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打渔丰沛些的叶莫风沙四家又如何?名声上说得?好听,什么?四大家族,可?到底也是给州府那头的主家打杂的奴隶罢了。
她?的话?,让裴玉玉忽然对这个陌生又炎热的地方有了兴趣。
她?是个读书人,没有像是世家和老百姓们那样,一方是被王机子和李天?凤吸引而来,一方则是因为这里肥沃的田地和丰富多样的水果。
而是因谢明珠说的这种不分贵贱的平等。
听着有些玄乎不真实?,这是她?在书本里看到的,文人雅士嘴里说的天?下大同。
“娘!”忽然,一声激动的高呼声将她?的沉思打断。
裴玉玉扭过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朝这马车处飞奔而来。
她?只瞧一眼,就从?小胖姑娘的那双漂亮的眼睛上判断出来,这是谢明珠的女儿。
又见?她?身后?还有人,就连忙起身。
谢明珠这时候已经下车去了,刚蹲下身,小时就往她?怀里冲来。谢明珠险些被她?撞倒在地上,扶住她?的肩膀叫她?站好,“看来你是得?减肥了。”
小时顿时瘪了嘴,“才不要,我还小,胖点好。而且前天?三姐四姐才说了,她?们医馆里来了个摔断腿的小孩,明明从?树上摔下来的不止她?,只不过那个胖,摔下来就没断腿。”
所以她?才要依旧胖乎乎的,这样以后?她?就是摔倒了,也不怕摔着骨头。
谢明珠听了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胡闹,我不信你好好的走在路上,还能摔了腿?”一面起身,示意她?先上马车,然后?朝宋知秋姐妹俩看过去,“都安排好了?”
宋听雪带着几个妹妹上马车来,留姐姐在那里回答问?题。
只不过到马车旁,方看到车上坐着个人,愣了一下。
谢明珠见?都堵在车边上,回头看了一眼,介绍道:“那是玉玉姑娘,我今日才认识的,回头咱家里说。”又同裴玉玉解释了一回:“这几个小的是我女儿们,大的这两个是我侄女。”
裴玉玉早就猜到了,只是还没分辨出来,哪是被她?那兄长裴怀英盯上的宋知秋。
此刻得?了谢明珠的话?,朝着姐妹一众点头打招呼。
宋听雪回着礼,一面扶着妹妹们上了车,自己也先上来。
而宋知秋这头,正和谢明珠回话?,“宿间虽是八个同学住,但足够宽敞,还是上下铺,我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床,倒是巧。而且每一个宿间都有单独洗漱的地方,茅房每一幢也都有,方便得?很?。”
谢明珠当然知道是上下铺,毕竟是自己和月之羡建议的。
这样空间宽敞些,能足够摆下各人的书桌衣箱。
至于每一间都有洗漱这事儿,她?不知道,她?还以为都要统一到院子里打水。
因此听得?,倒是有些意外,“要下楼打水么??”
宋知秋一脸的兴奋,显然也很?喜欢那山上宿间的环境,“方便得?很?,像是咱家后?院头,冲洗猪圈的竹竿一样,直接从?山上搭了竹竿,到时候水阀一开就有水。”
又忍不住夸赞了一回,“亏得?这书院是咱们小叔负责的,要是换了旁人来,哪里能想到这一出?”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方便。
谢明珠听得?,有些遗憾,“早知道,我方才也与你们上山去看看。。”
“不着急,左右建好了,还要请学生们家中长辈上山参观呢!”她?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小师叔也不愧是专门做生意的料子,说书院束脩便宜,伙食费又不高,没有什么?盈利。但先生们也要吃饭养家糊口?,只靠这点束脩哪里行?所以把后?山那温泉收拾起来,说到时候专门供人花钱去泡,这盈利就给书院里,叫先生们自己拿去分。”
谢明珠一听,月之羡这倒是做了个好事情,如此一来先生们的束脩也就高了。
不用?把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也夸赞道:“他这一次,果真是做了个好事情,这事儿又他承头正好,先生们是读书人,就算是有心,也不好开口?。”到时候白白守着那生钱的地方发愁。
第173章
这?般说着,一起上了马车,早有眼力劲的少年在这?里守着,连忙给?马牵过来套上,一脸讨好地朝谢明珠笑着说道:“就?叫小子送夫人你们回去?吧,小子赶车好,保管不会颠着小姐们。”
谢明珠倒没有阻拦,她今天也不想动,早前来的时候是月之羡赶的车。
小晴她们还小,宋家姐妹俩那手要?好生爱护,拿的是绣花针,劈的是比头发丝要?细的绣花线,可不是拿来挥马鞭的。
所以倒也没有阻拦,只叮嘱他,“小心些,我们也不着急,你慢慢来。”
少年高兴地应着,“夫人只管把肚子放心里,小的就?这?点赶车的本事。”
谢明珠在这?边见过他经?常给?人赶车,倒也没有怀疑他的能力,自是放心的,转头和?车里的姑娘们继续说话。
一路七聊八扯的,说着些闲话。
那裴玉玉虽未插嘴,但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有趣,又羡慕她们之间的温馨气氛。
这?就?不自觉拿来和?自己?那个家里对比,一时好不羡慕她们,能生在这?样的家庭中?。
而她们这?车上一帮大小姑娘,多了一个裴玉玉,路上也没人多留意。
那裴家自然就?没有发现,这?丢失了好几天的裴玉玉,此刻竟然就?在谢明珠的马车上,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马车刚进城那会儿,裴玉玉原本还担心,就?怕忽然被裴家的人发现,忽然冲来拦住马车,到时候要?是真动起手来,那这?车上一帮女子,怕是要?吃亏的。
所以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哪里曾想如此安全。
哪怕眼下已经?下了车,跨进谢明珠家这?个满是烟火气息的院落,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谢明珠见姑娘们都下了马车来,示意宋知秋领裴玉玉进门去?,拿了钱给?赶车的少年,叫他帮忙将车赶去?沙若婶家那头,这?才转身进院子。
其实她也打算在这?边叫人修个马棚的,到时候用车也方便,不用总走几步过去?沙若家那边。
但是沙若婶说都在那头,她也方便喂,只牵一匹过来单独养着作?甚?
柳施早就?见到了跟着她们一起来的裴玉玉,瞧见她穿着不合适的一身,人又瘦弱,头发也枯黄,那从衣衫下露出来的皮肤上,还带着伤痕。
便以为是谢明珠给?自家两个女儿寻的丫鬟。
只是心里还是纳闷,一来是这?裴玉玉气质斐然,哪怕是穿着不合身的衣裳,但老话说的好,腹中?有诗书气自华。
她这?气质一瞧,就?是和?自家男人宋兆安一样。
二来,不是说好了找年轻媳妇来就?成了么?
然她还没问,谢明珠就?喊了莫嫂子来,“莫嫂你领玉玉去?楼上,自己?挑个房间住,再给?她找身合适的本地人衣裳。”
转头又和?裴玉玉交代,“你先好好休息一回。”
裴玉玉倒也没有拒绝,她到底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早前即便是有吴道远收留,但终究是提心吊胆的。
现在谢明珠保证了她的安全,不会被裴家抓回去?继续给?她那该死的兄长做代笔,对未来又有了几分希望。
所以那紧绑着的神经?松缓了下来,人反而觉得疲惫异常。
她朝谢明珠行礼道谢后?,就?随着莫嫂子去?那边的竹篓了。
柳施见人走了,这?才迎过来,疑惑地问道:“这?是?”这?会儿也瞧出来了,这?姑娘并不是找来照料自家女儿们的。
谢明珠想到裴怀英还是宋兆安弟子的事情,就?有点头疼,问道;“二师兄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今日?也才开学?,他即便能回来,只怕也是很?晚了。
可这?裴怀英的事情,得早点解决才是。
“找他作?甚?”柳施不解,目光还在随着裴玉玉走远的背影追,“这?姑娘是你哪里捡来的?我瞧着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谢明珠听?到她后?面那句话,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这?肚子里真有墨水的人,只看一眼就?能瞧出来了。”然后?侧身问她,“那你觉得裴怀英,像是个读书人么?”
听?到这?裴怀英的名字,柳施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好端端的,你提这?晦气东西作?甚?”
话虽如此,但还是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那裴怀英的形象,是有几分俊气在身上,但不多。
至于这?读书人的气质,好像没有那么明显,他更像是个富贵人家的浪荡公子。
想到这?里,也是十分想不通,“你说他这?种伪君子,怎么能作?出那些好文?章来?老天爷也是不睁眼,那样的好才华,竟给?了这?么一个卑鄙小人。”
谢明珠听?着她这?话,心想果然啊,如果不是裴怀英的才名远播,其实他那个人看起来,也不大像是肚子里有货的。
又见宋家姐妹和自己女儿们还秋千架子那头,不知在说什么。
便示意柳施随自己上楼,“我和?你说个事儿。”
她一下这?样严肃,柳施倒是好奇起来了,也顾不上骂那裴怀英,连忙抬步跟上,“怎了?”心想莫不是山下那边的书斋和客栈有什么问题?
不怪她这?样想,毕竟谢明珠才从山下回来。
想到这?里,一下着急起来,那可不能出问题,这?是她事业的第一步。
所以一到凉台上,顾不得坐下,原本娇柔的她一把拉开凳子坐下,就?急不可耐地问:“那头不是有阿蛤他爹么?怎地,他如此不靠谱?”
谢明珠闻言,好笑不已,“你想哪里去?了,那头好好的,没什么事情,我要?与你说的,正是裴怀英。”
“又提?”柳施拉下来脸来,满脸都是明晃晃的不喜。
这?时候只听?谢明珠说道:“你不是好奇那姑娘么?我告诉你,她是裴怀英的亲妹妹,一母同胞那个。”
柳施整个人瞬间就?跳起来了,满脸的大惊又是不理解,但又担心叫楼下的女儿们听?到,将声音压低了许多,“那明珠你还将她带回家里来作?甚?”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谢明珠想到了她会激动,但也没想到整个人都跳起来了,连忙拉过她的手轻言细语地安抚,“你别激动,先听?我慢慢说。对了,那裴怀英的事情,我还有一件忘记同你提了。”
她要?说的,正是裴怀英的表妹已经?怀了他孩子的事情。
原本上次听?寒氏说起,谢明珠想着反正都不相干了,不提也罢,免得叫柳施又气恼一回。
但如今将这?裴玉玉给?带回来了,只怕是迟早瞒不住的。
此刻柳施还不知谢明珠要?和?自己?说什么,但想着再坏,也坏不过自家夫君收了个混账弟子的事,只坐回身来,“你说。”
她忽然就?这?样冷静了,谢明珠还有些不习惯,一时还不知如何开口了。最后?叹了口气,把这?事儿扯到宋兆安头上:“二师兄这?次,是真看走眼了。还有你当时打听?裴家的事情,也不全面,你不知其实前日?我去?杨大哥家那头,从寒姐姐嘴里得知,那裴怀英的表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如今已是要?临产了,眼下正暗地里到处找好稳婆。”
柳施听?得一肚子的火,不过又万幸这?事儿没成,不然女儿这?辈子是真毁了。当下是熟练地骂起裴怀英来,这?次还连带着宋兆安也一起给?骂了。
谢明珠连忙打断她,“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那裴玉玉你方才也瞧见了她是个什么光景,我若是不说她的身份,你怕是想不得吧。”
柳施眼前一下浮过裴玉玉消瘦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她哪里逃难来?”怎么弄得那样凄凄惨惨的。
不过又觉得不对,身上的伤可以是最近造成的,但是人也那么廋,还一头枯黄的头发,这?不是折磨几日?就?能变成这?样的。
因此越发好奇起来,“这?裴家怎如此不待见她?”可这?不对啊,那陪裴老太爷不是将她和?裴怀英一起先从明州带过来么?
正疑惑着,就?听?得谢明珠一脸同情地说道:“她自小学?识好,那裴怀英如今在外的名声,都是从她身上偷来的。”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提了一回宋兆安,“二师兄看重裴怀英的文?章,其实都是裴玉玉写的,裴家为了这?裴怀英,可以说是从上到下,瞒天瞒地的,她不愿意便将她给?关起来,你也瞧见她身上那些伤了吧?”
“这?……”柳施听?得瞠目结舌,嘴巴张得大大的,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裴怀英不但人品不行,连这?才华都是假的。“怎么会?”
自家夫君最后?决定收下裴怀英为弟子,就?是因为看重裴怀英的一篇文?章,写到了他的心坎上,有那等风骨。
谢明珠很?理解此刻柳施的震惊,“这?也是为什么裴怀英非缠着知秋的缘由了,毕竟他终究是个假货,如今被二师兄收作?弟子了,带在身边的时候,总不能将裴玉玉也带着,这?样一来,长久之下,少不得要?露马脚。”
可若他成了二师兄的女婿,就?算是知道假得,二师兄也只能认了。
也许裴家那头还想着,二师兄可能会为了一时名声,反而也替这?裴怀英作?起假来。
柳施也不傻,一下就?联想到了裴家人的算计。
只不过此刻她也不骂裴怀英了,反而一言不发,气全从鼻子里出来,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猛地一巴掌拍在坐上,愤怒地叫嚷起来:“报官!报官!必须报官!就?算是旁人要?骂你二师兄有眼无珠,我也要?报官!”
秋千架子那边的宋知秋等人,忽然?被她愤怒的激动声引得侧目望过来?。
随后接二?连三匆匆撇下手里的事情跑过来?。
顷刻间,凉台上就挤满了人。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宋知秋担心地握起柳施的手,只觉得冰凉凉的,吓得让眉头?直跳,又急忙朝谢明珠望过去,“小婶,这到底怎么了?”
柳施整个人还处于愤怒之中,根本就没心思回宋知秋的话。
尤其是?她在看到宋知秋这个险些被裴家算计到的女儿时,情绪就更为激动了,那眼泪一时间就像是?决堤一般,满含愤怒和?委屈,流个不停。
谢明珠也?没想到,柳施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如今见她哭起来?,也?慌了神,急忙拿了手绢递过去,给她擦起眼泪了。
也?顾不上去和?宋知秋解释,只安慰起柳施:“二?嫂,这事不是?还没发生么?何?况他们家那头?怎么算计的,咱们现在也?一清二?楚,哪里还怕他们了?”
至于这报官一事,谢明珠也?拿不定?主意,想着要?不等老?爷子和?二?师兄回来?商议商议。
可柳施等不及了,“我不是?怕他们,我是?吞不下这口恶气,我这前后两家是?式微,形单力薄,可是?还有这么多?师兄弟妹们,没得叫他们这样欺负人的。”
是?啊,裴家实在胆大。
实在该死!他们拿宋兆安这帮师兄弟作什么看了?
难道真?当宋家出事,这帮没有血缘关系的师兄弟们能坐视不理?看那东窗事发?
于是?咬了咬牙,当即下了决心,“行,那便听二?嫂你的,咱们报官,我这就拿纸笔来?,咱们把状子写了。”
纵使是?和?衙门里是?熟人,但这不是?小事情,而是?要?摆在明面上来?开成公布的。
只是?这样一来?,那裴玉玉当然?也?要?走到衙门案前才是?。
但又怜她才逃出魔窟,未必做好那心理准备。
再有一个问题,那是?她的血肉骨亲,谢明珠也?拿不定?主意,她会不会到时候在裴夫人的眼泪下,临阵倒戈?
谢明珠的顾虑很多?。
却不知,那裴玉玉同样也?听到了柳施的愤怒叫喊声,所以匆匆从楼上下来?了。
只不过这会儿谢明珠和?柳施都被小晴她们姐妹团团围住,又有孙嫂子莫嫂在跟前。
所以无人留意到她,其实已经到了楼下。
也?把楼上的一切动向听得清清楚楚的。
因此听到谢明珠说状子二?字时,她深深吸了口气,顺着楼梯上来?,“我,裴玉玉要?状告裴怀英,偷盗我的文章诗词为己用,为此禁我囚我于那不见天日?的暗室中为他执笔十一年有余。”
她口气坚定?,语气响亮。
她是?裴家小辈,不能状告长?辈,那她就告裴怀英这个得益者。
正?好,他是?裴家未来?,是?祖父心中的希望,母亲的依靠。
既然?如此,他们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折断他们的希望,推倒他们的依靠。
只不过她的话,对于宋知秋一行人来?说,无异于是?平底起惊雷。
莫说是?还握着她娘双手的宋知秋当场因她这些话而呆在与原地,就是?小时这小丫头?也?听明白?了。
那裴怀英是?个假才子,娘带回来?的这个人是?他的亲妹妹,他的文章诗词,全出自眼前这个瘦弱可怜的姐姐之手。
凉台上一瞬安静不已。
谢明珠愣住,完全是?没有想到,自己这还在怀疑裴玉玉,她却已经坚定?地站了出来?。
而柳施则是?感激又同情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女儿险些被害,宋家被算计,但这都还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眼前的裴玉玉,她这一身的劳伤是?真?,这些年所受的苦不作假。
所以柳施更多?的是?心疼她。
“孩子……”她张了张口,想说些激励安慰她的话,却又发现是?如此苍白?,最后顿了顿,只道:“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裴玉玉颔首,作为裴家人,哪怕是?受害者,但因身上留着裴家的血液,所以她是?担心宋夫人对她的厌恶和?排斥。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善良的女人,不但没有怨恨自己为虎作伥,反而心疼自己可怜自己。
“嗯。”她感动得泪眼朦胧,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孙嫂子激动又惊骇地叫起来?,“我的榕菩萨哟,怎会有这样坏的人啊?你们大家放心,榕菩萨最是?公正?严明,是?不会绕过他的。”
本地人神灵众多?,即便是?一个族,但也?因居住的环境而单独供奉一个神灵。
而孙嫂子家所供奉的,便是?榕菩萨,在他们的历史传说中,他们族人逃难到此,庇佑他们安居乐业的榕树。
小时这个时候机灵得很,声音洪亮地附和着孙嫂子的话,“对,我们的海神娘娘也是不会绕过这种坏人的,卷起千尺高的大浪,把他带到深海去喂大鱼。”
她们这一老?一小的话,倒是将压抑的气氛给缓和?过来?。
小晴连忙子自告奋勇移步去屋子里,“我去拿笔墨来?。”
其他的也?没闲着,扶着柳施坐下,倒茶端水。
很快小晴笔墨拿来?,那柳施和?裴玉玉此刻倒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各自相视了一眼,拿起笔,在宋知秋她们铺平的纸张上,笔尖蘸上墨汁,便开始写状子。
一个是?实打实的才女,一个是?才子的妻子。
所以状子对于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加之本就是?那实打实的受害者,万千委屈和?不满,条条种种,自是?信手捏来?。
凉台上此刻安安静静的,就连一向最闹腾的小时此刻也?安静不已,耳边只剩下风吹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至于叫裴家选来?作为受害者的宋知秋,此刻看着裴玉玉笔下行云流水的字迹,又惊又骇。
她的字和?裴怀英的很像,但又多?了几?分风骨和?秀气。
或者确切地说,应该是?裴怀英的字像她,但又学不上她这一份风骨。
现在想,那裴怀英的字和?她一对比,彷佛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而裴玉玉这一手字对自来?就喜欢写字的小晴来?说,更为惊艳不已,以至于她都完全忽略掉了裴玉玉这些年在裴家所遭受的迫害血泪。
状子很快就写好了,只是?写完后,大家也?都冷静下来?了。
柳施没了早前的激动情绪,看着平整摆放在桌上的状子,“兹事体大,还是?等你师兄和?师傅他老?人家回来?,咱们在商议一个章程。”
谢明珠没有反对。
只是?等待的过程是?漫长?难熬的,尤其今天是?那鹿鸣书院开学的第一天,所以即便那宋兆安和?王机子会回来?,也?注定?是?夜半三更。
想到时间还久,小晴她们姐妹几?个是?坐不住的,借着给裴玉玉买药上街去转了一圈,暗地里偷偷打听那裴家的事情。
本来?这城里现在比裴家显赫的人家不在少数,而且他们家又才搬迁而来?,还住在相对于算是?偏僻的枕月埔,一般情况下是?很难打听到什么消息的。
只不过因为这裴怀英先拜师宋兆安,又在街上挨了打,惊动了官府。
这使得城里原本不知有他这一号人的,都晓得了有个裴家,他们家少爷裴怀英被痞子们看不顺眼打一顿。
所以只要?肯上心,不怕打听不到关于他们家的事情。
加上小暖和?小晚两人在医馆里,尤其是?小晚跟在汤保保学千金科,认识的长?舌妇人可不在话下。
很是?容易就打听到了他们裴家的表小姐几?时生产,找的是?哪个稳婆。
当然?,打听这些,并非是?要?在这上面动手脚害人性命。
而是?更确切地弄清楚,这裴怀英表妹肚子里揣着的,果然?是?他的血脉。
再有那裴家表妹,她未必又能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何?况是?孤苦伶仃投靠在他人门下讨生活的人。
反正?听着裴玉玉说过一嘴,这位表姐在府里的日?子,也?未必像是?外面传言那样,最是?得裴夫人宠爱。
想来?也?是?,裴夫人要?是?真?疼爱她,怎么可能让她大着肚子,连个名份都没有呢?
正?常情况下,不是?在知道她有孕后,就立即张罗办喜事,风风光光迎她进门做裴家少夫人么?
姐妹几?个打听到这些消息,回到家中,少不得是?要?一一禀上去。
宋知秋这个被害者倒是?显得冷静,情绪最为激动的,还是?柳施和?宋听雪。
尤其是?宋听雪,那叫一个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在街上给裴怀英一下打死得了。
柳施听得她这气话,反而冷静了下来?,训斥着她,“看你糊涂了,为了这等败类,何?至于叫你弟弟妹妹们惹上人命官司?”
宋知秋拉拢着脑袋,心中不服气,自己也?能去给那裴怀英的脑门开瓢。
便是?在这样的焦灼等待中,街上新修的鼓楼上,戌时三刻的鼓声都已经响起来?了。
谢明珠催促着早就已经困得不行的女儿们去睡觉,也?打发裴玉玉回去休息,“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晓,待老?爷子他们回来?,自会详说。”
裴玉玉并不困,身上的伤也?都涂抹了药膏,所以相反她精神得很。加上她虽为女流,可却因为祖父要?供裴怀英为才子,所以从不吝啬她读书。
因此她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和?那万千读书人们一样,都视王机子为心中圣人。
所以此刻满怀期待,哪里有劳累辛苦一说?
谢明珠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凡晓得,就更要?劝她的。
不然?待她看到了所谓的‘偶像’,到时候只会怀疑人生。
因为王机子并不像是?大家所描述的那般宛如仙人不染尘埃,张口就是?清谈盛会,反而抠脚喝酒打嗝,坐没坐相偶尔还要?口吐芬芳。
又说?王机子和宋兆安踩着夜色一身倦意?归来,到了家门口,却见凉台上灯火通明的。
两?人心下都一阵感动,这夜深人静了,大家居然还在?等他?们,一时觉得今日的劳累似也算不得什?么了。
忙加快了脚步,推门进去。
王机子先一步上楼去,那宋兆安留在?后头插门栓。
楼上的谢明珠见着,心里?盘算,看来给宋知秋姐妹俩找人的时候,也得给他?俩找个书童,最好是人高马大那种,能背能挑,还能赶车。
她心里?正想着,小时已经朝楼梯口冲过去了,直接抱住王机子的大腿,就噼里?啪啦开始告状。
别瞧她年纪小,可开蒙早,又极其聪明,所以此刻将那裴家之?事说?来,口齿清楚就算了,条理也清晰。
众人一肚子的话,当?即也都吞了回去,任由小时一个人发挥。
这个根本就用不上他?们。
如此这只有?虫鸣的夜色里?,在?小时倒豆子一般的话语中,那王机子的脸色以及至于关门后上楼来的宋兆安也都越来越难看。
到那最后,王机子更是恨铁不成钢地朝同样被欺骗的宋兆安瞪过去:“瞧瞧你,这一张嘴说?不出一句叫我觉得贴心的话就算了,眼睛还不好使?,我当?时就劝你,弟子一事不着急,你才多大的年岁就急急忙忙的,这下可好,你一世清名毁了不要紧,险些害得知秋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宋兆安纵使?是听得了被裴家如此算计愤怒,但被王机子劈头盖脸的骂,还是当?着这么多小辈,此刻也没?半点脾气。
因为老?头子说?的对,他?自己的名声就算了,可是险些害了女儿。
当?下脸色一片黑红交替,看得柳施好不心疼,忙朝谢明珠投递过去求救的眼神,然后悄无?声息越过老?头子和小时,走到宋兆安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两?个女儿就是夫人的眼珠子,可如今见夫人还如此担心自己,宋兆安就越发愧疚了,抖动着嘴唇,恨声说?道:“夫人,你打我吧,我实在?不愧为人父,竟是有?眼无?珠,引狼入室来,险些害了咱们女儿。”又愧疚地看朝宋知秋。
这话听得柳施越发难过了。
那宋知秋也跟着妹妹忙围过来,“爹,这不怪你,只怪那裴家心思歹毒,欺蒙咱们。”
王机子听着他?的话,冷哼一声,这会儿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谢明珠见着二师兄被骂得这样狗血淋头的,一家子围在?一起,实在?可怜,加上刚收到柳施求救的眼神,如今也朝小时喊:“你爷爷忙活了一天,快拉他?过来吃点东西。”