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在秦二逝世的消息传出来时,哭得最惨的是绝大多数的百姓。
扯远了扯远了,话再说回秦二设立的那些女性官吏与职位。
其实严格来说,秦二并没有严苛规定某个职位只能允许女子胜任,而是在当时的世情下,例如产婆这类,几乎都是女性担任,而类似于绣娘这种也颇有女性特色的职位,却也有过男子从事的记录。
当然,这也相对意味着,男性担任的职位,也有女性们去分一杯羹,最为两极分化严重的军营,也慢慢的有了女兵的存在——蒙洛所带领的鹰扬军,便是历史颇有名气的女子军队之一。
雌鹰嘛,在大自然里,可是一等一的勇猛的!
而蒙洛在大秦时有自己的封号,但后世人更习惯喊她鹰扬侯,这名字取自便是她带领的鹰扬军。
至于为什么说是鹰扬军只是颇有名气呢?因为赫赫有名的另有她人,咳咳,开个玩笑,主要是虽然女兵营也是按男兵那边的制度进行建造的,可大秦时期的女兵营比起后世而言,还是有几分稚嫩与不少不足的。
这份不足与稚嫩,不是说她们不好,她们是一切的基础,而更好的制度是以此为基础而复生的。
所以无论如何,但凡只要是提起有关女性意识的觉醒,都是绕不开秦二以及秦二时期的各个人才。有了她们,才会有后世的这更繁华的一切。
只是可惜,史料记载有残缺,流传至今的许多秦史都不算很完整,导致许多学者对于某些个行业的第一人或创始人之类的,有许多争议。
例如酿酒娘,是在酿酒下坛前,祭拜后会保佑酿酒更可口的神仙。
在二十几年前,大家都还更多认为,酿酒娘的原型是指宋时的王衷王娘子。因为她开创了许多新酒,但实际上,在宋之前,酿酒娘的名号就存在了,学者们追溯往前,才发现,最早记载酿酒娘这个名字的,是秦二时期。
在那时,酿酒娘还不是神仙,而是周围百姓对一位女子的带着些亲昵意味的尊称。
三五事翻了很多很多资料,才在一本记载不知名酒酿的书籍里找到这位酿酒娘的蛛丝马迹。
原来,这位酿酒娘是个孤儿,是被前六国的一位贵族之女捡到并养大的,她性格外放,喜好和人一起玩乐,在捡到她的那位贵族之女离世后,她更是嗜酒如命。
贵族之女是蒙受冤屈离世的,酿酒娘为了给她报仇,想尽了一切办法,在看到秦二的种种行为以及事迹后,决定直接告御状。
可她只是个普通百姓,如何近得了那天下第一权贵的皇帝的身边?
于是酿酒娘决定用自己的特长——她的嘴巴格外灵敏,能尝出普通人尝不出的味道。
加上她自己也喜欢喝酒,喝的酒的品种很多,好坏都有,酿酒娘就用这个能力去酿酒,先是自己酿自己喝,等到酿出自己都十分满意的酒了,就开始卖酒。
卖酒到名气都传到了秦二的耳朵里。在秦二经过她们那个郡的时候,就顺路想过来看了看她卖的酒。
酿酒娘就顺势诉冤,哪怕是前六国贵族之女,秦二也不负所望,命人查了下去。最后,为那位贵族之女洗清了冤屈。
这个故事是不是听着有些像那种很传统的复仇话本?
三五事在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这是不是只是为了卖酒而编造的纯野史?毕竟这样的先例实在太多了。
但这个故事里,还写了酿酒娘生活的郡县,三五事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顺道去翻找了下那个郡县的县史。结果,还真的让三五事找到了有关这一段的记载!
确实是酿酒娘酿的酒十分有名气,吸引来了秦二,而后诉冤,周围百姓也是感念她这份对那贵族之女的赤诚情谊与高超的手艺,加上酿酒娘不爱财,十分慷慨的把自己酿酒的手艺告诉邻居和帮过她的好心人,大家就都唤她酿酒娘!】
此时的叶小黑,正在家中为阿姐姜玉上药,望着姜玉身上的伤,一向开朗外向的她,都没了说话的想法,眼眉低垂,只安静擦着药。
姜玉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向妹妹,见妹妹眼眸含泪的看着她身上的伤口,姜玉叹了口气,道:“不许哭。”
姜玉从前也很爱哭,因为那时候,她还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中的珍宝,只是突逢大变,国破又与家人失散,她一人摸爬滚打着,在还未站稳脚前,还收养了一个女童,双份的压力让她更多时候是哭都哭不出来、哭都没有时间哭。
她拼了命的去赚钱去绣花,幸好也遇到过几个好心人,赚到了起码能够糊口、饿不死的钱。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跌宕经历,姜玉对叶小黑的教育并不算严苛,她不限制叶小黑整日在外跑来跑去,和各种人、甚至是乞丐之类的一起玩,只要叶小黑能自保、不吃亏,名声什么的,都是浮云。
姜玉只希望,如果未来有一天,她不在了,她的妹妹还能靠自己、依旧那样坚强的活着。
事到如今,姜玉已经不再想其他的了,她已经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了。
在牢里许多时候,她都有想过要不然自戕得了,免得活受罪。
可是她还有妹妹,她还没有……找到家人。
虽然姜玉也明白,疼爱她的家人这么久都没有来寻她,要么是他们放弃了她,要么就是——遭遇了不幸。
姜玉宁愿他们是放弃了她。
药上好了,这对姐妹之间依旧无言,只有天幕的声音在流畅流淌着。
一个是自责太过鲁莽,被李默他们抓到了把柄,才害了姐姐,一个则是思索着,该不该把妹妹想办法送去太子府那边。
姜玉觉得,既然妹妹已经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了脸,又颇得太子殿下赏识,那么哪怕是去太子府当个女侍,也好过像现在这般整日「混日子」要来的好。至于是大秦还是其他的,又有什么区别?没有钱没有权,就是被人欺负的命,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至于叶小黑会不会答应,姜玉了解这个妹妹,看出了她对太子殿下的崇拜,不认为妹妹会不答应。
而叶小黑呢,心里更多是在复盘这次的事情,决定等风头过了,再偷偷去搞一把那家恶人——这回,她一定会更小心更谨慎、以及计划更周全完美了再去。
天幕在播放着,从前最爱听天幕说话,甚至时常会记下一些天幕说的、自己又感兴趣的事情的叶小黑,完全没意识到那被提到的酿酒娘是她自己,她从思索中偶尔分了一分心神去听天幕,也感慨天幕说的那个酿酒娘的不幸。
差一点,她与姐姐也差一点要天人相隔了。
幸好有太子殿下!
而姜玉想得比叶小黑就更多了些。
孤儿、前六国贵族之女、蒙受冤屈、嘴巴灵敏、嗜酒如命!
就差一点……如果……
【大家猜猜看记载酿酒娘的郡县是哪儿?是汉中郡哦——】
姜玉浑身一震。
汉中郡!
那么——
就算真的还有另一个也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酿酒娘也只能是她的妹妹!
姜玉一直都很聪明,至少在家里读书的时候,不说过目不忘,读书习字甚至理解词句的能力,就一直比哥姐们强不少。
但那时候,她不需要去用脑子想,只要每日读读书赏赏花就够了。
后来是生活给予了她太多磨炼,她坚持了下来,心性也就越发坚韧,看事情的目光也不再只局限于屋梁之下。
她知道汉中郡还有一些前六国贵族、或者说是反秦组织的人。但她不去找他们,是因为她认为,至少是始皇在位时,反秦组织没有半点机会。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李默,就是九死一生,很难回家。所以她提前留下了信,嘱咐妹妹不要轻易去寻仇——她很清楚,她亲手养大的妹妹绝不可能会放弃为她报仇。但莽夫是很难战胜权贵的,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让她打赢了。可姜玉更希望她的妹妹能全身而退、好好活着。
而今,既然天幕说的那个酿酒娘许多关键点都与她的妹妹相对应。哪怕不是她妹妹,也只能是她妹妹。
哪怕姜玉久居家中,鲜少外出,也听闻过那些被天幕点名的人的目前情况。
汉中郡离咸阳不是很远,消息传来的速度不快。但谁让姜玉隔壁家住的是郡守府的一位官吏,他家媳妇和她关系不错,经常会来找她说话。姜玉嘴巴严,性格又好,那官吏媳妇儿就时常会和她唠叨一些琐碎事、其中就不少有关天幕后续的事情。
什么太子殿下快到汉中郡啦,什么纸啦,那些来自咸阳的消息,正缓缓地传播到各地,汉中郡便是最早得到消息的郡守之一。
所以——
叶小黑被姐姐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一脸茫然。
【至于酿酒娘姓甚名谁,县史里就没有记载了。因为有关于酿酒娘的记载,在她把酿酒之法教给大家后,就没有了。
三五事更愿意去想象,酿酒娘是隐居或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再酿酒了,才会没了相关记载。
而伴随着酿酒娘这个名字的流传,到后面几乎每一个酿酒好的女子,都会被称一句酿酒娘,酿酒娘便不再单单指代秦二时期的那位酿酒娘了,就和巧织娘是一样的道理。
巧织娘大家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是形容包括但不限于织纺手艺、绣花等的手艺十分高超的女子,到了现在,机器代替人工,很少有人会去亲手纺织,绣花工艺倒是一直存在着,手工绣花的价格只高不低。因而,巧织娘到了现代,就基本只剩下了绣花一项技能需求。
当然,这不意味着,巧织娘就得全能,啥都会,会一项,例如绣花,也可以被称为巧织娘。
在秦二时期,这类技能也是可以入官坊、吃官饭的。但依旧需要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
官绣坊的绣物会在官商的商铺里进行贩卖,以达到控制平衡价格的作用——其他商品也类似,价格都是国家定好,私人商铺想高一点低一点都可以。但不允许过高过低,这是有一个最高和最低的阈值,由国家相关部门进行管控。
这里就得说到秦二早期,得到了两大有名商户的支持:一个是巴郡的巴氏族,一个则是秦二母家乌氏族。】
听到天幕又一次提起乌氏族的嬴长嫚,倒是不急着要去见乌氏族的人了。
汉中郡后的下一程,是巴郡、蜀郡。后世人常把巴蜀说在一起,但实际上,这是分开的两个郡、至少在秦时是这样的。
嬴长嫚准备去完巴蜀后,先回一趟咸阳,既为述职,也为维系感情。
毕竟距离这种东西,最容易消磨感情。人与人之间,字与信再多,感情终归单薄,不及面对面时来得更要直白与真切些。
而乌氏族,无论怎么算,都是赢长嫚的母族,就算往来交际不多、至少面上不多。在世人眼中,乌氏族也必然是只有依附赢长嫚这一条路可走。
至少,嬴长嫚认为,现在不该是去与乌氏族交好的最好时机。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但实际上,也有句话叫:官不与民争利——虽然吧,大多数朝代都没有做到这一句话,但咱们秦二做到了啊!
除却两大商户的支持,秦二也颁布的有关经济和贸易的律法,也得到了不少小商户的支持、这里的小商户是指没巴氏族和乌氏族那么大的商户,不是指就一两家店铺的那种商户嗷。
也因为有商户们的支撑,秦二对价格的把控以及官商组织的建立,才有了更好的推动与发展。
官商组织,也是秦二建立的一大新机构,其中有不少女性参与,在组织中担任许多重要职位,例如:在巴蜀地带的不少官商组织,女性不仅参与后勤,也参与算账、接待以及商运,从巴蜀地带以辐射状外射,其他官商组织也在慢慢的吸纳更多女性。
据记载,截止至秦二世二十年,官商组织内,已有不下四成女性成员,这个比例在当时是十分惊人的,至少在这类男女同工的工作中,十分的少见。
而四六分的性别比,在后世、乃至咱们现代,也都是最常见的结构。因为很少会有人去刻意要求,一定要性别比五五分或者全男全女,那过于偏激以及难以控制了,至少在三五事看来是这样的。
官商组织其实也是个总称,分作粮、布、车、房几个分行,主要就是衣食住行这四个大方面的几个官商行。
秦二不认为商低人一等,改了不少对商人苛刻至极的律法。但也限制商人的部分行为、例如房屋数量以及土地数量这类——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起秦二颁布的一项十分重要的律法了:限购令。
限购令,顾名思义,限制购买,包括但不限于限制购买数量等。
这类律法的主要针对人群,是有权或有钱的那类人,避免他们过分扩展自己的田地或商业板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垄断。
当然,就咱们现在看,限购令也有许多不足。但在当时,已然是十分先进的思想了,很有那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体现。】
限购令啊。
嬴长嫚望着未来的自己的行为,思索着因何而起、判断着会遇到的问题与困难,以及最终所致的结局。
很显然,光以现代的经验,不足以真正掌控或者说是驾驭大秦这只巨兽。
因为足够小心,所以未来的她是一小步一小步的试探,从获得商户支持,到建立官商组织,再到改善商人相关律法,而后又是加入女性成员,再之后是限购令。
一粒糖,一个巴掌,给予利益、再剥去她认为不合理的东西。
这几乎是放在明面上的阳谋。
皇帝是可以随心妄为,但嬴长嫚又不是要当昏君、她也当不来暴君。所以万事万物在她眼里,都有得商量和往来——这或许是现代商业谈判和交易养成的习惯,嬴长嫚会更看重利益。哪怕这人这事,曾给予她不好的印象。但如果有利可图,她依旧可以笑容以对。
天幕口中的这个她,对皇帝的印象只来自于历史,年少不曾见过多少次自家始皇爹,初初登位,必然会遇到许多不符合她理念或者设想的事情。
但既然都没当过皇帝,那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当皇帝!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各种制度的改善,喜好游历四方、因地制宜的策略发展。
她不像任何人、不像任何皇帝,也做不来模仿任何人、模仿任何皇帝。
嬴长嫚愿意卷起来,去当这个皇帝。一个是系统要求,一个则是如果能活着,她肯定不甘心就被胡亥那样弄死。
与其被胡亥弄死,还不如反过来弄死他。
至于始皇爹。
嬴长嫚闲下来的时候,有想过许多有关他的事,分析他的性格,思考与他相处的方式。
一个是历史上的形象,一个是她亲眼目睹的形象,相对而言,历史上的寥寥几笔以及后世人对他形象的猜测,肯定比不过嬴长嫚亲眼目睹他的一言一行来得真实。
在现代时,嬴长嫚也听说过许多有关秦始皇的各种正史野史,对比起其他大多数皇帝,肯定是在始皇手下干活要来得舒坦些,至少不必边干活边操心自己的小命。
如今真正和始皇相处了,也感受到他威严外表下的一点小脾气,始皇便不再只是她眼中那遥远的字符或不亲近疏远的父亲形象。
不到万不得已、不到威胁自己的那一步,赢长嫚暂时还不想与始皇争锋相对——嬴长嫚觉得自己实在是出息了,要是让现代那些朋友知道,自己居然在古代、在大秦时候,会想着要和始皇打架、硬碰硬的想法,她们大概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异想天开,或者是在做梦吧。
人嘛,野心就是这样一点点变大的。
嬴长嫚觉着,如果她真有勇气和始皇硬碰硬,或许始皇还会更赞赏她嘞,肯定是不会和汉武和卫太子那样。
当然,这都是嬴长嫚空闲时,自己胡乱想着的,和话本剧情一样,没多少逻辑性。
【既然已经讲过工、商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讲讲秦二在女性方面的「士」吧!
「士」的话,主要就是前面我们提到的女校。】
果然,如殿下所料,天幕实在不可控。
许多未做或想做的事,会在不确定的时间与情况下,被天幕提前预知。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捣乱一样,可看天幕说话的顺序和习惯,又似只是扯天扯地的顺嘴说到了一般。
很奇妙。
所以殿下走之前,与她说过,似女校这般的事情,最好走在天幕之前。
因而她努力、拼命的去做,场地、人员、招生情况、课程等等事情。幸好还有殿下留在咸阳的势力,隐隐间还有那位最高位的陛下的几分助力。从提起这件事起,到这一日学院正式开幕,吕雉不过才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
其中最大的难题是招生。
但有太子殿下的名头在,虽有些犹豫,但大多数贵族女子,都自己或家族应许着来这边上学了。
可学院里不能只有贵族女子,至少还需要一半的平民女子,这一块儿是大难题,困扰了吕雉很久。
吕雉到底也不算是平民家出来的,她家有钱,就与平民甚至说是黔首们截然不同,可吕雉不是个不能感同身受的人,她走遍了咸阳街道,见过许多人的顾虑:无非是没时间为家里赚钱、帮家里干活这类原因。
自然,也有些深明大义的父母,在吕雉走访时,决定把女娃送去书院读书,但这实在少数,只寥寥几个。
更多的百姓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女娃送去读书、哪怕是天幕已经屡屡提到了女性当官的事情。对他们而言,那太遥远了,是遥不可及的星星,平常看看就够了,怎会多出心思去妄想摘下星星。
吕雉费心费力费时间的去与人解释了几遍,发现完全解释不清,她便有些累了。
她决定不去做这些无用功。
她要换种办法。
吕雉认为,与帮家里干活这样的事比起,肯定是为家里赚钱要来得更重要。
那么——如果学院可以给予一定的钱财呢?
这个想法升起时,吕雉知道,自己这是因为家里有钱,生起的惯性思维。
但如果真的控制那一定的钱财数量,是那种既够吃饱饭,又不会被乱花或被抢走的数量。
对于父母而言,家里少了口吃饭的人,还能去学点手艺。哪怕是出来后,能够更好嫁人,会不会答应的可能性能更好一点呢?
而对于女孩而言,是不是也能更多一条路呢?或许成绩不好,毕业出来还是只能嫁人。但终归嫁人这条路,能够更好走一点吧。
吕雉是纯纯古代人,虽然最近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接受过不少太子殿下的不同思想与言行。但终归,对她而言,若不曾有天幕,她的未来也与广大女孩一般,都只有嫁人一条路走。
因而,吕雉说不上是对嫁人一事深痛恶极,还是怅然若失。
但显然,如果有除却嫁人外的另一条路可以走。除却生死外,吕雉绝对会选择走另外那条路。
吕雉觉得,太子殿下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哪怕大家最后结局都只是嫁人、成婚生子,可沿途的痛苦与挣扎,能少一些便少一些吧。
虽然说,到最后,来学院上学的这一届平民女子也就十来个,比起贵族们少了一半。但比起吕雉最初预想的十个左右,还是有不少的进步的。
吕雉前阵子把自己对学院给予学子钱财的想法传信给了太子。
嬴长嫚当时正在去汉中郡的路上,还没到地方,收到信后,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名词:助学金。
既然有助学金……那么助学贷款也可以一起加上。
当前,还没有义务教育的说法,也没有强制教育的概念,要真正走出来,还是得靠女孩子们自己——去说服家里人,去想尽一切办法,在学院可以承担吃住以及给予一定贷款的情况下,用尽一切手段,真正的从牢笼里走出来。
嬴长嫚和吕雉能做的,只能是给予这样一个平台和方式,她们不可能按着马头吃草。
或许以后会,但至少如今还只是太子的赢长嫚还不会这样做。
一个是嬴长嫚不愿逾矩,一个则是给更多人一个缓冲和认识的时间。
毕竟是也算是个全新的东西,还没出半点成果,其他人不大信任,也是情有可原的。
过程如何艰难,遇到了多少问题和难关,吕雉都没有在信里细说。毕竟严格来算,这次的差事还没有真正办完、这还是嬴长嫚交于吕雉的第一件差事,吕雉虽然没想隐瞒,但她除却述职报告外,更想在这类似唠家常的书信里,写一些自己的想法与某些事情的看法,而非现实难题。
因为难题需要她自己去解决,她不可能每一次都寻求殿下的帮助,不然,殿下要她来有什么用?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切都已经顺利解决,书院正式开幕的第一天,天幕也出现了,絮絮叨叨了许多后,终于是提到了女校。
吕雉合上书册,望着外边正熙熙攘攘着的人群——除却最开始天幕出现的那几次,大家会下意识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倾听天幕的声音,而后次数多了,大家便不再刻意去停下手中的活计了,只有关乎自己的时候,才会仰头看天,也就某些以此为生或闲人,才会整日整日的盼着天幕出现。
可惜,今日殿下不在。
吕雉心想。
若殿下能亲临,该多好。
不过,若能在殿下归来前,把女校做出一番实业出来,想必殿下会更觉欣慰吧!
之前那些是被当官或权贵父母们半强迫着来上学的贵族女子们,对待女校的态度也在天幕的出声后,也少了几分轻慢与随意。
苍天啊,这万一被天幕点名,那么,也就意味着,她们或许会比她们的父母还要更有名气、能名留青史。
这是什么概念?族谱都能为她们重开一页啊!
一时间,不少学子都小声议论了起来,既期待又紧张。
至于能被送来读书的平民女子,要么是父母深明大义,要么是自己有主见或一定家庭地位,她们此刻心里大多都在想:幸好来了!幸好不是浪费时间!
乌梅,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小女儿,说寻常,因着她一如更多黔首一般,每日只考虑活着,除却生计外,再不需要思考更多。
哪怕如今她也才十一二岁,却也在忙着帮家里人干活——至少在现代的年纪,这时候应该才小学六年级。除却那些偏远地段或者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外,一般没人会让小学生担任家里的全部家务。
但在大秦时,却是常态。
不是家里重男轻女,而是除却在医馆里打工的阿爹外,家里的阿娘和兄长阿姊们,都要去地里干活。否则,一家七八口人,勉强饿不死人,却不够钱娶嫁,更别提,还要供个兄长在镇上书院读书。
乌梅能在家里干活,也因着田里活计太牢重,做父母的心疼小女儿,才换得较为轻松地活儿。
做完大多数活计后,乌梅在院中扫着地,心里却放空着,回荡着一个想法:难道她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吗?
好像是的。
与隔壁家不仅要干家务活还要去田里忙碌的二丫姐,她似乎好过很多。
乌梅的阿姐前几个月嫁出去了,回门时,乌梅见过阿姐羞涩的笑,后来再回来,阿姐却面容憔悴,透过房门,她听见阿姐低低的哭泣声,和阿娘的劝道声:“都是这样过来的,谁叫咱们是女人呢……”
都是……这样过来的?
乌梅听得愣愣的,手中的衣服都忘了洗,双手沁在凉凉的井水里,有那么一瞬。哪怕身上落着明媚的阳光,她依旧觉着冰凉入心,她仿佛也被拉入了那个阿姐和阿娘说话的房间,阿姐的泪和阿娘的叹,都成了敲在她心里的重重一锤。
那一日乌梅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她一如既往的在家里干活,就算有天幕出现,与她也关系不大。
只是偶尔,乌梅也会抬起头,听听天幕说话,就当是解闷。至于有没有听进去或者记着多少,除却乌梅自己,大概也无人知晓了。
直到——女子书院招生的消息传来。
乌梅少有的久久望着天空,哪怕此时并没有天幕,她也依旧望着天,如同望着遥不可及的某个未来一般。
女子书院招生的消息是镇上的兄长带来的,她们这一带在咸阳附近,但却也有些距离,消息传来的速度不是特别慢。但乌梅在心里算着时间,发现好像来不及了……
乌梅的兄长是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说出口的,他不认为家里有人能去。说实话,不仅是他,他读书的书院里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女子书院就像是一种玩笑,是那吕家女子假借太子殿下的名义胡乱搞出的事情,甚至还有人戏称太子殿下糊涂。
但这种话最多只在私下与好友带了一句,再多就没人敢说了,生怕有一日传到了太子或者想向太子投诚的人的耳朵里。
妄议皇室,可不是小罪。
乌梅坐在饭桌的一角,久久不曾动筷,在兄长还在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着那女子书院时,乌梅忽然开口了、很少说话的乌梅语气坚定道:“我要去读女子书院。”
“我要去读女子书院!”
十分巧合的,几乎是同一时间,隔壁家也传来了一模一样的这句话,可与乌梅坚定却平静的话不同,隔壁家的二丫姐却语气尖锐激烈,伴随着她的声音,响起的是责骂与摔打声。
乌梅浑身一颤、她见过隔壁家父母打二丫姐的画面,那架势,仿佛是要把二丫姐打死一般,仿佛二丫姐不是女儿,而是仇人一般。
可二丫姐从未屈服。
她漆黑的眼瞳里始终燃烧着火焰,哪怕被打得奄奄一息,却始终不肯松口嫁人——乌梅和她娘打听过,二丫姐要被嫁去的是镇上的屠夫家,那屠夫如今已四十来岁,二丫姐如今才不到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