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月内心的活动丰富,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地道:“陛下这话折煞民女了,陛下但说无妨,民女但凡能帮上忙绝不敢二话。”
皇帝非常满意慕卿月的态度,面上露出些许温和,目光落在慕卿月脸上带着些许复杂,旁边汝老猜出了这位帝王的心思,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头,皇帝这才斟酌地开口道:“朕身染顽疾,不知慕小姐,看不看得出来?”
慕卿月吓了一跳,带着皇帝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庭广众地就说这样的话,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么?
等抬头看向旁边丝毫没有反应的太监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竟然是传音入密么?
帝王的功夫竟然也这样出神入化?
慕卿月定了定神,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帝,轻声道:“请陛下容民女仔细瞧瞧,民女才能下定论。”
“那就是不好了,若是好的话,也不用仔细瞧了。”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却让慕卿月浑身寒意消散,那种压迫性的气场终于撤开。
慕卿月松了口气,刚刚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会说实话,现在看来是赌对了,说不定刚才她要是敷衍了这位帝王,自己这条小命就要玩完了,伴君如伴虎啊…
“今晚,你就留在宫中。”皇帝再次看了慕卿月一眼,轻声吩咐,这一声只有最近的几个人听到了,东陵无烨目光中快速地划过一抹忧虑,随机垂眸滑动轮椅跟着皇帝出了屏风,汝老拍了拍慕卿月的肩膀,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最后挤出句:“一切小心,该说实话的时候要说实话。”
慕卿月莫名其妙地愣在当场,半晌才听得身后东陵极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道:“慕小姐当真是个妙人,就连父皇都想要插一手么?”
“大殿下切莫乱说,不然民女只好以死谢罪了。”慕卿月吓了一跳,赶紧转过来制止东陵极继续说下去。
男人斜躺在软榻上,上半身赤裸露出健壮的胸膛,线条优美的肌肉卧在他精瘦的身躯上,显得强壮有力充满了力量的爆炸感,却又不会觉得太过夸张,因为受伤而微微苍白的脸上带着惯性的嘲讽笑意,眼眸微眯如同瞌睡的豹子,盯住慕卿月的时候让她有种猎物被盯着的错觉。
“我累了,你出去吧。”东陵极看着慕卿月半天,见她脸上神情不变似乎不为所动,似乎是觉得无趣,挥挥手赶人。
慕卿月松口气,麻溜从屏障内撤了出来,刚好迎上云不州看过来的视线,想起方才他还为自己说话,感激地点点头。
谁知云不州像是触电了似的,立马转开了视线,脸上的表情也紧绷着,搞得慕卿月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被一道黑色人影给打断的。
楼重莲高大的人影立在慕卿月面前,气势逼人地道:“跟我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慕卿月也不好直接跟他翻脸,只能翻了翻白眼跟着他走出内庭。
这时候内庭中早就没什么人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方才的事情,见楼重莲带着慕卿月出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慕卿月的讨论戛然而止。
这位慕卿月在他们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秘的代号,从未有女子能在权贵之中得到这么多的注意,不仅有两个亲王世子保驾护航,帝师之子楼重莲也对她另眼相看?
“什么事情啊?”慕卿月走得比较慢,后来就是被楼重莲拖着到了侧殿,空无一人的看着就慎得慌,慕卿月一把甩开楼重莲的手臂,揉着发红的印子不满道。
“你怎么上内庭来了?还嫌麻烦不够多?”楼重莲没好气地质问道。
他先前来得晚,偷偷从后殿到了父亲身后,就看见东陵极坐在一个偏远的角落,旁边竟然是慕卿月,这个发现差点让他炸了!
“我是自愿的么…”慕卿月抽了抽鼻子,看左右没人才抱怨道:“皇命难违懂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自己跑到内庭来啊,话说回来,就我这个身份我有资格直接跑到内庭来么?要是没人叫我,我才没资格坐在那里呢!”
楼重莲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面色难看地道:“哪个不知死活地叫你上殿?”
慕卿月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拉住楼重莲捂住嘴,瞪大了眼睛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麻烦别带上我好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楼重莲拧眉,被慕卿月捂住嘴不能出声,挣扎着呜咽道:“是谁啊?”
“是圣上啦圣上!”慕卿月叫苦不迭地低声道:“你赶紧把你刚才那话给忘掉哈,你要是有那个能耐,现在还拽着我问什么,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去,会连累我也跟着你一起掉脑袋的!”
楼重莲终于拉开慕卿月的手掌,喘了两口气才沉声道:“周围又没有人,谁知道竟然是那位…”
“像你这么冒失的性子,就应该离卿卿远一点。”就在这时候,原本应该没人的方向却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冷漠的怒气,气势毫不留情地冲着楼重莲压了过来。
第430章 很耳熟
“世子来的可真够快的。”楼重莲挑眉,转身对着来人眯了眯眸子,半边脸在面具后面看不清神情,露出的半边唇角划出一道讥讽的弧度。
侧殿门口悄无声息地多出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逆光看去表情笼罩在黑暗中,但从语气也听得出事极端不爽:“从卿卿身边让开。”
“你恐怕没有这个资格要求我吧?世子您是卿卿的什么人啊?”楼重莲挑眉,脸色沉郁道。
“你们俩够了啊…”慕卿月头疼地揉揉额角,出声阻止这两个人的语言攻击道:“我这边还有一堆麻烦呢,没空听你们两个吵架。”
“什么麻烦?”这下子两个人同时看向慕卿月,随后东陵无烨恍然道:“是说晚上留在宫里的事情?”
“留在宫里?”楼重莲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东陵无烨,又向慕卿月求证。
慕卿月无奈地点了点头,楼重莲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次又是那位要求的,皇命不可违?”
“恩。”慕卿月叹了口气,找了个圈椅坐下,也不管着一位雍亲王世子,一位帝师之子怎么看,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给自己沏了杯凉水道:“也好,这宫中的凉水都是山涧清泉,比慕家的茶水都金贵,陛下看得起我才留我下来,给他瞅瞅身体,我应该感恩戴德才是,说不定陛下一个高兴,就赏点什么给我,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
“哼,说不定再高兴一点儿,就顺路把你给办了。”楼重莲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在嘴里嘟囔了一句,这话在场的东陵无烨武功高深自然听得到,慕卿月重生后耳力惊人也能听得到,若是被人听了怕是要被吓死,这两个人倒都是冷静万分地同时摇头道:“不可能。”
“怎么?”这次轮到楼重莲不明白了。
“那位的身子不好,想办事?只能想想了。”东陵无烨耸肩,倒是没有隐瞒。
慕卿月也点点头:“而且看来是中了南疆的什么毒,不然也不会想到要找上我。”
“所谓的生病是中毒?”东陵无烨沉吟片刻,摸着下巴道:“跟今天这个行刺的事情难道有什么关联?”
“真是龙辞殿搞的鬼,我就让九重楼进京了!”楼重莲咬了咬牙,觉得心中异常憋屈,江湖规矩是江湖规矩,都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难道还要遵守什么规矩让自己受制于人?
“八成是了。”东陵无烨捏了捏眉心,觉得这事情纷乱不好理顺:“龙辞殿隐忍多年,这两天突然爆发出来,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支持或者是已经准备好了杀招,他们的人似乎潜伏在各个角落已经很久了,有的甚至是潜伏十多年的人,让我们无处可防,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地藏宫不是号称有最强的间谍么,难道都得不到关于这些潜伏的人的消息?”楼重莲挑眉,对东陵无烨的话表示诧异。
东陵无烨没理会他,对着慕卿月道:“方才,德妃娘娘身边的女官过来,让你先去华清宫先待着。”
慕卿月叹口气,站起身来担心地叮嘱道:“你们两个别打起来把这宫殿给拆了,克制,克制懂么?”
两人都非常乖顺地点了点头,慕卿月叹口气,这才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偏殿。
而此时在瑶贵妃的扶摇宫,瑶贵妃将侍女们都赶了出去,狠狠摔了桌上的一个珐琅花瓶!
“傅掌门,您还想在我这个扶摇宫的房梁上呆多久?!”瑶贵妃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珐琅瓷,终于觉得心中的火气出去了些,压着嗓子对着头上问道。
宫殿内一片寂静,过了半晌才响起一声轻笑,男人悠然自得的声音带着冰冷笑意:“娘娘这个脾气也不知道是谁惯得,在本掌门面前耍威风可没有什么用处。”
瑶贵妃心头一梗,差点将桌子也掀了,这个时候一道黑色人影从天而降,男人身上穿着飘逸宽大的黑色舞服,脸上依旧带着玄铁面具,看起来有些诡异吓人,正是方才在大殿上入阵曲中的男舞者。
“哼,傅掌门可真是好计谋,不仅没有将那小贱人去除,竟然还让皇帝对她青眼有加,现在都要留她在宫中过夜了!”瑶贵妃见人下来了,才稍微收敛了怒火,但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满腔怨气。
“娘娘难道以为,以那位现在的身体,还能做些什么不成?”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像是对话语中的人,也像是对着瑶贵妃,总之语气是完全谈不上恭敬,瑶贵妃竟然也没有动怒,足可见他的身份并非只是个简单的舞者。
“是不能做什么,但是那张脸,那张脸真是…本宫定然要将那张脸划烂!”瑶贵妃咬牙切齿地说道,全然没有注意到男人身上陡然冰冷起来的气息。
“你还是做正事吧,搞砸的话,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龙主怪罪下来,你们白家也有的受。”男人冷酷地说道,完全不顾及瑶贵妃的疯癫姿态。
“哼,你就放心吧,这么多年了也没被什么人发现,要说能坏了我的事儿的,也就只有你了呢。”瑶贵妃说着,缓慢走向男人,精致雕琢的指套从男人脸上的玄铁面具上划过,从线条清俊的脖颈滑进领口,在男人单薄的舞服上暧昧地画着圈圈,语气娇柔媚眼如丝道:“那位的身子一如不如一日,也只有傅掌门能够给本宫稍许安慰了,今日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了,不如…傅掌门就留下来共度良宵吧?”
男人立在原地没动,任由瑶贵妃如同没了骨头一样攀附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眼瞅着那小手就要滑向要害之地,男人才终于动了动,瞬间将瑶贵妃摔在了软榻上,语气平淡道:“娘娘若是这般饥渴难耐,还是另寻他人吧,在下告辞了。”
“哎?傅掌门别走啊,这宫中都是阉人和粗人,哪里找傅掌门这般知情知趣的啊。”瑶贵妃下意识地拉住男人的衣袖,阻拦住他的脚步,谁知男人虽然如她所愿重新转过身来,却在刹那伏在她耳边冷声说了句话。
“娘娘,不知道您往日里抱着在下叫着在下的姓氏时,有没有觉得很耳熟,恩?”
第431章 你这张脸就是挂在龙床边
瑶贵妃愣了下,手还拉着男人的衣袖,却遍体生寒,半晌才吭哧地应道:“你,你说什么?”
男人趁着她愣神的时候,站起身来将女人的身子从身上摘了下来,重新扔回了软榻上,冷嗤一声道:“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可惜,傅某记性一向比较好,对于某些事情,不能忘,也不敢忘。”
说罢,男人转身想离开,却在门边又顿住:“龙主应该不太想听到娘娘称呼慕小姐为小贱人,还有,今天的事情并非在下私自决定,而是龙主的意思,慕小姐有龙主护着,你就别再多想了。”
“怎么可能?”瑶贵妃愣愣地呆坐在软榻上,没有反应过来,就连男人走了也没有反应。
华清宫内。
慕卿月正襟危坐在方德妃的面前,端着茶水愣是半天也没有喝进去一半,时间着实难熬。
方德妃倒是没有什么不同,捧着卷佛经翻动着,旁边两个侍女给她揉肩敲背,还有给她端茶倒水的,倒是惬意。
慕卿月最后把茶杯往桌子上面一方,叹气道:“德妃娘娘,您要是有什么话就跟卿月直说吧,不必如此…慎重。”
“你怎么看出,本宫有话要对你说?”德妃掀了掀眼皮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慕卿月。
慕卿月抿唇,忍住要站起身来走人的冲动,看了看德妃身旁的几个侍女,德妃会意地让那些侍女都下去了,这才淡淡地道:“说罢。”
慕卿月忍气吞声地道:“德妃娘娘是不是不喜欢卿月?”
“哦?何以见得?”德妃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说法有点新鲜,看这慕卿月的眼神多了些精光,逐渐聚焦在她脸上,没有刚才那样漫不经心的涣散眼神了。
“娘娘又何必如此呢,怎么说,您也是方家现在唯一我能依靠的人了,卿月在宫中举步维艰,何况现在又处在风口浪尖,娘娘就忍心这么看着卿月莫名其妙被人扣了黑锅,耍得团团转?”慕卿月说到这儿有些难过,本来前世今生想着方德妃虽然对自己冷淡,但是也不至于绝情至此,今生想着投靠她也能在后宫中多个情报来源,谁曾想对方竟然是这么个脾气,慕卿月现在是真的觉得方德妃是发自内心地不喜欢她。
“本宫确实不喜欢你。”方德妃看着慕卿月说的斩钉截铁,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垂眸继续看着佛经,冷不丁蹦出来一句。
慕卿月气息一顿,气闷地问道:“娘娘,卿月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您不开心了?您说出来,卿月知错才能改。”
“你没做错什么,错在你不该入宫来。”方德妃没看她,语气冷淡地道。
慕卿月仔细回味了一下这句话,想起自己刚刚入宫来的时候,确实是没有得到方德妃的召见,自己还以为是这个姨母专心礼佛,原来本来就不想让自己入宫来所以才没有召见的么…
“娘娘是觉得我这张脸,不适合在宫里吧?”慕卿月终于抓到了些端倪,然而这只能更加加深了她的疑惑,因为从别人的反应看来,自己这张脸肯定是有点什么故事,但是如果只是像方珑玉的话,应该没有那么多人记得才对吧,毕竟当年方珑玉可是年纪轻轻就出嫁了的。
“你这个人,也不适合在宫里。”方德妃这话说得很重,而且她抬头看向慕卿月青出于蓝的绝色容貌,眼神中快速划过一抹担忧,随即依旧冷这张脸道:“何况今晚之后,恐怕你得名声就要毁了。”
“陛下他…”慕卿月紧张地缩了缩肩膀,小声地反驳道:“陛下不是已经不能…”
“你又知道了?”方德妃倒是没有呵斥慕卿月口没遮拦,而是淡淡地顶了她一句:“你知道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别人是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即便你竖着进去竖着出来,那也是在龙床待过的女人,你还未及笄,你想过以后怎么办么?”
“这…”慕卿月现在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就变成要去龙床上了?
皇帝明明只是问她要不要给他看病好么,谁说一定要在寝宫啊!慕卿月的理想状态下,可是有汝老在一旁看着,给皇帝治病的,怎么传到这些后妃的嘴里就变味儿了?!
自己还没有成年呢,这些人也太禽兽了吧?!
“没话说了吧?”方德妃看看震惊的慕卿月,叹了口气,脸色终于和缓了点道:“你娘亲就是这么个莽撞的性子,说好听了是敢作敢为,不好听就是胡闹,你怎么也…哎…”
慕卿月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先前是错怪了方德妃,这位姨母心中恐怕是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这张脸会惹祸,结果现在果然是惹出了事情来,她有无能为力,只能这样一张淡定的面容试图让自己也冷静下来。
“娘娘,我觉得事情也未必就是这么悲观的,陛下只是想让我给他瞧瞧病,而且到时候我师父也会在一边,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误会的…”慕卿月试图安慰伤心的方德妃。
方德妃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淡定的面容波动了一下才道:“你也别怪本宫多心,只是…这后宫中怕是上过龙床的,都认得你这张脸,本宫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上过龙床的都见过自己这张脸?
难道说当年方珑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比如什么炸过龙床什么的?不然怎么跟龙床还扯上关系了呢?
还是说方珑玉当年出嫁前,跟皇帝还有那么一段孽缘?!
慕卿月狐疑地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最后觉得只有孽缘这个说法,有点靠谱,忍不住朝叹气连连的方德妃求证。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这张脸就挂在龙床上?当年我娘亲是不是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啊?”慕卿月想想都不寒而栗,想想皇帝就算是不能人道,也不至于是个心理变态吧?就算是曾经跟方珑玉有过孽缘,也不会做什么乖张的事情才对…
方德妃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你这张脸就是挂在龙床边!”
慕卿月被噎了个半死,挣扎着问道:“此话怎讲,还请娘娘明示。”
方德妃说到这儿也不再卖关子,瞅了眼慕卿月,语气寡淡道:“你是不是也看出来后宫妃嫔们,但凡是个受宠的,都对你得态度非常古怪?”
慕卿月老老实实地点头,而后又快速摇头:“贤妃娘娘和柔妃娘娘就没有。”
“她们不会古怪,但是肯定会惊讶。”德妃抿唇,打破慕卿月的幻想到:“原因就是,在皇帝的龙床旁边,正正挂着一个人的画像,那个人长着跟你一样的脸,不对,应该说是…你长了一张,跟那画上的人一样的脸…”
说到这,慕卿月莫名其妙觉得有点胆寒,咽了下口水继续听。
方德妃见慕卿月这次没有随便打断自己的话,满意地继续道:“那个人就是你的娘亲,本宫的二妹,方珑玉。”
“原本还有人以为那画像上的人是本宫,由此对本宫记恨在心,千方百计地来找本宫的茬儿,直到后来陛下在床底之间叫了你娘亲的名字,这才转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方德妃的目光带着些许恍惚,像是怨愤,又像是追忆:“陛下叫你娘亲珑儿,倒是跟那人叫的一样,只可惜啊,造化弄人,你娘亲最后竟然是匆匆下嫁了慕家,当时上京中可是一片哗然,而后方家满门抄斩,这才让那些好奇的人不再讨论这件事情。”
“那人?”慕卿月拧眉,自家娘亲当年还真是跟皇帝有点关系?难怪皇帝对自己会是那副古怪的样子…
慕卿月跟方珑玉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却并不怎么像慕靖,反倒是多了些中州人的神韵,这让她渐渐长开的容颜更多了摄人心魄的美丽。
方德妃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犹豫了半晌才谨慎地叮嘱道:“这个问题以后莫要跟别人提起,而且,你要尽量避免跟御亲王府的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记住,是尽量避免。”
慕卿月满腹疑问,却也只能点点头。
“话说回来,就是因为皇帝对你娘亲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才让那些个后宫的人对你也是虎视眈眈,毕竟现在你娘亲已经香消玉殒,你又刚要及笄,过了年选秀,那可是十有八九就有你在内了…一旦你入了宫…”方德妃这话说不下去,毕竟涉及到了两代人的事情,贸然下结论也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但是这种事情,自古皇家那是多了去了,谁都知道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瑶贵妃等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变着法子的要让慕卿月无法出现在皇帝面前,现在既然已经出现了,那就要想法子把她弄得没办法入宫。
如今慕卿月陡然就被皇帝相中,直接留在了宫里,是瑶贵妃等人怎么都料想不到的。
“看命了。”方德妃最后下了结论,也让慕卿月的心吊了起来,就这样一直吊着,没敢放下来…
一直到用过了晚膳,跟着汝老进了潜龙殿的前厅,这颗心才算慢慢地放了下来。
皇帝明显是打算在前殿接见汝老和慕卿月的,并不是打算单独跟慕卿月相处,这样一来她就安心了。
“过来,凑近了才能看病,朕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吓成这样?”皇帝对着慕卿月明显还有些抗拒的脸看了半天,确定她没有主动凑上来的意思,这才开口道。
汝老在旁边拉了下慕卿月的衣袖,这才当先开口道:“老臣这徒儿看着机灵,其实脾性还不太成熟,自然会畏惧陛下身上的真龙之气,过一会儿适应了就好了,陛下莫要怪罪。”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卿月,而后才缓缓滑开视线道:“汝老,朕这身上的毒,确实是来自南疆的么?”
汝老点头,确定无比地道:“老臣可以确定,就是来自南疆的,只是这毒老臣不甚了解,还要我这徒儿看过才能确定。”
“那就来看吧。”皇帝似乎累极,微阖上双眼,靠坐在扶手软榻上,对这慕卿月招了招手。
反复做过心理建设后,慕卿月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上了软榻前的台阶,半跪在软榻边上,手指搭在皇帝的脉搏上仔细探查着。
确实是毒…而且还是相当棘手的毒…
慕卿月无语地砸吧了下嘴,怎么宫廷中一下子出了这么多是奇怪,罪魁祸首都是南疆的毒,难道这些事情都是一伙人策划的?
没道理啊,最早的可是要追溯到唐淑妃生产东陵玉袖和东陵旭的时候,那都是十多年前了,这伙人在皇宫中能藏十多年?
慕卿月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探查结果的的确确是跟先前给东陵极下毒的那人一样,手法老练不以人觉察,而且下的毒都是只有南疆独有的奇毒,最重要的是,现在皇帝身上的毒,慕卿月还没办法解…
慕卿月额头上冒出冷汗,手指搭在皇帝的脉搏上都在颤抖,皇帝似有所察觉地抬头看着慕卿月紧张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缓和了口气道:“别怕,朕的身体自己清楚,不会强求。”
“不不不,陛下误会了,这个毒,其实是可以解的,虽然会非常麻烦,但是是可以解开的。”慕卿月一叠声地说道,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又要将她满门抄斩了,抿唇道:“只是现在没办法解,还需要一些材料。”
“恩?”皇帝疑问地轻咦了一声,随即漫不经心地问道:“先说说这个毒吧,是什么,怎么下的?”
慕卿月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关心这个,但还是如实地老实回答道:“绝命蛊,可以说是蛊毒中最霸道也最需要耐心的一种毒,一般都是用在汤药之中,需要十年之久才能慢慢生效,一旦爆发那就是药石无用,好在现在还没有彻底爆发。”
“十年之久?”皇帝却好像并不关心这个蛊毒在自己身体里的状况,而是掀了掀眼皮子,对这慕卿月方才提到的时间发出了疑问,见慕卿月一脸肯定才不明意义地喟叹一句:“十年啊,果然是够久了,这般心思用在朕身上,朕竟然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第433章 再撑五年
慕卿月缄默不言,这种问题以她的身份可不能朵话,说的不好那就是妄论朝政,说得好那也是不能暴露出去的,不然又是一件招惹祸事上身的事儿。
跟皇帝待在一起真是如履薄冰,慕卿月这还没开始治疗呢,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想想前世自己的连现在还不如,不由得又多了些许安慰。
“既然材料不全,那就先这样吧。”皇帝也不为难,知道慕卿月在自己面前不敢说假话,大掌一挥便将今天让慕卿月留下来的主要目的给略了过去,对着汝老道:“汝老先回去歇着吧,朕还有些话要对慕小姐说。”
汝老踟蹰了片刻,皇帝似有所悟地看看他又看看慕卿月,这才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放心吧,朕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会乱来的,更何况,当年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
汝老得了皇帝的保证,这才安心地退出了潜龙殿,留下不明所以的慕卿月兀自担忧自己的名声。
“就算有了材料,朕的身子也好不了了,是吧?”汝老出去以后,皇帝沉吟良久才沉声问道。
慕卿月一愣,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帝说这话是想让自己怎么回答,随即想起来方德妃对自己的叮嘱,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最不济也能再撑五年。”
慕卿月这话说得已经很保守,所以也不怕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拐到她头上,皇帝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良久才缓慢地重复道:“五年,也够了。”
这话让慕卿月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索性往皇帝面前一戳,很光棍地问道:“陛下单独留下卿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你娘亲如何去的?”皇帝对慕卿月的爽快倒是惊讶,不过快速将眼神中的情绪收敛起来,抿唇问道。
“病重而亡。”慕卿月拧眉,对于重生一回的慕卿月来说,前世的方珑玉病逝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需要仔细回忆才能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和娘亲在别院,娘亲生下弟弟后身体本来就非常不好,赶上那年寒冬格外难捱,所以就…”
慕卿月绝口不提方珑玉去世后,慕少鸣被连夜抱回慕家,而她在别院无人关顾,差点就在那个冬天活活冻死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当时方珑玉被下葬的场景。
皇帝听着,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缓慢而沉重地说道:“她受苦了。”
慕卿月不知道这声辛苦了是指什么,是指方珑玉背井离乡嫁到江南却早早就香消玉殒,还是指她为了当年的事情无辜被连累…
虽然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来也很有可能是皇族之间的争斗,将方珑玉卷入其中,最后甚至将方家也连累了。
“你是个好的。”皇帝又对着慕卿月仔细端详着,那眼神完全就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端详着就觉察到了些许不妥,眉目微微冷峻道:“你倒是不像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