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哪怕她有个大半天的空余时间,她也更多只在洛阳转转、但武长意还是会一两年里抽个一两个月,乔装打扮着去国内的其他地方转转。既是微服出行,也是去看看当地情况,比如当地风土人情或者官府情况什么的。
因着武长意大权在握以及确实出去也不是纯粹为了玩。所以哪怕有一小部分臣子认为此举不妥。但还是没有那些个头铁的出来劝诫、反正在武长意这儿,劝诫可以,拿出真能说说服她的理由。不然,就算是撞死在她眼前,她也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武皇时期,暂只初初试验了下新科举,曾遭到了许多反对。
但如今是武长意,不仅兵权在握,民心在她,朝中一半支持。剩下一半的二分之一左右选择了沉默,剩下那一部分的反对意见,她选择用铁血手段一一镇压,半点不留情面。
还有民间有人想借此宣扬皇帝暴虐的名声,被大部分人百姓的更大声浪压过、没错。在那一年,武长意还拿出了番薯与玉米,在这两样「神物」的支援下,百姓自是对皇帝更加支持,哪见得听得旁人诋毁她!
粮食在古代真的就与命一般重要,而与命相比,其他事,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更别说,这些新科举的政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百姓倒似更好一些。
当然,多数百姓不一定真能想明白这其中原委。但百业学院已经在各地陆续开了起来,某一日一半人能识字的时候,迟早便也会到来。
转眼,便要到了新科举颁布后的第一次开考时间了,朝中上下严阵以待。
武长意也给系统的监测系统升了个级,监测范围扩展到了整个洛阳,从上到下,都能被系统检测到。
除却系统外,她也调了兵来、就她与阿娘后面的分析讨论来看,当年没做成新科举这件事,最大原因是人手不够。她们还把整个流程以及场地人员这些事,再一次的优化与处理了一遍,力求此次新科举万无一失。
除非是天上下刀子。
哪怕天上下刀子,武长意也绝不允许有人破坏此次科举。
科举当日,武长意立于殿前,面上看似寻常,心中却一直在依旧仔细计算着这次的行动,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试图寻找漏洞,系统亦在时刻监控着整个洛阳,一内一外的为整个科举做着最后防线与准备。
三日下来,所幸有惊无险,科举还是颇为圆满地结束了。
批改,审阅,议论,再公告天下,又花了一两个月时间,而当看到朝堂上的那些稚嫩的新面孔后,至少于皇帝本人而言,这些日子的辛苦也就不算白费。
武长意还在那些朝堂新面孔中,看到了几个有些眼熟的名字,有女有男,她们和他们挺直脊背。哪怕此刻还站在朝臣尾巴处,但总有一日,他们会如后浪般汹涌扑来,直至站至帝皇跟前,俯首献上自己的一切才能,共谱一曲可流传千年的君臣佳话。
朝堂诸事迈着稳健的脚步往前走着,张九龄,李都堇之类的年轻文臣活跃而能力不差,新潮和旧浪之间明争暗斗着,彼此争锋着,也不可避免的交融着。从大方面来看,都朝着积极正面的方向争先恐后的前进着。
简单点说,就是都卷起来了,卷起来的时候互相针对也互相吸引经验教训。于是越来越卷,于是皇帝越来越满意。
军事那边亦然,似哥舒翰,薛楚玉,高仙芝等等这类人物也逐渐自己打出了个名声来。除却历史人物外,也出现了不少历史不曾记载的名人名将。
前朝安稳,国家太平,于是有些闲不住的臣子,就盯上了皇帝的后宫,十来人一道请求皇帝开选秀。
其实武长意在太子时,就已经收了几个美人在后院。但没立后宫,而她登基几年了,后宫也陆续收了些人。但皇后之位,依旧空悬、这让不少大臣和世家,其实可以都说是颇为觊觎这个位置了。
只是奈何武二既不是个能轻易听他们劝,就能广收后宫的人,以及最初几年实在太忙。哪怕各有点小心思,也没空去折腾。
他们这里头一些人,从好些年前便开始培养自家貌美还贤惠的男儿,各种风格都培养一下,也还有对照皇帝后宫那些美人贵人的风格去培养的。
他们就等着皇帝开选秀的时候,把自己准备的人好塞进去,万一能进一个呢?!
万一还能捞个皇后回来呢?!
武长意不立皇后的原因其实也简单,没遇到合心意的。
虽然现代许多小说里写皇帝立的皇后都是不喜欢的。但至少在武长意这儿,她有那个底气和能力去立个自己喜欢的皇后,并且,她能在没找到合心意的皇后之前,完全不理会臣子的那些有关后位的劝诫,也没有人能逼着她去立个皇后。
武长意也没想过与谁1v1搞纯爱,既没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必要。
“他们可真是太闲了啊。”小饼系统忙碌之余,看着那群臣子义愤填膺地围绕后位各种劝诫,不由感慨道。
也就是太闲了,才会盯着皇帝的后宫不放,又是选秀又是后宫的。还有,这些人怕不是好日子才过几年,就觉得飘了吧,居然敢这样与它宿主说话?!让它来翻翻这群人的监控,它可要好好看看……最好不要让它翻到什么犯罪记录哦——
“确实是太闲了。”武长意也这样觉着,才听了几耳朵,就觉得烦了。
于是她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清脆的声响瞬间打断了那方才滔滔不绝的臣子的话。
“诸卿这手,是准备伸到朕的后宫了吗?”
武长意轻笑一声,语气凉薄,带着不容冒犯的威压与气势,得一众人下意识便跪倒在地,连连称不是。
“若是闲得慌,就去北边走一趟吧。”
北边苦寒,虽能积攒名望与工作经验,但到底人人都更向往洛阳,皇帝此话一出,众人便皆是脸色一变,甚有几人才刚从北边升职归来,那脸色惨白的,也是颇为有趣。
就连求饶与为自己辩驳的声音都没有,一众人低着头,绝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谁人不知皇帝一言九鼎,说出口的话,便没有所谓委婉或者回转的余地,之前也有人在皇帝下令后,还试图求饶狡辩,结果下场比之前的旨意还惨,着实也是警醒后人了。
谁人都知,哪怕试错结果惨淡,却终究会有人想来试一试,这便是人性。
李都堇与一众垂头丧气的臣子擦肩而过,她只快速看了几眼,半分不为这些人分一点心思、明明陛下对臣子已然是好极了,偏是总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妄图在看起来温和的陛下面前,搞那些小心思。
就似李都堇知道的,这些臣子官位不高,只是朝中那些高位大臣送出来的探路石一般,她亦认为陛下应该也已经知晓了。
李都堇也垂着头,静静思考着陛下交与她的新任务,忽闻陛下唤她,她下意识拱手回道:“臣在。”
“身体恢复得怎样?”武长意交代完差事后,也就多问了几句家常。
“回陛下,臣已无碍。”李都堇也笑了起来,柔声回答道。
李都堇在几年前就成了婚,还是那个李楷洛。除却第一印象不错外,李都堇选择他,也自有她自己的思量,而婚后生活也还不错,第一年生了个儿子,一个月前她又生了个女儿,休息了大半个月,便重回职位了。
新朝新科举,也有新的关于臣子休沐的规定改革,例如所谓的年假,不少女性臣子,会特意攒一两年的年假,换得生产前后的两个月左右的休息时间。而男性臣子多是用这时间休息或者陪伴妻子什么的。
因为年假是法律规定的,加上朝堂如此行事,民间便亦是效仿而行。
也不知为何,好似是在武二陛下登基后,武周女子的身体都变得好了起来,生产也不再艰难无比,通常是好好休息个大半个月,就基本能恢复到原本的身体状况。
所以,年假这一规定的推行也没有很难。
710年,长安三年五月,在武曌退位的第五年,武曌似有所感,传信于小女。
彼时的武长意正在江南亲赴治水,闻信而归。几番思量下,她亦让其他在外的姊妹兄弟们回洛阳,送别生母最后一程。
在这几年里,例如李显李旦这类,她暂时没杀,只把他们根据具体情况,或流放在外,或留在洛阳,而太平这些年也常在北边,其实少有回洛阳。
太平自前些年第一次去幽州后,便没怎么离开过北边了。特别是武长意还总往外打,北边的国界线越发往外扩,太平光是在北边走走逛逛,都一两年走不完,更别提,她亦是在那边做正经事的。
太平负责北边的百业学院,第一所第二所……基本每一所百业学院,都是有太平的贡献与痕迹,她亦是第三所北方学院的院长。
她为着更名正言顺的去管理百业学院,她还特意抽时间回了趟洛阳参加了第一次的正式科举,也就那一会儿,她再也受不了驸马一家,决然休夫,而后考取了个不高不低的功名后,又毅然决然的投身于北边国土。
至今日,太平也已有三四年没回过洛阳了。
再度站在洛阳的地界,已经晒黑了许多也更强壮的太平颇有些感慨、她不再是从前娇养的温室花卉,更如凌霜寒梅般,目光坚定,眉目沉静,一颦一笑更甚几分当年风采,亦更甚几分自由与恣意。
她此番回洛阳,都懒得换洛阳的水袖长裙,还穿着北边更常穿着的劲服长裤,不少熟人第一眼看去,都不太敢认人。
武长意不免欣慰于太平这般的变化。
不是说女子只有强壮才可以,她的感慨只是作为血亲,发现阿姊终于长大、终于可以独当一面、终于有自己的想法与自己选择了自己的未来……太平往好的方向发展,又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着,如何不让人感慨呢。
武曌见着这样的太平,也觉几分讶然,她看了又看,最终笑道:“儿时爱哭鼻子的小太平,如今也成了一方人物了啊。”
太平在北边的事迹以及不少成就,都有经由从太平本人的信里或者其他人的口中传来,武长意每每知晓太平的那些事时,都会来与武皇分享,两个人会就这样坐在一起,一起笑一起谈,也一起回忆。
哪怕有时会因回忆过往而陷入几分怅然与悲伤。但武曌一直不曾觉得自己老,她始终保持着一种十分年轻和积极的心态、她这一生跌宕起伏。但也算终得圆满,少有遗憾与大悲,她亦是「善自粉饰,虽子孙在侧,不觉其衰老」。
太平是黑了些,但依旧能看出在被调侃后,她还是脸红了下,然后鼓着脸,嚷嚷道:“小时候谁能不爱哭嘛!”
在外雷厉风行的学院院长在至亲面前,还是那个脾气娇横且爱撒娇的小姑娘,受不得半分委屈,无理也要嘴上讨三分好。
倒也是可爱极了。
第233章
太平儿时确实爱哭,看不到父母会哭,看不到妹妹会哭,吵不过兄长们也会哭,不顺她意,便也会哭,有时一日能哭个四五次,少时的武长意便疑惑过,太平这样爱哭,眼睛不会哭坏吗?
而武长意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没待阿娘回答,不巧被太平听到了,太平就又是一顿哭闹,武长意就只得把疑惑压下,和阿娘一道安抚太平,还抛出了好几个承诺,才堪堪哄住太平。
于是武长意也学乖了,只哄,不再问其他。
这一日也是,武长意便只坐在一边,笑而不语。
后面陆续有其他几个同母阿兄也进来了,从前有再多的嫌隙,在此刻都似乎消散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不谈政事,只说家常,稀松平常,却在皇家中,格外少见,亦尤显珍贵。
饭后,就簇拥着武曌去散步,直至夜幕降临,便又一起吃了顿晚饭。
晚饭后,已是深夜,众人散去,只余武长意与太平还留在武曌寝宫,武曌想劝走她们,却还是没抗住,终是三人许多年未有过的同床共眠了。
武长意与太平儿时便常爱赖在武曌身边,这睡觉自然也要一起,有时还会与李治和其他几个阿兄,一家子一道挤在一张大床上睡、不过最后一次一家子一起睡,也是太平五六岁那会儿了,等到后面再大些,就只剩下了母亲与女儿们了。
再后来,女儿们也长大了,出宫的出宫,嫁人的嫁人,抵足而眠的次数便更少。
武长意与太平分别躺在武曌两边,武曌与武长意没怎么说话,几乎全是太平一个人在那里说各种事情。有她在北边遇到的险境与困难,也有她遇到的各种人与事,经由太平之口说出,当真也是丰富多彩。
而说着说着,还是太平自己先睡着了,还打着小鼾。她一路奔波而来,中午才至洛阳,也确实是累了。
于是深夜中,寝殿里,只余下武曌与武长意还醒着。
武长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万籁俱寂时,身边只余下两位于她而言最重要的至亲至爱的呼吸声,可离别似乎近在眼前,近到似乎转瞬即至。哪怕她见惯了生死与离别,也难免此刻心中甚至有几分恐慌与害怕。
她害怕,她真的害怕……她害怕她真的没有娘了。
武长意很少会去回忆自己失去阿耶的那一天,因为实在难过,实在痛苦。而如今她又要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痛苦了……
一只苍老却温暖的手轻轻摸着武长意的脑袋,她闭上眼,便做不曾落泪。
谁也没有言语,温馨却也悲伤……
又几日后,武长意带着新采的花来见阿娘,却只见阿娘静静躺在软榻上,还有几片花瓣落在她身上,静谧而美好。
明明阳光明媚,却似冰寒入骨,那一瞬,武长意只觉周围一切都如此安静,安静得可怖。
“阿娘!”
710年五月二十七,武曌薨,谥号则天大圣昭帝。
帝恸,罢朝一月。
第234章
从来到当时的太子殿下身边,再到以外族人的身份参与第一次科举,再顺利登上科举榜前十,李都堇这一路走来,绝不算轻易,甚至可以说是步步险难,步步为艰。
哪怕太子殿下和善,哪怕周围同僚性格都不错,那种无法自己把握住自己命运的不安以及恐慌感,让李都堇时刻紧绷着那一根弦,让她无论做什么,都恨不得拼尽全力。
拼尽全力做事自然是好的,也容易吸收到很多丰富经验。但人总是会累的,哪怕心不累,肉身亦会觉得疲乏不堪。
李都堇再聪明再能干,也终究未曾接触过那么多的人心与诡计,她只能一步步自我成长,尽全力去应对,从最初的稚嫩青涩,到后面样样都完成得很好,其中付出以及牺牲的所有时间以及心力,都是外人与旁人无法估量与想象的。
直至考完科举,站在科举场合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李都堇终觉几分踩在实地上的感觉,头顶阳光明媚,她的未来亦定是明媚似阳。
李都堇对自己还是十分自信的,就如同她当年自信于自己一定会被太子收入麾下一般,她这回也亦然自信自己一定榜上有名。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手有多少人。
所以,虽然有时会有与她交好的那些同僚为她担忧紧张。作为当事人的李都堇,却坦然自若。
直至放榜,她名列前茅,自此,李都堇这一名字,不再单单只有天幕叙说的那点单薄空洞的形象,李都堇这人,实打实地、真正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武长意在大殿上看到李都堇时,并无多少意外,熟悉的名字不少,至少有一半,是她从前认识或者听过的名字。
总共二十名有资格站在这大殿里的,其中已有七八位女子。除却三五位权贵家的与李都堇外,竟还有几人是民间来的,根据资料看,还有人是从三年前才开始自供自读的。哪怕排名只十来名,但也绝对可以称一句天才了。
殿试的流程倒没怎么改,依旧是武长意出题,这些学子当场写,而后立刻批阅并且提问,以避免代笔或者其他问题。
此番题目是江南水患,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见解,偶有相似。但细枝末节不同,落笔字句也不同。
武长意随机挑选了几人提问,都还算流畅地答了出来,她也问了李都堇、虽然李都堇从未自己去过南边,但她读的书多,还翻阅了很多往年试题,总体想法虽然略显天真,也算是言之有物。
科举结束后,李都堇便正式成为了大周的一名吏部小官,官位不大不小。但因着她从前在当今陛下手下做过事的缘故,工作时,也没有多少人故意为难她,一些小摩擦与小问题。较之从前在陛下身边做事的时候,还是更要好解决一些的。
不得不说,从前那些令她觉得折磨且痛苦的经历,居然也能成了她现在处理事情的经验与手段。
后来李都堇还是选择了先北调。
第235章
原因有很多,一个是她娘,一个是自己、她想先解决她阿娘的事情,也先把她阿娘从李家带出来。
而后是,北调更能积攒经验与资历,更能打磨自己,更快历练自己,也更适合在朝堂上不愿随波逐流且站队或者入某某人的阵营的她。
李都堇疑惑过为什么大家都是为陛下效力,却要分阵营分队伍,慢慢的她才明白。哪怕大家目标一致,走着同一条路,也会有不同的利益分布以及需求。于是一条路上,总会有人要结伴而行。
李都堇选择北调,也是因为想明白了一些这些事情后,她还是暂时没想加入某某,固执而沉默地选择了先行撤离,而不是硬碰硬,拿她这个鸡蛋,去碰人家已经成型了的石头。
她偏要自成一派,她偏要碰个头破血流了,再去想回头的事情。
北方于李都堇而言,要更为熟悉些。哪怕她从前的家乡已经不算是最北边的州县了,她的任职地要比营州还要往北,其教化与管控难度更大,也是更有挑战性。
路过营州时,李都堇还是抽出了几天时间去解决她阿娘的事。
李家自不肯放人,契丹都督也是不肯,是李都堇用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换条件,才换得了她阿娘的自由、其实要李都堇来说,这算不上是什么牺牲。
李都堇选择李楷洛的原因有很多,这个所谓的交换条件,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理由,却也是利益最大的一个理由、用一段她还算满意的婚姻,去换她最爱,为她奉献最多也是生命里最重要的阿娘,实在是稳赚不亏。
再一个原因是孩子。
李都堇从听到说她未来的孩子会是什么什么厉害人物的时候,她就有思考,要不要再生下这个孩子。
要,她又觉几分不甘,总觉自己是被什么裹挟着去做的这件事,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十分不好受。若是不要,她那群虎狼般的所谓亲人。绝不会轻易松口,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可以扩大家族的机会,甚至可能用各种孝道打压她。
而她目前,哪怕接回了阿娘,也暂时没法与家族完全决裂。
李都堇最终选择了生。
既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在渐渐变好,也更有精力,她绝不能让那点私事干扰她的官途。
也因为她也需要那几个孩子,还因为她在见过李楷洛后,确实觉得李楷洛长得不错,很合她心意,与之成婚生子,倒是省了以后自己再在婚姻一事上,遭谁人惦记了。
至于以后,大不了不喜欢了就和离或者休夫就是了、李都堇可没有死绑在一个人身上的想法。
她初出李府,就来了太子身边,难免会学到许多太子对男人的态度。于是她也更在意自己的感受,更爱美色,而后无惧所谓和离,亦有休夫的底气。
李都堇带着阿娘站在那一片冰天雪地中,满心壮志。
眼前一切,都只待她大展身手,可谓是身冷,心却是火热至极!
后来陈平才明白,站在原地等待的人,是永远比不上努力向前跑的人的。
陈平到了任职地,初初上手时,也有许多不习惯以及生疏。但一年两年下来,他也较之从前更为老练了些,所学所用倒也还算足够,只是空下来时,总盼着咸阳那边送来的回信。
而每每回咸阳述职,则是陈平最为开心的时候、虽然说,他素来挂着个笑脸,只是细细看去,那笑容不达眼底,冷淡而充满心机。
只是再狡猾的狐狸,在遇到那个他甘愿俯首称臣的主人时,也嘤嘤撒娇了起来、当然,这不是说陈平真的能当真嘤嘤嘤撒娇,才入朝堂没多久的陈平还是有几分读书人的自命清高的,他丢不了那一层薄薄的所谓面子,便也只能任由后人越至他前。
陈平真的很少与人说软话或者做个伏低做小的姿态。
要嬴长嫚来说,那就是还没入仕前,陈平说句软饭硬吃,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是呢,人无完人,这亦不是什么触犯法律的事,再多也就在道德上谴责几句。要后世人来看,陈平从前做得不对,可要大秦那会儿的人来看,他为官后能供养兄嫂一家,便已然是极为重情重恩的了。
至少于嬴长嫚而言,在陈平没有触及她对这些个臣子的底线前,道德上有一些瑕疵不算什么。
她也不是没有瞧见陈平那颇为明显的眼神勾引,也有看到陈平送来的信里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意暧昧。但是陈平这人吧,就嬴长嫚对他的了解,就是块「狗皮膏药」,一旦沾上,那就真的甩不掉了。
所以,在忙忙碌碌的前期,她选择了无视那点于当时的她而言,并无什么可用的这点男女情事。
陈平试探了几次,也大概发觉了陛下对他好像暂时没那点心思、可要他就此咽下那点想法,陈平又觉得有点不甘心,只能是一边继续努力干活,一边继续给他的陛下写信,倒也真是忙得不行。
属于是九成政务,一成陛下,也算是过得充足极了。
而在官场待久了,陈平再回看自己之前走过的每一步,始终都觉有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至少在有关陛下的那些地方,处理的还不够,还是太过生涩与好面子了。
此时的陈平,已经三十来岁,正值壮年。虽说面容不似二十岁时鲜艳,但到底有那种岁月独有的韵味在,还未曾显老,似一坛未曾被人开封过的陈酒,正是开坛的时候。
在官场上或者情场上,也算颇为独特的那一份了。
嬴长嫚终于有空用非君臣的目光打量几眼陈平了,陈平则反应迅速。当即似蛇般缠了上来,完全没有半点自己这样似乎有辱风骨的感觉。
要说陈平在边关这些年,公事不算,私事他也想了很多、例如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与天幕说的那个他的人生轨迹,似已完全不同。那么,那个他的一些事情,也就只有个参考的意义,而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第237章
陈平想了很久,甚至都有点分不清自己对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了、太复杂了,似乎从天幕那边知道陛下的那一日起,知道天幕口中的那个他与那个陛下的事情的那一天起,他对他的陛下的感情就十分复杂了。
爱,或许是有的,而更多是……陈平认为,应该是欲。
不是男女的那个欲,而是他的官途、富贵、权势的那个欲。
或许有人会因为天幕的话而生出反叛的心理,觉得自己就是不要怎样怎样,可陈平却更觉、用天幕的话当参考与辅助,走一条更宽阔更顺畅的路,才是他最想要的。
陈平其实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看法或者所谓的名声,甚至也不在意那些后世记载,他也穷怕了,苦怕了,只想着能死死抓住眼前的富贵、可他更理智,他的理智告诉他,要走的稳,就必须要抓紧陛下。
而这些复杂情绪堆叠在一起,一堆便是许多年……与其再去理清,倒不如直面那最终目的。
陈平回了咸阳,自然要去看看他兄嫂一家。
令陈平颇为意外的是,他那个小侄女竟带着他兄嫂开了家小食铺,还用上了陛下推出的最新的菜锅,陈平远远看着,发现生意倒也不错,并且不曾打着他的旗号。
陈平没有进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了会儿就回了陈府。
陈府的变化也很大,从外边看,好似还是最初那个被赏赐下来的小宅子。但内部很有生活气,从前铺了石板的一些地方,都变成了几小块菜田,院子后头还有鸡叫声,隐隐有几分从前老家的模样。
陈平坐在院子里等了会儿,似乎是回来拿东西的大侄子跑了回来,第一时间还没看到他,拿了东西都要出门了,才发觉院子里坐了个人。大侄子被吓了一跳,随后满面惊喜的往外跑去,远远陈平听到他的声音在喊:“妹妹!阿父!阿娘!小叔回来啦!”
第一个喊的是妹妹,陈平也能想象这些年里,这个小侄女的厉害之处了。
不过挺好,他们这一支怕是只有他们几个子辈了,他在还好。若他以后不在了,至少也能有个能撑得起的人。
陈平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已经长了一些细纹、这实在很难避免。哪怕他怎么努力保养,但边疆风霜大,到底比不过咸阳。
不过没关系,他如今回来了,脚下的路,绝不会再似最开始的难走了。
陈平脸上带着笑,平静对待兄嫂一家的欢迎,并且婉拒了与他们一起生活的邀请。
而待入宫见了陛下,陈平却哀眉叹道:“兄嫂一家团聚友爱,倒是臣一人,略显寂寥……”
“我觉得他是在勾引你!”系统看多了这样的戏码,终于是反应快了一回。
嬴长嫚轻笑,朝陈平抬了抬下巴,他便顺势在桌案边跪坐下,殷切的倒茶磨砚起来。
多余的话,便不必再说了。
陈平觉着,他还是要比天幕说的那个他厉害些。
至少,天幕说的那个他,必定没有似他般,如此靠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