏飞飞的好友陈诗,记者胡杰,还有乔月的经纪人杜俊生。”
“关于记者胡杰,我有事要汇报。”武海说。
“你调查他了?”
“嗯,是洪峥让我调查他的。洪峥认识他,但好像对他的出现很不满。”武海说着,翻开自己的小笔记本,读道,“胡杰,现在是市第三电视台的记者,但是他是今年年初刚调过来的,原来一直在甘肃的一个地方小电视台工作,他是甘肃秦林县人。”
“秦林县!”魏以铭惊道,“难道说他是来调查寒沙寺那起案子的?”
武海摇了摇头,说:“这个我没有查到,但是我确实听他同事说过,他一直在调查着什么。除了这个,还有一点比较值得关注,胡杰与杜俊生曾经在同一个监狱里坐过牢。”
“胡杰做过牢?因为什么事?”
“因为造谣以及扰乱社会治安,被关押了一个半月。那段时间里,杜俊生因为打架斗殴,与他关在了同一个地方……我想想,是兰州的一家关押所里,电话我那天还记下了,怎么找不到了……”
“这个不急,电话我能查到。”魏以铭追问道,“你刚刚说洪峥很反感胡杰的到来,这是为什么?你有没有见过他们二人有什么互动?”
武海显得有些为难地说:“洪峥肯定不会对我说这些的,他是去关押楼找过胡杰,也没让我跟着,但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他看起来很生气,嘴里还说了什么‘能让你来就能让你滚’、‘养个白眼狼’之类的话,反正吧,就是很气。”
魏以铭隐约猜到,胡杰跟乔月案没有关系,他是寒沙寺案的关系人,魏以铭担心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裴娅琪,如果他与邱子安一伙人认识,两人里应外合,将裴娅琪的不妥举动都拍下来,再断章取义编成新闻,那么小裴真要成背锅侠了。
魏以铭本想赶紧追出去提醒裴娅琪万事小心谨慎,但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还是破案更能治本。
“小武,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郑东珉有杀人嫌疑,正如周老师所说的那样,他可能杀害了杀害乔月的凶手,但是这一点要等到检测出DNA后才能确定,所以这个人可以先放放。胡杰也不急,他与本案联系不大。那么就剩下陈诗,杜俊生和孙漠了,我来负责孙漠,你负责杜俊生。”
“那陈诗呢?”
“陈诗也让我来,她是陈天娟的妹妹,一定与孙漠有关。”
武海为了表示忠心,把头点得像拨浪鼓。
“你记住,审问杜俊生的时候,有三个重点,第一,再次确认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第二,了解他与乔月生前的矛盾,第三,问清楚他与胡杰只见的关系。”
“哎?胡杰不是跟这个案子没关系吗?”武海又糊涂了。
“我们现在要调查的不仅仅是这个案子,在这起案子的背后,有一起更加复杂的案子等着我们去破。小武,之前的事情我们不说了,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我希望你能帮我……”
“魏队,”武海打断他的话,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做伤害重案组的事情,这一点我对天发誓,之前的事情,在这起案子侦破之后,我会负荆请罪,想大家道歉!”他站起身,对魏以铭鞠了一躬,双手握紧了拳头。
第228章 火中遗骸
几日不见, 杜俊生已经变成了一个邋遢的中年大叔,头发乱七八糟,胡子也凌乱地长出来了, 双眼无神,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
“什么时候能放了我,我不想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受够了。”他靠在椅背上, 看着桌子上的一杯水说。
相比之下, 武海显得意气风发, 他暗暗发誓要完美地完成任务,以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
“案子不破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所以你要是想离开这里, 就要好好配合我们调查。”
“……”杜俊生有些失神, 没有狡辩什么。
“我还是要先向你了解一下,在8月14日,也就是案发当天,你的行踪。我指的并不是案发当时你在哪里, 而是那一整天,你都做了什么, 见过什么人, 与谁说过什么话……你都要说出来。”
“我不记得了。”杜俊生想也不想地说。
“不记得你就好好想, 想不出来我来帮你想!”
“那你就帮我想想呗。”杜俊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让武海恨不得把他打成真正的猪头。
“行!我来问你, 那天你们剧组的工作计划是什么?”
“就是拍戏呗, 能有什么计划。化妆, 调整衣服, 跟横店负责人商量地点。那天是鬼节, 人不多,所以工作还算顺利。”
“苏飞飞和陈诗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嘁。”杜俊生冷笑了一声,“说起这两个娃我就想笑,尤其是那个叫陈诗的,为了能上电视,竟然冲到我的休息室来了。我真是头一回遇见这么拼命的姑娘,不给她一个角色都说不过去了……咦?”他忽然愣住,表情疑惑。
“怎么了?”武海追问道。
“我忽然想起来了,我的手机好像就是在她来了之后找不到的,现在想想,可能是被她拿走了。”
“陈诗拿走了你的手机?”
“嗯,好像是这样的,嗯……是的,就是她!我想起来了,她跟我要到角色后没有走,在屋子里鬼鬼祟祟的。”
武海对这一点表示不解,不是觉得杜俊生说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是他不知道手机丢失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影响。
“你的手机在他走后多久才发现的?”
“没多久吧,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我想联系乔月,但是找不到手机了。”
如果真是陈诗拿走了他的手机,现在看来,仅仅是对他报警产生了影响,别的就没什么了。但是武海觉得,这不像是最根本的目的,他觉得,陈诗是想从他的手机里找出点什么来。
“你认识陈诗吗?在这起案子之前。”
“肯定不认识啊,她那种黄毛丫头,我怎么可能认识呢。”杜俊生不屑道。
“那……陈天娟你认识吗?”
“陈天娟,谁?”
根据魏以铭的证词,陈天娟所说的自己的男朋友就是杜俊生,不过她那时候是以李毓珊的身份说出来的。
“陈天娟不认识,那李毓珊你总该认识吧。”
“那当然认识了,她跟乔月之间不是有过矛盾吗?沸水事件,乔月毁了她的容。她后来天天打电话过来要个说法,乔月拉黑了她的电话,她就来找我,搞笑呢,找我有屁用。”
“你跟她不是男女朋友?”
“当然不是了,”他歪着嘴笑了笑,“现在不是,以前交往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愿意提起,我想她一定更不愿意提。”
据杜俊生所说,他与李毓珊的交往,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那是李毓珊读高中时候的事情了,杜俊生是个校外的混混,李毓珊是个艺术生,两个人时常在奶茶店约会,久而久之,就在一起了。
“我也不懂事,她也不懂事,我整天就想着怎么带她逃课开房,她倒是还想读书,说想当大明星。那时候我正好在夜场认识了一个星二代,混蛋一个,天天跟我耍在一起,要我给他毒,我就随口说请他帮忙带带李毓珊,他也答应了,大概08年的样子,带我们去了趟北京,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乔月的。”
08年,北京,正是裴娅琪与乔月住在同一家宾馆的时候。
武海刚想问他是哪家宾馆,杜俊生忽然神神秘秘道:“你知道那个星二代是谁吗?”
“谁?”
“就是郑东珉!我也是这次在横店才发现的,这好小子,改头换面变成人了,真是厉害!”
杜俊生说这郑东珉是娱乐圈里一位有名的大佬的私生子,一直被小三偷偷养着,原本大佬是想给他点钱让他出国,但不知道郑东珉用了什么办法,逼着大佬提携他,让他一夜爆红。
“你说的那个娱乐圈大佬是谁?”武海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都说了是偷偷养着的,要是我知道,我早就发达了。”
武海注意到,杜俊生在说关于郑东珉的事情的时候,是怀着妒意的。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嫉妒,会为了什么?
财富?地位?还是女人?
财富,杜俊生没有,他自己承认过,因为外面欠着债,所以才委屈做了乔月的经纪人。
地位,他也没有,他在娱乐圈里,如果不是因为乔月,几乎没有人认识他。
最后关于女人,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李毓珊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但与郑东珉似乎没有什么过深的交往。
说起李毓珊,武海忽然想起来她正处在失踪状态,虽然李毓珊失踪案是由杭州那边负责的,不过为了谨慎,武海还是多了句嘴。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李毓珊?”
“见过。”杜俊生笑道,“她还说,等乔月死了之后,就要我去做她的经纪人。”
“……”
“小警察,我知道想问我,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李毓珊要杀乔月了?我可以告诉你,不只是我知道,整个娱乐圈都知道!所以你不能因为这个怀疑我是帮凶。”
武海原本还在对杜俊生这个人感到困扰,不清楚他在这起案子里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但听他这样说,心里就有了一个假设。
杜俊生在极力让李毓珊成为凶手,也许是因为他想要报复她,不过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也参与进了杀害乔月的案子里,而现在共犯李毓珊正如周金平所说的,已经死了,所以他可以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她的身上。
武海决定暂停对杜俊生的审问,他知道,如果警方不能找到他参与犯罪的证据,他就永远不会说真话,这样的审讯毫无意义。
他走出审讯室时,魏以铭正好过来,喊他去会议室,说小裴有重大发现。
“是不是找到李毓珊了!”武海问。
“不只是李毓珊,还有你现在在审的杜俊生的犯罪证据。”魏以铭翻看着一本笔记本说。这本笔记本是裴娅琪的,看来她真的发现了重要线索,所以连报告都没来及整理就急匆匆地召集大家开会。
会议室里还是只有四个人,武海被魏以铭安排坐在自己身边,他心里暗自高兴,知道魏队多少还是原谅他了——他原本都打算这个案子结束后就辞职不干了,他实在没脸面对大家。
周金平是在睡梦中被裴娅琪叫来的,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才挨着床,还没来及跟周公打个招呼,就被叫过来了。
裴娅琪很不好意思地说:“周老师,可是除了你,这里没有什么专业法医了。我们现在离破案只有一步之遥了。”
周金平喝了口纸杯咖啡说:“别这么客气,你说你的。”
裴娅琪又表示了一下感谢,才开始汇报她的发现。
在郑东珉被抓的现场,也就是乔月死亡的那个寺庙里,遗留下几堆灰烬,经检验里面确实有部分人体骨骼成分,甚至还有部分没有被完全烧毁的骨头。
裴娅琪将火堆灰烬的照片递给周金平看,并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道:“周老师,您看这是什么?横店这边的法医都说没见过,说如果送去化验要好多天,我觉得您经验丰富,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